儿子拗了拗,终于被父亲说动,便和和气一起去了一个副厂长家。一进门,副场长家菜刚上桌,饭刚盛好还没开吃,和气进门,副场长见他领着儿子进屋,便客气说:“吃了吗,饭刚盛好,在我家吃吧?”
本是一句客气话,心想我客气地让你一下,你总不会说没吃,真在我家吃饭吧。不曾料想,他的话音刚落,和气还未曾答话,和气的儿子便说道:“爷爷,我们家没钱了,没饭吃了,爸爸要我和他一起到您这里要饭吃。”
童言无欺,和气七八岁儿子的话一出口,,立刻让副厂长傻了眼,自己让人家吃的,话又不能吞回去。“没吃,那就上桌吃吧,只是饭菜不太好。”
“比我们家强多了。”和气的儿子一见主人让他吃,便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菜便吃,和气假装谦逊地说:“瞧着孩子,也听不出真假话,人家只说让你吃,你还真吃了,连人家的客气话都听不出来,唉,也是饿的,我如果不下岗,孩子也不会饿成这样。”
“吃吧,你也上桌吃吧。”副厂长黑着脸,无奈地说。
和气便也客气地坐到桌前,往嘴里夹了几口菜说:“你们别光看我们吃,你们也吃啊。”
赵亮今晚要去的干部家是厂党委书记老周家。本来他是不想去的,可是下岗工人谁都不愿意去,他无形中是下岗工人的小头头,责无旁贷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赵宝儿,跟爸一块到厂书记家要饭去!”赵亮对十岁的女儿说。
“什么,叫我跟你要饭,我不去!”女儿一口反对。
“你不去,爸就没有工作了。”赵亮开导女儿。
“你没工作,我妈有工作,你要饭自己去,我可不去,丢人现眼的。”宝儿坚决不去。
“你算了吧,你去丢人现眼,也拉闺女和你丢人现眼,得了吧。宝儿,你爸愿意干甚么,让他自己干渠,我闺女是好闺女,绝不跟着他爸胡闹,不去!”胡雪花边炒菜边说。
女儿不去,刚好合了赵亮的意,他心底还真不太愿意让已快长大的女儿去抛头露面。“不去就不我一个人去!”赵亮假装生气地说。
“书记,您让我下岗,我没饭吃了,请您赏口饭吃吧?”赵亮一进屋,便对书记说。
老周书记只有一人在家,桌上摆了饭菜,见赵亮进屋忙说:“请,请!”笑容可掬。
“您家里人呢?”赵亮问。
“听说你们要来,他们躲出去了,怕妨碍你们吃饭。”
“您怎么知道我要来?”
“厂长副场长都打来电话。”老周书记说。
“书记,我们下岗生活确实很困难。”赵亮忙解释。
“知道,对了,你爱人不是还上班吗?”老书记问。
“她上班,她的钱不给我花,嫌我不上班没出息,说如果我再不上班还要和我离婚呢。”赵亮装作欲哭状。
“胡雪花是个不错的同志啊,不会吧。”老书记疑惑地问。
“不信,您问她去!”赵亮胡诌道。
“你有困难,就在我这吃吧,一两顿饭我还管的起,我们正在想办法,回厂上班一时不太可能,咱厂是精减试点,把你们精减的事已经报上去了,不好更改了,如果让你们做点小买卖,你们能行吗?”
“行啊!”赵亮一下兴奋起来。
王大力又跑了一趟昌平,还是没要回钱来。原来半年前,校服务公司王主任的一个亲戚,来学校找到服务公司,说是他在俄罗斯接了一单生意,就是一千件手织大花粗线毛衣,客户三个月内要,每件可以卖一百块。
他做了两件样品,拿去给客商看,客商很满意,他估算了一下成本价,毛线带手工一件也就三十五元左右,加上运费价上税钱,也就和四十元一件。
正文 第十一章 食堂管理员
做这笔买卖,需要四五万元,他手头只有三万元,还需一万五,想向王主任借一下。王主任考虑了一下,自己个人没有那么多钱,如果用服务公司的钱借他,又违反规定,想了一下后决定,服务公司出一万五千块钱,作为入股,赚了钱连本带利一块还。
王主任那个亲戚万分感谢地同意了,并写了一个入股的条,拿着钱回昌平区了。可是三个月过去了,那个亲戚再也没见到,王主任急了,写了封信让王大力怎么回事。
王大力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王主任的亲戚,一进门见屋里堆满大花格毛衣,便问:“毛衣都织完了,怎么不往俄罗斯发啊。”
“发了,人家说不合格,都退回来了。”那个亲戚沮丧地说。
“为什么,样品不是合格吗?”王大力问。
“样品合格,是因为毛线好,这次供给的毛线里面夹了些生羊毛,人家一穿上觉得扎身体,所以退回来了。”
“又不光身子穿毛衣,里面总得穿件背心,衬衫什么的?”
“人家外国人不像中国人,经常赤身穿毛衣,里面不穿衬衫,白种人,皮又薄,所以嫌扎。”
“你为什么用搀生羊毛的毛线?”王大力又问。
“一个图省成本,另一个毛衣织好后也板,不塌啊。”
“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卖吧,在北京卖,瞧瞧商店要不要。”那位亲戚无奈地说。
王大力回学校,把情况向王主任做了汇报。王主任一听着了急说:“我这一辈子都清清白白,没拿过公家的一分钱,瞧,这怎么办,要不回钱,学校再定我个贪污。”
王大力见状,忙安慰道:“您别着急,钱没要回来,人在,东西在,我们几个又能给您作证,咱吃不了亏。过几天,我再跑趟昌平,再去要。”
过了一个月,王大力又去了昌平,情况依旧,毛衣还堆在屋里。“毛衣怎么还没卖啊?”王大力问。
“卖了,没卖出去几件。”
“为什么?”
“现在北京人也娇气了,穿上也嫌扎皮肤,就欠像六二年闹饥荒,穿不上,吃不上,有这么漂亮毛衣穿,高兴的笑都笑不完呢,哪还说毛衣扎皮肤啊。”那个亲戚生气地说。
“毛衣卖不了,咱们的钱怎么办啊,一万五千块钱啊?”王主任这回真着了急。
“您怕什么,是服务公司的钱,又不是您个人的,亏也是亏服务公司。”赖有福递给王主任一支烟。”
“可他是我亲戚啊。”王主任哀叹道。
“亲戚怎么了,又不是您借他钱,是服务公司入股,挣了钱也是为学校挣,光想挣就不想亏啊,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赖有福愤愤不平。
“王主任,我看这样吧,我和有福今天就开车去昌平,咱们别等着他卖钱了,咱们拉他四百件毛衣,把咱们的一万五折了,每件三十来块钱怎么样?”王大力想了想说。
“咱们拉回四百件毛衣怎么处理?”
“卖呗!”赖有福说。
“要是卖不动呢?”王主任问。
“卖不动,我看作为学校给职工福利,每个教职工发两件,剩下的给协作单位送几件,咱们也不能光吃人家送来的鸡鸭鱼肉啊,咱们礼尚往来一下,这样,不是一下处理了吗?”王大力用征询的口气望着王主任。
“学校老师要嫌这毛衣扎呢?”王主任还有顾虑。
“是发的,又不是买的,嫌扎,他可以不要啊。”赖有福说。
“只好这样了。”王主任点了点头。
几百件毛衣,装了满满一汽车,回到学校,往下一卸车,好几个教职工都围了上来,问:“服务公司进这么多毛衣,是卖啊,还是发啊?”
“卖!”赖有福大声说。
“多少钱一件?”又有老师问。
“不贵,一百元一件!”赖有福答。
“一百元一件,也不便宜了。”
“只不过挺大,挺好看的,像外国人穿的,大花格,挺洋气。”教师们议论纷纷。
“出口内销的!”赖有福又说。
“校内教师卖便宜点吧,八十块怎么样?”一个穿着时髦的女教师问。
“行,便宜些,卖你七十块一件!”赖有福故意逗她。
“你说话顶事吗?”
“我说话如果不顶事,你把这车毛衣都搬回家!”老有福更来了精神,大声说。
“别听他胡说。”王主任拿了张名单表走了过来,“这毛衣是服务公司放假开旅店挣了点钱买的,发给教职工每人两件,领吧!”
那穿时髦的女教师笑着瞪了一眼赖有福说:“发的,要什么钱,你嘴里没实话。”说完,便排队领毛衣去了。
发毛衣到底比卖毛衣快,一个来小时,一车毛衣已发了大部分。王主任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见王大力坐在椅上喝凉茶,忙递给他一个小茶叶桶说:“重沏一杯吧,我这是好龙井茶叶。”
王大力出学校办点事,在校门外一个胡同口,一个挑担子四十来岁的黑瘦男人拦住他:“师傅,我是卖被面的,绸子被面,您”说着,从担子的前木箱中拿出一个粉色有暗花的绸子被面。
王大力因为有事,忙说:“我还有事,顾不上,回来再”说着,骑上车便走了,办完事回来,一进服务公司见王主任和赖有福,甄繁正围坐在一摞花花绿绿的物件前观看。
“看什么呢?”王大力走上前。
“是绸子被面,一个要四十块钱,我们全要了,每个合二十块钱。你瞧,多漂亮!”甄繁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展开一个粉色有暗花的被面。
王大力一见这被面,顿感眼熟,马上想起半路那个挑担卖被面的,忙问:“甄老师,这种被面商店一般多少钱一个?”
“正经商店怎么也得四五十元。”甄繁抖动着被面说。
“他为什么卖咱们二十元一个?”王大力又问。
“咱们全买了呗!”赖有福说。
“甄老师,您识货,您看看这被面到底是不是绸子的?”王大力又问。
“是绸子的,我一摸就知道。”甄繁老太太用手轻轻摸着这漂亮又闪着亮光的被面。王大力总感觉有哪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在哪,绸子是绸子,价钱和商店里的差一半,怎么可能呢?他的质量每件都一样,样品是绸子,底下别夹些人造丝的。
王大力想到此,便从一落被面中间抽出一条,双手一抖,想把被面抖开,不料被面只打开一折,王大力登时傻了眼,原来被面只有两块毛巾搭,黑面包的是烂布和碎棉花,叠的整整叠在一起,外面还真分辨不出来。
“妈呀,这哪是被面,这是手绢啊!”
“打开,全打开!”王主任一看此状,急了,忙喊。
四十个被面全被打开,除了上面有一个被面和那样品被面外,其余三十八个被面,都是包着破布碎棉花的手绢。
“这个骗人的,不得好死!”甄繁太太也骂道。
“找他去!”王大力和赖有福忙骑上车追了出去,好在卖被面那人还未走远,在汽车站被王大力和赖有福捉住了。王主任拿着失而复得的钱说:“老师还是太实诚,不会做买卖,这回要不是王大力,肯定又让人骗了。”
王大力在服务公司悠闲的日子结束了。上午,学校赵书记把他叫到办公室对他说:“你呢,也来学校一段时间了,我们中学接收你,也是以为看你能干,你在山西钢铁厂时也是个班组长,你的档案我都看了,在钢铁厂你还当了几回先进,我找你来,是因为咱学校的学生食堂学生和厨工打起来了,把一个厨工打的住了院,厨工全体罢了工,不给做饭了,今天中午咱们学校一千多学生就没午饭吃,你赶快去食堂,救救急。”
“我没在食堂干过,恐怕干不好?”王大力说。
“只要想干好,就能干好,你们插过队的都有能力,食堂十几个职工,大部分都是插过队的,你马上先解决一下中午学生的饭。”
王大力来到校食堂,只见食堂里男男女女十几个厨工都坐在凳子上聊天,见他进来,直冷冷地看了一下,仍自顾自地聊天。赵书记介绍说:“这是王大力同志,是从山西调回来的知识青年,调回来之前在山西的一个钢铁厂工作,来咱们中学,一直在服务公司,今天调到学校食堂,今后,食堂的工作就是他负责。”
十几个厨工这时才礼貌性地微微和王大力点头。“今天的饭做的怎么样了?”赵书记问。
“没做呢。”
“现在都上午十点了,还没做饭,中午学生吃什么?”赵书记问。
“我们管他们吃什么呢,不把打人的学生开除,我们就不做饭!”黑黑瘦瘦的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说。
“小季啊,打架是两方面都有责任,开除不开除学生,学校要慎重研究后才能决定。他几个人和你们打架了,你们就罢饭,其余一千学生没和你们打架啊,你们不能让他们挨饿啊,对不,开始做饭吧。”赵书记诚恳地劝说着。
“我们不做,你们不是给食堂派来新的领导了吗,让他做吧!”姓季的那个厨工说。
“怎样,你能把中学饭做起来吗?”赵书记信任地看了王大力一眼。
“行吧。”王大力考虑了一下,答应下来。
可是,他到食堂的库房一转,才发现自己答应的太唐突了,原来食堂的库房里空空无也,米只有二十来斤,面更是一斤不剩,菜也只有半筐西红柿和一箱鸡蛋,原来厨工罢工前,早没进粮和菜了,王大力一下傻了眼,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啊。
赵书记见到这些,忧虑地问:“大力,中午饭能开么?“
王大力想了想,说:“书记,您放心,中午肯定能按时开饭!”
王大力说这话时,看到那个季平和另两个厨工冷笑了一下。
书记走后,王大力说:“咱们大部分是知青,都是由外地返回北京的,回北京不容易,在北京找个工作更不容易,咱们都有孩子,这个学校除了那几个打架的孩子外,绝大多数都没招惹咱,咱们没理由不给他们饭吃,设想一下,咱们的孩子中午要是不给饭吃,饿一中午,咱们做父母的心里会怎么想,所以我想,解决打架问题是解决打架问题,该做饭还得做饭。”
他在讲这些话时,观察到有三四个女厨工在同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对那几个点头的女工说:“食堂还剩一箱鸡蛋和半筐西红柿,你们几人中午先给熬两锅西红柿鸡蛋汤,会做吧?”
“会啊,大师傅不会熬鸡蛋汤,叫厨师吗?”一个微胖三十岁上下的女厨工说。
王大力见她们几个女厨工洗西红柿去了,这才返身出屋来到服务公司,叫上赖有福到会计那领了张支票,开上汽车直奔副食商店,买了够一千多人吃的面包和香肠,回到小食堂。
车一停到食堂门口,王大力招呼厨工往下卸,把香肠分段切,分发时一人分一段,刚刚切完,上午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响了,学生拿着饭盒都来打饭了,领到香肠,面包,鸡蛋汤,美滋滋的都说:“今天倒不错,伙食改善了。”
王大力了解到,校食堂原来有个管理员,姓魏,后来因为和厨工班长闹意见,不愿在食堂干了,便申请离开了学校食堂,到学生宿舍看宿舍去了。一年多来,食堂一直没有管理员,只有班长季平管理,季平是云南回来的知青,由于他父亲是个厨师,耳濡目染,他也会一些厨师手艺。
回北京后,来到学校食堂,他会些厨师手艺人也比较横,学校领导认为她能管住厨工,便让他当了班长。没想到,他当班长后,大事小事都是他说了算,把几任食堂管理员都不放在眼里,把几任管理员都气跑了,几任管理员气不忿,都到学校领导那告过季平的状,校领导怕季平一甩手不干了,食堂会乱,所以每次都是留季平而舍掉管理员,不曾想,此次呵护的李平,今日因为学生和厨工打架给学生来了个冷不防,罢了工,校领导一下慌了神,才把王大力调到食堂。
王大力想,要想让食堂能正常运转,就不能光指望季平,季平现在正在和学校闹别扭,不可能好好干,于是建议撤掉季平的班长,另在厨工中选一人为班长,可是蔡校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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