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商量好,等他父亲出来后,一块动身回河南。我这本是顺水人情,却让他感激涕零。由此,我还想起这样一个小插曲,有关方面暗中掌控:凡属老实农民上当受骗,又是初犯者,少量罚款、予以惩戒,即可找保释放。聪敏的安徽某律师却由此发现了生财之道。他首先向犯人家属吹嘘说:“认识中央某大员,只要他出面,立即可以将人领回。但花钱消灾是少不了的,每领一人收费两万元,作为向某高官送礼之用。”当然,家属所付钱款,大部分装进了他的腰包,还让人感恩戴德,在安徽西部成为有名的风光人物。
据了解,经他的手领回来的有数十人之多,他非法所得达百万之多。于是,他用这笔钱,在佤邦地盘置办了四处房地产,背着家中人娶了三房小老婆,生了多个孩子。三房老婆各居一处房产,用第四处房产开设旅馆,经营所得再用来养活众多的老婆和孩子。忽然,该律师科长之母病逝,其父独居烦闷,远道来缅甸找他。一见儿子又娶了三房老婆,便破口大骂,直骂得唇干舌燥。他终于悟出父亲大骂不休的原委,于是陪着笑脸对父亲说:“爹,别骂了,明天我给你也找一个。”他爹果然立即住口,转怒为喜。于是,第二天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妈。
南邓方面,也及早做出了安排,我电话告诉辛经理:“办厂最紧缺的一种物资,国内厂家已答应少量供货,我必须亲自去采购。”辛经理为此来镇康,仍让徐会计陪同前往,名义上是让徐会计支付货款和差旅费,而真正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我仍让小黑随行。到驻马店后,我写了一封介绍信,让小黑和徐会计持信去中国东北,我借口送一位朋友回平舆,便各奔前程。
我住在平舆县城内的一家旅馆,耐心等候窦学义去引见。晚饭后,旅馆小老板给我送茶叶,我谢过后,他仍然不走,借故与我搭讪。试探着问我,是探亲访友,还是购物?并暗示如需采购“平舆特产”,他可以帮忙。我这才领悟,平舆县的服务行业中,有制毒者安排的眼线和包揽生意的人。我借口有朋友在这里,而婉言谢绝。随后,我问他“平舆”县名的由来,老板说:“古代这里流行一种平顶的马拉轿车,与别处的弧形顶盖不同,所以便以‘平舆’命名。”知识浩如烟海,随处可以学到自己不懂的东西,引车卖浆者流皆为我师。
次日,窦学义以介绍生意为由,领我看了他两家亲戚经营的毒品加工作坊。发了财的制毒人,家家都是高墙大院,严扃门户。门外街巷中,还派有专职望风的人,一旦发现情况,迅速用暗号传遍全村,家家户户立即进行防范。比抗日战争时期的村镇,防守还要严谨、神秘。现代化的信息工具,给好人提供了生活的便捷,也给坏人助长了作恶的翅膀。他们竟然像部队作战那样设有多条防线:县城的车站、旅馆、饭店为第一道;半路上在农田中耕作的为第二道;村口、巷口为第三道;屋顶、楼顶隐蔽的高倍望远镜为第四道。大家均配有对讲机或手机,沟通极为方便。
窦学义用暗号扣响了他表叔家的大门,门开处首先跑出来的是两条大狼狗,围着我狂吠不停,吓得我动都不敢动。直到主人将狗拉住,礼貌地将我请进客厅。室内陈设非常现代化,城市居民有的东西,这里都有,五光十色,琳琅满目。松软的地毯,高档的家具,立式空调,超大彩电,韩国进口特大水景鱼缸。多宝格中摆满各式古玩,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正中供奉着他们最崇敬的财神。窦学义向他表叔介绍说:“我是安阳大客户,是朋友特意介绍来的,先看样品,再看加工过程,货比三家,最后敲定价格,长期供货,需求量很大。条件优厚,预付货款。”
他表叔听得眉飞色舞,欣然从命。主人拿出加工后的小包海洛因,我装作行家,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舌尖,随即吐出,点头表示还可以。随后仍由窦学义提出,去看生产流程,理由是不同的加工方法,产品差别很大。移开后院柴垛,进入洞口,往下是地下通道,顺通道左拐右拐就是位于正房下面的地下室。里面灯光明亮,通风良好。有少数几个人正在操作,首先对原装海洛因进行研磨,掺入葡萄糖粉,然后搅拌均匀,再后分装成小包,打上印记即成。室内存货很多,想到一人一次至多藏毒一件,仅750克,需要多少人次,才能积蓄这么多,令人惊讶不已。后来,窦学义又委托知心朋友,领我去新蔡和临泉参观,各家大同小异,储量都不少,防守都很严密。
回程途经长沙,我在一家旅馆住了下来,守候徐会计和小黑购货回转。此期间,我向我的公安部联系人,就河南驻马店等地的制毒、贩毒情况作了详细报告,同时提请云南方面严查来自三个县的农民。从此以后,经镇康去果敢的人数显著减少。不久,我曾先后去孟连和瑞丽,才猛然醒悟,原来是三县农民改变了行经路线,他们有数条路线可供选择,接通知后随时变换。我又将有关情况,写了补充报告。
此后,我和小黑继续为办厂奔忙,多次去昆明。1996年的某一天,在昆明与公安部我的联系人某处长取得联系。他在电话中兴奋地告诉我:“在我和各方面提供情报的基础上,公安部在三县的重点乡镇,组织了一场规模巨大的会战。战果辉煌、大获全胜,一举铲除了祖国身上的这颗毒瘤。”按规定,我只反映情况,不问处理结果。这次某处长特别告知了我,让我分享胜利的喜悦。听后,我激动不已,特别买了一瓶“拿破仑”名酒,为胜利浮一大白!仅为此一项,付出生命都值得!
二十六
九、凤尾河边
身体恢复得不错,便想到郊外走走。
公路依山面河,风景秀美。凤尾河边的山坡上杂树丛生,山鸟竞展歌喉。有的鸟雀鸣声婉转,极富音乐性;有的鸟却只会发出“嘎嘎嘎”的噪音,连乌鸦都不如。人和人有高低,鸟与鸟分优劣。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凤尾河边的岩石年深日久,被流水冲击得千孔百窍、玲珑剔透。如今不是涨水季节,水势不够盛大,没有山洪暴发时那种一泻千里的气势。水声淙淙犹如琴鸣,从圆滚滚的大石头缝隙中缓缓流淌。我正在欣赏大自然的美景,忽然看到前面公路边,停放着一辆敞篷大货车。车牌上的“黔”字开头,和后面的拼音字母以及序号,表明这辆车是从贵州省某个城市来的。车对面的路边上,有一大堆矿石,两名工人正在筛选。一名工人把筛出的粉尘集中起来,小心地装入一个牛皮纸袋中。我从旁边走过,主动与他们攀谈,不料两人的态度极不友好,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其中一人还给我以白眼,只是看到我的穿着和气派,不知是哪路神仙,而不敢发作。我自讨了个没趣,便绕过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镇康县矿产资源丰富,铅锌矿蕴藏量大,品位很高,从每吨矿石中还能提炼一公斤共生白银。矿层很浅,裸露地表。老百姓不顾“土地矿产资源局”的禁令,私自开采了堆放路边,卖给贵州省六盘水市来收购的人,在这里已经习以为常,谁也不会感到奇怪。但这两个人的做法和态度却让人生疑。矿石不分巨细皆可进行冶炼,用铁筛选出细粉,完全多此一举。那两名工人对过路人的反感,使我产生了警觉。我所担负的使命,使我处处留心,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在公路拐弯处,我隐身灌木丛后边,认真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一会,筛选完毕。一人将装满矿石粉的牛皮纸袋背在肩上,另一人从后面托起,进入灌木丛。由于相隔着路边的大片花木,便看不清他们后来做些什么,我耐心地等待他们再一次出现。约半小时光景,两名工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灌木丛。进去时是一袋矿石粉,出来时两人各背一袋,清楚地表明一袋变成了两袋。很显然是他们在树丛后面掺和了同等数量的东西。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爬上了货车车厢,转身在上面接着,下面的人把两袋矿石粉递了上去,然后也爬上车。两人将矿石粉抖撒在车厢内,再把路边堆放的大块矿石压在上面。车装好以后,把路边清扫干净。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两人用汗巾抽了抽身上的尘土,小声嘀咕着向城里走去。
镇康县是毒品危害的重灾区,根据所看到的情况,我完全可以作出判断:这是矿石藏毒。海洛因是溶于水的,运到目的地,用水反复冲洗矿石,将水过滤、蒸发,剩下的就是海洛因。我本可以记下车牌号,据此向上报告,但是世上的事往往有“万一”,认准的事也会突然发生变化,特别是这类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更容不得半点马虎。一切冤案错案的发生,多是因为凭想当然办事。待他们走远,便钻入他们刚才进去的地方。树丛很密,只有桌面大小的一片空地,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我转身要走,忽然发现脚下有一块土地松软,伸手一扒,拉出一个白色塑料袋。没想到塑料袋竞被处理得如此干净,就像被猫舔过一样,休想弄出一点粉末。后来将塑料袋倒转,从封口折边处终于被口水湿过的手指蘸到一丝白色的东西,去追赶那两人。此时的镇康已是万家灯火,幸好路灯下停着一辆三轮摩托,车比人快,我看到了那两个人的背影。我告诉车夫:“放慢车速,我要找一个门牌号码。”
当那两个人进入一条小巷,我便下了三轮,尾随着他们走去。小巷潮湿阴暗,街灯昏黄。过了架在凤尾河上的一座石桥,便出了城。两人小声说了两句话便分手,顺着河岸分别向南、北方向走去。这时我却犯了难,两人中跟哪一个好呢?稍一迟疑,我决定跟踪那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即便遇到非常情况,也容易对付。
凤尾河畔,竹篁摇曳,萤火虫在身前身后纷飞,鸟兽的叫声不绝于耳,恐怖气氛渐浓。河边低洼处有几座棚屋,竹竿撑起、油毡纸遮蔽,东歪西斜、摇摇欲坠。中国一天天城市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却还有人住这种地方,看了令人心酸。眼看着那人钻进棚屋,里面燃起了灯火,随即传出妇女的窃窃私语和孩子的咿呀之声,再破旧也是个家。我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进入龌龊的小屋,一家人顿时现出惊慌之色。
那男子瘦弱不堪,反应却很敏捷,他“嗖”地一声从身后拔出一把杀猪刀,冲着我厉声怒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我平静地说:“生意找上门,你却拿刀对客人!我到这里干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
那满脸怒色、凶相毕露的男子,立即软下来。他转怒为喜,把刀子轻放桌上,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先生,一场小误会。这里和金三角只一路之隔,周围环境复杂,不得不防!请问先生,你有多少货需要我们装车?”
二十七
我说:“有话坐下来慢慢讲。”他伸手推给我一个小竹凳。这时,一直在旁边睇视着我的年轻女子,突然喊了一声:“大伯!”
她惊喜地说:“听你说的北方口音,我才认出是您老。孩子他爹是个粗人,他刚才撒野,你千万可别放心上!”听到话语,我忙回过头来,一眼认出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大眼睛男孩,便想起了两天前发生的一件事。
晚饭时,我和小黑在菜市场一个饮食摊就餐。身上钱少,不敢进大饭店。这时一个年轻妇女,后背上用包袱裹着一个男孩,向我乞讨。她说来自四川,和丈夫一起来云南谋生。丈夫患病,不能养家,她和孩子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希望我发发慈悲、救救孩子。使我难忘的是那孩子有一双大眼睛,虽然还不会说话,眼睛却很能传神。他用一种乞求的目光在说:“快给我妈妈呀!我们都饿着呢!”
我一向自诩为钢铁硬汉,那眼神让我的心都碎了!我向饮食摊老板,要了两个袋子,把我面前的一碗尚未动筷的米饭和一大碗当地叫“牛扒虎”的炖牛肉全给了他们。那妇女一口川音,连声致谢,正转身要走,我喊住了她,转身问小黑:“我们还剩多少钱?全拿出来!”
小黑为难地说:“明天,咱们吃什么!”
我说:“明天再说吧?”小黑把身上的钱全掏了出来,除了付这顿饭钱,还剩60多元,全给了她们母子。那妇女感动得眼泪汪汪地走了。
这时,认出我来的那位妇女对她丈夫说:“这位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帮助过我们的大伯!”那瘦男子连忙起身,为刚才的举动向我道歉,并问我什么时候装车。
我说:“装车时间就在最近两三天,不过,我要先问清楚各种情况,才能定下来。”
他客气地说:“你请讲!”
我问:“你们往卡车底盘上撒的,是不是这个?”说着,我按当地习惯伸出四个手指,代表“四号海洛因。”他点头认可。
我又问:“像你们刚才装的那一车货,需要多少钱?”
他回答:“那一车矿石是5吨,装车费是250元。掺进一件“四号”是100元,那辆车共掺进10件(7500克),收费1000元。另外,还要付给保密费1000元。总计是2250元。这是最低价,看着你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份上,不敢向你多要。”
我说:“很好!价格公道,就依你。货到之后,我来这里通知你。”
我伸手拿出400元钱,放在桌上说:“这是订金!”随后我又补充说:“订金全给你!不会从装车费中扣除。我也不会对你的同伴说。”他高兴地一把将钱抓起。
我接着问:“刚才那车货,是哪一位老板的?”
他听后,立即板起面孔说:“我绝不能讲,因为收了人家的保密费。请你原谅,如果我肯暴露别人,到时也会把你供出来。即便杀了我的头也不能说,干什么都有规矩。”我明白,这就是“盗亦有道”。不过,那400元算是白扔了。那是辛欣经理给我送来的生活费中的一部分,今后我需要从牙齿缝里再挤出来。我哪有什么货物要装运!这下可把我给难住了。
稍停,我转身向那位妇女,恳求地说:“贵州六盘水有一位老板,欠我很多钱。他一直借口没有拉着货,拒不还款。如果你们装的货,是我那位贵州朋友的,我心中有了底,便去找他要钱。我当然不会说是你们告诉我的。”
那妇女不顾她丈夫用眼色制止,问我说:“你那朋友是不是姓滕?住在粮句宾馆的?”
我说:“就是他!”
那男人责备他妻子说:“女人,太多嘴!以后装了大伯的货,你可不能乱讲!”
那妇女笑着说:“那怎么会呢!我没有那么傻。”
我怎么会猜准那车货是贵州老板的呢?车牌上不是明明标着“黔”字吗?瘦男人转身从竹床下拿出一瓶泸州老窖,用竹杯斟了满满一杯说:“大伯,干一杯!驱驱夜寒,也庆祝买卖成交。这还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一直没舍得喝。”
二十八
我接过杯子。那女子说:“可惜没有菜下酒!”
我说:“会喝酒的人不吃菜!”
喝了一大杯酒,我借着酒意问他们说:“看你们的生意很不错,收入够多的,为什么还要去乞讨呢?”一句话,勾起了那女子的伤心事,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哽咽着说:“你问他就知道了!他本来是个有情有意的好男人,自从染上毒瘾就全变了。那是一个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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