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再听到。
此刻他深深凝望着她,多希望她能再苏醒过来,好歹再与他说一句话,哪怕是他最不乐意听见的“傻子夫君”也好,若是能换她回来,哪怕她心血来潮偶尔再把他当傻子般看待,忘记他的强大,时不时的哄一哄他,与他没心没肺同处一块,他也愿意……
只是……看着现在一睡就不醒的叶娉婷,这些念头顿时都成为了奢想。
从不曾叹气的宇文凌晔此时都有些怔忪了,竟然对着她,就轻轻的呵出了一口略带沉重的暖气,这样细碎的声音在盛夏的酷暑里显得格外的不搭,也让人觉得更加心酸。
两个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在一起,因为路上的埋伏又让她白白糟了这番罪。
低沉的声音,带着痛意,宇文凌晔回忆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又没来由的想出声:“娉婷,你不是说好了,要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吗……”
一直就不曾失信于他的她,这一次怎能食言。
两个人明明还说好了,他若为王,她陪他永居那高不胜寒之处,陪他为后的。
可是现在迟迟不肯醒来,到底算是怎么样一回事……
宇文凌晔望着她,寥寥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却让他难受得心思千回百转,从前和叶娉婷在一起的那一幕幕也不断掠回眼前,她在乐茗居前花圃中将他紧紧护在身后紧张的样子,她在这寝殿中被他压倒在床榻上的样子,他还未肯从心底中承认她时,玩弄她的样子,她被他骂笨蛋时微微委屈的样子,她第一次与他共赴云雨,有些不甘愿问他为何只脱她衣服而不脱自己衣袍的样子,小阁楼中看到他替她抄写那些《女孝经》时,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每一个模样的娉婷都那样的动人,而他之前却曾想着,他爱得沉重,爱不下去了……
明明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却还是逼着自己不去回应她的爱。
两个人在一起,明明彼此都已经将彼此刻入了骨髓之中,可是有些事情,他竟然到现在才如此透彻的明白过来,哪怕他一直知道她的好,明白自己对她的爱,却没想过,这一份感情,她是这样毫无保留的付出着……
也许冥冥之中,他还做不到她这样……
于是只能心疼的看着她,恨不得痛在他身,而不是此时的痛在他心。
“娉婷。”宇文凌晔声音低沉得眉宇间都蕴着沉痛,牵着她的手也越发的紧,极是害怕在哪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就这样离开了他……
看着她沉静的容颜,光洁如瓷的皮肤,他另一只大手就不自禁的抚了上去。
“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喃喃的问,不知是否是在向她讨要一个答案。
叶娉婷还在晕晕沉沉的睡着,根本就听不到宇文凌晔的声音……睡梦中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好痛,仿佛是有什么曾穿过她的身体,留下了一个还未补上的窟窿,疼得她此生都不想再逞强了,可混沌的意识却在冥冥之中告诉着她:若是有下一次,她还是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冲上去,替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剑。
宇文凌晔眉头深拧,看叶娉婷还是没有动静,敛在眉眼间的心疼终于慢慢变为了惧怕。
轻抚着她脸颊的手也停了下来,再轻轻的喊着她的名字:“娉婷……”如今在她身边,也唯有他一个人这样喊她了。
为何听到他呼喊的声音,她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宇文凌晔心中的缺口忽然越开越大,这一瞬间忽然就极怕她真的永远不醒来了。
略带暗哑的声音也添了几分杀意:“娉婷,你若再不醒来 我就要去将史磊的祖宗十八代的坟头都掀过来了。”略带狠意的话,说得格外的认真,仿佛是真的打算这样做一般。
叶娉婷听着他这样的话,依旧我行我素的沉睡着,罔顾他的担心,仿佛花多少时间,都没有办法补足她这些天的疲倦,身处梦中的桃源,不管世事。
出身出来。沉睡的人永远不懂醒着的人的痛……
宇文凌晔握着她的手,别无它法,只能让一身颓然的气势慢慢黯淡下来,又敛了身上的王者之气,眉眼间也有了淡淡的疲意。
其实守了她三天,整整三个日夜没有合眼,他也是极累极累了。
连呼吸声都变得有些沉痛,最后只能难受得低语哽咽出声:“傻娉婷,你怎么舍得我。”
低低的声音,席卷着浓重的悲伤,携着化不开的痛意,其实已经是他所能透露出的最大的软弱……
是宇文凌晔心内最大的害怕。
如此惊为天人的男子,已经在这床榻面前将傲然的心数次低进了尘埃里,紧握拢在手心的小手,眉宇间温柔得怎样都不舍放开……
叶娉婷在睡梦中浑浑噩噩,听着他之前的话,只像是听到了细如蚊纳的呼喊声,完全听得不清晰,所以也自然是毫无反应,可是直到这最后一句,声音虽低,却在她混沌的心中怦然乍响。
叶娉婷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掩埋得最深的心事,整个人也有了反应。
小指颤了颤,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嘴唇也轻轻蠕动:“凌……晔……”
娉婷,你醒了
她浑身难受,沉浸在睡梦中,好累好累,仿佛力气被抽尽一般,若不是听到了那句话,她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番,没有个七八天不起来……
可是……听到了宇文凌晔那低沉的声音,那一句略带伤感的“傻娉婷,你怎么舍得我”,整个人都犹如从云端坠落到了实地上,疼痛的感觉也慢慢传来,自肩胛处蔓延到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末梢,让她紧紧闭着双眸都不忘轻抽了一口气,逸了一声:“……”
轻浅的声音,破碎不成字。孽訫钺晓
宇文凌晔在她身侧,只是心疼难过,恨不得将她揽在身边,却怕扯到了她的伤口,不得已只轻轻捂着她的手,低沉间,却在冥冥之中感应到她细微的动作,小指头轻轻勾动了一下。
“娉婷!”宇文凌晔哑然失声,幽深的眸光也从别处挪到了她的脸上,只见叶娉婷果真有了反应一般,眉心微蹙,嘴唇也轻轻的蠕动……
他方才听不到她的声音,可现在却是真切的看着她张着嘴,想要说什么。
宇文凌晔整个人都憔悴了,这浓郁的神情中竟然添了几分喜色:“娉婷……你醒了!”
床上沉寂的人儿没有回答,那一双清濯的眸子依旧没有睁开……
但纵然是这样,已经让宇文凌晔欣喜若狂,整个人身上瞬间也添了几分气势,是这些天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光彩。
紧紧握着她的手,她虽未彻底清醒说话,可好歹有了反应,手上的动作便是最好的证明。
深邃的眸子犹如古潭,她还是舍不得他的……
唇畔间都轻轻逸出了一抹轻笑,冷毅的眼底也添了几分湿意,仿佛是喜极而泣,可是他又怎会哭,不过是原本就暗哑的声音变得更低了一些而已,喊叫声都添了几分哽咽:“清音,幽兰,寻郎中来!”
清音与幽兰自方才被宇文凌晔屏退出寝殿,就一直守在外头,清音一脸疲惫又放心不下的神色,明摆着不想走,于是幽兰没了法子,只能微颔首站在她身侧。
两个人一脸不好的气色,微靠在寝殿的门廊前,此时听到了宇文凌晔从殿内传出的声音,隐隐约约不甚清晰,清音最先反应回来:“幽兰,小姐……小姐……”
宇文凌晔都说要寻郎中来,定是里头出了事,只是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的伤不是什么大伤,能让宇文凌晔这般欣喜若狂的撩声大喊郎中,想必是小姐醒了,清音整张瘪着的小脸也终于神采飞扬了起来:“我去寻郎中!”
清音去寻郎中,幽兰自然是缓步轻轻重新走回寝殿之中,只见一踏入寝殿,就看到了一身王者之气的宇文凌晔,此刻风华毕现,英挺的眉宇间都有了动人的神采,直深深的凝望着自家小姐。
心里抑制不住沉寂了多天的喜悦,向来沉稳的她也快步走到了床头:“小姐……”
只见此时正躺在床上的叶娉婷果真有了些反应,努力的轻抬眸间,纤长漂亮的羽睫也颤了颤,虽是没有完全清醒,却是不再像方才那般死气沉沉,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看着宇文凌晔,不知道王爷究竟是怎样唤醒小姐的,一瞬间心内百感交集,幽兰也轻抬了手,捂在自己唇上,忍着不要叫自己哭出来,低低的出声:“王爷,不用太担心了,清音已经去请郎中来了。”
这般风华的男人在这两天被这事儿折腾得满是疲惫,看得她也微微心酸,若是小姐醒来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一定会心疼的……
宇文凌晔只直直盯着叶娉婷,没有回幽兰的话。
这厢话音刚落,清音果然就带着郎中进来了,眼里的也呆哭意:“来了来了,郎中来了。”
听到郎中来了,宇文凌晔这才算是有了反应,欣长的身躯微微一滞,敛了一双深沉的墨眸,稍侧了身:“快过来替王妃看一看。”
低沉的声音略带了冷然,是他寻常说话的样子,可若仔细辨察,可以听出里头暗藏的波澜。
郎中已经在偏殿守候等了好多天,自从睿王清醒后就彻底掌控了睿王府,此时他也知道宇文凌晔恢复风华的消息,听到了宇文凌晔的话语,再也不敢怠慢,两个人唯唯诺诺的赶紧上前来,俨然将宇文凌晔的话当做了皇命,开始仔细替叶娉婷检查了起来。
清音与幽兰两个人站在身侧,互相握着手,紧张得面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屏息等着郎中们的诊言。
两个郎中翻来覆去细细检查叶娉婷的伤口,三天了,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此时伤口虽深,甚至刀剑穿过肩胛,可是经过悉心的照料,已经止了血,开始结痂:“睿王妃无大碍了。”其中一个郎中道。
而另外一个郎中,还在认真的检查,发现了叶娉婷微微颤动的小指,面露喜色:“恭喜睿王爷、贺喜睿王爷,王妃要清醒了!”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反应,总要比前两天犹如失了神识般一直混沌毫无反应的要好。
“不过……”微微叹了一口气,郎中继续说道:“不过睿王妃向来身子太虚了,兴许是曾经有过旧疾的缘故,一昏迷就不容易醒来,待会儿若是清醒了,还是要好好休息……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这个肩膀会留下痛风的恶疾。”低声叮嘱。
清音与幽兰在一旁听着,半喜半忧,不过终究是喜多过忧。
小姐能赶紧儿起来就好,其余的什么休息、调养,是日后的事,她们一定不会疏忽,绝不会让小姐落下什么痛风的恶疾。
郎中言罢,默默转身,想要例行公事的替叶娉婷开药。
宇文凌晔眸光暗敛,听着郎中的话,终是没说什么……只是一双暗沉的眸子,又掠上了疼惜,没有隐藏,让清音与幽兰看得清清楚楚。
寝殿中人多,声音也喧闹,叶娉婷的小指又再颤了颤,这会儿像是慢慢聚集了力气,想要开眼,连眉心都微不可察的轻拧了一下。。
清音满脸喜悦,轻轻拉了幽兰一下,幽兰心下了然的点了点头,等着郎中开完药,直接拿着药方下去熬药,顺便领着郎中们出了寝殿。
走之前还特意将寝殿中的门轻轻合上了。
小姐就要醒了,就让王爷好好亲自照顾吧……这些差些历经生死离别,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们就不多掺合了。
两人眉间的沉重终于散去,远远的走开了。
寝殿中,“吱嘎”一声轻响,殿门合上,光线顿时减少了大半,现在唯有宇文凌晔身后的雕花大窗还在开着,光线从那里透进来,将寝殿照得有些暖醺。
宇文凌晔依旧一言不发的坐在叶娉婷的身侧,只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她,静静的等着她的醒来。
叶娉婷躺在床上,仍是小指头微微勾动着,眼睑轻抬,仿佛是真的不舍得他,被他问到了心事,想要努力睁开眼来看看他……
犹在梦中的意识有些蒙昧,浑浑噩噩的,挣扎着……感知着身上的伤痛。
努力在梦里寻找着出来的光亮,动了动唇:“凌……”喊不出声。
宇文凌晔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她,见到她蠕动的唇畔,低沉暗哑的声音:“娉婷,我在。”
重新握上了她的手。
叶娉婷勾动的小指头颤了两下,终于……吃力的反握住他。
温暖的手,一下子就反覆上他的,让宇文凌晔一双沉痛的眸子都变得轻喜:“娉婷……”
叶娉婷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了,经他这声叫,终于在梦中寻到了这虚渺无形的光亮,“豁”的一下,混沌初开,终于渐渐清醒过来……
轻启的唇像是在呓语,沉重的眼皮慢慢被她撩开,许久没有见到光亮,光线入目的一瞬间又立即极不习惯的合上了眼眸:“凌晔……”低缓沉沉的出声。
这声音还有些虚弱,让她万分难受……
动了动身子,像是想要起来,可是还没挪动身躯一分,肩膀处传来的撕痛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这会儿疼得她彻底一皱眉,也诧然出了声:“好疼……”
他就他文。细微的声响传入了宇文凌晔的耳朵里,暗哑的声音也难掩话语中的喜意:“娉婷,你醒了!”
这一会儿,她是真的醒了……
他守了那么多天,与她说了那么多句话,直到了最后,她终究还是因为舍不得他,拼命的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宇文凌晔的心再不是沉缓的跳动,而是每一次跳动都犹如雷鼓般,砰砰砰的狂跳个不停,轻喊着她:“娉婷……”仿佛是不可置信。
叶娉婷难受得皱了皱眉头,为了适应光线,迫不得已又再将眼睛偷偷的掀开了一条小缝,入目的便是宇文凌晔那张带着疲惫的俊颜,仿佛天上的神祗一般,眉目间风华生辉,惊为天人,身后衬着的阳光也让他添了几分诱人的魅力,正轻喊着她……
原来她在梦中听到的声音不是假的,那声哽咽的低语,问她怎么舍得他,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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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娉婷仍微眯着眼睛,虚弱的望着宇文凌晔努力的笑了笑,一切恍如在梦中。孽訫钺晓
宇文凌晔看着她,一颗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只与她久久对望,看着虚弱的笑容,疲惫的轻轻扬起嘴角的样子,一切如此不真切。
喊了一声“好疼”以后,她就什么话也不说了,此刻只是轻轻的抽动了嘴角。婷文只个。
笑久了,肩膀处又开始连锁反应的发疼,难受得很……
动了动身子,结果更疼,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
宇文凌晔看着她,低沉不语,仿佛在酿着什么狂风骤雨:“傻娉婷。”
唯今只能这样骂一骂她来解气了,让他心疼,让他紧张,让他担忧,让他连续三天三夜不得眠,让他的惧意从心底蔓延到了骨子里去……
让他这几天根本就不曾再多想其它,脑子里满满只有她……。
叫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自己的害怕,只想守着她,寸步不离……
看着她收起了脸上的笑,痛得都连抽了几声,宇文凌晔这才眸中略带无奈的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轻抚到了她的额头上,替她再探一探温度。
中剑之人,最怕的便是伤口破风,从而引起高烧。
还好……不仅人清醒了,额头虽温热,却也一如往常……没有哪里出了问题。
宇文凌晔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沉重的眸眼里都添了几分轻意。
叶娉婷将他这些细微的担忧着她的表情收入了眼中,虽然还是不甚能够习惯这寝殿里的明亮,但看着他,她的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温暖,只好默默的忍了痛:“凌晔……你才……傻……”
他怎么能在她一睁开眼后,便骂她“傻娉婷”呢……
这不是在嘲笑她么?她现在变成这般,到底是为了谁……
“没……良心……”唇畔轻含着动人的笑意,虽然虚弱,却宛如夜里低开的茉莉,清潋而悠香。
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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