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略有些尴尬,四人各有愁绪,于是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小站着。很快,曲小乙恢复了往日的大方和飒爽,她走过去,轻轻挽住吴诗涵的胳膊,笑着说道:
“我曾听沈嘉提起过妹妹,却不想妹妹这般美貌动人,沈嘉是个脸皮极厚的人,今日却非要装个脸皮薄的,妹妹不需理他,我们进屋去吧。”
说完,曲小乙拖着吴诗涵往里面走,进去时,三人不约而同狠狠的瞪了沈嘉一眼。
沈嘉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放眼望去,后院四处都是醋坛子,沈嘉突然觉得这个家处处充满了危险。
吴诗涵过来时带来了丫鬟和贵叔,同时还带来了自己的哥哥吴治文。吴治文在蔡福家中逗留数日,结果在表弟蔡同的引诱下,又去赌博,这次身上仅剩的五百两银子也输得一干二净,还欠下了几百两赌债。
赌场的人绑着吴治文去蔡府索要赌金,蔡福却只愿替自己儿子赎身,而不肯替吴治文买单。赌场的人都知道吴治文的情况,这次吴治文的靠山沈嘉去了抚顺,吴治文没有靠山,赌场伙计索性胆子放开,押着吴治文去了沈嘉府上,找吴诗涵讨要。
吴诗涵自然不肯,赌场伙计知道这女子不同于常人,于是当场便切掉了吴治文一根小指。吴诗涵情急之下,不得已又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将沈嘉离开时交给她的三百两纹银抵了赌债。
兄长无所作为让吴诗涵不得不受此拖累。恰逢曲小甲来沈阳运输物资,吴诗涵无奈之下,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去趟抚顺,当面将此事解释给沈嘉,免得别人以为兄妹二人互相窜作谋取沈嘉家产。
看着一脸倨傲的吴治文,沈嘉很佩服这老兄宁愿饿肚子也要赌一把的职业精神。少了根手指,输了那么多钱,吴治文竟然没有一丝惭愧,他站在沈嘉面前,好像他是债主,沈嘉像更是欠债的一样。
“看什么看?你离开沈阳时,我妹妹差点都跟你上演夜奔的戏了,我用你点银子,有你这么小气的吗?”
吴治文扬起手指了指后宅,看着沈嘉一脸不屑。
沈嘉惊讶的啊了一声,长兄如父他还是听过的,既然吴治文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我说大舅哥,往日里我怎么没见过你这般自信?难道你赌博赌出境界了?”
“我那能叫赌博嘛,我那叫怡情逸致,像你这种粗胚肯定是不懂的,自那日我断了一个手指后。。。”
说罢,吴治文撩起衣襟,贴身取出一块手帕,打开后中间包着半截发黑的手指,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顿时游荡在四周。
“我靠,你这变态!”
沈嘉捂着鼻子低头一阵干呕。
“我吴治文已经对天发誓了,以后再也赌博了,我决定找些其它乐子弥补一下自己,比如逛逛青楼之类的。”
吴治文一边信口胡说,一边心有余悸的看着残废的半截手指。
沈嘉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兄不是不想赌博,而是被吓住了。不过既然他“对天发誓”了,沈嘉决定认真帮他一把,以免吴治文违背誓言打雷时劈到自己。
“来人啊,送吴公子去北门校场右营,通知甘亮,就说是我送来的人,让他好好替我照顾照顾。”
说罢来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拥着吴治文,丝毫不顾吴治文惊慌失措的叫喊,拖着他就朝北门而去。
沈嘉安顿好物资和伙计之后,又骑马出了东门,他今天要去城外煅烧窑附近找负责人王二虎了解一下工作进度。
硫酸蒸馏窑已经制作完成,一个长宽四米左右的蒸馏室,顶上有个通气孔,专门负责将加热后的硫铁矿产生的三氧化硫气体导入到冷却室,冷却室外层通过循环的冷水冷却外壁,将三氧化硫气体融入硫酸中,最终形成浓硫酸。
沈嘉一直在担心硫酸的腐蚀性,即便是普通水泥,沈嘉也担心很难长久的抗住浓硫酸腐蚀。沈嘉一度为此伤透了脑筋。后来工匠们在水泥层中加入了铁板,一方面封住了水泥的渗漏,另外一方面则可以避免浓硫酸造成的腐蚀泄露问题。铁会与硫酸发生反应,但因为浓硫酸的氧化性太强,使得它与铁接触时,就在铁的接触面上形成一层难溶的强氧化物,这也被称为钝化效果。铁制品上层的钝化效果阻止了浓硫酸继续与铁发生反应,前世的浓硫酸甚至都用铁桶来运输。
对于夹在水泥墙壁中间的铁板而言,毕竟里面还隔着一层水泥,控制浓硫酸的腐蚀应该不是大问题。至于容器,现有的陶瓷罐就可以,冷凝室底下是个斜面,浓硫酸聚集生成后,收集时会通过底部孔洞会自动流出来,而孔洞平时一般用木塞塞住。
沈嘉对此很满意,他已经让人采集了大量黄铁矿,现在这两天就等蒸馏窑的水泥彻底固化,就可以开始提取浓硫酸了。
视察完蒸馏窑的进展,沈嘉又去了附近查看了水泥煅烧窑的施工情况。最后,沈嘉又来到了窑工们的临时住所。
大部分人住的依然是临时搭建的窝棚。窑工大部分是流民,居无定所,随遇而安。工作地点在附近,他们便将家安在了旁边。沈嘉知道此处以后如果大规模制作水泥,到处都将是粉尘,天空也会是灰蒙蒙的样子。长久的住在这里,对人的身心损害很大,加上未来硫酸工业也可能放在此处,沈嘉对此很是担心。
虽然沈嘉无力解决所有人面临的苦难,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沈嘉还是愿意去尝试做一些事情,比如像造房子。二十一世纪工地简易平板房搭建还是很容易的,虽然在明代缺乏这些材料,可是通过水泥与硬木的混杂预制,做一些简易的水泥薄板还是很容易的。再加上抚顺大部分地区处于山区,石头到处都是,再加上水泥,就可以直接用石头筑墙,省了烧砖的流程。
唯一的限制就是,沈嘉需要早点弄出炸药。使用黑火药,以及人工采石的速度太慢了。如果要建造临时住所,这点石头肯定不够用,此外还要支撑大规模的水泥制作。
沈嘉询问了王二虎,在二里之外选了一块向阳坡地,计划未来一点一点修建民宅,用这些民宅嘉奖表现好的劳工。
因为王二虎最近的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他于是向沈嘉推荐了一个木工——范承业。沈嘉对王二虎的表现感到意外,没想到他竟然善于发掘人才,怪不得王二虎在那帮人中影响力那么大。沈嘉勉励了几句王二虎,同时宣布额外奖励他十斤粮食,王二虎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沈嘉开始打量站在跟前的范承业。或许是因为激动的原因,范承业的鼻子竟然有些通红,他的双手拢在袖管中,上身穿着一件补过的、满是泥斑的短棉袄,下身是一件沾满灰尘的灰色长裤。听说范承业只有三十多岁,但是脸上却布满了皱纹,如果不知道实际情况,还以为他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沈嘉问了几句范承业的情况,确认没问题后,便将临时居住点的工作交给范承业来负责。虽然沈嘉打算建造临时居住点,但是修缮城墙的优先级仍然是最高的,水泥的产量是关键因素。
见沈嘉为此发愁,范承业道:“沈公子不必担心,既然是给自己人建造临时居住点,我们可以加班加点采石头,并粉碎和煅烧。只要沈公子同意就行了,剩下的事情让大家自己做就行了。”
王二虎找的人果然不错,沈嘉对此很满意,当下就拍板敲定一些具体工作。
打发走范承业后,沈嘉继续巡视不远处一长溜的水泥窑。大约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工地上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嘉将在未来一段时间,会为他们建造民宅。尽管很多人半信半疑,但从这些日子来看,这个浪荡公子说话向来是算数的,所以这番传言很有市场。当然,至于传言中的未来究竟是何时,没有人在乎,毕竟一个美好的憧憬,对于此时的众人而言,远比无望的现实更令人振奋。
沈嘉走在工地上,感受着众人感激而又崇拜的目光,心中颇为不解。直至沈嘉看到王二虎憨厚的笑容时,他这才明白了众人眼神中蕴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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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尴尬的局面()
家里依然是冷清而又尴尬的局面,即便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小院中,但沈嘉依然感到一丝冷飕飕的寒意。丫头小桃看向沈嘉的目光总带着一丝怨愤,沈嘉不知道如何去直面吴诗涵。
虽然没有向吴诗涵许诺过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相反,第一次见到优雅,美好而又楚楚动人的古典女性时,给予沈嘉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刻了,这种美好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在沈阳时候,连沈嘉都觉得自己应该为吴诗涵做些什么,他实在不愿看到如此美丽的女子,因为生活不幸就此而香消玉殒。
在孤独无助的时刻,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或者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沈嘉总会莫名其妙的感到一种失落。这种失落使得他极度思念远在沈阳的吴诗涵,他发誓只想坐在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任凭时间流逝。
然而当这一刻突然到来时,沈嘉却陷入了深深的彷徨。这不是他所期望的结果,沈嘉曾以为美女相伴,莺歌燕舞有若世家公子般的热闹生活,应该是多么的美好。然而,所有的憧憬被无情的撕开面纱之后,就变成了目前的这个样子。
沈嘉因为幼年不幸,他的内心中对孤独和无助充满恐惧,他希望家中生气勃勃,而不是现在令人窒息一般的尴尬和人与人之间的冷淡。
清晨,沈嘉躺在床上左右为难,既要照顾吴诗涵的面子,也不能让曲小乙伤心,沈嘉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面对这种问题他依然感到无解。最后,沈嘉下定决心,他准备和两女当面谈一谈。
穿衣一直是沈嘉颇为头疼的事情,还好此时不是宋代,不需要穿更为麻烦的兜罗袜,否则沈嘉真的就只能过着衣来伸手的生活了。沈嘉呼唤了几声如意,准备让如意帮自己稍微收拾一下。
上次去军营时,沈嘉着装不整,就被贺世贤当面狠狠挖苦了一顿,还说沈嘉丢了他的面子。自那以后,沈嘉尽可能的注意这些细节,避免再被人嘲笑。
门吱呀一声开了,如意这个乖巧的丫头,每天总是挑这个时间点候在门外,沈嘉说过多次不用等他,然而如意依然每天坚持。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进来不是如意,而是脸色绯红的曲小乙。
“啊,小乙,怎么是你,如意呢?”
“如意有事情,我遣她忙去了,今天我帮你收拾。”
沈嘉有些惊愕,脸上顿时浮起了苦笑。这大清早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献媚”?只是自己既不是皇帝,也不是达官显贵,至于么?
曲小乙用她那布满硬茧的小手,抓起沈嘉的双手放入水中,也不管水热水冷,就开始帮沈嘉洗漱起来。洗完后,曲小乙又开始帮沈嘉系扣子。一些扣子在腰间靠后,一个人弄的确很麻烦。
噔噔噔,门外又跑进来一个人。
“沈公子,我家小姐托我给你送一件。。。,咦。。。”
小桃没有再说下去,她已经看到了曲小乙,小桃嘟着嘴站在一旁不理不睬。
“小桃,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探望你家小姐。”
小桃听到沈嘉的回话,喜滋滋地看了一眼沈嘉,沉默着转头一阵风似的的跑开。
“这丫头,一点礼貌都没有,都不和我家小乙打个招呼。”
哎哟,沈嘉腰间被曲小乙拧了一下,吃痛的厉害,便要斜倚在曲小乙身上。
“吴姑娘贤淑大方,她自然看不上我这等山野女子。”
曲小乙说着,泪水便是潸潸而下。
这又是哪一出啊,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沈嘉茫然不知所措,心中便是一阵烦躁。
过了好一会儿,沈嘉干脆左手捉住曲小乙的右手,右手揽住她的小蛮腰,轻轻勾住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曲小乙布满泪花的双眼,沈嘉安慰道:“小乙,别哭了好吗?你要相信我,我会对你一辈子都好的,如果你觉得我哪些地方做的不好,你可以说出来,我会改正。”
沈嘉抱着曲小乙,忍着呕吐的冲动,有一出没一出的说着从电视网络上学来的甜言蜜语。这个年代的女子夫为妻纲,平日里都是男人为尊,曲小乙又是善良淳朴,哪里听过男子这样哄自己的,不到一会儿,曲小乙又是泪水涟涟,不过这次是被感动的泪水。
“沈嘉,你去看看吴姑娘吧,我昨日听温姐姐说了她的身世,没想到她也是个可怜人。”
沈嘉微微一愣,心道还好师姐没有撂蹶子,竟然还帮了大忙,不然这后宅可没办法住人了。
沈嘉抽出曲小乙随身携带的手巾,替她轻轻拭去泪水,又温言安慰了两句,曲小乙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端着水离去。
沈嘉坐下来,抽出一张纸,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合起来放入衣袖,这才向吴诗涵住的厢房走去。
到了门外,沈嘉敲门,抬头喊了声:“吴姑娘。”听到里面应了一声,沈嘉这才迈步进了屋子。
到了里间,小桃正在帮吴诗涵梳理秀发。小桃冲沈嘉微微一笑,低着头继续忙乎。
吴诗涵俏丽白皙的脸上似乎有些浅浅的泪迹,见到沈嘉进来,她的一双凤眼顿时变得清澈明亮起来,顺带着忧郁的脸色也开始绽放出难得的笑容。
“沈大哥,你来了,赶紧座,小桃,你帮沈大哥搬个凳子过来。”
沈嘉知道吴诗涵脸皮薄,又不像曲小乙那般性格成熟率真,一些事情一时也是难以开口。
沈嘉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吴诗涵。吴诗涵抿嘴浅笑的样子,又让沈嘉想起当初第一眼见到吴诗涵的温婉可亲的印象。见沈嘉久不说话,吴诗涵问道:“沈大哥,我脸上有什么污渍吗?”
沈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说道:“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喜欢这么看着你。”
这话说的暧昧至极,丫鬟小桃都听不下去了。小桃轻哼了一声,悄悄出了屋子。
吴诗涵垂下臻首,脸色泛起一抹红晕。过了一小会,吴诗涵的肩旁微微颤动着,她噙着泪水低声道:“你就是个爱欺负人的,在沈阳时候这般对我,却不想才过了几日,你都。。。”
沈嘉顿时有些慌了,往日里坚强的吴诗涵,此时却哭的像个泪人一般。沈嘉站起来,轻轻的抚着吴诗涵的双颊,将她的头托起来,道:“诗涵,别哭了可以吗?我这里有个抄录的诗词,你要不要看看?”
过了一小会,吴诗涵止住抽泣,她准备看看沈嘉的“大作”。沈嘉知道吴诗涵生于富贵人家,自幼学习诗书,自有一番品鉴能力。
沈嘉从衣袖中抽出一张薄纸,将歪歪扭扭的几行诗句递给了吴诗涵。
还好自己这些天跟熊孩子学了些繁体字,不然今日真是无解。
吴诗涵打开纸,却见上面写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吴诗涵的眸子中顿时泛起一抹亮色,她顾不得字体的丑陋不堪,又是低声吟诵了一遍。
纳兰性德这首诗词写尽了爱情之中各种复杂的意味,稍有些品鉴能力,且又身处感情纠葛之中的吴诗涵,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吴诗涵重新拿起一张纸,研墨之后,含泪又是重新誊写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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