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平息了一下喘息,好笑道:“说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是不敢相信,赵匡义居然在蜀国做了内侍太监。”
周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到前世在秘境中所见赵匡义的所作所为,也是难以置信的。好半天才找到声音:“会不会是赵匡义唬人的?我总觉得他不会是那种甘心做内侍的人。”
郭荣同意道:“是啊,所以我以前派人去驿馆向那些个蜀国来人打探去了。而且再蜀国的探子过不了几日便会送回确切的消息,晚间我也会派人去赵家盯着,是真是假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若赵匡义是真的为了权势而不惜伤害自身做了内侍,他也真是太可怕了。”周宪也想不明白,赵匡义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阿娘!”夫妻俩个还在内室里感叹着,听到宁哥的声音,只得一起出去看小胖子怎么样了。
晚间蹲在赵家院子里的大树上的曹彬和蹲在屋里横梁之上的谢涛,见识了一出大戏。要说曹彬一开始并不想来赵家做这等事情,怎么说自己同赵匡胤还算有几分交情的。但是他其实也好奇,赵家两老最喜爱的儿子怎会去太监,便同谢涛一起来了。
傍晚时分,交步巷一片喧嚣,比往日好热闹得多,只因这一块的人家,大多有人在军中效力的,如今都是得了封赏而回,这几日里亲戚朋友晚来都好不热闹。自然赵家也不例外,赵弘殷虽然离开了禁军,但是想到儿子赵匡胤如今职位不低,心中郁闷才算好了几分,在左邻右舍之间也不算是失了颜面。
“赵老爷,有蜀国来的差使往你们家来了。”赵家隔壁往年是韩令坤家,如今则是住着王政忠一家人。
“王老弟,你一定是看错了,那蜀国使者怎么会来咱们老赵家?”赵弘殷不在意道,他虽然疑惑会不会是三子匡义,但是想到匡义去了蜀国不过两年时间,怎么会得居高位呢?正好赵二娘抱着五个月大的孩子回娘家来了,赵弘殷就接过外孙,同女儿一起回了院子。
赵匡胤知道妹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也不和妻子贺氏在屋中多说,忙敦促妻子带着孩子出来见客。一大家子倒也热热闹闹的。所以当敲门声响起,赵家的请的长仆开门放了赵匡义进屋后,赵家人都愣住了。杜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也不曾仔细想过为何三郎突然回家来,便抱着赵匡义痛哭起来。
赵匡胤想得最多,等父母都不再那样激动了,他才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回来了就好。爹娘这两年里真是日夜盼着你的。对了,刚才听说什么蜀国使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匡义眼中闪过挣扎,想到事情迟早要曝光,父母总会知道自己的情景,与其在别人口中听到翔实的猜测话语,还不如自己细细说说。
“阿父,阿母,请恕儿子不孝。”赵匡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弘殷这才注意到赵匡义身上的衣服,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你,你这是怎么一副打扮?你在蜀国做么事去了?”
赵匡义在满家人或震惊或质疑的目光下沉默半响,才说出了事情始末来。
孟昶身边的内侍总管之一李德既然对赵匡义留了心,就开始留心起他来,听说枢密使王昭远的家人来找赵匡义,李德有些纳闷,打听后得知是费贵妃曾向枢密使夫人举荐了赵匡义,心中就有了退缩之意。毕竟王昭远是何等样人,李德清楚得很,且孟昶恩宠王昭远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事情并未就这样完了,赵匡义踌躇满志去了王昭远的府邸,却出了一件祸事。
王昭远此人,虽然在蜀国权势极大,但是他的心眼和他的地位却不是相称的。他本是无赖小儿,靠奉承孟昶而取得高位,自然对于孟昶的宠妃费贵妃所举荐的人,还是比较看重的。
“你便是赵匡义?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王昭远刚刚得了孟昶赐下的二十名美人,正高兴着,对着赵匡义的脸色也是很和蔼的了。
赵匡义却以为是王昭远看的起自己,磕头道:“在下哪里敢得王相公的夸奖?蒙相公不弃接待,在下感激至极,定一心为相公效忠出谋划策。”
王昭远哈哈笑道:“好,既然娘娘都说你很是见识,本官也相信你定是个有见地之人了。正好,如今南唐正有使者过来,你说说看,咱们蜀国应该如何回复南唐的使者呢?”
赵匡义便道:“相公也该知道,如今周帝得了南唐的淮南诸州,势力将大涨,周帝郭荣野心不小,以后他的目光肯定是放在其他诸国的,所以在下之意,是咱们蜀国接受唐皇的结盟之意,若是再和北汉达成盟约,我们三方定能一举灭周。否则,只能坐等郭荣抽出手来将四方诸国一一击破。”
王昭远听了此话,想的是自己是否能够从中获利,有战事,自己这个枢密使才算是有用武之地嘛!说不定,真能灭了周国,自己也能封王了呢!
“好,果真是好提议啊!本官一会儿就进宫同皇上说此事。至于赵三郎你,便安心在我枢密府中住下就是了。”王昭远招来管事的,将赵匡义带了下面。
赵匡义本以为事情也不过如此了,谁知道晚间王昭远回府后,神色大变。冷笑着让人将赵匡义从床上绑了起来。
“相公这是何意?”赵匡胤不停挣扎着,看见了王昭远,忙高声问道。
“哼!本官就说,你这个周人不安好心,居然连本官都想蛊惑!来人将此人绑送去成都府衙去。”王昭远想着之前孟昶的态度,自然迁怒到了赵匡胤身上,自己今日之地位,不知花了自己多少的心血换来的,怎么可以让这个不值一文的小子给祸害去了?
赵匡义被关进了成都府衙的大牢,还百思不得王昭远翻脸的原因。直到三日后,李德带着内侍将他从牢中领了出去。
“咱家也不瞒赵三郎你了,此次我来救你,是受了费贵妃娘娘之托来的。娘娘说她本是一番好意想将你举荐给王枢密大人,谁知反而会害了你?遂托咋家来走动一二救了你。”
赵匡义听了李德的话,却没有生出对费贵妃的丝毫感激之意。在他看来,事情也确实如此,若是费贵妃的多事,自己又岂会遭受牢狱之灾?
“多谢公公援手了。”
李德听赵匡义神色淡然,眼光中有些忿然,心中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赵三郎,之前在宫中见你,咱家就觉得你是个人才,若是有人提携一二,必能一飞冲天。不知道你可会愿意跟着咱家?”
李德之所以会这样想着拉拢赵匡义,也是因为他心中着实佩服唐末的大太监安重荣,一介内侍宦官,但是却能高居节度使之位,让许多重镇节帅也不及安重荣风光。同自己一样出身之人,有如此荣耀,如何不让人心生羡慕?
赵匡义脸色一变,冷笑道:“李公公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公公既然是受贵妃娘娘之命来帮在下一把的,如今在下已然脱离牢笼,其余诸事就不劳公公费心了。”
赵匡义没有想到他的语气彻底将李德给激怒了,带着一身狼狈离开的他没有看到李德眼中诡异的光芒。
这晚,身上并无多少积蓄的赵匡义托他一副好皮囊的福,在桃花渡一家寡妇开设的旅馆之中投宿了。借酒浇愁的赵匡义,醉得模糊中,没有抗拒住老板娘的诱惑,当晚两人就滚在了一起,果真是一夜**只嫌流光短。赵匡义对这位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的投怀送抱并不曾抗拒,他需要一点他人的温暖,这样颓丧几日后,他在外闲逛时,被人用麻袋蒙住了头一顿好打,而他的命根子在此毒打中也受了伤,经过大夫的一番诊断,他此生怕是难以做父亲了。
赵匡义当时只觉得想一死了之,随后便是深深的愤恨,他恨费贵妃,恨王昭远,恨李德……也更恨郭荣和周宪了。心中的恨火越烧越旺,他最终去找了李德,进宫做了一名内侍。
“阿爹,阿娘,二哥,我也不想自断子孙之缘做这等为家人脸上抹黑的内侍,但是事到如今,我还能如何?”赵匡义说得泪如雨下,也惹来了杜夫人等人的眼泪。
“好孩子,阿娘不怪你,阿娘不怪你……你二哥家的孩子不少,大不了以后过继两个给你就是了。”杜夫人抱着赵匡义流着泪道。
“你做内侍虽然是不得已为之,但是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蜀国你也不用回了!”赵弘殷老眼也有点红,“那些个打你之人,总不会真是街头的泼皮,背后主使之人可有查出来?”
赵匡义想到那背后之人,眼中就是一片赤红,李德?这个老阉狗,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还有葛桃花,若非是看在她如今怀了自己骨肉的份上,自己一定将她碎尸万段?居然合着阉狗来算计自己!
“阿爹,我已经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只是如今儿子动他不得。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要他不得好死的。至于不回蜀国,怕是要让阿爹你失望了。之前周帝陛下让儿子带话给蜀帝,三日后便要启程了。而且,在儿子受伤之前,已经使得一女子有孕。故儿子还得回去一趟。”
赵弘殷这才静默不语。赵匡胤素来也很疼爱这个弟弟,如今对他的遭遇也是颇为同情的,握着他的双肩鼓励道:“不管如何都不可坠了男儿心志!我赵家的男儿,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做内侍?你回去蜀国将一切事务了结了再回来也是好的。”
只是他们都不曾知道,遭此大变的赵匡义,心性已经决然不同于之前,丝毫不将老父兄长的话语放在心中,蜀国他是必然回去的,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垂下的眼眸之中掩藏着嗜血的狠厉。
晚间曹彬和谢涛进宫将听到的之语回禀了郭荣和周宪,夫妻两人对看一眼,眼中净是复杂。
“虽然事情不尽详实,但是大体上应该是不差的。想不到赵匡义是这样才做了内侍……”周宪想到前世之时,赵匡义对着小妹周宝所为,只觉得唏嘘。
郭荣也知道赵匡义所说肯定是有所偏颇的,但是这番话语中部分确实是真的。而他则从中听出了其他的东西,赵匡义如今的心态怎么听都怎么危险,只是如今他祸害的不是大周罢了,若是没有了一个皇帝兄长,他能祸害到什么程度,倒是真想看看呢!
“没事了,你们下去吧。”郭荣挥手让曹彬谢涛两人下去了。
“娥皇,赵匡义此人便是如此了,你也不用多感叹了。倒是后日里要去嵩陵祭拜先帝,你也要同往,该好生准备才是。”
周宪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的。”
两日后,天子携皇后、皇子同中枢重臣亲临嵩陵祭拜太祖皇帝,回城之时,天子同皇后更是下了御銮,携手跨步进了新整修的汴梁城门西华门。万民齐声高呼万岁之声中,赵匡义踏上了归蜀的征途。
又没有两日,是皇五子宗诫两周岁生辰,其后是中秋佳节,紧接着又是天子生辰的清秋节。
“这是我给你做的,看看?可还合意?”周宪将准备的礼物用雕花梨木盒子装好,递给郭荣道。
郭荣笑了笑,猜想着是什么东西,揭开木盒盖子,居然是折叠整齐的布匹。展开一看,其上居然绣着郭荣前世所颁发的完整的均田图!“娥皇你这是……我真是高兴!”
周宪挑眉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郭荣不顾尚有宫女侍立在一边,紧紧抱了抱周宪,低声道:“确实喜欢……”
显德三年九月清秋节前夕,世宗皇帝收到昭穆孝懿皇后奉上的均田图,遂发出诏令,派遣散骑常侍分行诸州,以均定田租。朝中重臣莫不震动!而此时的南唐金陵,江南国主李璟,知道失去了淮南诸州之后,金陵北有周朝,东有吴越,形势大恶。而此时的南唐,最终的疆域便是整个江西,所以李璟决定迁都洪州(现今的南昌)。太子李弘毅等人极力反对,惹来李景的不快。又因李弘翼登上太子之位后,行为举止不知收敛,时常惹来李景的痛骂。之以至于李弘翼将李景一句气言记在心中,心中恨极的他毒杀了已经不再是皇太弟的他的亲叔叔,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晋王李景遂!南唐宫廷揭开了最血腥的一幕。而周宣,却在伺伏在一边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百般算计万事皆空
自从失去了淮南诸州,李景便像苍老了数十岁一般,头发尽白。他那日亲眼见到了长江之上周军之势,便心生了惧意。金陵背靠长江,如今与周朝仅一江之隔,若是他日周军南下,金陵城便是无险可守了,而东南方尚有吴越虎视眈眈,因此李景就同臣子商议迁都之事。一部分臣子是和李璟一样的想法,因此便支持迁都洪州。另有很大一部分臣子则是站在太子李弘翼的这边持反对意见的。之所以要反对,乃是因为李景想迁的新都洪州,那是前皇太弟如今的晋王、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李景遂的封地。李弘翼自然是不愿意都城是李景遂的地盘了。
奈何无论他如何反对,都无法劝动李景,李弘翼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了。加之当初李弘翼在常州和润州同吴越军队交战之时,不经请旨,就下令把所有俘虏将领全部在辕门前杀死之事很被李景记着,时时拿出来责骂他一二,他无法痛恨李景,只能将怨气都发泄在李景遂身上。
“殿下,皇上如此对你,也是希望殿下能有为君主的气度。殿下莫要再气了。”御史大夫萧俨道。
李弘翼冷笑道:“萧御史可知道父皇今日对孤王说了什么?他不仅用打毬杖笞孤王,还说他将召景遂回来。孤王一心为了南唐,到头来居然比不上一个给国家蒙羞给我李家蒙羞之人!孤王如何不气不恨?”
李弘冀心中尽是愤怒,既然父皇如此,也怨不得自己做绝了。
便遣了心腹侍从,吩咐了一二,侍从心中巨惊,但是为了保住小命还是接过了那瓶毒药,星夜赶往洪州去了。
而这一边,李从嘉因为大哥弘翼做了世子之后,对自己愈加防范,他也就更加不喜欢上朝参与政事了。知道皇叔在洪州过得极其逍遥,便同周宣道:“琅嬛,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情。”
周宣看了一眼李从嘉,摸了摸长子的头轻声道:“我和你父王要商量事情,仲寓带着弟弟出去玩一会儿吧。”
仲寓点点头应诺了,牵着举着小木刀的仲寕被侍女们簇拥着出去了。
“殿下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周宣拉李从嘉坐下,温和道。
“琅嬛,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政事。之前不得已参与其中如今惹来了大哥的猜忌,在金陵的日子实在过得难捱。不如我们一家往洪州走走去?父皇有意迁都洪州,想遣人先行往洪州走一躺,我想向父皇请命。不管是否最后能够迁都洪州,起码也能离大哥远一些。皇叔在洪州过得很是逍遥自在,真是让我羡慕异常啊。”李从嘉期待地看着周宣道。
周宣心中转过思量,笑道:“殿下你的苦闷,我这个妻子又岂会不知道?若是能去洪州我自然是双手赞成的,只是我担心,会不会让大殿下误会你是站在皇叔的一边,使得他更加嫉恨于你?”
李从嘉苦笑道:“再记恨于我又能比现在差到哪里去?不管怎么样,能远着一点,毕竟会轻松些。”顿了一下,随即握着周宣的手道:“谢谢你,琅嬛,你真是我的好妻子。”
周宣垂目投入李从嘉的怀中,声音柔和道:“我是你的妻子,自是该为你着想的。”但是谁也不曾看见的目光中却是无半点的涟漪,李弘翼对上晋王,鹬蚌相争,或许李从嘉就能够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第二日里,李从嘉进宫请旨,成为新都巡查使,不日将携带妻子家眷往洪州去了。周宣也趁机回了一趟周府。
“老爷,来,喝点药吧,你别多想了,阿峰那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您你的苦心的。”周夫人抹着眼泪,接过丫鬟手中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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