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凌晔在外头看了一会,驻足凝望,看着这琉璃殿顶,看着这玉石台阶,看着汉白玉石做的柱子,一共二十根,还有那在阳光中仍泛着金光的鎏金的宝顶,赏了半响,这才提步重新走了上前,一共三十二个台阶向上,每走一步似乎时光都在倒流。
七年了,只见此刻眼前的景物,虽然修缮了一番,但还可以看见当年大火的痕迹。
殿内,似乎当初那批珍贵檀香木已经被烧尽,里头已经没了熟悉的香气,殿中没有任何摆设,有的只是空空荡荡的一个空壳。
宇文凌晔一下子便凝起了眉头,仿佛它的衰败也象征了他的陨落,一切就如此赤。裸裸的呈现在了面前。
宇文凌晔凝望着此地,忽然有些伤神……
地着然只。“禁止任何人再入内……”宇文凌晔轻念着方才宫婢说的话,转身在偌大的空殿中辗转,熟悉的朝右拐了几步,走进了自己的寝室中来,只见当初与黑衣人打斗的地方正赫然呈现眼前,那些刺目的画面又在脑中回放。
宇文凌晔情不自禁的走到了窗台边,依着记忆力的样子摸着边上的白玉雕栏,望着前方,窗外是无尽延绵的殿宇,太和殿、中宫,景德宫,联袂大片的景色都在眼中,这承德宫曾是宫中皇子最趋之若鹜的住所,如今空置,他眉宇间终于似乎有了浅浅的触动。
今日若不是再次踏进了宫中,他也不会心血来潮的想要来这里看看,只见来了以后,发现有些东西,还不如不见……。
“唉。”宇文凌晔触景生情,安静的站在窗边。
虽然此刻殿内空无一物,但在这样奢华精致的地方,仍衬得他背影脱俗,犹如天上的神祗,忽然降临在这里。
苏澜依拿着一把扫帚,轻轻走钻从外头进入承德宫的暗道,暗道通往大院,依她如今的身份是不可以随意到这些地方来的,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她进到了承德宫的正殿时,轻软的鞋底踏在黑曜石铺就的地板上,顿时发出了细碎的脚步声,但往常只有她一个人来这里,所以此刻也就无所谓了。
扫帚轻轻扫着,纵然地上没什么灰,“簌簌”的轻响声传了出去。
寝室内,宇文凌晔正在凝神眺望殿外的景色,忽然外头这一抹细碎的声音就蹿进了他的耳中,记忆重叠,当年的黑衣人仍让他不耻到现在,他立即警觉出声,问道:“谁!”
目光顿时充满了杀气,声音低沉而磁性,回荡在空荡的大殿内,余音绕梁不绝。
苏澜依原本就是偷偷摸摸的过来打扫,听到了这一声轻喝,把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扫帚也一落,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宇文凌晔原本只是怀疑有人,听到了这声轻响,更加确定有人,于是整个身形一掠,瞬间已经出了殿外,眉头一皱,便立即伸出了手,狠狠掐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他来承德宫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
只见来人似乎穿着一身妃嫔的衣服,布料却是最下等的绣锦,女子声音惊颤得发抖,连声求饶:“我只是来打扫的,你放了我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音调,却带着惊慌,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宇文凌晔愣了一下,幽深冷冽的眸子也一凝,仿佛是不可置信,竟然在这里听到了旧人的声音……
今日不过是他进宫的第一日,也不过是他刚苏醒后没几天的时间,何故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是谁?”宇文凌晔冷声问。
那女子听到了他的声音,惊慌的抬起头来,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宇文凌晔欣长挺拔的身影也一滞,竟然是……她。
苏澜依本以为自己擅闯禁地被发现,所以一直紧紧低着头,却也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宇文凌晔。
她惊颤声的出声,似是不可置信:“九王……”
喊完后,立即改口:“晔哥哥……”
本来她喊九王的时候,宇文凌晔还没有反应,似乎是最平常的相见,却没想到她会忽然这样喊他的名字,仿佛那些年前一般,她跟在他的身后喊他晔哥哥。
宇文凌晔一下子便沉了声:“澜依。”
苏澜依忽然疯了一般,脸上带泪:“是我,是我,我是澜依,晔哥哥,你还记得我。”
宇文凌晔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眸中也有了异样的情感,掐在她脖子间的手也缓然松开:“记得啊,你是苏贵妃嘛。”已然是痴傻的样子。
苏澜依望着宇文凌晔,似乎被吓到,不可置信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还有他刚才掐出来的红痕,眸光变化间已经眼中酝了泪,惊怕道:“晔哥哥,你醒了对不对……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她一脸哀戚的表情,奈何宇文凌晔却是一脸的冷然,纵然方才一瞬间有惊诧,但已经如数隐藏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在这宫殿中坚持打扫了三年,为的就是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容许宇文凌晔将她疏离隔绝在世界之外:“晔哥哥……”
宇文凌晔看着她,听着她的叫声,只浅笑了一下,没有应答。
她依旧聪明,只是聪明没放到他想要的地方。
苏澜依,她便是东暖阁原来旧时的主人,景台国的表郡主,八年前那场盛大的纳妃仪式便是为她一人而办,他出征当年,她爬上了他父皇的龙床,一下子便被封为了苏妃,之后一年,又获帝宠,破例封为四妃之首,赐号苏贵妃。
如今七年过去了,她长得越发娇美,却似乎失了盛宠。
看来一场大火,不止改变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既然被她识破,宇文凌晔便也就不装了,只是冷然道:“你别再喊我晔哥哥,我早已不是你的兄长。”
“晔哥哥……”苏澜依听到他的话,心里一惊,有些后怕。
她一直都知道宇文凌晔的性子,他是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从来就是让人琢磨不透,可她总凭着对他的熟悉,屡屡去猜测他,并且每每得手,在外人看来他也对她极好,甚至是与众不同的!
她也知道,宇文凌晔最初对她一定是特别,毕竟她这般好……当年她也对他很好!
“晔哥哥……”
他一定是生她气了,她只不过是等不及他成王,所以想赶快为后罢了……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错了啊!
……………
咱家女二……O(∩_∩)O
宇文凌晔失踪
苏澜依一声声喊着宇文凌晔,声音里带着哀求,想要宇文凌晔搭理她,想要重新变成宇文凌晔心里最特别的那个人,可惜似乎一切都不可能了。蔺畋罅晓
宇文凌晔无论她怎么叫,只是这样疏离的看着她,仿佛两个人之间不曾有过往似的。
他眼里仿佛什么都没装,只盛着冷然。
苏澜依越看越怕,她怕极了宇文凌晔不认他,她现在只能依靠他了啊……
好不容易等来了他,好不容易还等到了他不傻,好不容易等他恢复了原来的风华,他也还记得她……
一切都好不容易,她的人生,还能有多少次好不容易……
苏澜依害怕得浑身发着抖,原本不小心丢落的扫帚此时已经不知道扔到了哪里,提着身后长长的尾摆就上前来,扑到了宇文凌晔的怀里。
宇文凌晔本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待反应过来已闪躲不及,生生被她抱在怀中。
她的双手猛然揽抱住他的腰,头就埋在他的胸膛间,他是那么的强大……
看宇文凌晔刚才装傻不认她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他在韬光隐晦,她不会将他的事情说出去,这一次她也不会再嫌弃他没权没势了,她愿意等他,等到他为王,哪怕她不能再为后,她也愿屈居妃位,只为陪在他的身边。
“晔哥哥,你知道吗,这些年,我过得不好,很不好……”她抱着宇文凌晔,紧紧抱着,不让他扯下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和宇文凌晔诉说她的艰辛:“皇上只宠了我一年……只有一年……在你出事后没多久,我因为被人陷害,不小心……不小心害怡贵妃滑了胎,就被废了……一级级的废下来,削贵妃的头衔,降为妃,后来又被降为嫔,慢慢的,皇后看我久无所出,变成了现在连贵人都可以欺负的常在……”
她抽了抽鼻子,所以她现在身上的衣裳,布料早已经不是当年所穿的最好的了……
宇文凌晔听着她的话,暗色的墨眸深沉如海一般,只是轻轻动了动英挺的眉宇,何话都没说,任她继续说下去。
苏澜依仿佛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尝尽了人间冷暖,哭得声泪俱下:“一开始我无宠,她们还不敢干什么给我,可是自从三年前,父王死了后,我就真正无依无靠了……”她出嫁之前的身份是景台国的表郡主,父王是景台国的异姓封王,本就与皇室无血缘关系,只依靠王爵之位家世显赫,一家之主死后,自然便迅速没落下来。
加之她在宫中不得宠,不但不能帮衬族里,反而让明德帝对苏氏一族有了偏见,一损俱损,更加衰败。
所以到了最后,她堂堂一个以表郡主的身份出嫁的后妃,竟然被降黜到了常在之位。
独宠那一年,又不知收敛,专霸帝王,因此也招了不少女子的妒恨……
失宠后那些年的日子,过得真是苦不堪言……
宇文凌晔听着,曾经的苏澜依,那么不可一世的苏澜依,笑容明媚的苏澜依,竟然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哭的抽泣不止,连呼吸声都格外的沉:“所以我就知道我当初错了,我一定是错了,我应该等你出征回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是我断送我们之间的未来,晔哥哥……”
哭得那般难过,抱着宇文凌晔的手也圈得更加的紧了:“晔哥哥,澜依知道错了,你愿意原谅澜依吗?”
记忆里,他是对她很好的,从来就未真正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哪怕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又死了母妃,没有任何依靠……可她说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他有,也愿意给她……
就单凭这一点,她就知道他对她是特别的……
宇文凌晔不回答她,只是冷冷的站着。
苏澜依满是带泪的仰起了头:“晔哥哥……”
她看着他,凝望着他,天人一般的脸庞,精致完美得无可挑剔,傻了七年,可那份痴傻根本就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依旧那般令人屏息!每望他一眼,就犹如惊鸿一瞥,像是要硬生生刻进人的心里去,他从来就有能将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魅力,是她傻,是她笨,等不及他,可是现在,隔了七年,她见到的又是这样一个完美又优秀的他,让她怎么能不动心。
“晔哥哥……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你看在澜依哭着认错的份上,看澜依等了你三年的份上,你就原谅澜依吧。”她哀声哀戚的望着这偌大的宫殿一眼,打着哭嗝,浅浅道:“晔哥哥,你看到这纤尘不染的宫殿了吗,澜依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澜依每隔几天便来打扫一番,这些……晔哥哥,你看见了吗?”
这是她的一颗心啊……
苏澜依紧紧抱着宇文凌晔,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带着泪,像是在等着他的回应。
没想到……
过了好半晌,宇文凌晔才有了反应,这反应就是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将她从他的怀里拉了出来。
一双好看的眉宇似是不悦,他还是不喜欢女人碰他。
不管是先前已经被他教训了一番的严芙蓉,还是秦默歌……
“澜依。”他平静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苏澜依立刻紧张的看着他,哭得动人的脸仰起:“晔哥哥……”
“我原谅你。”嗓音低沉而蛊惑人心。
“晔哥哥!”苏澜依高兴得差些要跳起来了!宇文凌晔说原谅她,那意味着什么?她就可以再次回到从前的生活了,她还可以再次陪伴在他身边,得到他……得到这样一个如此完美的夫君。
他有王者之气,又百般沉稳,他的眼中空无一物,仿佛从来不将这世上的任何东西放在眼里,荣华、富贵、君宠、帝爱,运筹帷幄的能力、俾睨天下的气势,睿智英明过人的计谋,深不见底的城府、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她从来不知道他还缺少什么,唯有不足的,就是缺了一个能与他相匹配的女人罢了!
她有些激动,仿佛此刻眼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晔哥哥,你的意思是,澜依可以回到你身边了吗?”
她百般期许,却没想到宇文凌晔听到她的问题,只是倏而轻轻扯开了唇角,扯出一抹让人难以看明白的轻笑,似带着冷然与轻蔑,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轻言道:“澜依,我只是说原谅你,没有其它任何意思。”
他所谓的原谅,不过是他大度的将那些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罢了。
他也从未对她动过心。
苏澜依似乎有些不解:“晔哥哥……你还是不爱澜依了?”只是原谅吗?
道文就看。真的,只是原谅吗……
原谅她当年做的那些荒唐事……
原谅她惘然不顾他对她的好,固执的想尽办法爬上他父皇的床,成了他父皇的妃子,成了他的长辈……
苏澜依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等了三年……
还以为能有生机的。
“晔哥哥!”失魂落魄的喊着他,又想上前可怜兮兮的扑进他的怀里。
她不甘……
宇文凌晔躲过了苏澜依,面对着她的纠缠,眼里忽然掠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嫌恶。
两个人自八年前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如今她又何必这样偏执?
宇文凌晔终于微微拧了眉,略微不悦道:“澜依,我的情从来就不施舍于人,更不是你能奢求的东西。”
这一回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没有让她纠缠不放的余地。
苏澜依终于如受雷击,脑中轰然一响,跌坐下来。
宇文凌晔的声音这样低沉好听,从中却透着冷然与绝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那么令人捉摸不透……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七年前就已经不是寻常的人物,那般风华绝代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将心交付给谁!别说他的心,他的人也从来就不是谁能奢求的!他向来眼中无物,能叫他直视一眼,一凝眸,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想要他,七年前难,七年后怕更是难上加难!
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随意被她猜测的他了!
这一次,宇文凌晔说得太直白了,苏澜依反而接受不了了……
她跌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哽咽道:“难道晔哥哥你就舍得看澜依一辈子在宫中?受尽那些人的冷眼……吃所有不曾吃过的苦……这样……一辈子……”
宇文凌晔闻言不语,无话可说。
苏澜依哭了一会,绝望的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泪转身……
“晔哥哥……”她太难过,太失望了。
等了三年,竟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遇见宇文凌晔,她倒宁愿宇文凌晔没有醒!
最后含泪的回看了宇文凌晔一眼,气得跑了出去。
苏澜依就这样子梨花带雨的跑了,一如她从没出现过一般,殿内又在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没有哭诉,也没有他说的原谅。
宇文凌晔又一个人站在这空荡荡的殿中,承德宫,承天之德……
七年了,其实什么都没了,苏澜依这番看似情深似海的哭诉,也不过是对他存了贪恋,想要他将她再带出苦海罢了。
这世上,又有多少的全然纯粹的真心实意。
经过苏澜依那番折腾,宇文凌晔有些疲惫,冷了脸,原本就深邃得望不见底的眸子,这回更是漆黑一片,仿佛是蛊,能将人吸入其中。
站在窗口处,扶着白玉雕栏,有些怔忪的摸着上头的刻纹,站了许久许久……
…………………
东暖阁。
叶娉婷靠在窗边,坐了好久好久,平常宇文凌晔午休只睡一小会,今儿怎么连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未醒,叶娉婷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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