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偏僻的小苑里,阴暗潮湿的殿阁,只有三间小房,紧挨着掖庭和永巷,是最晦气的地方,两三个失宠的妃嫔住在一起,每日做的事情便是梳妆打扮,然后紧接着便是翘首以盼,一等就是一整天,每日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就是这群美人最暴躁的时候,总是互相唇齿相讥或唇枪舌战,今儿这几反常的妃嫔难得不互相耻笑,而是谈论起了睿王的事情。
此时夕阳洒落在这个冷清的院子里,添了几分莫名的暖意。
苏澜依坐在庭院之中,一脸的失魂落魄,与身侧不远处那几位聊得正欢的美人显得格格不入。
紫衣美人拿着蒲扇,赶着身边的蚊子,扶了扶头上的发簪,笑得有些刻薄:“你们知道吗?明儿啊,睿王就要带着睿王妃出宫啦,听说这睿王妃长得也是花容月貌,漂亮得很,与俊逸若仙,不似凡人的睿王可是登对得很。”
故意撩高了声音,就是想要传入到苏澜依的耳中去。
苏澜依仍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就这样平静听着她们的对话。
粉衣美人听罢,紧接着道:“这睿王妃听说可是有才有貌之人,那日拉着睿王跑宫道,惊扰了圣驾,皇后娘娘发了火,要那几位教礼嬷嬷去教训她,让她学三叩九拜之礼,谁知道这睿王妃只看了一遍就学会了,还听说睿王虽然傻,可护着她……”
紫衣美人接话:“可不是么?听说这睿王发起火来,还真有之前没傻时的风范,身上王者之气颓然而出,将皇后娘娘身边的茹苏姑姑吓得不敢违背,只能乖乖朝他行了大礼,磕得头都青了,全都是为了这睿王妃……”
“睿王傻了都这样,更别说不傻了,还不得将睿王妃宠到了天上去。”
话语讥诮,一声比一声大,全是说睿王如何对睿王妃好,睿王妃是何等招人喜欢的人物:“听说那几个教礼嬷嬷对睿王妃的评价好得很,只说是,这世上少有几个有如此风华的女子……”
说罢,三三两两又刻意捂了唇笑:“咱们说小声些,可别忘了苏常在,那可是睿王的旧人,叫苏常在听着,心里有多难受。”
笑意连连,微捂了唇:“可不是么?苏常在可是三天两头就偷偷去承德宫打扫的人,可不就盼着睿王爷哪天恢复记忆了,将她从这鬼地方带出去么?人家可是皇上行浩荡的纳妃之礼纳进来的,受过盛宠的人,可不似咱们,没受过那等独宠……”
“唉,都别说了,睿王明日就与睿王妃走了,再次进宫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况且,就依睿王现在与睿王妃的关系,只怕也早将苏常在忘了。”
带着刻薄的笑意回了头,望着正在庭院中坐着的苏澜依笑问道:“苏常在,你说我们说的,对吗?”
苏澜依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亦是不回身看她们,也不回话,却是紧咬着牙齿,在瑟瑟发抖。
七年前的纪考
苏澜依被她们说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群美人依旧在不依不饶。蔺畋罅晓
“嘿,你看,苏常在不搭理我们呢。”问她对吗,她也不回答,只是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
背对着,看不见表情。
紫衣女子被气得笑了笑:“人家睿王明儿就走了,她今日还当自己是盘菜呢,不愿意搭理咱们。”
女子讥笑声颓然而起:“呵呵,残花败柳一支,皇上不要,还妄想攀上睿王的高枝,睿王现在虽然傻了,可也看不上她,她还全想着做凤凰呢。”
苏澜依被说得面无血色,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最后终于听不下去的朝外一跑。
压低的哭声也渐渐传出。
她不是,她不是……
她还爱着宇文凌晔,她错了,若她愿意等他,现在的睿王妃就是她,而不那个什么叶娉婷。
……
是夜。
皇宫中的最后一夜……
东暖阁的外头繁星闪耀,清音与幽兰还在整理明日要出行的东西,叶娉婷却与宇文凌晔在入夜以后便径直回房睡觉了,美其名曰休息好了,明日精神奕奕去相府,总要养足了精神才能见人。
此时偌大的一张床榻上,软褥成堆,房中灯火明亮,颇有几分情趣,宇文凌晔和叶娉婷同躺在床榻上,却没有半分像是要睡觉的样子。
叶娉婷枕着宇文凌晔的胳膊,一脉温情缠着他的样子。
宇文凌晔也神情慵懒的陪着她,此刻没有那么多的戒严,有的只是稀松平常,剑眉微挑着,拿着叶娉婷一缕青丝在玩弄,翻身准备就想将她压下。
叶娉婷则早已发现了他的意图,赶忙往床榻里头缩去,直出声:“凌晔,今夜不许使坏!”
宇文凌晔却微拧了眉宇,喊她:“娉婷。”
低沉的嗓音略添了几分魅人的气息:“长夜漫漫,不使坏,要做什么。”
既然已经成他女人了,一天一次,与一天两次,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有精力,每日再多来几次都可以。
挑了挑眉,准备将叶娉婷的警告当耳旁风。
叶娉婷看着正朝自己过来的宇文凌晔,面色通红,想到了昨夜在书海里,她被他那番折腾,让她到现在想起都娇喘吁吁,只好道:“凌晔,今夜放过我吧,不要了,不要了。”
开始怀念起那个傻兮兮的宇文凌晔来,只要她一凶,或者一威吓他,他就乖乖的束手,绝不反抗……
可是……
看着现在眼前的宇文凌晔,眉间虽然缓平,没有再蹙起眉心,却仍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莫逆的王者之气,深邃的眸子一睨,便是像要将你吸进去一般,唇角的弧度一弯,加深了笑容,更让人难以挪目。
叶娉婷只好赶紧别眼:“今夜咱们只聊天,不缠绵好不好。”
宇文凌晔看着叶娉婷急忙逃离她的目光,眸子一幽深,只好轻启了唇畔:“好。”不再勉强她。看过看那。
最近这两夜也是将她累得不行了,夜夜在他身下承欢。
“那就聊天吧。”斜躺在叶娉婷身边,将她拥了下来。
叶娉婷半信半疑的看了宇文凌晔一眼,见他果真没了不该有的动作,这才讪讪的在他的怀里躺下,倾听他跳动的心跳声。
宇文凌晔的心跳声就如他的人一样,中在冥冥之中给予她不一般的安全感。
宇文凌晔闲得无聊,又复而挑起了她一缕青丝玩弄,似无意的开始陪她聊天:“娉婷。”
“嗯。”叶娉婷轻应。
他的眼眸如墨一般幽深:“你是如何傻的。”
他与她在一起后,从来就未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在那日宫宴上,听叶相与明德帝求情,其中略微提到她是掉进湖中变傻的。
宇文凌晔下意识的将手抚到她光洁的额头上,仿佛还想通过现在的余温感受她那日掉进水的冰凉。
叶娉婷在他身旁躺着,感受他忽然的动作,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抽动了肩膀笑:“凌晔,你又变回傻子夫君了……”
宇文凌晔眸光幽深:“娉婷,与我说说。”
就如今日下午,清音一掬那一捧珍珠后她的表情一般,她的身后定然还藏有他不知道的故事。
叶娉婷知道他有了兴趣,反过身来,支起了身子对望着看他,他在下,她在上:“凌晔,你真想知道?”
宇文凌晔凝望叶娉婷,殊不知她此刻的姿势又有多撩人,唇边的笑一深:“想。”
言罢,将她一压,摸着了叶娉婷的唇,就深深的啃了一下,舌头探入其中,夺了她的呼吸,开始撩拨着她。
叶娉婷有些气恼,看宇文凌晔说话不算话,又要凶他:“傻子夫君!”
宇文凌晔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她:“娉婷,你快说,若再卖关子,小心我……”
“好好,我说,我说……”叶娉婷只好收起了心中的小九九,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叶娉婷并不是太想提及那些过去,就如同宇文凌晔从来不与她说,当年他究竟是为何而傻一样,她也不曾问过那一场大火,他是如何被困在火中的,又如何在后来被烧成了那样,一脸痴傻的样子,见到火就会红了眼睛发狂……
她的过去,也是一如他的故事那般,是她不想明言的过去。
不过既然他想知道,那么她就……告诉他。
宇文凌晔只见叶娉婷的眸光微敛了一下,仿佛是有些失落,还有些头疼的样子,用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开始缓缓道来。
其实故事得从好多年前开始:“凌晔,相府原本有两位夫人,一位是众人皆知的现在的相府夫人曹氏,另一位只怕大家都忘了,那便是我娘亲兰氏,原本我娘亲是正房夫人,可自十年前我娘亲病故后,后面的姨娘曹氏抬做了正房夫人,生的两个女儿叶品茹与叶柔姿也随母成了嫡女,一院人开始穿金带银,趾高气扬……我开始气恼不过,怨爹爹薄情,为了挫她们的锐气,为我娘争一口气,于是发奋学琴棋书画,定了决心什么都要比她们强上一筹,没想到惹了叶品茹与叶柔姿浑身的不痛快,常常来找麻烦……”
宇文凌晔听她开始说她家的故事,凝了眸去听,看似不在意,却又都听进了心里头:“然后呢。”
听到有人欺负她,纵然是从前的事情,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了几分隐隐的不愉快。
于是声音便也跟着低沉了许多。
莫非她的傻,还和这房抬了正的姨娘有关系?亦或者是那两位相府小姐。
“然后就是……她们常常没事挑事,动不动就来找我麻烦了啊。”侧过身躺倒,紧挨在宇文凌晔身边,换了个姿势继续说:“在相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每年中秋月圆之时,都会举行一次才艺比赛,府中人称之为纪考,每次纪考就是相府中最热闹的时候,府中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厮,都会围成一团,看宴上的比拼,其实爹爹的纪考旨在考核我们的学艺,但曹氏却觉得这是她脸上添光的好机会,本是想让叶品茹、叶柔姿胜出,日后好许个王亲贵胄,结果连续三年,月圆节的纪考上都让我给称了王。”
宇文凌晔挑了挑眉宇,明白了。
将她压下,朝她脸上轻呵了一口气:“娉婷,你招人妒忌了。”
嘴角微微向上勾勒,凝出一抹迷人的笑来。
叶娉婷看他这番笑,就知道他明白了:“于是在第三年纪考的那个晚上,我就被推进湖里头了。”
叶娉婷也微微眯了眼眸,思绪似翩蜒到七年前去了。
还记得那夜,纪考完了后,所有奴婢被遣散,叶品茹忽然堵在了她回揽竹居的路上,连清音与幽兰也被她们找个事由支开了。
直接站在她面前,斥道:“叶娉婷,你已经得到爹爹的宠爱那么多年了,也该换换我们了。”
那时她刚想开口,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呢,身后忽然有人拿了什么东西直接拍上了她的后脑勺,一道血立即开始溢出,立即蔓延到她的脖子间,浸到她的衣领里头,顿时湿漉漉一片。
她疼得一失足,而前头就是深不见底的湖……
更可笑的是,在落湖之前,竟然看到叶柔姿那张惊慌的小脸,手里拿着带血的石板,还装作一副娇羞可人的样子,道:“二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紧接着就是她“咚”了一声,扎进湖里头了……。
在冰冷的湖水里,竟然还听到从上面传出来的笑声,那俩家伙笑了半天,才捂唇装作害怕的样子,大喊大叫:“妹妹、妹妹、二姐姐、二姐姐……你怎么太高兴了,反而掉进湖水里头了。”
“妹妹,姐姐不会游泳啊,救不了你……”
哭得也很是逼真。
之后的事情,叶娉婷就记得不太清楚了,模模糊糊,隐隐约约……
只记得似乎是府中的下人将她救上来的,但伤口在湖水中浸久了,淤血散不掉,修养好了便已经是痴傻的模样了。
叶娉婷只与宇文凌晔说了她掉进湖里,没说了其它的,但显然,宇文凌晔的表情已经分外不好了。
东暖阁哭声
宇文凌晔黑了一张脸,没有说话,但是看他冷下来的神情,叶娉婷已经将他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蔺畋罅晓
“凌晔。”起身来闹他。
怕他搁在心里头,怕他又开始心疼她了,道:“好在我没事了,你看……现在好好的。”
多亏了叶品茹和叶柔姿没事便唬她爬树,就连她新婚之日也趁着天还没亮就来招惹她,她也果真乖乖听话去爬树了,如果不是从树上砸下来,正好后脑勺着地,她也不会因祸得福,开始变清醒。
不仅变清醒了,还遇到了她的傻子夫君……
开始了护着他的日子,于是也才会这么讨厌恃强凌弱的人,谁欺负他,她跟谁没完。
真因为自己也傻过,所以当初的感受才会如此真切。
痛之切肤。
宇文凌晔看着叶娉婷,平日里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挡得了她似的,可是看她失落的眸光,说着她过去的七年,还是令他心中蓦然一疼,只得拥住了她,给予她温暖。
“有我在。”如今有他在,不会再叫人算计她了。
叶娉婷听着宇文凌晔的话,心里头暖暖的:“嗯,有傻子夫君在。”
扭了扭身子,寻了个更好的姿势躺着:“我保护你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不傻了,也该你保护我了。”
叶娉婷哼了一声,详装坏心的与他道,语气中添了几分娇意。
回想起当日在睿王府西院,他在小厢房里头被梁赞用药迷晕,她背他回去,没少费力气。
宇文凌晔眸光深浓的浅浅一笑,转身已经将她往怀里压,声音沙哑低沉,缓缓道:“知道了。”
没有拒绝,下一刻已经将叶娉婷扑倒,这一次的吻要比上一个吻深浓多了,修长的指掠过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托起,俯下身的瞬间便含住了她微张的嘴,灵活的舌尖探进去,一挑,瞬间便夺了她的思绪。
“唔……”轻吟出声。
他答应她不缠绵,可不代表不吻她。
这个吻里头带着心疼,强硬而霸道,可霸道中又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宇文凌晔如今对待叶娉婷真是到心尖尖里头去了。
她一声嘤咛,呼吸急促,连同胸口也微微起伏,双手惯性的抵在了宇文凌晔的胸前,摸着他剧烈的心跳声,乖乖与他回吻着……
两个人一同闭着双眸,又在这柔软的大床上翻滚,气氛火热。
直到吻了半晌,宇文凌晔才意犹未尽的将叶娉婷放开。
止了这场战火……免得引火烧身。
叶娉婷被他这番亲吻之后,心律不齐,连一张小脸都开始变得通红了,气喘吁吁,别扭的看着他,下意识的逃到了一边去。
“登徒浪子!”又是一声骂。
宇文凌晔只笑不辩驳,是就是了,叶娉婷说他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挑了挑眉,含着坏意浅问道:“你不喜欢?”
开始装委屈,垂了一双幽深又好看的眸:“娘子不喜欢,我就不吻了。”
叶娉婷看他又开始装傻充愣,气得一哆嗦:“宇文凌晔!”
蓦然想到入宫前那一夜,他似乎也是带着坏意的这样将她在床幔上压下,还不怀好意的抱着她,朝她道:“抱着娘子才好睡觉。”
那个时候便就是装傻玩弄她的吧!
新帐旧账一起算,朝他勾了勾手指,媚眼如丝:“凌晔,过来。”
宇文凌晔看着忽然变得娇媚的叶娉婷,刻意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清濯的眸子里带着不同寻常的光芒,像是在呼唤着他。
下意识的拧了眉宇:“娉婷,又改变主意了?”
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奔放起来?
笑了笑,俯身上去:“嗯,来了。”
叶娉婷抓住了他,朝着他的俊脸上就是一顿狠掐:“宇文凌晔,叫你骗我,叫你玩我,叫你装傻。”
掐得并不是很重,心里应当也是不舍得的,却令他蹙紧了眉心笑。
这天下,敢这样放肆待他的,也只有叶娉婷一个了。
至始至终,从今以后,只有她,也仅只有她一个。
“你待我不好。”叶娉婷气呼呼的说。
宇文凌晔只是凝眸,情深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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