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庄坐在马上,正打量着徐明远的狐裘女子惊呼一声,直接给掀翻了出去,向着后面倒去。
一旁一直嘴角含笑的儒雅青年面色一变,惊声叫道:“公主小心!”
“公主!”
而那些围着李牧的公子小姐们也是面色大变,会几手武功之人已是拼命向着这边跑来,不过以他们那点轻功身手,多半是来不及了。
徐明远也没想到一直温润的老黄怎么会突然去咬那白马,不过他看着那狐裘女子倒飞出去,而那些人出口的话更是让他心里一惊,右手一拍车辕,人已是冲了出去,一晃之间便是从那匹马旁穿过,伸手接住了那狐裘女子。
徐明远脚下一转,卸去冲力,狐裘入手温暖滑润,怀中女子却是没有像一般人那般闭上眼,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徐明远,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刚一站定,徐明远便是将狐裘女子放了下去,向后退了两步,拱手道:“老黄顽劣,惊到姑娘了,若是姑娘要怪罪,还请算在在下身上。”
那儒雅青年也是翻身下了马,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是被之前的一幕有些惊到了,颇为紧张的上前道:“公……”
不过还没等他说出口,那狐裘女子已是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看着徐明远微微眯着眼睛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不敢,不过救人的胆子还是要有的。”徐明远微微低头,略显谦卑,却又不显低微。不过他心里都在骂娘了,没想到还没进长安就遇上了公子,李牧撂倒了一群不说,老黄竟然把公主都撂下了马,这下可真是有些玩大了。
“公……,亦媱姐,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大胆刁民,你不要命了吗?”
“你们两个泥腿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围了上来,女的一脸紧张地探问狐裘女子,男的则是围着徐明远,已是将怒火集中到了徐明远的身上。
就在这时,老黄却是突然仰头叫唤了两声,驴声低沉却是带着几分欢愉,就像是对众人的嘲讽,前蹄一软,轰然倒地。
驴车向前倾来,车辕顶在了地上,老黄的脑袋垂着,伏在了地上,嘴里还发着低声的叫唤。
原本还一脸谦卑,准备说点好话的徐明远回头看了一眼,霎时面色剧变,转身便是想要向着老黄走去。
一个臃肿,身着绿色锦衣,圆脸小眼睛的青年伸手拦住了徐明远的去路,冷笑道:“小子,我们和你说话呢,难不成我们还比不上一头破驴?”
徐明远抬眼看了那圆脸青年一眼,然后伸手一拳砸在了他的圆脸上,庞大的身体竟是被一拳砸飞了出去。
“你觉得能比吗?”徐明远声音微冷道,快步向着老黄走去。
圆脸青年庞大的身躯轰然砸地,捂着脸在地上滚着,哭声哀嚎不断。原本还喧闹的众人霎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看地上的圆脸青年,再看看已经走到黄驴旁边,蹲下身去的徐明远,震惊无言。
站在亦媱公主身边的蓝月婵看着徐明远的背影,眼睛放光,小声地说道:“这书生的武功好厉害,他说他是来参加会试的,不应该是来参加武举的吗。”
“若是能够殿试上榜,那便是文武双全,只是不知他才学如何。”亦媱公主微微颌首,看着徐明远说道。
徐明远走到老黄前,蹲下身去,两指折断了挂在老黄身上的车辕,抚着老黄的脑袋,轻声地说道:“老黄,这才刚到长安,你怎么就不行了呢。师父说你想去个地方,看来是想来长安了,看到长安,你就走了吗。”
老黄伸出舌头舔了舔,徐明远的手指,低沉的叫唤了两声,眼睛一合,鼻息渐轻,然后停下。
=老黄走了,恩,有点低沉。。。不过老黄最后的叫声,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兄弟,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恩,他走的应该是开心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江南道 李家()
徐明远蹲在老黄身旁,手依旧轻抚着老黄的脑袋,一如十数年来那般。
徐明远走遍天下,是老黄拉着他们师徒二人,徐明远有话无处说,是老黄听他讲,老黄哪里都知道,是它一路不需要徐明远问路便把他带到了长安。
那胖子说他难道比不上一头驴吗?他算什么东西,就算是那公主殿下,徐明远的眼里,又怎么比得上老黄呢。
公子哥出游,而且还有个公主在其中,奴仆、武将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这行人的马太好,又是觉得在长安无人敢拂逆他们,所以特意让那些奴仆远些跟着。
这边一耽搁,没过多久便是有数十穿着各式衣服,挎着各式兵器的家丁、奴仆赶来,把驿道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其中有青衣短褂的书童,也有身披铠甲的武将,数量不少的家丁,甚至连丫鬟都有几个,可谓是杂乱不堪。
见自家主子狼狈不堪,众家丁顿时慌了神,一边问候自家主子,一面围了徐明远和李牧,就等主子下令了。
那帮公子哥见自家家将到来,也是有了底气,一边示意会武功的家将把那两人围住,一边往后边靠去,生怕这两个不懂规矩的泥腿子又来找他们晦气。
李牧已是缓过气来,提着长枪走了过来,只是走路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些别扭,看来想要好彻底也是需要一些时日了。
“老黄,走好。”李牧走到徐明远身旁,看着老黄沉声说了一句,又是看着徐明远轻声说道:“节哀。”
李牧和徐明远走了一路,自然清楚老黄对于徐明远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匹代步的驴,他就没见过走几里路就要下车给驴喂水的主子,还会考虑什么时候要让老黄歇息。
而且他对于老黄也是颇为喜欢,这样一头自己能够识路的老驴,除了走的慢些,谁会不喜欢呢。
“果然是山洼里出来。连一头驴死了都在这里伤心,告诉你,小爷可是郑郡公府的少爷,今天你俩就别想站着进长安了。”一个身着蓝白锦衣的青年站在一个魁梧武将之后。探出脑袋讥笑道,看来自家家将到了之后,他也是心绪大定。
其余诸人亦是出声应和道,若不是亦媱公主还未发话,恐怕他们已经是下令让那些家将把徐明远和李牧给收拾了。
而那亦媱公主之前虽被徐明远所救。不过事情之起源,亦是由老黄引起的,所以此时她和蓝月婵轻声说着什么,却也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啧啧,自己打不过,开始搬家世,仗着人多准备欺负我们乡下人了?我看你们中间,开国郡公、侯爷的子孙可是不少,这岂不是让当年那些为大宛打下偌大天下的先辈们蒙羞了?”李牧长枪立在身侧,看着众人微嘲道。
李牧这话一说。那些个公子哥顿时就涨红了脸,世家讲究的就是一个脸面,李牧提及他们的先辈,再提他们现在的所为,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王虎,上去把他的腿给我卸了。”之前出言的那个郑郡公府少爷冷声道,看着李牧的目光已经满是杀意。
挡在他身前的魁梧武将应了一声,狞笑着向前走来,在他看来,李牧也不过是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年轻人罢了。对付自家公子那种只会仗势欺人的公子哥还行,他可是久经沙场历练过的人,收拾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李牧看了一眼那穿着黑色轻甲,魁梧。似乎没有先出手意思的王虎,眉头微挑,倒也不着急出手。
待到他走到面前半丈处,还想开口说话之时,长枪倒提,抢尾猛地刺出。点在了那王猛的胸口胸甲之上,嘭的一声,直接将那铁质胸甲砸出了一个坑来,而那王猛两百斤有余的魁梧身子也是倒飞了回去,直接把那郑郡公府的少爷给砸翻了。
那王猛直接昏了过去,一身铠甲可是把那小公爷給砸的不轻,一旁的家丁匆忙把王猛移开,才是把他付了起来,站都站不直了。
“上,都给我上,把他给我宰了。”一众公子哥见此,皆是面色一变,瞪着眼叫道,自己却是不由地向后退了几步,生怕像那小公爷一般被波及了。
徐明远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马车边,握住了青霜,然后走到李牧的身侧,看着那一众公子哥,微嘲道:“看来世家都一样,毒瘤占了绝大部分。”
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后,被数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黑色宽刃长刀的侍卫护住的亦媱公主,还有一旁正微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的儒雅青年。
那些家将虽被李牧刚刚那一手有些镇住了,不过仗着人多,而且其中确实有几个曾经混迹江湖的好手,所以倒也不怕徐明远和李牧二人。现在自家主子吩咐了,自然是提了兵器准备动手了。
“住手。”就在这时,那亦媱公主却是突然出声道,带刀侍卫隔开众人,慢慢走上前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亦媱公主看着徐明远和李牧问道,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徐明远扫了一眼她身侧的两位带刀侍卫,气息绵长,皆是好手,至少也是三品的实力,而且都是真正的用刀好手。
特别是右边那个精瘦的中年人,一双眼睛犀利而冷峻,给徐明远极大的危险感,比起苏昊还要强烈。
李牧显然也是知道这些带刀侍卫不好招惹,长枪立着,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江南道,李家,李牧。”
很简单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显得有些霸道,江南道,李家,这几个字后面承载着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天下第一钱庄,而李家有个名气不小的少爷,正好叫做李牧。
这个事情大宛知道的人不一定多,不过能够站在这里的这些公子哥们恰巧都知道,所以此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甚至有的人还往后躲了躲,像是想要躲过李牧的目光。
亦媱公主亦是微微一愣,重新打量了一下李牧,嫣然一笑道:“琼妃娘娘说你喜欢舞刀弄枪,看来确实如此呢。”
“姑姑可没少来信骂我。”李牧嘿嘿一笑,倒也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步之别()
被一干家将、家丁一围,驿道上直接被阻断了,此时已是堵了不少过路的百姓,正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在李牧抬出自己的身世之后,之前那些叫嚣着的公子哥一个个都泄了气,没人敢吭声,就连那被自家家将砸伤的郑小公爷都没了话。
徐明远目光微凝,倒是没想到李家除了富可敌国之外,竟然还有这般底蕴。听李牧和那亦媱公主的对话,宫中还有个贵妃娘娘是李牧的姑姑,再加上那个贵为尚书的小叔,就算没有那个天下闻名的钱庄,李家在大宛一样是无可撼动的大世家。
“那今日的事便这样吧,秦总管,留两匹马下来。”亦媱公主和那中年带刀侍卫吩咐道,又是看着徐明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蜀州,徐明远。”徐明远直视着她的目光,声音平淡道。
“徐明远……”亦媱公主轻念了一声,转身离去,有个带刀侍卫牵了匹赤红的马上前,一个宫女扶着她上了马。
蓝月婵骑在马上,回头瞪了李牧一眼,也是策马跟上着亦媱公主。
连亦媱公主都和颜对待的人,又岂是其他的公子哥能招惹的,既然亦媱公主已经说了今日之事不再追究,众人自然能走多快走多快了。
原本还堵塞栈道的人群一下子便走走空了,那被亦媱公主秦总管签了两匹马上前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这是公主吩咐的马,两位还请自便。”说完看了一眼徐明远,冲着还没有走的儒雅青年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骑着马向着大队伍追了上去。
道路通畅,百姓重新可以来往,过往之时皆是多看了徐明远和李牧几眼,能让之前那帮鲜衣怒马的公子哥狼狈逃离,这等人物可不多见。
秦总管离去后。那儒雅青年牵马上前,看着二人拱手微笑着道:“在下方亭延,见过二位。”声音温润人如沐春风。
“在下徐明远。见过方兄。”徐明远也是略一拱手道。
这方亭延之前一直未表现出敌意,也不像其他人一般对他们恣意嘲弄,得知李牧的身份之后,还能这般从容不迫,确实有其气度风范。
“方亭延?可是人称长安四大才子之一的瑜国公府方亭延?”李牧看着那方亭延。沉吟了一下说道。
“虚名罢了,当不得真。”方亭延笑着摇了摇头,拱了拱手道:“今日相遇有些唐突,待过些时日再一同出来饮酒,今日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徐明远拱了拱手,算是应下了。
“方大才子相邀,这酒是肯定要喝的。”李牧笑了笑道:“我看你就比那些人明白多了,那些草包白瞎了从小锦衣玉食,以为坐在长安就可以俯视天下了呢。”
方亭延笑了笑,却也没有接话。翻身上了马,微笑道:“那改日我把请帖送到尚书府上,二位可别忘了赴约。”
李牧抬了抬手,“一定到。”
方亭延笑着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向着长安城的方向骑去,速度不快不慢,倒是挺符合他儒雅的性格。
人都走光了,除了来往的行人偶偶会看几眼横亘在驿道中间的破旧驴车,和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老黄。没多少人的目光会在两个穿着一般的人身上停留。
“李牧抓着两匹马的缰绳,一手握着铁枪,看着徐明远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要把老黄埋了。”徐明远看了一眼老黄,又是转身看了一眼周围。在寻找适合埋葬老黄的地方。
“也好。”李牧点了点头,牵着两匹马走到驿道路旁,系到了树上。
徐明远环视了一圈,驿道两旁都是田地,没什么适合的地方。
“就埋这吧,回头我让人给买了。以后这都不种地了,种些树上去就行。”李牧也是看出了这点,指着路旁的一块田地说道。
徐明远点了点头,抬起老黄走下了驿道,离驿道一丈左右的地方轻轻放下。
驴车里有个小锄头,李牧则是直接用铁枪撬土,俩个人便是在路人惊奇的目光中在驿道旁的农田里挖起了坑。
好在深秋的田里已经没了水,所以两人挖起来倒也不慢。
一个时辰后,满脸泥土的两人站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旁,沉默了好一会,同时看向对方,皆是咧嘴笑了笑。
徐明远深深看了那土包一眼,转身向着那破旧车厢走去,拿了块破布和一个水囊丢给李牧,自己也是拿了个水囊先喝了两口,然后倒出来洗了洗手和脸。
李牧把那根沾满了泥土的长枪勉强擦出了点模样来,指着那两匹马说道:“你要哪一匹?”
徐明远甩了甩手,走到那两匹马旁边,左右打量了一下,解了黑色,腿上是白毛的那匹的绳子,说道:“这匹温和些,我还得把这驴车带进去,车上东西可不少。”
李牧点了点头,解了另一匹棕黄色的马,直接翻身上了马,一手提着长枪,看着徐明远说道:“那我就先进长安城了,等你安顿好了再通知我,这身衣裳穿着难受,我还想快些去好好洗个澡呢。”
“好,会来找你你的。”徐明远点了点头。
李牧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向前奔去,边跑边大声叫道:“等小爷拿了银子,带你逛遍长安青楼,什么倚翠圆,咱们直接住个一个月……”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看着那拎着一根泥水棍,头发上还有泥水的李牧一骑绝尘。
徐明远看着一路狂奔而去,不断挥鞭的李牧,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一个月确实把他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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