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他来的时候,我已经面朝里侧,睡熟了,即便,那是强装的,即便,那是他一眼就能看穿的……
第九章 皇甫正拒婚
他在我身边,坐了一夜,一夜都没有说话。我丝毫不怀疑他知道我装睡的事情,但是他没有点破,或许他也是知道的,那种不安,不仅我有,他也有。
在快要黎明的时候,我终于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意识混沌之际,感觉到身后温热的怀抱,以及,我很熟悉的气息,紧紧将我包围。
醒来的时候,房间的窗户缝隙中透进来丝丝和煦冬日阳光,斑斑点点的落在地上,桌布上,抬眼看去,空气中似乎还有着点点粒粒的颗粒,在飞舞着,叫嚣着。然而一切都是没有声音的。
我站起来,走到窗户处,打开窗户,迎面扑来的是一阵很清新的凉意,眯了眯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株梅树,枝虬盘旋,在瑟瑟的东风中,傲然而立。什么时候,能见到梅花呢?梅花开罢的时候,便是春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漫山遍野就都是粉嫩的桃花了,纷纷扬扬,如精灵般,闯进生命里,再也挥之不去。
其实,自从武功被废了以后,我便真的从骨子里透着轻松了,可也变得多愁善感容易憔悴。即便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戾气与淡然,我的生活,也还是有些乱。
七七进来的时候,我被她手中食物的香气吸引,立即就跳了过去。那是一碗细米粥,里面加了些调料和补品,比如莲子之类。我迫不及待地要接过来吃,七七却一把将我的手拍掉:“没有洗漱便要吃饭,你昨天的利益全白学了吧?”
尽管挑了挑眉,我还是依言去早已准备好的洗漱用品前将自己好好地拾掇了一番,因为手伤,大部分的事情还是七七代劳才完成的。洗漱完毕,七七生生将我按在梳妆台前,为我梳发,上妆。
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里面那张脸,轻声道:“七七,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五更的时候,还嘱咐我给你熬粥,清淡些,但是要补身子的。”七七眼睛都没有抬,随口说来。
我点了点头,五更是要早朝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今天皇甫珛会不会去……
轻轻晃了晃脑袋,头上的头发在撕扯下,痛了起来,七七对着镜子里面的我,问:“你在干嘛?”
七七的眼睛一如初识时那般明亮,薄薄的嘴唇一旦抿起,便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凛厉。我想了想,开口问道:“七七,你们和皇甫逍是怎么认识的?”
对于我的疑问,七七抬起头想了想,方才答道:“在凉城的时候,我们就遇到过一次公子,不过那个时候公子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当时在他身边帮他的是隐修。”
说到隐修的时候,七七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她见我但笑不语地看着她,轻轻咳了两声,继续道:“我跟哥哥出手帮了些小忙,就此别过了。可是,没过多久,我跟哥哥被仇家追杀的时候,竟然又一次碰到了公子,他都没有出手,只单单坐在那里,我们的那些快要将我和哥哥生吞活剥了的仇家竟受伤的受伤,认输的认输了。那一次,我跟哥哥就决定誓死守卫公子,以报他的恩德。”
说到这的时候,七七眼中的坚定和诚意一目了然。我愣了愣,浅浅地笑了。随即,我又问了另一个人:“那罗佑呢?你认识他吗?”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摇了摇头,便状若无意的垂头继续为我梳妆。
看得出来,皇甫逍在回皇城之前,早已布置好了许多,只是,当真全是江湖中人么?贸然入皇城,引起那么多的杀手追杀,想必也早已有人盯着他了。
不多时,七七已经为我整理好了,我便站了起来。虽说七七来自江湖,但良好的家教不难发现,她的梳妆能力早就不输于我了的。
唉,叹了口气,要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挥散。其实我根本无谓要去问这些事情,想这些很可能给我带来不悦的事情,本来离大婚就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了,我何苦还要给自己找些不愉快呢?或许,我做一个快乐的新娘子,幸福地准备出阁才是让大家都能感到欣慰的做法吧?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执着于自己的心一次,我便放纵一次,将这十几天,过成我这十八年来最后的单纯快乐的时光,岂不是更好?
打定主意以后,我便拿眼偷偷觑着七七,她被我盯得实在不自在的时候,便拿起放在一边的盛着粥的碗盏塞到我手里,一股温意从指间透进心里,我拿起汤匙开始细嚼慢咽,状若无意道:“七七啊,隐修是什么时候跟你提亲的?”
七七的脸霎时红透了,嗫诺了半天,方才开口道:“他跟哥哥说的……”
“哦,”我放下手中的碗盏,故作恍然大悟,又笑了笑道:“那七七,你喜欢铺张一些的婚礼,还是简单些的?”
听了这话,七七的头都要低到胸前去了,好一阵讪笑以后,才对我的欣然笑意有些恼意,嗔道:“你先把自己嫁了再说,不用忙活我的事情……”
“可是,皇甫逍说你们的婚事等我过门再做主意……”
我眨巴眨巴眼睛,直接使得七七又羞又恼地想要扑过来掐我,我一时没躲开,真的有些岔气,这时候,门被敲响,我收起放肆的笑意,往回看去,门已经打开,是锦安。她只是扫了一眼我和七七的脸,才开口问道:“你的手伤了,今天还要练习么?不练的话我就把那几个老太婆赶回去……”
“长公主,”我点了点头,笑答:“当然是要练的,如果不练,岂不是要被说成是恃宠而骄了?”
“嗯。”锦安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可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道:“大兴国的公主已经到了皇城别院,延启国的公主也已经要到皇城了。按着习俗,过些天,皇后是肯定要请你们三个陪她逛御花园的,你要有点心理准备,知道吗?”
我笑了笑,对锦安行了一个大礼,用得全是宫规礼仪那一套,道:“我知道了。”
锦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出了门。看着锦安隐去的背影,心神有一阵恍惚,陪着皇后逛御花园?呵!
吃过早饭,便去了锦安特地空出来的一个阁楼,开始跟着那三个长得有些“奇异”的嬷嬷学习那些我耳熟能详信手拈来的礼仪,还装着什么都不大会的样子,这样,才让那三个嬷嬷渐渐地放下心防。
一日下来,很累。
吃过晚饭洗过澡以后,皇甫逍便来了,他捧着我绑着厚厚纱布的手,嘴角溢笑道:“怎么看着像个馒头呢?”
我笑着抽回手,仔细看了看,道:“明明是包子……”
房内只有我们俩人,榻上的香炉一直袅袅生烟。嬉笑下,他将我抱紧,小心翼翼地握着我那不知是包子还是馒头的手,道:“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知道吗?若是那些宫规你不想学,大可以不学,你不需要为我勉强你自己。”
我靠在他的肩上摇了摇头,我要学的,我不能落人口舌,我既然决定要做你的妻子,就一定是做你最完美的妻子。你不需要拖油瓶,我也不愿意,就这么简单。我在他的肩上蹭了半天,怕他不知道我的意思,便开口道:“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难,没有什么威胁,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嗯,我相信你。”他一手抚过我的头发,将我紧了紧,有些轻得笑道:“云舒,你期待么?”
“什么?”
“大婚。”他将我拉开一些,对着我的眼睛道:“我期待,我恨不得明天就是大婚。”
我笑了笑,借低头来掩饰自己的窃喜和羞涩。抬头时,已经恢复往昔,笑道:“听说两国公主都到了?”
他点了点头,眼中有刹那的冷光,但转瞬即逝。遇上我询问的眼神,他定了定,便笑着拥我坐在床沿,道:“大哥拒婚,已经闹得很厉害了。”
皇甫正?
许久不曾听说过这人的一丝讯息,如今听来,竟是这样的原因。我微微皱了皱眉,道:“大兴国公主似乎已经到了别院,大皇子这个时候拒婚,岂不是要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大哥向来任性惯了,他从来看不会别人眼色,父皇大怒,于他来说不过是千万次中的一次罢了。不过,这次大哥的闹是有计划有目的的,似乎周遭的反应也早已预料到了一般,丝毫不见慌乱。”
听了这番话,我愣住,半晌后才问道:“难道大皇子身后也有人?是谁?”
他侧过来看了看我,嘴角的笑,似乎有些苦涩:“是一个被忽视了很久的人,或者说,大家都想不到他会是大哥的人。”
听着这样的言语,我心知他并不想告诉我那个背后的人是谁,或许,真的会很出人意料吧?索性,我也不再问了,乖乖地靠在他的肩上,闭眼假寐。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如早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一般,我习惯了白天跟着嬷嬷学习礼仪,背着宫规,晚上,静静靠在皇甫逍的怀里,安眠。
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在接到皇后邀赏御花园的懿旨时,我万万没想到,赏花会赏出那样的祸事来!
第十章 御花园赏花
那天是十一月初一,我想我这辈子很难忘记那天。
早上我醒的时候,皇甫逍正准备离开。他见我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可还是笑着低头为我掖好被角:“醒了?”
“嗯。”我呢喃了一声,满足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坐起身来。对上皇甫逍即将要质询的眼神,我笑道:“今天,我可是要进宫陪着皇后和两位公主赏花呢,可不能丢了你的脸,你说是不是?”
他不禁莞尔,伸手摸上我的脸,坐在我身边,将滑到我腹部的被拉了上来,道:“你若不想去,就不要去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这个生怕我受了一丝委屈的男人,说不感动是假的。我与他同床共枕那么久,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唇上纠缠而已。只不过,我像是轻易就能被委屈到的性子么?即使我清冷淡漠对那些人不会太过在意,可我毕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我伸手将他的衣领扶好,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可以不去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妯娌之间都是很容易心生嫌隙的,我总不能让两位公主同仇敌忾来痛斥我的目中无人吧?”
他皱了皱眉,站了起来,准备洗漱。
我知道他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心疼我跟着那些人说不得一句真心话的不自在,他知道我喜欢无拘无束,便不想束缚着我。但是,出淤泥而不染,洁身自好该还是不难的吧?看着他一径忙碌的背影,也掀开被子,拿过床边的长袄披上,坐在梳妆台前,一手直颐,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好。”
颀长的身形顿了顿,他回过身来,用手捧着我的脸,在我的唇上摩挲。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很快停了下来,随即,他眼中光芒闪烁了几分,道:“如果不喜欢就找借口回来。我不希望你委屈,我不希望嫁给我会给你带来这些,知道吗?”
细细地凝视着眼前这张有着坚毅线条却时而温和笑着的脸容,手指下意识地轻点上去,突然起了玩笑之心,便故作不悦道:“你每天都来公主府,怕是我的名节全都被毁了吧?”
他愣了愣,转而笑了,道:“所以我绝对负责到底!”
面对他的坚定,我有些无奈。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般的反应,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心中低叹一声,抬头看了看紧闭的窗户,似乎已经有了微弱的光透了进来,于是伸手推了推他:“你该走了。”
“退朝以后,我会去找你。”
留下这话,他便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其实,我知道,在公主府,知晓他每天都来的除了我和七七,那便只有锦安了,这又何来的毁我名节之说呢?但犹记得,我曾两次对另一个人信誓旦旦地说:我是皇甫逍的女人……
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烦杂赶出脑海。这时,婢女们已经来到门前敲门,我轻轻打开门,开始一系列冗杂的仪式般的举动——沐浴,换衣,梳妆。
身上一袭水蓝色的无袖对襟长袄,内着白色云锦长裙,外披乳色绒料披风;头上一只款式精致做工精细的白玉簪子,与手上第一次戴在外面的白玉镯子相映生辉,浅描粉黛,轻施脂粉,再看向镜中的那女子,仿若不认识了一般。为我打扮的婢女低声惊呼:“郡主真如天仙一般……”
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走了出去。
院外的地上,无论什么都染上了厚厚一层白色,乍看之下,本以为是薄薄的积雪,还来不及兴奋,便意识到,那是白霜而非雪。已经十一月了,皇城还是吝于降雪!
坐上宫里特地派来的华丽鸾轿,我的心一下子也提到了高处。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有些惊惧。莫名的,凭空的,一种不安的情绪从脚底窜到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或许,是该找个借口离开吧?
这个念头自从跃进脑海,就再也不肯散去。心下无奈,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胆怯了?
鸾轿在未央宫门前停下,门前已经有了两架同样华贵的鸾轿。看来,两位公主来得都比我早。下了鸾轿后,我抬头眯眼仔细看了看那烫金的“未央宫”三字,总觉得那其中泛着不易觉察的红色。
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给我行了礼后,便要将我迎进去。我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款款走进未央宫。
今日的游园,不许带一个随侍,只能只身前来。皇后美其名曰:人多不适合婆媳聊天。
婆媳聊天?呵,那只要皇后跟延启国公主就可以了,又何必要我来呢。
所有的冷笑腹诽在见到皇后以及站在殿内的另外两人,全数咽了回去。我依着那嬷嬷教的礼仪给皇后行了礼,轻声道:“云舒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
“够了够了,呵呵,”皇后已经站在我前面,伸手将我拉了起来,脸上是一片温和笑意。仿佛,她对我这三儿媳有多喜爱。她将我细细打量了一遍之后,才笑着对我身旁的两位公主道:“瞳茵,凌羽,这是我们曜日国的郡主,云舒。”
“你就是云舒?”
说话的那个着了大红色长裙的公主,她看我的眼底有着极为鲜明的抵触,而那眼瞳,一如我曾经见过的另一个人,异色。只不过,她的异色,较之她的兄长已经淡了许多。她的下巴尖利,脸蛋似乎只有巴掌大,紧紧抿着的唇,很明白的告诉我,她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着敌意。
“凌羽,你听说过云舒?”皇后似乎很是吃惊,眼睛却不偏不倚的落在我身上。皇后这可是第一次称呼我为云舒,不同于以往的婉云呢!我心中想笑,却还是笑了笑,稍稍福身:“是,我是云舒。”
红衣公主——凌羽只是极淡的再次瞥了我一眼,对皇后道:“有所耳闻,郡主的名声可是响得很呢!”
我收回视线,看着另一个一直沉默着的紫衣公主,微微笑了笑:“这位一定是大兴国的瞳茵公主了?云舒见过公主……”
仿佛很不自在,瞳茵伸手将我拉住,眼底闪过一个极为虚弱的羞涩的微笑,见我看她,头又低了几分,道:“你……”
意识到自己怕是吓着这位公主了,心中不禁就升起了一丝不耐烦,我退后一步,对这位瞳茵公主道:“公主,你没事吧?”
“云舒,”皇后在身后唤了我一声,道:“瞳茵生性羞涩,再过几天你们过了门,她就是你们的大嫂,不必这么生疏客套,知道吗?”
后面这话显然不止是跟我说的,我用余光瞥到凌羽的不屑后,微微低头。
“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跟本宫去御花园转转吧。”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未央宫出来,身后已经跟了许多的宫女侍卫了。我与瞳茵站在皇后和凌羽的后面,看着凌羽在皇后耳边的低语以及皇后被逗笑而有些颤动的肩膀,心下思虑起来。
瞳茵看着生性懦弱,胆小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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