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中淡淡的馨香熏得我只想闭眼休息,凉凉的春风袭来,我喜欢这样的春日。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少年,他正着颜色告诉我,不要再往后退了,再后退就真的无回了……
无回,无回……
我猛地睁开眼睛,凑在我面前那张我不甚熟悉的俊脸瞬间后退,是狄御。我松了口气,那缠人的梦魇已经消散。
“你怎么回事?”说话的人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可惜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不太招人喜欢。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这个房间扫了一眼,只有狄御和坐在一边打盹的迪福,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失落?我无言,那种感觉叫失落吗?
然而狄大公子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他走到我面前,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逼视着我,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晕倒,居然连太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我摇了摇头,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按我以往的经验,这样的状态已经可以干任何一件事而不需要躺在床上做一个柔弱的女子了。我挣扎着起身,熟络的一手撑床,一手掀开被子,然而我的动作被制止了,我仰头看他,他一脸懊恼的收回放在我手臂上的手,揪了揪头发说道:“皇甫逍被叫去见皇上了,你在这休息一会,等他回来。我先出去了!”
说完这话,他抬步就要往外走,经过迪福的时候,不知为何重重的扯了一把她的头发将她痛醒后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未加思索地,我喊了出声:“等等……”
他蓦地顿住脚步,并不回头,静静的站着。
我好笑的问出疑问:“千荷宴结束了吗?”
“恩!”他生冷的扔下这个字替我关上了门,将他自己关在门外。我瞥了一眼抚着自己后脑勺,脸上还留着刚睡醒时的睡痕的迪福,好心的说道:“迪福啊,你再睡一会,时候没到。”
“恩……”茫然的她一听这话,刚抬起的头又埋在桌上酣睡起来,然而马上,她尖叫着跳了起来,然后盯着我死死的看了好一会,才开口:“小姐你醒啦?天哪,我居然睡着了!小姐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担心你的,会睡着实在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太累了,我明白。”我善解人意的替她接上下半句,本来,我莫名其妙的晕倒给他们带来了恐慌或者别的什么,那是我的错,不是她的!
“小姐……”她无奈的拖长了音调,还想再说什么时,门再度被打开,那个坐在轮椅上披着月光的人被狄喜推了进来,他定定的看着我,幸好,他眼中不是那种该死的疏离与冷漠,他说:“醒了?”
我微弱的笑了笑:“是啊。”
氛围陷入安静,然而我竟然觉得那种感觉像是隽永,有了多少年默契一样的对话,如橘黄色的夕阳撒进房间,朦胧美好。即使,我知道,这意味不了什么,至少我的心依旧是平静无波的。
“醒了?”
“是啊。”
第五章 千荷宴(四)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他收回视线,我亦抬头看着缓缓走进来的狄御。
狄御踩着一地破碎的月光走到他面前,说道:“夜已经深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宫了?今天来千荷宴的人都已经走了!”
皇甫逍沉吟半晌后,然后说道:“好。”
我笑了,一径的虚弱,开口调侃道:“公子,我不是那些娇弱无力的千金小姐,今日我失态于圣上面前,全因为我这没根的老毛病!”
他只是抬头淡淡瞥了我一眼,就成功的让我噤了声,突然我觉得有些悲哀,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云舒竟有这么一天,难道是说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我落魄了?
“你们俩给云舒收拾一下,尽快出发。”
说罢,皇甫逍与狄御便一走一坐地出去了。
“小姐,”说话的是狄喜,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们出去的背影,轻声说道:“你要扮演的云小姐可不是什么绿林高手,而是可以与公子并肩的巾帼啊!”
原来是这样,我并不是要来保护他,而是要做一个可以拿得出手可以随时抵挡商小姐一类人的人,我并不需要无所不能,所以,晕倒当场也无可厚非,是吗?原来,还是我多心了呢!
从纤隆殿到宫门口,我们坐的是宫里特有的轿辇,一人一顶。待到宫门口时,我才坐上那宽敞的华丽马车,车夫是那个低调到底的隐修。车厢里,他已经坐在里间,静静地看着我进入,放下车帘,坐下。马车开始奔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除了车外得得的马蹄声,我还能听见车厢里几人的呼吸声,浅浅的,淡淡的,萦绕在整个车厢里。
“云舒。”
他开口了,直直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浅浅的笑:“嗯?”
“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晕倒了是吗?我苦笑着摇头,说道:“说来惭愧,我这个自幼习武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头痛的坏毛病,一旦发作,就必须咬牙扛过去,而今天发作的太厉害,我实在,我很抱歉。”
他没接过我的话茬,只是收回落在我身上的视线,轻轻地说,又似在承诺:“无须抱歉,我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你不需要在意。”
………………
很快到了王府, 马车直接驶进了落桥轩,我跳下马车,便被已经闻讯候在那里的七七强自拖回房间泡了一个热水浴,安置在床上,休息。我有些无语的看着手段强硬的七七,身体已经置身于薄被中。
她摇了摇头,竟然还在唏嘘。她指了指我的额头,一副悔之晚矣的表情,就差捶胸顿足了,她说:“我怎么会认识你啊!你大大的打击了赤发白练在我心中的形象你知不知道?!”
我无言,翻过身,闭眼睡觉,对七七的反应置之不理,这样比较有利于我跟她,至少她不会对着一个没有反应的人一直摆着晚娘的面孔,说着那些强硬又柔软的话!
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没有关紧的窗户泄进来,吻上我床边雪白的纱幔,摇曳生姿。头痛已经消失,这种习惯性毛病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即使有一些后遗症,但在我而言也不过尔尔。
走出阁楼的时候,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我疑惑的踏进我的桃林,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没想到,初夏时节清晨的风也是有些凉的。我紧了紧身上的单衣,想到昨晚莲溢园边的满池荷花开得一片清凉灵透,一股冲动便涌了上来。不知不觉,春已经走到了夏,很想知道落桥轩外那池荷花开得如何,与莲溢园相比,又是否逊色呢?
环顾四周,仍旧没有一个人影,我独自一人穿过那些没任何规矩排列的树,在清晨新阳的沐浴下,第一次一个人,主动走出落桥轩。
逍王府的荷花池叫做莲汤,名字很特别,所以一直记得清楚。莲汤旁边的亭子好像叫做一松亭,只是因为亭子边上只有一株松树。我一直很奇怪,逍王府里取这些名字的人是谁。
花园里已经有佣仆在打扫了,他们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察觉我的到来。我更为欣悦的走近莲汤,这是一个很大的荷花池,在清晨的微风吹拂下,硕大的荷叶像卷起一层绿浪一般激荡开去。荷叶中,到处都是待开的莲苞,在风中亭亭玉立着。
荷花池最中间有一个凉亭,旁边的水中的假山今日愈发的清俊,一时兴起,我抬起脚步纵身掠去,悄无声息。我立在假山上,俯视着眼前的凉亭,里面坐着几个人,在浅浅的品茗着。他们有事在说吧?我好脾性的准备撤离,在他们发现我之前离开,然而,我听见了我的名字。
说话的是晏衡,他垂手站在亭子的里侧,他说:“云姑娘昨日莫名晕倒,皇上也没有说什么吗?”
这个问题也正好是我关心的,我也想知道,皇甫逍带入千荷宴的女子竟然突然晕眩,作为君王,作为父亲,皇上会说些什么。一念及此,我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在假山上寻了个不容易瞧见的地方倚住。凉亭里只有三个人,皇甫逍,狄御以及晏衡,我有信心在他们发现我之前完美退下。
皇甫逍只是自顾自的喝茶,抬头时,眼睛不经意的瞥向假山处,因为他眼神太过锐利,我一度以为他发现了我,然而他只是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回答道:“他们没有怀疑,只是问了问云舒的底细。”
“只有如此?”
“不仅仅是,如果他们夸赞云舒诗作的应景又婉约也算的话。”皇甫逍的神情一直淡淡的,远远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不过,”沉默着的狄御思吟一会后,说道:“云姑娘站起来时,在场所有人都有失态之举。难道云姑娘的姿容果真能令到所有人失神?”
我哑然,自问是没有这种绝世芳华的,不过这也就是说,当时大家的失态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与那凉亭中的狄御一样,不得而知。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那唯一可能知道的人身上,他扯了扯嘴角,笑道:“这个皇上倒是说了。”
“是什么原因?”狄御的语气听着感觉有些迫不及待,略显焦躁。
他低头,又笑,复又仰头喝尽杯中的茶,才看着远方说道:“因为云舒,与两年前过世的诚嘉夫人长相极为相似。”
第六章 一松亭糗事
诚嘉夫人?对于这个名字我没有任何印象,更别提见过她,可是,为何会传闻说我与她很像?
显然有人比我更为讶异,凉亭里,狄御已经跳脚,他语气很冲的问道:“诚嘉夫人已经死了两年了!连皇甫珛都没有跳出来说她们很像不是吗?”
晏衡大力的咳了几声,手握拳放在嘴边,以沉默来提醒狄御的失态。
脸色未变的皇甫逍只是扫了狄御一眼,继而开口吩咐道:“狄御,你去我书房把云舒写的那首诗拿来。衡叔,你去将关于这个诚嘉夫人的资料整理过后并上早饭已经送到这里。”
他话音刚落,那两人已经正了颜色,点头便从凉亭另一端的石桥上离开。我看着远去两人的背影,有些无措。如果我继续躲在这假山上偷看偷听,倘若被发现,总是尴尬。可是,他们即将要说的事情与我有关,我倒不在乎他们怀疑我并且调查我,可是,与我长相几乎一样的人,我没有办法没有好奇心的。
正踌躇间,凉亭的人已经转到正视着假山的角度,如若我一不小心,他便能看见我,我叹了口气,已然决定暂时委屈自己的好奇心,准备翻过假山,悄然离开。可是,不远处的凉亭传来声音,还是那一径的冷峻与清透:“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吃早饭吧。”
我丝毫不怀疑他是在跟我说话,心中掠过一丝不自在,懊恼的转身跃进凉亭。以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躲避来说,他能发现我的存在只能说明他的武功造诣在我之上。我惊奇于他这样的身体居然练就如此好的武功,倒是稀奇……
“你要一直这样背对着我吗?”
呃?刚收回思绪,我才发现我自进入这个凉亭,就一直以一个背影对着他暗地里忖度他,实在是有够丢人!我赧然的回头笑了笑,嗫诺着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了。这情形明摆着我此时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了!
他淡淡的看着我,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慢慢有了一条裂缝,然后,他笑了,甚至越笑越欢,到后来已经忍不住到用手掩盖不了了!我无语无奈的看着他笑,除了扯着嘴角保持一个僵硬的微笑以外,已经不知道需要用什么来打破他有些放肆无礼的笑了!
终于,他放下了手,脸上笑意依然很浓,好像这才看见我一脸的茫然,他指了指不远的石椅,示意我坐下。直到我依言坐下,他才说:“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照镜子?”
什么?我下意识的伸手抓向头发,没什么异样啊,虽然未曾很细致的绾起,可我有随手拿起丝带绑在身后的。我抓了又抓,没事,然后我低头,身上的衣服不多,可是一件件穿得很整齐,应该也不会失礼于人前吧?那么,难道是脸?
我无助的望向他,他的食指果然是在轻轻敲打着脸颊的,我颤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脸,没事啊,依然……怎么会有一点紧?怎么会有一块块的凸起?我急忙双手仔细的摩挲着脸,这……这分明……
殷七七!!
我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皇甫逍,准备跃出凉亭来整理一番,可是,我身形未动,衣角却被拉紧。我已然薄怒的回头,他向荷花池的对岸瞥了瞥,好笑的说道:“已经来不及了……”我看过去,果然,一整排端着食盅的下人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从这跳下去,将就着池水洗一洗吧……”
他话没说完,我就已经一手撑过栏杆,纵身跳下,在假山与凉亭中间细细的流水中,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使劲洗着脸,我发誓,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丢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感觉脸上都要破皮了,直到水中倒影的脸已经没什么异样的时候,才终于放弃继续蹂躏自己的脸。旁边高处的凉亭里已经传来布菜的声音,以及各种说话声,而且,皇甫逍说:“待会再说,还有人没到。”
我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上天保佑皇甫逍不要是一个长舌妇……
刚刚鼓足的气还是很快泄了下去,我跳上假山,慢慢转过身,凉亭里人不多,四个婢女在凉亭与石桥的相接处站着,还是原来那三人端坐在已经摆满小菜的石桌边,看着我这个犹如幽灵一般出现的人,其中两个的脸上满是错愕。
我微微甩了甩头,这才发现原来绑头发的丝带不知何时已经掉了,此时的我就如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对他们森森的微笑……
“过来吃早饭吧。”皇甫逍远远的招呼我,这让我怀疑我今日出现的糗态是不是他吩咐殷七七做的……
皇甫逍作为王爷,他的早饭是相当精致的,可是于我,都是一样,如同食蜡。终于熬过食不言的艰难过程,我看着她们撤下碗碟,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也许,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幸好,他们的思绪并没有放多少在我身上,于是,我坐在一边静静的听,原来,诚嘉夫人是当今太傅首席大学士姬传瑞太傅的独女,两年前嫁给当时的二皇子皇甫珛,可惜红颜薄命,新婚当晚因病发不幸过世。她的过世,让与她感情颇深的二皇子食不知味夜不能寝,皇上也因失去了如此婉约美好的儿媳而心痛,并赐谥号“诚嘉夫人”,她的老父姬太傅更是因为女儿暴毙而一夜白头……
我听得唏嘘不已,心里竟泛过一波又一波的酸涩难过。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了!”狄御叹道。
“是啊,正是因为……”
不是我故意打断衡叔的话,只是因为我看见了落桥轩门口那跳脱的身影,我满含歉意的留下一句:“你们继续”便不管不顾的冲她奔去……
第七章 亭内话云舒
〓〓〓〓〓〓〓〓〓〓〓〓〓〓我是人称的分界线〓〓〓〓〓〓〓〓〓〓
自那抹单薄纤细的身影奔着落桥轩奔去之后,凉亭内的三人都有片刻的怔神,然而,似乎都不一样。
晏衡捧着那张薄薄的宣纸,不禁感叹:这个号称是第一杀手的女子,竟有这样的才思,当真不易!她的字很大气,却不失女子的娟秀,是好看的小篆。最重要的是,她的诗句没有半分煞气,更没有脂粉气了,这样的情思又是特别特别的不易!他激动的要分享他的发现,可是,那两人却都没什么表情,可是,都很不对劲!
狄御的笑有点傻,脸上还有着极其可疑的一抹红赧。皇甫逍握着茶杯,淡淡的品着里面的香茗,可是,他眼中流转的不是往日的冰棱,即使那是一瞬间一闪即逝的,晏衡作为逍王府的老人,却是能捕捉到的。
这是怎么回事?晏衡也瞥了一眼那个已经拖着七七消失在落桥轩门口的身影,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