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也认为这个提议不错,但是他困于大礼仪的约束。一方面代善想借大丧期间二阿哥的身份,来领导诸贝勒贝子,弄成既成事实,另外一方面代善现在还没有必胜的把握,尤其是阿敏的态度非常不明朗。
虽然阿敏的弟弟济尔哈朗在抚顺去世,让阿敏的助力有所减弱,但是阿敏借着安葬弟弟,杂事却也一概不谈。无论是派人还是代善亲自上门,阿敏就是油盐不进,坚持要先办完葬礼再说。
争取阿敏的支持,对于代善而言短期内变得遥不可及。代善只好将心思重新放在了阿巴亥身上。针对大妃阿巴亥的对策已经定好,唯一反对者,就是皇太极。主要争论的焦点集中在阿巴亥的去留问题上,众人迟迟无法达成一致。
莽古尔泰态度坚决,要求处死阿巴亥,他认为这个女人是在攫取父汗的财富和力量。平时众人虽然对莽古尔泰的疯言疯语不太在意,但在阿巴亥的问题上,一些人竟然罕见的支持莽古尔泰。
赢得先机和掌声的莽古尔泰不禁有些飘飘然,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错,似乎不必事事都跟着老八的计划走。
阿敏面色波澜不惊,他在默默等待代善的意见。阿敏知道自己一直没有表态支持代善,让代善心中有了芥蒂。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明着得罪一个汗位的热门人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于是阿敏想在阿巴亥的决议上,卖给代善一个面子。
皇太极则是旗帜鲜明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坚决认为不能杀掉阿巴亥,无论如何,阿巴亥仍然是众人名义上的额娘。
莽古尔泰对此嗤之以鼻,他说道:”八弟,你是汉人的书读傻了吧,我听我手下的奴才说,汉人开国皇帝去世的时候,殉葬的嫔妃多达数千,这个你怎么看。“
皇太极面带愠色,欲言又止。皇太极努力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愤怒,他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情,为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
皇太极背过身,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皇太极笑着说道:”五哥说得对,汉人的书不能尽信,我以后多多注意就是。“
代善速来沉稳,他就是想看看别人的想法,再综合起来一起斟酌考虑。代善听了莽古尔泰的建议,觉得很合自己的胃口,也符合女真人“生焚所宠奴婢、所乘鞍马以殉”的故俗。
代善面沉如水,侧脸看向阿敏。
阿敏见代善瞅向自己,连忙躬身道:“大贝勒做事沉稳,我素来相信,因此这件事上,我相信大贝勒的判断。”
见众人再无依依,代善于是缓缓说道:”不若就依照五弟所说的,殉葬吧,这是我们女真人的习惯,连号称饱读诗书的汉人皇帝也这么干过,我们女真人又何必计较呢?再说大妃是女真人,不会不从。“
皇太极大急,他知道阿巴亥如果现在就被轻易干掉,自己不但对阿济格,多尔衮等兄弟三人无法交代,很可能还会被众人推到前台,再次成为攻击的靶子。
皇太极连忙说:”二哥,此事万万不可,此乃旧俗,早已弃之,我们女真人本来就是人数稀少,如果众人纷纷按此仿效,用不了几年,我们自己就成了无根之萍,无水之木。“
”八弟,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少了个阿巴亥,我们女真人就要灭族了不成?这也太操蛋了。“莽古尔泰一脸不在乎,继续自顾自说着。
皇太极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别的不说,我们还要面对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兄弟,到时候怎么跟他们交待?“
代善低头沉思,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久不开口的阿敏突然说道:”庶妃代音察,去年向父汗告密,想必也是善妒之人,此人留之不详,不若让她和阿巴亥一起上路同行吧,这样别人有什么借口说我们呢?难道说我们处事不公?“
代善眼睛眯成一条线,眸子中闪烁着喜悦和兴奋,心道阿敏看来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去年代音察向努尔哈赤告密说阿巴亥勾引代善,还绘声绘色地说阿巴亥两次送返给代善,并且与代善同双同对,态度亲密的出入宫中。如果不是明事理的阿敏提起,代善甚至一度忘记了这件事情。
这个卑鄙的女人,她污蔑阿巴亥用金银绸缎打扮起来,竟然为了向代善献媚。代善早就对这个心胸狭窄的女人恨之入骨了,只是努尔哈赤尚在,代善不敢轻动,今日阿敏提起,代善内心深处的新仇旧恨突然又重新浮上了心头。
代善眉开眼笑地说道:”阿敏所言极是,庶妃代音察乃是小人,不可留在宫中,另外庶妃阿迹根与代音察交往甚密,也是刻薄寡恩之辈,听说她还殴打致死奴才,惹的众人闲话不断,我们干脆就都一起送他们上路吧,想必是没有闲话了吧?“
皇太极面色略带不舍,但见众人如此坚持,也只好无奈的点点头答应。
代善将目光转向皇太极,说道:”八弟,阿济格和多尔衮兄弟哪里,你有空就去安抚安抚,但绝不可提起今日之议,明日火葬之后,他们会慢慢平复下来的。“
四月初七,代善命人手持努尔哈赤遗旨,前往阿巴亥住处宣旨曰:”阿巴亥原系夜黑国主杨机奴贝勒女,崩后复立兀喇国满泰贝勒女为后,阿巴亥饶丰姿,然心怀嫉妒,有机变,留之恐为国乱,预遗言于诸王,俟吾终必令殉之。“
阿巴亥惊恐不已,几近晕厥。侍女掐其人中穴,阿巴亥苏醒,她满眼恐惧,支支吾吾不肯上前接旨。
宣旨人厉声曰:”大汗有命,虽欲不从,不可得也。“
阿巴亥见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于是伏地大哭道:”我从十二岁起就侍奉大汗,丰衣美食,如今已有二十一年,大汗一辈子宠幸与我,我也不想离开大汗,更想着早日陪伴大汗于地下,只是我还有两个幼子多尔衮和多铎,请各位代我恩养。“
阿巴亥回屋,收拾好妆容,命人取来三尺白绫,戊时自尽于住处,时年三十二岁。
代善,皇太极,阿敏,莽古尔泰等人听到复命传来的阿巴亥临别遗言,众人泣曰:”二幼弟吾等若不恩养,是忘父也,岂有不恩养之理!“
是夜,庶妃代音察,阿迹根也相继被逼迫自尽,努尔哈赤生前所用的战马,御狗皆被屠杀殆尽。
第二日,在堆满柴薪的巨大火堆旁,女真人大到贝勒贝子,小到甲兵奴才,纷纷前来观礼,并当场焚烧棺椁和大汗旧物。
两个时辰后,众人将烧好的骨灰放入黄金瓮罐器皿中,在送葬队伍的陪同下,前往陵园安葬。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二章 突击车()
抚顺,袁应泰要走了,他借口经略府事务繁多,不可久离,同时他还需要提前回到辽阳调整军略和安顿民生。
在沈嘉的提议下,袁应泰回到辽阳后,将会发动辽东商贾,尽快参与到抚顺的商贸交易中。抚顺必须尽快恢复以汉地商人主导的贸易,一方面可以解决来自科尔沁草原的货物堆积压力,另外一方面可以重建抚顺本地的商业市场。
自从努尔哈赤带领的女真人崛起后,科尔沁蒙古草原的王公贵族暗地里和后金几乎是同穿一条裤子。但同时,这些蒙古部族仍然和大明没有完全撕破脸。与大明关系相对较好的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已经准备重新统一蒙古,这也让科尔沁部感到巨大压力,因此不得不倒向后金的怀抱。
袁应泰连日来四处走访调查,同时仔细评估抚顺形势,然后再与杨涟和熊廷弼商量。三人觉得后金新败,当前也是自顾不暇,对科尔沁蒙古的政治和军事支持肯定会大大减少。如果明廷能够趁此机会,将科尔沁蒙古从后金的盟友中拉出来,那未来关外形势将会彻底变得对明廷有利。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贸易,希望通过贸易给科尔沁蒙古一点甜头,然后再找机会派遣使臣。鞑子粗俗缺乏文明,外交更是刚硬至极,眼中揉不得沙子,如果他们发现科尔沁蒙古和明廷使节在一起,那只能翻脸了。只要明面上造成即成假象的事实,那么科尔沁蒙古即便不愿意,也将不得不站在鞑子的对立面,到时候落单的科尔沁蒙古就可以被随便拿捏。
沈嘉对三人讨论的结果嗤之以鼻,他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以前努尔哈赤活着,这么干也许有可能,但如果皇太极即位,八面玲珑,手段灵活,即便袁应泰,杨涟和熊廷弼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恐怕也无济于事。
此外,沈嘉认为明廷二百年来一直奉行的就是贸易压制政策,高兴时就给蒙古人一点甜头,允许他们互市交易,不高兴时就将蒙古人一脚踢开,闭门锁关。这蒙古人吃了二百年的亏了,再笨的人也会长记性的,对方还会上当吗?
沈嘉的怀疑,被袁应泰,杨涟和熊廷弼嗤笑不已。沈嘉扬着头,压根不看三个老头脸色,心道两天后就有结果了,到时候我们看看谁厉害。
沈嘉有点过于自信自己对这个时代的判断,他的怀疑两天后就被无情的推翻了。蒙古人很快就同意在抚顺互市了,并且还央求明廷能够在合适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封号。
蒙古人的举动差点让沈嘉大跌眼镜,他实在无法想象达成一项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商业活动竟然如此容易,而且还是用流传了两百年的同一招办法。
由于科尔沁蒙古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能让明廷满意,袁应泰,杨涟和熊廷弼等人纷纷表示互市可以,但封号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这个“考虑考虑”,也许就是考虑一个月,也许就是考虑一年,或者更久,比如三四十年。众人肚中敞亮,蒙古人也对此心知肚明,没人挑破。
沈嘉对此很不满,他认为封号什么的都是虚的,只有拿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为此沈嘉还去找袁应泰大声理论了一番,结果被这个老头当面喷了一脸口水。
“你这浑小子,要不是看你立功的份上,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赶紧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袁大人,你怎么如此死板呢,这些虚的封号有什么用?就是给蒙古人十个八个的,也不见他们能翻出个浪花来,只要朝廷能捞到好处,我觉得应该给,而且应该多给才行。要是我,一个封号一万两白银,给钱就卖。”
“滚!你这浑小子,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赶紧滚,气死老夫了!”
袁映泰气咻咻的坐在椅子上,一边喘气一边抚着胸口。
“你这浑小子,你不懂啊,蒙古人的成吉思汗封号,察哈尔的林丹汗,也是朝廷册封的,一个朝廷册封的封号,可以将蒙古人团结在封号下面,将他们拧成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如果没有制衡,天下就有存亡的风险,你觉得能乱给吗?”
哎,果然是历史书看多了,只知道表象,沈嘉没想到一个虚号后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猫腻。看来朝廷这帮老狐狸,算盘打得精着呢。他们不是不懂利益,而是在以国防为大前提的条件下,在所有的虚实利益中,反而是这帮老狐狸的办法更妥当,更务实。
沈嘉心道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人在不同位置,看待问题的眼界果然不一样。今日算是得到了一个真实的教训,以后对着这帮老狐狸可得小心点才行。
袁应泰绷着脸道:“下午我就要走了,我顺便也要把你的战车带走,这是国之重器,留在你一白身手里,这不好,我希望你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嘉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嘴里不停地说着:“这绝对不行,抚顺城防现在还没有弄好,鞑子来了怎么办?这绝对不行”
袁应泰脸上挂上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同时用威胁的口气说道:“不行也得行,要不你拦下来试试看?”
沈嘉听了大惊,心道自己手边没人没力量,贺世贤时不时要冲入万军之中杀敌,根本没有全局的战略眼光。至于陈策,这纯粹是个老狐狸,让他占便宜可以,找他帮忙出力立马推托,而且动不动就消失不见,这两天想找他借人都不行。
“你没来大明的时候,我们不也和鞑子拼来拼去的,这有什么行与不行,粮草银子我不会少你,你好好跟着贺总兵守卫抚顺就行了,你的官身已经报到京城去了,只不过还没有批下来,想必一个守备应该不是问题。以后在老夫底下混,只要你好好表现,老夫不会亏待你。”
听着袁应泰一边劝说,一边拉拢自己,沈嘉一脸为难道:“袁大人,这。。。”
“这什么这,战车我必须带走,这个你想都别想。”
“袁大人,此去辽阳路途遥远,没人会开战车啊,你怎么把它弄过去?”
沈嘉觉得自己握住了袁老头的短处,不由得一脸坏笑。
“哼,没了你张屠户,我还要吃带毛猪不成,你自己出去看看吧。”
沈嘉快步跑出大帐,却发现一伙军士正推着自己心爱的伞兵车,正要将它放到一辆大型的木制牛拉板车上面。
沈嘉大骇,连忙跑过去喊道:“停停停,赶紧停下,你们这么干,会弄坏离合器片的。”
沈嘉极为无奈,他深知自己已然无力回天。沈嘉仔细摸着自己心爱的伞兵车,围着它转了一圈,过了许久,沈嘉才发动战车,顺着斜面将它开到了板车上。
帐外的袁应泰也看到沈嘉恋恋不舍的表情,说道:“沈小哥,你献上战车,朝廷必有封赏,眼下抚顺与科尔沁蒙古也要互市了,骏马自是不会少,这战车虽然风驰电掣,但留在你手里却是招祸之举。”
沈嘉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转头问袁应泰道:“我听说科尔沁蒙古有位美女,叫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今年**岁左右,是博尔济吉特布和的次女,你下次派使臣去的时候,想办法把她给我弄过来,记住啊,这可是大事,别忘了。”
袁应泰一怔,愣了半天硬是没说话,沈嘉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却看到袁应泰一脸铁青。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快说,前几日关于你的谣言是不是真的?你竟然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沈嘉撒腿就跑,生怕被袁应泰的巴掌抽到,这老头说变色就变色,高级变色龙啊,太不地道了。
下午,沈嘉陪同杨涟,熊廷弼和城内一众将领,出城十里送别了袁应泰。
一连好几天躲着不露面的老狐狸陈策,在众人送行之后,他终于如同乡野村夫一般,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嘉不仅有些好奇,于是取笑道:“老大人,这些日子都不见你出来,小子差点要被谣言淹没了,也不见你露面,莫非你去探望城外的老相好了?”
沈嘉这说话不带脏字的臭嘴已经是众人皆知,陈策并不见怪,反而哈哈一笑道:“小子,我们进城再说,一会儿可别嚷着回沈阳就行。”
沈嘉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陈策,不知道这老狐狸卖的什么药。
“臭小子,竟然都开始取笑老大人了,长毛了没有?”贺世贤哈哈大笑,说的极为露骨。
这话头不好接,沈嘉只好挠挠头跟着众人回城。
杨涟和熊廷璧走在后面一路微笑,同时皆想这小子只要有人治就行,不然借着嘴皮子麻利总占人便宜。
尤世功也是粗胚子,一边走还一边问:“沈世侄,听说你看中了奸商的小妾和女儿,味道咋样,啥时候请我们去喝杯酒,娶妻纳妾这可是人生大事,不能随意的,再说你们宗族俱灭,早点开枝散叶也是人之常情,你能这么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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