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照明弹被快速打出,远远的悬挂在山岗上的夜空,将整座山岗照的明如白昼。大部分八旗士兵都是第一次看到此景,他们如同之前的同伴一样,对此膜拜不已,浑然忘记危险就在近前。
还好逃回来的中下级指挥官得到过教训,他们吆喝并催促着士兵注意防守,八旗士兵这才重新专注,继续保持警戒。皇太极,代善等人也被明军的新把戏震惊,皇太极在第一时间下令停止出击。
作战经验丰富的八旗指挥官明白,在黑夜中,有一个能随时随地释放的照明灯,明军就可以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发动突袭。这是缺乏夜战经验的八旗士兵无法企及的优势。与其派人冒险,还不如谨慎防守,最起码在山岗上,皇太极能够将主动权紧紧抓在自己手里。
皇太极没有想到明军手里只有十几枚照明弹,用光了就没了,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点。不过即便一颗照明弹,也吓得八旗士兵不敢下山,于是明军趁机在山岗附近折腾整整半晚,凌晨四点多,五百名疲惫的明军返回大营,忙乎了一晚上的八旗士兵,这才偷空睡了一觉。
上午八点多,山坡下来了五百骑兵又来挑衅。皇太极大怒,晚上奈何不了明军,白天我还收拾不了你不成。于是一声令下,代善率领两千骑兵,足足追出几里,这才收兵回营。
不过事情远未结束,等八旗军回营休息,五百明骑又出现在山下挑衅。皇太极不理,不一会一名俘虏带着一封战书抵达山岗。皇太极盯着送信人,送信人是莽古尔泰的手下,在谷地战斗中被俘。皇太极打开信,发现是明军约战,想在下午堂堂正正打一仗。
哈哈,明狗欺人太甚,还想与我决战。皇太极让俘虏回去转告明军将领,就说今日已晚,明日上午,我将下山于五里处平原决战,鼠辈若是无胆,不来便是!
送走俘虏,皇太极召集代善,莽古尔泰等人一起商议。
“二哥,根据之前制定的计划,阿敏哥从萨尔浒城出发,绕过南岸,从侧翼合围,明日能到吗?”
“能,肯定能!”莽古尔泰眼睛通红,明军昨晚折腾一夜,他早已是怒火中烧。
代善淡淡的说:“我们中途故意让阿敏横渡湖泊返回萨尔浒城,而我们在前线迷惑明军,明军注意力放在抚顺以东,对侧翼必然关心不多。再说,萨尔浒城精兵良将众多,野战能拦得住他们的并不多。”
皇太极大喜过望,连忙将刚才约战一事说了一遍。代善,莽古尔泰大喜,他们觉得毕其功于一役,歼灭抚顺明军的机会到了。下午,后金大营杀猪宰羊,开始为明日的战斗提前增加营养。
下午,明军整修器械,制定明日作战计划。战场已经定好,在距离大营五里处,是一处广阔的平原区域。明军能上马作战的骑兵不到两千人,一团大部分人只是将马作为运输工具使用而已。在开阔的平原地区,明军没有任何地势优势。这个决战地点,对明军是个较大的挑战。为了引诱八旗军倾巢而出,众人只能咬牙硬抗。
傍晚时分,把守萨尔浒侧翼的尤世功传来消息,袁应泰和侯世禄率领八千步卒赶来增援,与他合兵一处,防守侧翼。沈嘉抬头,满脸担忧。原计划如果后金从侧翼进攻,尤世功将利用骑兵优势,且战且退,将敌人引诱到抚顺以东,争取一举击溃。沈嘉所倚重的就是伞兵战车。
但目前的情况有变,袁应泰来了,这是个执拗的人,万一他不肯撤退,要坚守在侧翼,这就出现一个巨大的变数,沈嘉无法掌控侧翼敌人动向。沈嘉不得不调整作战计划,他派出传令兵,星夜赶往袁应泰驻地,希望他能为战局着想,跟着尤世功选择合适的机会向后撤退。
晚上十点左右,尤世功亲兵突然赶至大营。沈嘉大惊,连忙询问消息,始知八旗军自萨尔浒城出骑兵四千,于当日下午抵达袁应泰驻地。八旗骑兵没有休息,而是一鼓作气,冲着袁应泰的八千步卒猛冲猛打。袁应泰与侯世禄始料不及,加上明军连日行军疲惫,指挥混乱,硬顶了半个小时,明军大败,不得已逃往抚顺方向。
而尤世功因为带的一千五百骑兵人数稀少,被袁应泰安排在两翼。眼见大势已去,尤世功也只好怏怏退往抚顺。
拿着尤世功的战报,帐中三人沉默无语,原本指望尤世功的骑兵与敌周旋,将对方引诱至抚顺东决战。尤世功骑兵新败,想要重新投入战斗,却已是雾里看花,空欢喜一场。更为致命的是,一只不知所踪的敌军,正悄悄向自己后方赶来,也许就在明日激战正酣之际,明军后背的敌军,如一只饿狼般扑出,咬断明军的喉管,鼎定胜局。
夜里,明军龟缩不出,八旗军也没有任何动静,黑漆漆的夜晚异常寂静。双方的指挥官在大帐中苦思冥想,都在为明天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决战一()
“小甲哥,挂弹学会了吗?”
“会了,这都十多天了,再学不会,可真没脸见你。”曲小甲一脸兴奋,对着沈嘉嚷嚷道:“那个炮弹装起来比较慢,不是太熟,不过甘亮和魏良裕学的都挺好。”
“问题不大,伞兵战车炮弹预装多,估计都打不完,关键还是要会射击操作,这个很重要,你练过弓箭,射击应该很容易上手。”
这是今日沈嘉听到的唯一一条好消息。没办法,人算不如天算,谁也不会想到袁应泰会来,而且刚来就吃了一个败仗,还是一个影响深远的败仗。在决战之际,一起败仗对明军的士气打击是非常致命的,贺世贤将消息控制起来,禁止散播。沈嘉没有多余的骑兵去骚扰,拖慢侧翼敌方速度。更麻烦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去攻打抚顺不可能,由浙兵组成的守城部队,再加上退回去的残兵,对付后金四千人的攻城部队,基本没有失败的可能。
沈嘉回到一团驻地,贺世贤过来了,他依旧是豪气冲天,自信满满。沈嘉知道这是他装出来的,没办法,如果大军统帅都愁容满脸,那这场战斗根本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贺世贤勾住沈嘉的脖子,将他带入营帐,问道:“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你真要这么干?”
“贺叔,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无论我们是否离开大营,对方都会切断我们的退路,区别是,如果大营在,我们就有粮草,最起码还能坚持下去,如果大营不在,那么我们恐怕连坚持的希望都没有了。”
这是昨晚几人讨论了一晚上的结果。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是背腹受敌,贺世贤提出死守大营。但沈嘉没有同意,如果对方四千骑兵始终不出现,而是由八旗主力拖住自己,八旗骑兵在抚顺周边大肆收割庄稼,这一切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为后金做了嫁衣。沈嘉提出分兵,贺世贤和张世极力反对,但沈嘉说依靠伞兵战车,击败八旗大军,可能性也是有的。当然这其中的关键,需要贺世贤率领八千步卒,死守大营,等待获胜的明军返回后,再击败背后攻来的八旗骑兵。
贺世贤和张世同意了这个作战计划,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拼一拼,弄不好明军要全军覆灭,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明军全军才一万四千多人,而八旗主力,就有两万多人,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辅兵。
一旦决定,明军就迅速动员起来,上七点不到,沈嘉带着一团两千骑兵和八百步卒,以及大营内的两千步卒和大量厢车,以及装满沙土的麻袋,在张世一千五百骑兵的掩护下,快速向战场进发。伞兵战车被大型板车拖拽而行,巨大油布遮盖的非常严密,没有人注意板车古怪。明军骑兵已远远的散开,趁着无人,沈嘉将战车卸下来,裹在军阵中。
张世指挥列阵,部署作战计划,他将大量的厢车散布在两翼和后方,用于抵挡对方骑兵的突袭。厢车内侧是以枪兵为主的防守力量,沈嘉在重点位置安排一团步兵,配合手榴弹提供火力支持。阵中是火绳枪兵和弓弩兵,他们是明军最重要的远程攻击力量。明军一边掘土一边构筑简单的两翼防御,沈嘉还将带来的四个空汽油桶分别安置在两翼,用于提供近距离的炮火支援。
看着明军摆出一个乌龟阵,沈嘉哭笑不得。筹备了这么久,人算不如天算,到了最后,自己还是要靠明军的乌龟阵来保命,运气的确有点背。
半个时辰后,八旗两万大军,气势汹汹抵达战场。雄壮威武的口号声震四野,令人闻之丧胆。明军新兵脸上立刻布满担忧,他们紧盯前方,焦虑不安。各连队政委发觉情况不妙,立刻行动起来,奔走于各排之间,鼓励新兵正视困难,坚信同伴,拿出勇气面对一切敌人。连队政委平日里积累了不少经验,在他们的鼓励下,一团凝重的气氛这才减弱了几分。
风微微吹起,沈嘉骑在马上,吐了口口水。今日刮的是东风。沈嘉暗骂一声,看来燃烧弹今日要小心点用,容易引火烧身。沈嘉叹了口气,下马来到各营巡视,并将注意事项叮嘱了一遍。
八旗军开始列阵,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巨大工地忙碌个不停。范文程在阵前站了许久,他见明军人数不多,不由得疑虑重重。范文程的神态恰好被皇太极瞥到,皇太极连忙问:“范先生似乎有些担忧?”
“回大汗,明军兵力不足,竟然勇于野战,这不太像以往明军的作风,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大汗不可不防。”
皇太极点头称是,明军故布疑阵,但做得有些太做作,明眼人很容易看到其中的问题。代善也在一旁倾听,他突然淡淡的说道:“明军最近一段时间的作战风格,与过去完全两样,今日举动怪异,倒也能解释一二,不管怎么样,总要打一打才能看清迷雾,还请大汗决断。”
八旗兵强马壮,昨晚休息一夜,如今精神状态极好,今日无论明军耍什么把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皇太极认为八旗军都可以从容接招。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皇太极觉得汉人传下来的这句话道尽了战争的妙谛,出于谨慎起见,皇太极还是派出一千侦骑前去试探。
皇太极派出的侦骑是女真人的精锐部队,他们绝大部分人擅长骑射。静止弓箭射击需要修习两三年才有小成,而在高速移动的马背上射击活动目标,则更耗时间,同时也需要极高的射击天赋。女真人的骑射技能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传承,这也造就了弓骑部队的自信和高傲。随着皇太极一声令下,八旗军吹响进攻的牛角号声,弓骑兵开始列队发起进攻。一千骑兵轰隆隆纵横驰骋,飞腾的马蹄卷起无数沙尘,漫天飞舞,在微风中形成一团黄色的沙尘,向着明军滚滚袭来。
阵中的明军老兵静静的盯着前方,而新兵们已是口干舌燥,不停的咽着口水滋润着喉咙。眼见后金骑兵就要冲至阵前,可明军主帅不为所动,依然静静的等待。时间仿佛停滞一般,新兵们张大嘴巴,迟疑而又惊愕的盯着危险冲向自己。
后金骑兵奔至百米处,他们突然分成两队,向明军的侧翼包夹上去。弓骑兵最大的优势是速度,利用速度他们可以进行骚扰,然后从容的逃离危险,这是典型的风筝战术。弓骑兵正面冲阵的情况很少,而且极易遭到明军的毁灭性打击。老兵们自然清楚后金弓骑兵在虚张声势,所以他们才能如此淡定。很快后金弓骑兵围绕着明军的阵型来回移动射击,一边打击明军士气,一边企图将明军的主力引诱出阵,进行最后的决战。
大明立国百年,想尽办法针对北方蒙古骑兵的特点制定了各种作战思路。针对这种蒙古人流传下来的打法,明军应付的轻松自如。明军借着厢车掩护,躲避弓箭的同时,总能找到机会向密集的人群扔出手榴弹。虽然手榴弹对移动目标效果很差,可总会有一些瞎猫撞上死耗子。两个回合后,明军开始根据敌人冲锋的特点,预投手榴弹,杀伤效果迅速得到改善。
鲜血,尘土与荣耀,很快被烈日烤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爆炸声此起彼伏,炸裂的土块四散飞舞,继而纷纷跌落。明军军阵被一层薄薄的尘霾笼罩,时隐时现。八旗骑兵的进攻异常犀利,抽身也很迅速,但仍然架不住明军阵中弓箭手和火枪手的齐射,再加上两翼几门没良心炮,后金的弓骑兵一时讨不到太多便宜。
骚扰战术比的就是耐心,那方先沉不住气,那方可能会变换策略,露出新的破绽。如果敌方的指挥官战场意识好,只要抓住一次致命机会,就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对于指挥防守的张世而言,他显然是合格的。明军人数不占优势,只有稳稳的防守站稳脚跟,才有机会考虑下一步如何打。主动权并不在明军手中,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八旗指挥官耐着性子打一天,到最后明军弹尽粮绝,那也只有逃跑的份。
战斗有些沉闷,尤其是双发都找不到对方破绽的情况下,战斗近乎于表演。不时有八旗骑兵从近前横穿而过,干净利索的射出一箭,只是明军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有几杆火枪还击。大部分明军都躲在障碍物后面,八旗骑兵对明军的龟壳大阵一时也是无奈。
皇太极明白是前方的兵力不足,他果断增加了进攻的兵力。八旗军进攻的火力开始变得强劲,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一百多明军中箭。好在明军防守严密,不断有人补上空位,八旗骑兵也找不到太多的机会撕破明军的防守。慢慢地,战斗节奏又开始慢下来。密集的八旗军虽然让进攻火力十足,但也让明军的手榴弹发挥了用场。大部分八旗骑射的有效射程在三四十米范围,稍不留意就冲入了手榴弹的投掷范围,双方你来我往,除了一些杀伤外,战斗很快又陷入僵持。
“大汗,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人多,何必被明狗戏弄,依我看来,不如我们大军压上,将明狗杀的片甲不留。”说话的是莽古尔泰,他一开始还接受皇太极慎重做法,可随着明军越战越保守,莽古尔泰发现这支明军并没有什么不同。
皇太极内心也是赞同莽古尔泰想法,可是他又不愿意轻率决定。皇太极看了一眼范文程,见他没有反对,于是说:“前军和中军出击,给阿敏发消息,让他牵制明军大营,截断对方退路,剩下的交给大军便是。”
见皇太极同意了自己想法,莽古尔泰非常高兴,他兴冲冲的跑到中军指挥代善旁边,将消息传达给代善。代善早已等的心如火燎,明明可以一战而下,却非要白白消耗时间,看来那个汉人范文程的话也不能尽信。
八旗大军略微调整,随即大军压上,只留下三千后军拱卫皇太极大旗。一万多士兵滚滚而来,整齐的脚步声让大地微微震颤,鼓声隆隆,与牛角号声交替响起,雄浑悠远。八旗士兵边走边喊,还夹杂着女真人的号子,远远听着,犹如一曲风中的长歌,响彻在抚顺以东的平原上。
明军不甘示弱,不停地敲击阵中的三面大鼓,鼓声绵密悠远,彷佛飘摇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两翼八旗进攻已经退去,明军紧缩一隅,静静的看着远处。四周散落着焦臭的尸体和燃烧的旗帜,风不疾不徐的刮着,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明军死死的盯着前方,苍天与大地,白云与黄沙,光荣与热血,不屈与与怒吼,突然在一瞬间,扭曲在一起。
不知谁喊了一声:“战斗!战斗!明军威武!”很快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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