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南汉的事情,嗤笑道。
“伯父特地说到刘鋹,莫非伯父以为陛下接下来所图的乃是南汉?”宗谨放下手中的杯盏,沉思道。
李重进看着宗谨道:“这个自然了,你此番看遍了南方诸国,应该看出诸国无一是我大周的对手,陛下雄才大略,扫平天下之势无人可阻。”
宗谨点头道:“伯父之意,侄儿自然清楚的。”他看了一眼李重进,却没有将心底之话说出,扫平南方诸国无甚疑虑,阿爹心中最忧愁的其实是北方,幽云十六州虽然拿下,但是辽国依旧蠢蠢欲动,加之北汉未定,西北尚有定难军的党项人心怀异志……
宗谨这边同李重进父子一边吃酒,同他手下的一些大将一一见过了,虽然不曾摆皇子的架子,但是也没有放低姿态,倒是让众将都颇为赞叹。
陈树根、朱二牛等人也和韩正几人在外间房舍里吃酒,没有宗谨在,他们几个自然是更不讲究了。
“韩兄弟,你们几个也太不仗义了,小郭校尉是那身份,居然瞒着我和陈大哥这般紧!”朱二牛提着酒壶抱怨道。
韩正也不多解释,接过那壶酒就灌了下去,待酒壶空了才道:“如此也算是向朱兄弟陈兄弟赔罪了!”
陈树根可不像朱二牛那般没心眼,笑道:“韩兄弟,二牛不过是嘴上抱怨几句罢了,喝酒喝酒!”
皇子身份不泄露出来,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不然出了事可不是自己这几个人能够担待得起的。想到郭宗谨的身份,陈树根心头不知道是懊恼多些还是庆幸多些,本打算今年就回乡的,如今跟在皇子身边,只怕这回乡之事是不能再想了,虽然他日前程大好,但总有些遗憾不是?看到韩正等五人也少见的喝醉了,知道他们这是来了淮南节度使府邸,放松下来了。
待大伙儿都散了,陈树根将醉醺醺的几人一一拖回了客房,正准备去茅厕方便完了就歇息去,却在院中看见了拿着宗谨同李福元对峙的场面,他心中一沉,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殿下,李将军,这么晚了,该歇息了……”
“陈树根,退下。”宗谨的话很是低沉,陈树根一凛,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过郭宗谨生气的样子。
“怎么?你可是不敢了?不要事到临头就摆出皇子的谱儿来。”李福元瞪着宗谨道。之前他对郭宗谨并只是淡淡的,如今倒是真的不服气罢了,要自己以后效忠这人,若他不拿出点本事来,自己怎么会服气?
宗谨想起了阿爹曾教诲自己的话,平日里待人谦逊但是不代表自己可任人轻视。
“如尔所愿!”宗谨一言才落,就已经拔刀同李福元战在了一起。
陈树根退到一边,心中大急,正想着去找人请李重进过来劝解,却看见对面屋前几人都过来了,正是李重进、刘光义、崔彦进等几人。他见几人都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兴致勃勃的观看者,他顿感无奈,只得看向战团,猜测谁赢的机会比较大。按理说,李福元的年龄长殿下五岁,气力、经验上都有优势,但是如今看两人的战况,倒是不相上下。殿下动作较为轻快,攻势凌厉,杀气外露,反而隐隐将李福元压制住了。见状,他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李重进见状,同刘光义、崔彦进等交换了一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各有所思。看来宗谨的武艺乃是陛下亲传的,便是气势也学得极像。
李福元没想到自己居然只和郭宗谨战了一个平手,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出手也越发失去了轻重。
而宗谨经过了战场的厮杀,将郭荣所说的对敌厮杀,七分拼武艺,十分拼气势完全的拿了出来,见李福元的动作重了起来,也不见慌张,腾挪挡杀也愈加犀利起来。
“咔——”李福元一刀砍飞宗谨的大刀,指向他的颈侧,而宗谨低身一伏,随后翻身跃起,接过陈树根丢来的弓箭,拉弓引箭,箭镞从李福元的左脸擦过,划过一道血痕。
“三郎住手!你输了!”李重进高声斥责道。他见李福元还不服气,便道:“你同殿下战了七十来个回合,才仗着气力砍飞了殿下的大刀,但是却没有能抓住时机制胜。反而让殿下拿到了弓箭,之后的一箭,殿下是故意偏了两分的,不然你如何还站在这里?”
刘光义也道:“在下也听曹国华说过,殿下的箭法如神。”
宗谨收弓,看着李福元道:“表兄若还不服,明日我们可再比试箭法。”随即对着李重进道:“伯父,侄儿失礼了。”
李重进摇了摇头,“是三郎太过了,时候不早了,丰哥你早些去歇息吧……”
“好,明日我们在比试箭法!”李福元截断父亲的话不服输道。
李重进气急,给了李福元一巴掌,见他依旧油盐不见,又踹了他一脚才对丰哥道:“你明日替我好生教训下你表兄,让他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好了,早些回屋歇息去吧。”
宗谨也没有推辞,对了李重进等人抱拳后便带着陈树根回房了。
“殿下,明日的比试,可真要和李帅说的那样教训李三郎?”陈树根皱眉问道,只怕明日的比试结果将会传遍淮南的。
“自然。怎么,你在担心我会输么?”宗谨看了一眼陈树根,嘴角弯了下,看向天上的峨眉细月道:“天下间能让我认输的人,唯有一人而已。”
陈树根自然不会傻到去问那一人是谁了,殿下如此,莫非是有心想震慑军中的年轻人?敢情才留了这一手的?陈树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次日,宗谨同李福元的比试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当宗谨以箭箭穿心让众人大为惊叹之时,汴梁天子的旨意也下来了,李重进改镇幽州,任卢龙节度使,将同皇子宗谨一道返京,至于淮南节度使,则由赵匡胤接任;刘光义、崔彦进等人也纷纷移镇。
“娥皇,你说我给丰哥什么职位的好?”郭荣坐在桌边,看着周宪抱着小儿子玩耍,随口问道。
周宪一愣,白了一眼郭荣道:“这事儿你怎么来问我?你要是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如等丰哥回来了,自己问他去。”
郭荣看着只穿着肚兜的小儿子,笑叹道:“好吧好吧,我倒是多事了。”随即又添了一句,“待丰哥得封王爵,我也能够丢些事情给丰哥处理了。否则日日操心政事,指不定下次再同你出门的时候,会被人说成我一老头子娶了小娘子!”
周宪扑哧笑了出来:“敢情你还将端阳那日百姓的戏言记在心里?”眼波流转间,却回想到那日回宫之后,自己为了“证明”郭荣不老,由着他折腾自己一晚的事儿,脸上便浮现了羞涩的红晕。“在我心中,你还是我当年见到的那个样子,真的,一点儿都不老。”随即叹道:“倒是我,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才是老啦……”
郭荣闻言笑了,起身抱过流着口水的小儿子,“要不娘子今晚再来让为夫我确定一番?”
“混蛋,你当着这些人的面胡说什么呢?”周宪耳朵都红了,见那些个宫女都低眉垂目的,这才瞪了眼郭荣。
郭荣笑看着周宪,想到江南送来的李煜的消息,心中一片舒坦。
五月底,李重进同宗谨抵达汴梁城。
“伯父是要进宫觐见陛下了,侄儿在这里先行告辞了。”宗谨抱拳道。
李重进点点头,也不多什么,带着侍卫亲兵往皇宫去了。
宗谨身上除了一个校尉,只是一个光头皇子,因此这回了汴梁城,不用像李重进那样入朝觐见,而只需直接回宫入内廷的。
“小人见过殿下!”却是一内侍在城门口候着。
宗谨认得这人乃是大宁宫的副总管,“公公免礼。可是五殿下出宫来迎我了?”
内侍起身笑道:“除了五殿下之外,公主也来了,另外娘娘也来了。”
宗谨一愣,这才道:“阿娘来了?”随即也顾不得其后的韩正等人,往那城门口眼熟的马车奔去。
“哥哥!”最先跳下来的是望舒,然后是宁哥。
宗谨一笑,抱着妹妹摸摸弟弟的头,这才对着马车跪下:“儿子不孝,让阿娘挂心了。”
周宪听着宗谨的话,早已按捺不住,掀开车帘,扶着宫女的手下了马车,将宗谨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欣慰道:“丰哥长大了,平安回来了就好!”
陈树根等人见了天家母子团聚的情景,暗想这同平常人家母子重逢的情景也没什么分别嘛,只是这皇后娘娘,是不是太过年轻了点?
虽然皇后等人都是平常百姓的装扮,他们不好行大礼,只得如一般人家的护院样在向主母行礼时多磕了两个头。
“辛苦各位照看我儿了,许昌,将我给众位的谢礼送给他们吧。”周宪看了眼这数名侍卫,忙吩咐道。
待上了马车,周宪这才仔细将丰哥查看了一番。
“阿娘,我没受伤,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样,阿爹知道了可会不高兴的……”宗谨对于母亲的上下检查有些羞窘,{WRSHU}看一边偷笑的宁哥和望舒,那脸红得更厉害了。
“你啊!”周宪看宗谨的神态,只得罢了。
“小弟弟可还好?宁哥读书习武可曾偷懒了?儿子从南边带来了不少物事回来,有几件是特地带给阿娘的,当然还有宁哥同望舒的,你们俩一会去我那里去看看喜欢不?”丰哥抱着望舒笑道。
“宵哥好得很,比宁哥小时候乖多了,倒是有几分像你小时候。”周宪看着长子,想到他曾经在襁褓中的样子,心中感叹岁月流逝之快。
……
“陈大哥,朱二哥,我们往这边走。”韩正等人对着马车入了宫门后,在东宫外殿折向宿卫禁军的署地。
“多谢韩兄弟提点。”陈树根看了眼巍峨的宫城,压住心中的激荡,之前何时曾会想到自己三十五岁年纪时能进得皇宫来?
……
这晚大宁宫中自然是热闹非常的,周宪看着抱着宵哥不放的丰哥,脸上尽是温暖的笑容。
“娥皇,我欲封丰哥为建武节度使、校检太保、河阳郡侯、殿前都检点,同时权知开封府事,八月入秋之后,就让他往幽云走一趟,至于宁哥,晚间丰哥同我说了下,宁哥这孩子性子毛糙,还是待他十三岁的时候,再让他出门为好。”郭荣搂在周宪轻声道。
周宪想了想道:“建武节度使倒也罢了,这是遥领。但是让他权知开封府?是不是职责太重了点?他这才多大?”
郭荣低声笑了,“娥皇,你可不要小瞧了咱们的儿子,你可别忘了他在淮南,将重进家的老三狠狠教训了一顿呢……明日旨意出了,他便要出宫建府了,许多事情他都要开始学着接手了,你且看着吧,丰哥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的。”
周宪摸了摸郭荣脸上的皱纹,有一丝惆怅也有一丝欣慰,孩子长大了,而自己同郭荣,也慢慢的老去,但愿自己两人能相携手至对方白发苍苍之时。
六月初,皇子宗谨受封建武节度使、校检太保、河阳郡侯、殿前都检点、权知开封府事,于是朝野内外都知晓了,这位河阳郡侯的储君身份算是定了下来。
八月中秋之后,本该入幽云的河阳郡侯,并没有如郭荣最先所想的那样入燕云,而是自长安往西北而去。只因党项人在西北有了异动。
“阿娘,阿爹为何不让我随着哥哥一同往西北去?”宁哥对于自己又不能像兄长一样出征,很是恼怒。
周宪牵着宁哥的手,出了宫殿,指着天上那南飞的大雁道:“看到了没有?那些领头的大雁,可有幼雁?只要你学好了本事,等你长大了,你阿爹自然会让你去的。否则,你就只能一直呆在汴梁城中了。”
宁哥不服气的瞪着那落后的小雁,半天才呼哧着回了东宫练武场。自此之后,宁哥习武比之前更加的勤奋了。
秋去冬来,很快就是一年将近之时,周宪看着能在床榻上爬得飞快的宵哥,想到远在西北的丰哥,也只有心中暗自牵挂了。
岁月了无痕,很快显德十年结束了,元日祭天之时,郭荣依旧没有改元,故而下一年是显德十一年。这一年的春节,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卒,三军推其子李光睿为留后、权知夏州事。而当时正值皇子河阳郡侯督查西北事务,河阳郡侯同李光睿会商,其后定难军交出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李光睿也须入朝领他职。本来事已至此,夏州之事算是了结了,奈何李光睿其族人不服,暗中与党项其他豪族相约与辽国结盟,举兵抗周。河阳郡侯郭宗谨受中枢诏令,领西北诸藩镇之军,平定银、夏诸州之乱,自此之后,定难军除名,独立于中原朝廷三十年的西北重镇重新回到了朝廷手中,而皇子河阳郡侯郭宗谨的威名开始在西北诸地传开。
同年,原属楚国的领地除了被南汉得去的十四州,其余诸州尽被中原朝廷所获,郭荣还没有多余的动作,李煜同钱弘椒为了讨好中原,纷纷去书信劝说刘鋹臣服于大周,刘鋹自觉同中原隔着南唐和吴越,且自信国力可以一战,对于李煜等人的劝说并不理会。是以,显德十二年春,河阳郡侯自燕北回汴梁后,便被任命为前营都部署,同时,老将韩通被任命为荆湖转运使,史彦超为副都部署,魏仁浦为监军,大军自潭州而下,经冯乘进攻贺州。
而此时的金陵的唐宫,依旧是歌声曼舞。
“清源郡公请留步。国主说了,若是有国事,待明日在政事厅时相议就是了。”小太监拦不住李仲寓,最后还是大总管霍德出面的。
仲寓闭了闭眼,压住心中的怒气,对着霍德道:“霍公公,我只是想去看看父王正在欣赏的歌舞罢了,并没有什么政事要烦扰他。”
霍德见郡公如此说了,心中虽然不大相信,但是也不再阻拦了。
仲寓进了内殿,便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父亲李煜,他正沉醉在流珠那出众的琵琶声中,目光一直流连在窅娘那旋转不停的身姿上。而他的手边,坐着的是虢国夫人,两个人紧紧挨着,恍若一体。这个女人,本该是自己的姨母,但是因为她,父王同母后的嫌隙日见加深,如今他们夫妻两人一年也难得见上几面,见了面也是争吵,这倒罢了,让自己痛恨这个女人的,是她让父王变本加厉地不理政事……
好半天,仲寓才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厅中跳舞的窅娘,旋转扬起的白纱之下,露出了似流光也好似盛开的金莲的黄金舞鞋……仲寓想到如今南唐的庶民百姓,大多因为苛捐杂税而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不少百姓涉水逃往淮南……再对比这以黄金做舞鞋的事,他直觉心口一阵闷痛,扶着额头在无人留意的时候出了殿门。
“呕——”仲寓扶着一根栏杆吐出了一大口血来,心中的闷痛这才轻了些。
“殿下当保重自己才是。”严恪见状,知道郡公欲劝国主定是无功而返了。
“再如何保重,也不过是等得他日做了亡国之奴而已……严恪,周军已经在攻打南汉了,下一个就是我大唐了……”仲寓没有去擦嘴角的血痕,看着雕栏画栋的唐宫,他的双眼中尽是悲哀之色。
严恪想到国主如今的作派,知道无论什么劝说之词都是苍白无力的,最后也只余叹息。
显德十二年冬,周军兵临南汉都城兴王府城下。
红颜如斯汝心如铁
“陛下,周军已兵临兴王府城下,招讨使郭崇岳虽然率众抵挡,但是也恐抵挡不住啊,陛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龚澄枢对刘鋹道。
刘鋹叹气道:“还能如何呢?之前你也劝朕要早做打算,朕听了,但是备好的欲逃往海外的装满金银财宝的十余艘大船,都被那些贼心的内侍们劫走了。如今这情势,兴王府能守一日就是一日吧。”
龚澄枢闻言语塞,他也是内侍,自然知道陛下这是对自己有些忌讳了,只得向刘鋹身边的卢琼仙使了眼色。
卢琼仙平日里虽然和龚澄枢相互勾结把持朝政,但是到了此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