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刀具藏在身上。
吴畏眼神好,虽然身边的光线不强,仍然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动作有异,所以并没有直接冲过去。果然那人抽出刀来向他比划了一下,如果吴畏刚才追上去,倒是正好凑到刀下。
看到吴畏被自己手里的刀镇住,那人倒也没有自信心爆棚到敢一个人冲上去解决吴畏,反而小心的绕过钟笛,去看自己的两个同伴。
被吴畏踹倒那人没受什么伤,在地上滚了一身土就爬了起来,这时也掏出了刀子,嘴里骂骂咧咧的用京片子嘟囔着,脚下却半点也不肯往吴畏身边凑合,倒是和自己的同伴心有灵犀。
另一个被吴畏摔到墙上的人就没他这么幸运了,摔在地上后还试着爬起来,而且撑了两下后干脆起不来了,只是趴在地上哼哼。
两个青皮很快确认自己这一方已经损失了一个战斗力,再看吴畏的眼神就有点畏惧,一个人向着吴畏叫道:“识相的就快滚,不然别管爷手里的刀子不识人。”
这种场面话是青皮们平日里的必修课,虽然此时士气受挫,念起来仍然阴阳顿挫,倒也听不出底气不足。
吴畏看着两个青皮拿着小片刀冲着自己张牙舞爪,心里不觉好笑,伸手从腰间抽出自己的转轮手枪,向着两个人问道:“认识这个吗?”
北京城里虽然没有驻军,但是总参谋部和下属的警卫局都在城里,军官们军装笔挺的出入之际,当然不会少了佩枪,更何况东郊民巷的洋人们也喜欢这种小巧玩意,经常带着招摇过市,所以青皮们当然认识吴畏手里的家伙,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梗着脖子叫道:“你敢开枪吗?开枪不算好汉!”
就算吴畏脑子灵,也很是花了一点心思才弄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差一点笑出声来,心说果然高手在民间,这话说得滴水不露,水平可比社科院的专家强多了。
他板着脸看着两个青皮,用枪指着他们说道:“你俩要是死了,谁还会说我不是好法……先一枪毙了你,再一枪毙了你,只要两枪。”
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这句话居然说得如此顺溜,可惜面前的这两个家伙不是法国光头,自己也不能用德语来说。
两个青皮倒是比法国人撑住一点,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件事不能试,于是很有默契的扶起另一个同伴就走,匆忙之处连场面话都没放下一句。
这时钟笛已经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三个青皮经常干这种事,下手很有分寸,钟笛虽然被招呼了一顿,身上却没什么伤痕,当然这也要多亏吴畏出现及时。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巷子里一片昏暗,吴畏看了钟笛一眼,发现这人身材虽然瘦弱,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女人,只是钟笛脸上的轮廓曲线又有些柔和,一时没敢确定对方的性别。
钟笛倒是没想那么多,拱手先谢过吴畏救命之恩,这时胡同口一阵喧哗,十几个和钟笛穿同样制服的学生跑了进来,原来钟笛在学校门前被三个青皮截住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通知了钟笛的同学,大家怕他吃亏,纠结了十几个人跑出来找他,上午和钟笛一起逃课的罗周道也在其中。
听了钟笛的介绍,众人才知道来晚了一步,又听说吴畏是从东北回京的国防军军官,学生们对国防军倒是没有那么多防范之心,立刻对吴畏产生了兴趣,一阵熙攘之后,知道吴畏还没吃晚饭,就簇拥着吴畏去学校附近的小店宵夜,顺便让吴畏给说说刚刚结束的中俄之战,直到这个时候,吴畏才知道那个叫罗周道的学生,家里居然也是国防军的高官。
一群学生伴着吴畏走出胡同后,刚才那个老人和中年人慢慢从阴影里踱了出来。老人看着学生们的背影,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中年人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等待着。
半晌,老人才说道:“新武,你看这个后生如何?”
中年人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应声说道:“攻有余,守不足,没受过名家指点。”
老人没想到中年人这么快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愣了一下,才摇头笑道:“这后生想来是在军中学的武艺,当然入不了你南北大侠的法眼。”
中年人淡淡一笑,并不肯接老人的话。
老人又想了一下,轻声叹了一口气,“这后生既然是今天进的城,那应该是跟着老黄回来的,看这性子,倒是和老黄一样,攻有余,守不足。”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题一样,抬头呆呆的看着天边发了一会愣,才摇头说道:“难啊。”
中年人对他这一番话就像没听到一样,没有丝毫表示,只是安静的站在黑暗中,一声不吭,仿佛已经融入了黑暗当中。
第42章 府院之争()
自从皇帝退位之后,京城的权力中心就从这座城市中线上那座占地规模庞大的建筑群转移了出来,在城外勘址修建的新政府办公地没有竣工之前,最吸引北京城权贵们目光的地方不过一府一院,府是大总统叶知秋所在的总统府,院则是总理萧逸之主持的政务院。
萧逸之本名瑟朗,字逸之,因为朋友们都认为他的本名绕嘴,所以后来就干脆把字当成了名。
他算是国内第一批留洋学习政务的学生,国内洋务派的领军人物,清帝在位的时候不受重视,在民间倒有一定的声望。共和之后,叶知秋需要大量熟悉现代政体的人物来填充政府,所以就把他推上了新中国第一位总理的宝座。
和叶知秋就住在总统府里不同,萧逸之并不住在政务院里,他在城里有一处寓所,每天都有政务院的汽车接送他上下班。
这几天萧逸之睡得就不好,整个人显得昏昏陈陈的,今天来政务院的路上,倒是在车里眯了一会,可惜京城里的道路实在说不上平坦,很快就被颠簸弄醒了。
他伸手放在嘴边掩饰着打了个哈欠,从汽车里探身走了出来,正好看到自己的秘书王廷钧拿着公文包从院门走了进来,就没急着往政务院里走,站在原地等了他一会。
王廷钧早就看到了萧逸之,见他站在那里等自己,连忙小跑了几步赶上来,萧逸之笑道:“子芳新婚,燕尔之际早起奔波,尊夫人有没有口出怨言啊?”
王廷钧知道萧逸之喜欢开玩笑,不过他新婚之际,与妻子正是情浓之时,却不愿意和其他男人多提,摇头笑道:“她比我还忙,要口出怨言的也应该是我才对。”
萧逸之倒是知道王廷钧的夫人是个传奇人物,出身官宦,不但喜读诗书,而且酷爱跑马击剑,据说巾帼不让须眉,政务院的同僚们私下谈起的时候,都不太看好王廷钧在家里的地位,看空王家夫纲。最近又听说王家这位夫人居然进了燕京大学读书。
如今风气渐开,很有一些人鼓吹男女平等,所以像燕京大学这种以西学为主的院校里,并不禁止男女同班,但是像王夫人这样的已婚妇女还公然混迹其中,难免有碍风评,有些人也旁敲侧击的提醒过萧逸之换个秘书。
萧逸之在英国留学五年,对这种事情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他对王廷钧观感颇佳,也不愿意看着他被夫人拖累名声,所以一直想着提醒一下。
此时看王廷钧提起夫人时一脸的幸福,萧逸之倒不好再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之后才苦笑道:“春宵苦短,我这个睡整夜觉的人倒比不上你的精神足,真是不得不叹髀肉复生啊。”
王廷钧倒是挺愿意把话题从自己妻子的身上转开,伸手接过萧逸之手里的公事包,帮他拿着,一面抢上前去开门,一面说道:“总理操劳国事,当然不像我这样睡得安稳了。”
既然话题转到国事上面去,萧逸之也忍不住皱眉,一面迈步走进王廷钧推开的房门,一面皱眉说道:“谢天谢地,东北总算是打完了,还不知道战前的军费还能剩下多少,顾雨这家伙今天多半要来打官司,想想就要头痛啊。”
两个人一面说一面往里走,正好一个身穿长衫的年青人迎面走过来,政务院用的还是前清的老房子,建筑物内部的格局不大,所以年青人一面点头向萧逸之问好,一面侧身避在一边。
王廷钧认得这个年青人是一等文员程斌,知道这人文采风流,不但见识不凡,而且学贯中西,性子又不偏激,很能做些实事,在院子里很得一些大佬赏识,所以虽然知道程斌避道只是对萧逸之表示尊敬,但是跟在萧逸之后面走过时,还是向程斌微笑点头表示谢意。
程斌对王廷钧的观感也不错,他在政务院里以洁身自好作原则,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不过心里对各人自然也有评价,这个时候不愿意显得巴结萧逸之,便趁着王廷钧走过时偷偷拉了他一下,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康南海来了。”
王廷钧一愣,看到萧逸之已经快走到前面的入口,顿不上向程斌道谢,连忙快走几步,低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萧逸之。
康南海就是康有为,戊戌变法失败后,康南海远逃法国,留下谭嗣同一干人挨刀,结果他在广州还没上船,黄有为已经在湖南举兵,转眼间北京城头变换大王旗,老先生就没能延续旧时空的光荣历程,转身又回到了北京城里。
可惜此时的北京城已经不是从前的政治氛围,再加上不少人看不起康有为南逃,所以本来雄心勃勃准备回来大干一番的康有为只在新政府里捞了个闲职,不免心生怨尤,渐渐的竟然当起了专业的反对派,以倒叶评击政府为荣。
认真算起来,共和国的革命还要从戊戌变法算起,新政府也承认继承自戊戌六君子遗志,康有为自然要算前辈,叶知秋和萧逸之再烦康有为,也只有捏着鼻子不理他的份,康有为也清楚自己的优势,他和叶知秋不熟,也怕闹得厉害了叶知秋翻脸,所以总统府去的不多,有时间就到政务院里来点评时政,当道诸公们常常被骂得狗血淋头还要拱手领教。
所以听说康有为来了,萧逸之很麻利的脚跟一转,顺利转进,从旁边的一扇小门出去,绕道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王廷钧及时通知了萧逸之,这才想起来没还向程斌道谢,转头找他的时候,却发现后者早已不知去向了。
萧逸之跟做贼一样溜进办公室,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躲躲,就听到门外自己的财政部长鹿传霖的声音响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向谁解释,“钱是真没有,昨天王夔石来找我追加今年的水利拔款,我还让他指望东北的军费有没有剩余,河防都没钱,更不可能挤出钱来给你。”
“今年雨大,西城里的地面半个月都没干过,都说排水排水,没钱难道让我用手去挖沟?反正你看着办,要是没钱给我,最多今年夏天大家坐船回家,匆谓言之不预。”
萧逸之对这个声音不熟,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北京城的第一任市长林绍年。他知道林绍年性子平和,能说出这种重话来,多半是给挤兑得狠了,心里叹了一声命苦,军备不能不抓,河防也不能不修,大家天天在北京城里泡着,似乎道路不修也行,想想都要头痛。
他正想开门叫两个人进来,就听到有人大声叫嚷道:“反了天了,昨天国防军的人居然在闹市公然开枪,还打伤了一名巡警,这还有王法没有?五代武人割据之日重现不远。”
说着话,一群人已经推开萧逸之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向萧逸之拱手说道:“萧公,武人跋扈,大总统擅起兵事,我等意欲面谏,请削总统兵权,解散总参谋部,裁撤诸军,不知萧公意下如何?”
萧逸之看了这人一眼,认识这是法务部的文廷式,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心说这个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为什么偏偏自己这么命苦,猪油蒙了心,要当这劳什子的总理?
第43章 无妄之灾()
吴畏和学生们相谈甚欢,不但晚饭有人会钞,还在学校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告辞的时候,钟笛让他晚上再来,大家帮他找个能长住的地方。
把不用的东西直接放在了钟笛那里,吴畏一个人又路回到总参听了听有关自己的消息,果然还是没人理他。想去找黄有为,却听说黄有为已经休了大假,一时半会不会上班。
吴畏正想着要不要找上门去的时候,就遇到了舒声。
舒声这一批随着黄有为出征的战士,回来后都有一段时间的假期,不过警卫营的大队人马还在后面,要晚几天才能到,所以舒声也没急着休假,现在还住在军营里。看到吴畏,就邀请他一起到军营里坐坐。
战争结束之后,吴畏这个四连长被调到师里当参谋,四连也就解散了,和他一起过江破袭的战士们被打散了编进警卫营里,新兵们则下到了部队里。
因为和吴畏一起做了一次九死一生的任务,然后居然活着回来了,所以这些留下来的老兵们都成了营里的宝贝,这次和舒声一起回来的人当中就有两个,郑涛和刘蛟都在,不过刘蛟已经升了排长,郑涛却还是个普通士兵。
其他战士虽然和吴畏不怎么熟,不过也都见过,吴畏在二十八师的名声极响,基本上披上一身盔甲再骑匹马就是赵子龙转世,算是偶像一样的存在。可惜他从前线回来后一直跟在黄有为身边,和普通士兵们接触得不多。
正在营地里百无聊赖的士兵们发现舒声居然把吴畏带回来了,很是轰动了一下。
总参警卫部队是按照一个师级单位的规模搭建的,叶知秋虽然承诺不在城里驻军,但是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安全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这支部队顶了个警卫局的名声,其实编制完全是按野战部队来的。
为了有事的时候能够迅速出现在北京城里的任何地点控制局势,所以这支部队的驻地比较分散,警卫营真正的番号是中央警卫师第三团一营,驻地在城外的一片小山里,再往北走,就明十三陵了。
舒声把吴畏带回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和自己的士兵们开茶话会的,他对吴畏的一身本事很是羡慕,不过也知道这玩意一靠天份二靠努力,就算把吴畏抓过来替他带兵,能不能练出两个小号吴畏来也难说。所以他其实打的主意是吴畏在四连时弄出的两样混战神器手榴弹和霰弹枪。
小分队从敌后回来时,手榴弹几乎消耗殆尽,霰弹枪也只剩下四只能用的,倒是吴畏离开后师枪械所又做了一批弹药送过来,算是略有存项。
这些东西不是制式武器,按道理小分队归建后应该集中收缴,不过当时黄有为临时决定采纳吴畏的建议闪击俄海兰泡驻军,第一团和二团已经开始后撤,急切间转移不回来,只能让负责断后的三团和警卫营先出发,当然也没人有时间关注这种细节小事。
黄有为算是那种天生战场感觉好的将领,带着二团和三团一路奔袭,与俄国刚刚接触,就判断出对方对于后路毫无防备,于是放出所有部队一路猛冲猛打,以击破敌军为要务。
这一打就打到了海兰泡外,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俄军主力,但是区区几千人冲进上万装备精良的俄军当中,凶险程度也是可以想像的,在激烈的近战混战当中,舒声意外发现单独编制的四连战斗力极强,面前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只要四连出现在战场上,当面就没有不能迅速击破的敌人。
舒声倒是知道四连都是吴畏带出来的兵,不但老兵多,而且从金水河北回来的三十几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视,只不过强到这个份上也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