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了,才见郑妈妈领着一随从进来道:“夫人,君侯那边来人传话,说将小公子抱出去见见众位大人。”
周宪心中不舍,也只得让郑妈妈将孩子抱去了,还吩咐奶娘好生跟着不提。
郭荣抱着这个儿子,心中虽然很的柔软,面上却是不显,只是让王朴等人看了看,便吩咐奶娘将孩子抱进去。
众人也知道郭荣如今膝下就此一子,自然是担心着孩子被冲撞了。只是说着恭贺的话语,不多时,就开了宴席。
“君侯!刘晟在外间有紧急军情奏报。”曹翰听了门边的亲兵的禀告,不敢延误,忙进了厅中小声报给了郭荣。
郭荣一怔,他左右的官员也都听到了,顿时喧闹的厅中安静下来。
“大家无需多想,请先开席。”说完就和节度府一众幕官出去了。
厅中之人,那里能真的吃的下,只在心中暗自猜测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晟一身盔甲不曾坏换下,见了郭荣,忙跪下将一封书信奉上:“君侯,后营的斥候小队在河北逮住了几个行迹可疑之人,仔细盘问之下,才知道这三人乃是从兖州来的。他们说是奉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之命北上的,一个兄弟从领头的人身上搜出了这封书信。”
郭荣接过书信,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此信定是慕容彦超写给北汉刘崇的书信,但是看后,脸色也气得铁青。说来阿爹对慕容彦超并不薄了,此人居然还是举谋反了。
“文伯先生,你们且看一看。”郭荣将书信给了王朴。
王朴接过一看,脸色也是大变,随即给了李昉、王敏、崔颂等一一过目。
“……威窃汉而称帝,愚兄不愿身侍郭贼,宜择兄为帝,上联北国下结南唐,共驱汉敌……”
众人看到这书信,都是脸色大变,慕容彦超这分明是是要联合北汉契丹和南唐,趁机谋反。
“君侯,这等重大消息,当该迅速传回汴梁,让皇上和朝廷早日防备才是。”
郭荣点点头,对着侍立一边的曹彬道:“曹彬,这件事情,我交给你去办,六百里路。你务必今日夜间便将此消息送到汴梁城。”
曹彬拜倒,带着书信和郭荣的令牌匆匆而去。
“慕容彦超反意已明,你们说皇上将派何人去平定兖州之乱?”
王朴等人一怔,随即了然道:“君侯是想向陛下提议作为主帅平定慕容彦超之乱?”
郭荣道:“齐州(今山东济南)和陈州离兖州较近,史彦超如今正在齐州,而老将药元福在陈州,陛下定会征召此两人出兵,只是都帅为谁却不知。若是治兵善于纳言者还好,我只怕这主帅之人乃是沽名钓誉之辈……”
王朴听郭荣此言,便道:“君侯既然有此担心,不妨上书陛下,自荐为都帅,想来朝中应该会有诸多大人站在君侯您这一边的。”
郭荣颔首便提笔写下了奏疏,他心中却知道,这都帅之位,王竣定不会甘心让自己得到。不过曹英(历史上此次的都帅)兵围兖州五个月未果后,自己要占尽契机,代替陛下亲征。
内院的女眷们不久也知道前院里发生的事情,喧哗声小了许多。周宪心中默想着前世这个时候的事情,此时是保大十年,南唐兵败桂州城下,历史三年的征楚之争彻底告负。而北方,应该是慕容彦超的叛乱了,因为此战,南唐也派出五千士卒支援慕容彦超,但是被周军大败于沭阳,损失千余人,这才没有北进的。当年父亲周宗也曾在家中说到了此事……
“郑妈妈,丰哥好似有点饿了,你抱他进里间去让奶娘喂喂他。”周宪看着嘟着嘴的儿子,亲了亲,给了郑妈妈。
“时候不早了,大家入席吧。不然岂不是是我招呼不周了?”周宪起身,招呼着众人入席。
众女眷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是见周宪笑意嫣然,也没有什么慌张的,安下心来,纷纷入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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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客人都散去了,也不见郭荣回后院,周宪知道定是他在和幕僚商量如何应对之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郑妈妈和管家将客人送来的礼单全部拿过来查看。
周宪看着这些或多或少的贺礼,想了想便道:“年前君侯总计招募了五千流民上河工,我听君侯讲,朝廷往澶州钱粮有些入不敷支,这这礼金虽然不多,但是也算是为小公子积福了,明日里,管家将财物去兑换一下,将账簿理好送去军曹那里吧。”
管家眼中闪过了然,恭敬地应了。倒是郑妈妈,看着周宪这样有些犹豫道:“夫人,因为君侯和您事先说过不收重礼的缘故,这收到的贺礼并不重,还全部送去军曹那里,这这太委屈了小公子了……”
周宪摇摇头笑道:“丰哥一个小孩子,哪里用得了这些东西?再说了,在家中君侯我和还少得了他的吃穿不成?”
郑妈妈见状只得罢了,和管家一起告退了。
晚间,周宪看了看睡眼朦胧的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脸,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道:“丰哥,你小人儿不知道钱粮贵,你爹爹可是为了钱粮愁得很,就当是为你爹爹尽尽心,反正我和你爹爹不会少了你的吃穿的……”
郭荣进来时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最爱的妻子抱着儿子小声嘀咕着。
“娥皇,你这是做什么呢?”看着快睡着的儿子,郭荣抱了抱,就唤了奶娘将儿子给抱出去了。
“我刚才听管家说了,那些贺礼你让他都送到军曹去……”郭荣的脸上浮现柔意。
周宪笑了笑拉着郭荣的手,思绪却飞到了前世,纵使锦衣玉食,到底意难平。而此生,简朴的日子,知君之心,却过得踏实得多。
郭荣看着目光如春水潋滟,脸上挂着柔如春风的笑容,不由得抱紧了她……屋子里有让人安心的静谧气息升起。
此时城内驿所里,赵匡胤看着几个喝得醉醺醺睡着的几个兄弟,叹了口气,心中却想着,太原侯这边到底是得到了什么重大消息呢?自己完全打探不出什么,也担心引起太原侯的不满,他只得将疑惑压在心中了,而且他隐隐觉得,即便自己和燕国夫人有旧,但是却没有得到太原侯太多的青眼。若是周家大娘子,可能不是如此了……
第二天一大早,节度府前偏院的练武场中,阿久正在和郭荣对打着。
阿久和郭荣一样是使刀,几个回合下来,却是丁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他眼中的神色却是愈发的明亮了。一个不慎,手中的大刀被郭荣劈落,他的虎口也隐隐生痛。
“想不到君侯,诶姐夫的功夫也如此了得。”阿久的眼中闪过钦佩之意。
郭荣看着阿久笑道:“你年龄还小,再过几年,在军中历练后,身手肯定比我强。”
阿久点点头傲气道:“那是,再过五六年,我的身手定会不输给您的。不过我知道战场之上,除了功夫,更多的是靠胆量和谋略,所以我定能战场杀敌立功,姐夫你可要好生对我阿姐。”未竟之语,自然是欺负了周宪,就不给郭荣好过。
郭荣看着阿久一笑,温声道:“好,我便等着你冠翎荣归的那一天。我想你阿姐也很期待你有大出息的时候……”
“一大早的,你们说话也不找个好地方,怎么在练武场里聊起来了?”却是周宪找来了。
周宪看两人均是满头的汗水,忙让两人回了屋子梳洗不提。
“阿久,我不需要你多做什么,在禁军之中老老实实的,闲暇里,别忘了去跟着王先生读书。男子汉立于世,可不能只凭匹夫之勇。”周宪想到阿久即将离开,便轻声叮嘱道。
郭荣也道:“汴梁城中没有什么惹事的纨绔,你好生在禁军里习武,跟着王应读书,我和你阿姐也就不担心你了。”
阿久早不是当初被奴仆欺负的孩子了,这一年一个人在汴梁生活,于很多事情也看得清楚,因为阿姐的缘故,他自然被人看在郭荣这一边,很多事情必须谨慎对待。
“阿姐,你和姐夫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的。”
“君侯,夫人,外厅之中,安内侍和赵行首过来辞行了。”管事在门外禀告道。
周宪想着阿久要走,实在有些不舍。
“我去岁冬天给你做了两身衣裳,应该还合身。记着好生照料自己,有什么事情,给我和君侯来信知道吗?”
阿久眼中酸涩,但是终须一别,忍着不舍,对着周宪拜了拜,有看了眼被奶娘抱出来的丰哥,便出了门,往前院而去了。
“娥皇,别太难过了,总有见面的时候的。何况有娘娘的看顾,没有什么事情的。”郭荣看周宪难过的神色,低声劝道。
周宪看着不知道世事的儿子,叹道:“我知道的,你快些去前厅吧,都在等着你呢。”
郭荣摸了摸周宪的脸颊,又看了眼儿子,对着一边的郑妈妈点了下头,这才离开。
怀中的孩子也许感受道母亲的情绪很低落,不停的拱着头,哼哼着。
“丰哥这是怎么了?饿了吗?还是尿湿了?”周宪的心神放在了儿子身上了,刚才的消沉消失了大半。
一边的郑妈妈心中一松,若是夫人一天都闷闷不乐的,君侯回来,自然要怪这些个伺候的人了。
“见过君侯。”安林和一众汴梁来的人见郭荣进厅,忙起身行礼道。
“诸位不用多礼,请坐。”郭荣在主位上落座,对着众人客气道。目光扫过赵匡胤,平静的移开。
而赵匡胤感到一阵凉意,心中不解,头低得更低了。
安林恭敬道:“我等奉陛下旨意来君侯来贺小公子满月,如今事情已了,自当该回汴梁去了,现在特地来向君侯辞行的。”
郭荣点点头:“辛苦诸位了!安总管乃是禁宫得力之人,众位禁军兄弟也是有职在身的,所以我也不多留大家了。”
众人纷纷道不敢,阿久也在其中,随着众人恭敬的叩头行礼后才随着管家去了。
开封城大内皇宫禁中中枢门下政事堂,除了王竣、李谷、范质三位相公,就是一向极少入宫议事的冯道也在坐。
曹彬见了四人恭敬跪叩道:“卑职镇宁军左厢都校曹彬,参见冯相公、王相公、范相公、李相公!”
王竣看了一眼许久不上朝的冯道,心中不大高兴。四相之间,冯道的地位在自己之上,而因为和皇帝的关系,自己一向稳稳压着范质和李谷一头。今日自己被匆匆召来政事堂,才知道是澶州来人了。他眼中带有深意笑问道:“曹彬,太原侯到底是何等要事,要四相齐聚来议事?”
范质一向看不惯王竣居功揽权之举,沉声道:“秀峰兄,冯令公还未说话呢。而且今日之事,实在是事关重大,而非太原侯下属故意生事。”
冯道却像是没有听见两人的争吵话语,之事眯着眼,半睡半醒的。
王竣见冯道这样,对着范质冷哼一声,心中暗道冯道这个老家伙,何时说过什么话?却是看向曹彬问道:“太原侯遣你来汴梁到底是何事?”
曹彬像是没有察觉相公们间的冲突,径直将澶州边兵卒截到慕容彦超往北汉派遣信使之事说了,末了还将慕容彦超的亲笔书信递上。
王竣一听事关军国大事,性急地接过书信,看完后脸色大变:“慕容彦超要反了……”
范质和李谷也忙将书信看了。
“此事须得快快报于陛下知晓,等慕容逆贼抢得先机,就糟糕了。”
冯道此时蔡睁开眼睛,听了事情原委,起身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去觐见陛下吧。”
四人这才出了政事堂,曹彬心想,此事总算报了上去,陛下和相公们自由定夺的,他也算是将君侯交代的任务给完成了。
当天,汴梁天子的旨意经过中枢诸相们的署名后下发,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英(即曹威)为兖州四面行营都部署,以齐州(今山东济南)防御使史彦超为副部署,以皇城使向训为都监,以陈州防御使药元福为行营马步都监,出兵讨伐慕容彦超。①一时间,汴梁城内形势大紧。
郭荣则一心治理好澶州诸事的同事,紧紧看着汴梁城的各种变故以及东面战场的消息。
“君侯,如今已过一月有余,朝廷的大军却始终未能攻克兖州,看来接下来,陛下定要再派遣人往东面战场督战。”王敏眼中金光闪过,看着长桌之上的行军图道。
郭荣点头道:“若是下个月曹英等人再无成果,陛下一定会有所动的。我们这边平日里如何往汴梁走动的,此时还是如何,太过急切了,反引来他人的警醒。”
一众幕僚自然称是的,如今在他们看来,主公郭荣为人精明干练,心怀大志,当有大作为的。因为他们做事更是卖力了。
郭荣一回房,周宪看他的脸色,起身替他脱下外袍道:“外间的事情不顺利么?”
郭荣洗把脸,摇头道:“没有,你知道我想借此机会,在战场上有所表现。只是担心结果还是和前世一样,虽然阿爹属意我替他出征,但是王竣等人是不想我有什么战功的。”
周宪接过他手中的帕子,让丫鬟将水盆端了出去,想了想道:“王竣不过是怕你立功抢了他的风头,若是你背了战败的恶名,他岂非很高兴?要我说,以你在澶州的成绩,朝中定有许多大臣们支持你去的,但是王竣一阻挠,他们支持也没有用。所以啊,是不是还要在王竣手上幕僚身上用些功夫呢?”
郭荣听了若有所思,片刻后,紧紧抱了抱笑意宴宴的周宪,狠狠亲了一口道:“不错,王秀峰的幕僚里,确实有人可以用些功夫。”
不说郭荣这边的打算,只说汴梁皇城里,天子郭威每日里为兖州的战情着急,见朝廷大军久攻不下,便有意御驾亲征。左右大臣纷纷劝诫,北边上又契丹和北汉蠢蠢欲动,若是天子东行,北疆不稳,则国势危也。郭威也深知此道理,他就想起了养子郭荣,自己百年之后,江山也只能给养子,若他能在战场之上立得功勋,当是最好的。便对群臣说道:“如朕不可亲征,当使吾儿澶州太原侯替朕办事。诸卿认为是否可行?”
冯道依旧告病没有上朝,范质和李谷一向赞赏太原侯行事之风,自然是觉得可行的,不过让其他人大吃了一惊的,却是王竣的反应,他居然也赞成了皇帝的提议!要说朝中诸人无人不知他和太原侯不和的,人家做儿子的几次来疏要求觐见陛下,都被这位王相公给阻挠了。
“既然诸位都认为此议可行,朕便下旨至澶州,召吾儿进汴梁。”
“陛下,如今兖州军情紧急,不如让太原侯就在澶州动身往东去?”王竣忙截住郭威的话头道。
众人心中都是一梗,郭威心中虽然不高兴,但是王竣的说辞确实属实,他不好反驳,也只得同意了。
待旨意传到澶州时,已经是一日之后了。
郭荣率节度府诸人接了圣旨,心中却是激荡万分的,前世之事,已有改变了。随即起身看着一众幕僚道:“陛下点我行营使,澶州厢军我只带两百人,加上亲兵两百人,人数已足,刘晟、曹彬、曹翰三将跟随,至于澶州这里的军政,要劳文伯先生你总理了,和汴梁、兖州的文书来往,便由崔颂主理;农事河工便有王敏主理;刑名法度之事由王赞主理,粮仓银钱之事,张美你不可轻忽了……”
“君侯,陛下虽然钦点了五千禁军任君侯调用,但是您只带两百亲兵和两百镇宁军,这也太少了些……”王朴正色道。
郭荣沉声道:“澶州一地一年来虽然军政疏清,但是若若守军在此,只怕会生出乱子来。禁军虽然骄奢,但是陛下既然下令由我调用,也不敢太过驳我的。”郭荣心中自然知道,禁军不是那么好带的,不过,自己又不是真正不知兵事之人,如何统帅,心中已有主意了。
郭荣将澶州政务交代一清后,便带着刘晟、曹翰等人去了厢军行营,既然只带两百厢军而去,便要挑选最为精锐之人了。待挑选完毕,郭荣看着这列队而出的二百精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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