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小娘子!今日市集人多,那北市怕是更加拥挤。依小的说,咱们今日还是不要去了!”郗路听闻谢玄想要去北市,不由得上前一步,躬身劝说。
郗路已经跟随谢道韫学习了五日有余,觉得受益颇多。谢道韫也觉得教起郗路来轻松愉快,这应该是因为郗路有武功根基的缘故。这几日,谢道韫只是在跟郗路讲一些理论上的东西,比方说人体的哪个部位最为脆弱,哪个地方被攻击之后会让对方丧失一段时期的战斗力等等。
虽然谢道韫在名义上没有收下郗路这个徒弟,但后者对谢道韫却是比往日更加谦和恭敬,前后左右的跟随伺候,就差把谢道韫摆到桌子上祭拜了。谢道韫劝了几次,郗路都是当时憨笑着应下,之后该如何便如何。谢道韫无奈之余,只好随着他去。
南市北市其实是相连的,只是中间隔了一座西华门。北市多实用之物,南市多奢靡之风,这也就决定了士族大家多游走与南市,而寻常百姓皆徘徊与北市的情状。当然了,这个界限并不如何的明显,毕竟士族中亦有落魄时人,庶民里也有那富贾商户。
初冬的雪薄,集市上的雪也早早的就被清扫一空。谢玄玩雪的欲~望得不到满足,自然也就想到了猎奇的心思。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谢道韫也从未去过北市,听闻谢玄的提议便有些意动起来。
谢玄听郗路的否定,不由得小嘴一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谢道韫想了想,觉得建康城这京都首善之地,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拐卖儿童的事情,又抵不住谢玄的眼泪攻势,便应了下来。
郗路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回身吩咐其他的仆从,让他们好生跟在主子的身边,寸步不可离。
谢道韫一行人哪里知道,就在他们做了决定,向北市走去的时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人互视阴森一笑,就如同那见到了猎物落网的猎人,神情中透漏出几分贪婪和冷厉来。
“大哥,怎么办?”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舔了舔嘴角,问道。
“还能怎么办?告诉兄弟们,干活!”为首的男子眯着眼睛看着谢道韫一行人的背影,嘿嘿一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何况,这笔买卖很不错!”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一章 后院火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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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华门往东不远处,就是皇宫的所在了。走在街上的人抬首眺望,便可于隐约之中见到那被薄雪覆盖着的斗拱飞檐。
虽说如今皇权衰落,但普通百姓们毕竟与王谢大家不同,对皇宫还是有所敬畏的。很少有人会驻足而视,即便是偶尔目光扫过,那面上都会不由自主的带上几丝凛然的畏惧之情。靠近宫门的地方更是如此,百姓们都绕的远远的,生怕守门的着甲官兵将他们捉了去。
谢道韫看着那不远处的宫墙,却是有些微微的出神。作为一个千余年后的灵魂,她对皇权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畏惧感的,尤其是对东晋的几位皇帝,更是觉得有些同情。即便家中议论国事的人很少,但谢道韫也能从风闻巷语中,知道桓温权势不断扩大的消息。
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思想,谢道韫自然不会觉得历史上桓温的那些举动是所谓的谋逆。而对于桓温这个被人称作枭雄的人物,心中的敬佩之意反而更加多些。
从一个身负血仇、披肝沥胆的少年,到一个手握重兵、三次北伐的权臣,再到篡位不成、含恨而终的老者。桓温的一生本就是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一生。再加上曾在他手下工作过的那一干幕僚——谢安、谢玄、顾恺之等等,哪一个不是一时之名士,千古之名家?当然了,桓温手下最重要的幕僚便是身边的这位郗超郗嘉宾了……
“表妹这是想到什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郗超被谢道韫瞧的有些微窘,微笑着问道。
“看看你长得美不美,会不会像卫玠那样,被建康的女子们驻足围观!”谢道韫笑着调侃道。
她这话还真不是乱说的,因为现如今他们身处之地,的确有一些女子正驻足而立,指着郗超品头论足。
也不知是因为谢道韫的调侃,还是旁人的品评声落入了郗超的耳,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红晕镀上郗超的面颊,额头微汗,只有脚下的步履还能硬撑着从容。
谢道韫瞧得好笑,却也不再多说,只是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酒肆,领着郗超和谢玄向着那边走去了。
三人入店,街上那些妇人们总算是纷纷散去,郗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抬起衣袖轻擦额头。
“不错嘛!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从容,看来建康城中今日又要多一番佳话了。”三人入座,谢道韫不由得笑着打趣。
郗路几人在旁边的一处食案旁围坐了,并不与谢道韫几人混席。
“装出来的。”郗超学着谢道韫的模样摊手,苦笑着道:“表妹休要笑我!”
此时已至正午,谢玄在一阵胡闹之后,终于知道了饥渴,杵在那里连话都懒得多说。几人身处之地是北市最大的一处酒家,正巧赶上这赶集的日子,生意自然是红火的不行。谢道韫几人虽然在二楼,四周的嘈杂声却也是不绝于耳。
坐在一旁的郗路眉头直皱,总觉得自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可身为下人,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盼望着几位小主子能够早些玩腻,快些回家。
没有谁注意到,就在谢道韫一行人进来不久后,又有五个矫健男子走了进来。几人皆是腰间配刀,想来是豪侠一类的人物。
这种人物在建康城中并不少见,有很多江湖草莽出身,会些功夫的人,都喜欢来建康城讨生活。若是一不小心遇见了哪个高门士族的赏识,那可就是一跃龙门身价百倍了。
所以,几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店中旁人的注意,郗路的目光也只是在他们腰间的刀上停滞了一下,眉头微蹙后,便也没有了下文。
热腾腾的鱼汤上桌,几人都先饮了一碗。这建康城的初冬虽然不如何冷厉,但在外面呆的时间久了,难免沾染上不少寒气。一碗鱼汤下肚,这五脏六腑似乎都舒坦了不少。
食不言的规矩早已被融入了骨子里,所以在饭食都上来之后,众人都只是闷声吃饭,没有人多说什么。
那五个后进来的男子正巧坐在不远处,喝了一阵子酒后,那为首的男子微微使了一个眼色。坐在他对面那膀大腰圆的男子会意,起身向着后院走去。
去后院当然是去找出恭之所,这是世人皆知的常识。可这名男子却不是来出恭的。
他左转右转的,摸到了厨房的所在,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做菜之声,舔着嘴唇嘿嘿一笑。
“娘的!大冬天的放火,也不知头儿是怎么想的。”他碎碎叨叨的骂了一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以及早已准备好的引火之物,哼着不知是哪里的方言唱出的小曲儿,大手大脚的冲着身前的柴火墩摆弄起来。
柴火的干燥做的很好,并没有因为下雪而阴湿,所以火很快的着了起来。那汉子看着自己的杰作傻笑了一下,便哼着小曲儿原路返回。
重新到二楼席间盘腿坐下,他冲着自己对面的老大笑着点了点头。那为首的阴厉男子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后院的火烧得很快,的确很快,似乎是,有些太快了……尤其是当厨房中的好些人手,被应拽到前院来忙活的时候。
做菜的师父名叫李刀,他挽着衣袖,因为长年被烟熏的关系,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着更小了。扶着铁锅的左手时不时的颠动几下,那灶台上的火气便随之向外吞吐着,带着一丝别样的韵律。
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操作了,正在炒菜的他正在出神,想着今天能够领到的月钱有多少,是不是应当给自己的女人买上几对镯子。还有翠云楼的芳儿,也有好半个多月没去看她了吧,今晚要不要过去喝喝酒,再和翠云楼的老鸨好生商量商量,看看自己攒下来的钱,够不够给芳儿赎身……
年逾四十的他有很高超的厨艺,正是因为他的缘故,这家酒楼才能在北市数年屹立不倒。他用带着油污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将袖子向上卷了卷,心中奇怪,今天怎么这么热?而且,似乎酒味也要比往常大得多……
李刀皱了皱眉,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来,回头向着平素放酒的地方望去。
柴火保存的很好,的确很好。就是离酒缸太近了些,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火遇酒便是忽的一声大作,无声无息的快速蔓延起来,直至触碰到旁边那几坛被密封起来的三十年女儿红,微微的顿了顿后,便凝成了一声爆炸的巨响。而李刀回头的时候,正是这一刻。他很幸运的看到了几个酒坛陆续被炸开的瞬间,也很不幸的被带着火焰的酒水泼中。火焰在他的身上大作,他惊骇莫名,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迎接他的却是灶台上的火焰。
李刀和柴火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到最后,他还是在和柴火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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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影子在食堂吃饭,迷迷糊糊的随手指了一盘,拿回桌子上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绿豆芽炒黄豆芽……众人绝倒之余不由慨叹,这食堂胡乱做菜的等级果然又提升了啊~!)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十二章 火中急救人
感谢寂寞-冬季的再次打赏!哎!如此厚爱,影子都汗颜了~~嗯!影子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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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几声巨响,惊骇了周遭的所有人。不单单是酒楼中的客人,就连外面那些行人都瞪大了眼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酒楼二楼,那五名围坐着的男子同时抬头,为首之人举杯的手听到半空中,向跪坐在自己对面那名帮大三粗的男子投去询问的目光。可惜后者也是大张着嘴,瞪大了双眼,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原本只是想要放火,引起小小的混乱就是,怎么到如今竟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就在那声巨响发出后的两秒内,酒楼中的客人们就纷纷惊慌的站起身来,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女子的尖叫、孩童的哭闹以及男子的惊恐、呵斥之声混作一片,其中更有隐隐的摧拉崩倒之声夹杂。
借助着酒和风,火势蔓延的极快,片刻就已经烧到了堂前来。多数人在危机中总是无法冷静的,更何况是在这人多拥挤之时,更是二话不说的往外逃,这就免不了与旁人有了碰撞摩擦。
“小娘子莫怕,小的们护着您出去!”郗路在第一时间内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谢道韫和谢玄身边,就要将他们两个抱进怀中。
郗路本以为谢道韫姐弟两个会被吓得不成样子,谁知,小谢玄只是嘴唇紧抿,脸色微白的死死拽着谢道韫的衣袖,而谢道韫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仿佛什么危险都没有发生一般。郗超也早已长身而起,面带微笑的摸了摸谢玄的头,柔声道了句“别怕”。
谢道韫见郗超与谢玄的模样,不由得暗暗赞叹。常言说三岁看到老,果然是不错的。这两个人,不过是如此年纪就这样沉稳,日后再经历练成大业,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她看得清别人,却看不到自己。在外人看来,郗超、谢玄固然是能称得上沉稳二字,而她这连面色都不曾变的架势,更是让人惊愕不已。而她的这种淡然也有了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谢家的几位仆从也在她的影响下,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莫慌!我们慢慢下楼,千万别同他们挤!”谢道韫出言吩咐,语调不急不躁,清泠若山间溪水。
郗路点了点头,将谢玄抱了起来,又想要去抱谢道韫却被后者止住。谢道韫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便提起了裙角,自顾自的向楼梯口走去了。郗超暗赞一声,也大步跟上,伸出左手虚扶着谢道韫,准备时刻搭上一把手。谢家的仆从也立即互了上去,生怕自家的小主子出一星半点的问题。
紧跟在谢家人身后的便是那五名佩刀男子,他们互相暗通着眼色,不知正在安排着什么勾当。
酒楼一楼早已成了一片火场。那苇席、木制的食案都是易燃之物,再加上酒精的助兴,更是燃的飞快。当谢道韫一行人到达楼下的时候,大火已然吞噬了一楼的三分之一。
中堂的梁柱被烧断了一根,吱吱嘎嘎的倒在了地上。在一片惊呼声中,有名男子躲了慢了一步,被那柱子砸到了左腿小腿,身上的衣物遇火,瞬间就烧了起来。旁边的人惊恐莫名,生怕那人身上的火再传到自己身上,只顾自己向外奔逃,竟是没有一人上前相助的。
那人痛呼着,下意识的向前挣扎,硬生生从那柱子下将左腿抽出,却已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惨不忍睹。但他身上的火却没有灭掉,他不住的在地上翻滚,凄厉的叫声传到人们的耳中,却只能让旁人跑的更快。
“妈的!”郗路低声骂了一句,将怀中的谢玄往自己身后的谢家仆从怀中一塞,二话不说的跑了过去。
谢道韫眉头一皱,也不多说,头也不回的向外大步走去,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郗路一头冲进危险中一般。
这在外人看来未免薄凉,但谢道韫知道,以郗路的身手,并不需要她去担心什么。现如今,将谢玄、郗超带出火场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郗路几步奔到那“火人”身边,低声骂了句什么,半跪下来,双手一错就将那男子身上正在着火的衣物撕了下来。那男子惨然痛呼,下半身鲜血淋漓。
着火的衣衫被郗路随手仍开,可他自己的衣袖却又烧了起来。郗路眉头微皱,二话不说,痛痛快快的出手,将衣袖撕了下来。
就在郗路想要带着地上的男子向外逃的时候,那被火柱隔断的大堂里侧,竟隐隐传来孩童哭闹的声音。郗路神色一凛,隔着火焰向里面看去,却见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身影,显然是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而那妇人怀中抱着的,正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孩。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真他妈的晦气!”郗路又是气极的一骂,单手拎起地上那仍在惨呼的烧伤男子,高声唤了声谢家一个仆从的名字,便将那男子向外扔去。
还好那仆从反应不慢,下意识的接住向自己飞来的物体,却是险之又险的救了这男子一命。
谢道韫在楼外,虽然没有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见郗路不肯出来,便也猜到了八九分。她眉头深皱,低声骂了穿越以来的第一句脏话,道:“他娘的!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
这句话并没有刻意的避讳他人,所以身旁的谢玄、郗超,以及谢家的仆从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谢道韫,似乎自家小娘子爆粗口这件事情,要比街上着火死人大得多……
谢道韫完全无视众人的呆若木鸡,冲着一旁呆呆的看着燃烧中的酒楼的锦衣男子喊道:“掌柜的,快去找水!”
那男子正是这酒楼的掌柜,他在众人的推搡中从酒楼中逃出后,就木怔怔的看着快要被烧成灰烬的酒楼,魔怔了一般。就连谢道韫冲着自己喊话,都根本就没有听见。
谢道韫前世虽然是特工,在她手上的被结果的性命不知有多少。但她有自己的原则,尤其是在重生之后,这种原则就愈加清晰起来。第一,她绝不准许自己关心的人受伤害!第二,她亦不准许无辜的老弱妇孺受伤害!
所以,当她看到郗路不顾死活的往火场里冲,而那个掌柜还如同木头人一般,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的时候,她就怒了。
谢道韫大步走向那掌柜,提起裙角、照着那掌柜的腰身就是一个飞踹!一边踹还一边骂道:“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快去找水啊!”
——
(这章写的不顺,改来改去还是不怎么满意。哎,大家将就着看吧……
And一句废话:连麻辣烫都变成七块钱一份,这个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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