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楦姐儿居然执意要修习巫术。
那她岂不是断了自己婚姻的路么?除非有同道中人愿意娶她可男巫,真是太少了。而且据说,大多性情古怪,绝非良配。
楦姐儿自然不会想到张氏的联想能力如此强悍。若她知道,也许会用另一种法子劝说她母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弄得极僵。
张氏万不该说这种狠话出来而楦姐儿,也应该更贴心地领会她母亲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楦姐儿想不出宽慰母亲的话,张氏也觉得自己把可以跟楦姐儿讲的话,不该跟楦姐儿讲的话,全部说尽了。楦姐儿若是再不听她的话
张氏失望到极点。她走的时候,右手抚摸尚有些平坦的小腹,左手扶墙,似是不能自己支撑自己的质量,那墙和肚子里的小生命可能就是她余生唯一的依靠了。她掂着脚尖,眼神涣散。
周雅楠刚好跟她打了一个照面。她原来想找楦姐儿说话,见了张氏,便停下步子行礼,叫了一声:“母亲!”
张氏神智并不是很清楚。她恍惚听到有人在叫她,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根本没法分辨这声音是从哪里过来的。
她看也未看周雅楠一眼,仍是跌跌撞撞地走着。
周雅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折返回来,叫力气大的丫头一左一右扶了张氏走路。
张氏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慢慢软倒在地上。
她原是双脚都没有力气了,只觉得脚面都肿起来了。却凭一口气支撑到丫头来扶她。
倘若周雅楠是个粗心大意,张氏可能就要直接摔在地面上了。
张氏保持着用手抱住肚子的姿势,一语未发,先留泪下来。她好像还不太能认得人,显然没有认出周雅楠来。
周雅楠一想,便认定张氏可能跟楦姐儿起了冲突。
她朝张氏身后看去,果然楦姐儿咬着手绢儿,站在门口看着这面的光景,却是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周雅楠向她招手,她只当作没看见。
不过,周雅楠猜想,楦姐儿一定是不会眼看着张氏出事的。若是方才周雅楠并没有看出张氏的问题,张氏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第五十九章 母女不和(二)()
周雅楠觉得她们母女两个很不对劲。
她原是想将张氏送到楦姐儿房里去的。想了想,决定舍近求远,还是叫丫头去仓库里拿一顶软轿过来,将张氏抬到主屋去了。
张氏的精神仍是很不好。婆子劝她躺在床上静养,她一看见周雅楠过来看她,便吃力地抬起身子,把周雅楠的袖子扯住。周雅楠不得不坐在她的床沿,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尽管,她过来只不过是替厨房问一句,张氏可想吃些什么。
张氏絮絮叨叨道,最近婆子丫头对她都不太尽心。她到夜间,便开始浮肿,行动不便。又因**时常压迫了膀胱,往往半夜常想去方便,结果叫不到伺候的人。她便只好睁着眼睛,在床上直挺挺地躺到天亮,一夜不曾好好休息—哟!那又是怎样一张可怕的床啊!多么硬!
那枕头也不合她的心意。先前用的那个,因为睡前感到燥热,所以往往入睡十分困难,如今给她换了石膏枕,又觉得太硬,像一块石头垫在自己的头下
今天送来的养生粥,怎么竟是温的?是不是厨房间的人偷懒,将上一次的重新热了拿过来?莫非她一日病倒了,这些人便无法无天了?他们眼里可还有这个主子在?若是她死了,这些人,可不是要上天了?
如今的张氏,总算有了一些烟火气。她严于律己,从来不会听到她说一些负能量满满的话,如今因为怀孕,情绪变得极不稳定,时常哭笑不定,也会将一些看不惯的地方直接说出来。若按照她以前的脾气,更愿意把这些小心思带到坟墓里去。
周雅楠还是觉得,她有这些情绪,说出来,比闷在心里更好一些。太过压抑自己的本性,是会生病的。
不过,周雅楠也知道。张氏一反往常,骂了身边的婆子,骂了洒扫的丫头,又骂了厨房里的人。几乎是将周府的下人都骂了一个遍,她心里真正想提到的人,其实是她的亲生女儿周雅楦。
是啊!再愚钝的人都看出不对了为什么张氏不舒服,楦姐儿没有在她跟前伺候着呢?
明明以前张氏有一点头疼脑热,楦姐儿便整天呆在张氏的屋子里看着,亲自看人煎了药汁子,装在碗里,端给她母亲吃的。为什么,这次,连张氏那个便宜女儿周雅楠都懂得凑过去照看一二,亲生女儿反而不过去了?
谣言在下人里头不胫而走。他们提出了七、八种张氏生病原因的假说,其中有一条,便说,张氏动了胎气,全是被楦姐儿气的。
楦姐儿为了什么缘故跟她的母亲闹不愉快呢?到底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让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姑娘不惜忤逆自己的母亲呢?有人便赌咒道,楦姐儿看上了一个男人。
这条假说具体地描述了楦姐儿喜欢的那个男人,周雅楠想了一想那人的样子,倒像是京城四大少爷中的一位。难道那位少爷所在的家族也开始相帮着跟周府作对了?
周府这些钉子,真是拔也拔不干净呢!
当然,有些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有些则是那些人拿金钱拉拢过去的。毕竟,下人们贪财的居多。他们觉得,自己提供一些消息,传递一些消息,并没有什么妨碍的地方,不会被人发现,又能得到钱财,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却不知道娄望舒可以潜入他们的梦境,窥探他们最隐秘的想法。
娄望舒还得再帮忙找坏人出来才好,也只得辛苦她了。
周雅楠时常去张氏房里坐坐,陪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或者宽慰她,到底要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不要想太多了,生活可能是老天注定的,可心情是自己给的。
张氏不是在抱怨,就是拿了手绢儿垂泪。
或者说一些灰心丧气的话:“若我这次撒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看好楦姐儿。”
周雅楠则说:“娘,您别说这样的话,您一定长命百岁地活着。”
她说这句话,是撒了谎的。连她这个算卦的菜鸟,都能看出张氏似乎活不长久了。
身为一位生养出楦姐儿这样在巫道上天赋异禀的孩子的母亲,张氏自己也有一定的预测能力。
这种异能帮助她少走了许多弯路,使得她往往能够做出更符合她的长久利益的选择。而其中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忧虑过多。
正是因为,她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世,故而比之前怀着楦姐儿的时候更加焦躁。
楦姐儿躲着她的母亲,实际上,张氏也不想见她,也不派人叫她过来。
见了面,也只能徒增烦恼。
周雅楠偶尔去楦姐儿的屋子,看见楦姐儿穿了粗麻的衣衫,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听见周雅楠过来,用平稳的声音道:“二姐,我年幼时,常羡慕那些有着好多衣裳的女孩子。我也曾想过,若等母亲手头宽裕些,一定要缠着要她替我做几身衣裳。甚至,我见了你,第一反应是妒忌。为什么一个父亲养出来的孩子,你却有那么多款式各异,颜色鲜艳的衣裳穿。”
周雅楠已经将自己的一个膝盖放在地上,摸了楦姐儿的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所有拥有的东西相对少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你很不必为此感到羞耻,或者是有别的不好的想法。”
“是啊!”楦姐儿抬头,她的眼神很亮:“我母亲教我,每一个人一生的福气是一定的,情愿小时候少享一些福气。我天生愚钝,从来没听进去,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
“你是不是想说,比如一个人忽然暴富后死去,按照命理的**,可能这个人的命里承受不了这样的富贵?没错,是有这种**。不过这不就是让我们积善积德,然后福报自来,可以享用这些好东西么?我觉得这种说法没那么靠谱啊。”
“唉我觉得啊,可能我们得到一些东西,就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她的眼神与周雅楠的交接在了一起。
第六十章 大讨论(一)()
周雅楠认为这种说法是很正确的。
娄望舒以前跟她讨论过“事业和爱情不能两全”这个问题。她说,在她的那个时代,女孩子是可以出来工作的。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感情与事业是很难面面俱到的。她一直认为女孩子不必着急,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而嫁出去。当然,周雅楠同代的女孩子,其人生唯一目标,便是嫁人生子。好在周雅楠不算普通的女孩子,娄望舒还是可以跟她讨论讨论的。
她举了当代作家协会主席作例子,说她一直到五十几岁才结婚。而她忙事业,并不是像大多数人那样,做的无用功。她的成就甚至超过了同时代的男人,她事业上的成功,使人们无视了她的婚姻状况。
周雅楠说,这在命理学中,就叫“克夫”。克夫当然不是通常意义中的,克死自己的丈夫。而是指在某个领域超过自己的丈夫,兼超过同时代的一些男人。
而大多数女孩子说自己忙事业,也不过是混混日子,并不能达到一个众人仰视的高度,因此,对于她们的婚姻绝不能说是加分项。反而白白蹉跎了岁月,真正一心想要嫁人的时候,高不成低不就,还说这是因为自己在忙事业造成的结果。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自己找借口偷懒。
娄望舒说,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那些事业有成,爱情又双丰收的人,是很少见的,也是真正有福气的人。
美好的皮囊相对较多,美好灵魂实在是太少了。
同龄的男孩子,大多过着一种无趣的生活。三餐外卖,整天看乱七八糟的新闻,考试便提前两周通宵熬个夜,恨不得大学四年呆在寝室永远也不要出门,平淡如一杯放凉又过夜的白开水。
女孩子们野心勃勃,忙社交,忙学习,计划着周游世界,享用天下美食。
她们其实也是不乐意为了跟一个男生在一起,将自己的精彩人生变成黑白画的。
为了爱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们挽起袖子,开始准备一日三餐,却得到抱怨:“你做的饭菜真难吃。”
她们会害怕,当她们跃跃欲试,想要发展某一项兴趣的时候,收获的只是男孩子“你怎么又开始折腾了”这样的指责。
若是单身的时候,想吃烤肉便吃烤肉,想涮串便涮串,自己弄一点清粥小菜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啊。谁要在意你吃不吃得辣,放不放葱蒜,喜好忌口呢?
谁愿意给自己添堵啊?
当年她们医学院,有一半以上的女生读到博士毕业都没谈恋爱找过男朋友。很可能因为,她们觉得谈恋爱的成本实在是太大了。过程太琐碎,结局又不一定完美。
后来,有几个恨嫁而胆大的女孩子,想出“去酒吧钓一个男朋友回来”这种馊主意。
当然,她们酒吧自然没有去;尽管百般嫌弃自己院系的男生,好歹还是随机组合结婚生了子,整个过程就好像孟德尔那著名的豌豆实验,与感情无关,不过是为了生活。
娄望舒则是那种男孩子第一,跳舞第二,学习排在最后的女孩子。天天晚上跑出去约会或者跳舞,严重影响了室友的正常休息,同寝室的女孩子都恨死她,所以也没有人跟她说她的先生有什么不对劲。
她原以为自己是幸运儿,可以早早结婚,不必拖到三十几岁艰难生子,不需要查一大堆指标,在整个孕中期神经质般地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得唐氏综合症,或者为了年迈后可以顺利生子,在自己身上打几百管排卵保胎针。年纪大后,生一个孩子便是针针钱钱。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娄望舒觉得,比起放一个杀人犯与自己同床共枕,那还不如单身呢!至少还可以好好活着。
娄望舒给周雅楠的建议是这样的,若是女孩子一门心思学习怎样与爱人相处,更看重爱情,而在事业上少些心思,那自然是可以的。像霓虹国的女孩子,真正的officelady是很少的。她们大多选择婚后做家庭主妇,而那些选择进入大公司的女孩子,真正目的可能只是选择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若是立志要在事业上下功夫,那就别在中途又起了别的心思,想做别的事情。于男情女爱上,更只得随缘了。
一段感情,需要时间维系,更要精力学习如何和爱人有效沟通,如何处理矛盾甚至是如何潜移默化地改造自己的恋人,使ta变成与自己相处更加愉快的类型。
很少有人是天生便懂得如何和自己的爱人相处的。
在爱情中,绝大多数人都需要经过磨练,才能变得更成熟。
很难想象,一个朝九晚五,忙得面膜都没时间敷的年轻女孩子会有闲情雅致与男孩子吃饭逛街培养感情。
娄望舒曾问周雅楠,为什么害了人的人,往往还能逍遥法外,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难道上天瞎了不成?难道真的没有公道么?
周雅楠跟她说,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天生夙敌。比如说,这个人的上一世杀死了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其实是可以专门投胎去复仇的。
那些常见的重生复仇小说,其原理便是如此。
另一种可能,是这个人做了坏事后,开始走鸿运。当鸿运当头的时候,他做的坏事是很难被别的人发现的,执法人员可能一直捉不住他。
而当这个人开始走衰运时,他以前犯的罪过,便会一件件抖出来,逍遥法外的人会被抓住。他做的事情会以更加残酷的方式施加在自己身上。
比如说,占了别人钱财的人会反被别人占了钱财。那为了一己私利害得同僚丢了官的,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回家卖红薯去。
报应不爽。
当然,那种生前名声极好,死后才被人揭露了真面目的人,周雅楠说不上来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大金朝人以死者为大,本来就不太乐意议论死去的人。
周雅楠和楦姐儿天生便有通鬼神之能。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她们的本领愈大,相应付出的代价也愈大。
第六十一章 大讨论(二)()
周雅楠“克”死了几乎所有跟她有亲缘关系的人:父亲,母亲,亲姐姐。。。。。。按照周雅楠所学的知识来看,就是他们的命太薄。
像妹妹楦姐儿,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半个亲人凌恒,因为是天子,所以也相当滋润啊!
周雅楠和楦姐儿应当都属于贵子的范畴,这些人享受不到她们带来的福气,因此只好先行一步去了。
说来说去,又绕回“有些富贵命中注定不能享用”这种说法。
当然咯,那些借鬼神之力敛财,而不能替鬼神完成积德任务的,自然是活该家财散尽。因为本来不就是他们命里应得的财物。他们与鬼神交易,而不遵守规则,自然要接受鬼神的小小惩罚。小则破财大则血光之灾。
然而,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得到的财物还不至于累及自身。这种说法是极不靠谱的。
这样的话,大多是那些看别人得了一笔横财,眼红却不能占为己有,后来传出那得了财的人莫名身死,那些眼红的人便带了一丝酸气,说这个人命里不应当有这么多钱的。
更可能是出于一种妒忌心态。其言外之意是,谁让你当时得了钱,不分给我一点呢?死了活该!现在你就是有了这些钱,人都死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当初分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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