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思绪回到那天,似乎又是什么都没问,就直接答应了的。我无言,我果然又是没有多加思索,就答应了他,不管去的是什么地方,一如当初我答应跟他一起去千荷宴一般。现在问我为何,我答不上来,也不想答。
我轻轻挣脱他的手,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就是来了。”
不管他对这样的回答满意与否,我已经决定让这个有些靡乱的夜晚尽快结束。我绕过他,准备回房间,他没有拉我,直到我已经推开房门时,才听见他的声音:“如果有机会,你还要做杀手吗?”
脚步就那样停了下来,还要,做杀手吗?
我无法理解他这个问题的用意,只好回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远远的,似乎看见他在微笑,映着背后的半阙月亮,很是耀眼。
我张了张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干脆就闭紧了嘴巴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的嘴角弯了弯,说道:“云舒,你不适合做杀手。”
我知道,这个认知我一直都有。可我还是看着他,似乎知道他还有什么没说出来一样。
然而,他再次开口却是说:“你先回房吧,我再坐一会就回去。”
我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进房间,不再回头。
注定一夜无眠的,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放那个瞬间,持续的时间不长,却为何如烙印一样无法抹去,为何一次次让我觉得脸热却不由自主地去回想,为何,我连喝水,都觉得那是那股淡淡的酒香气?
第二十六章 用我试药吧
次日清晨,我走出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被从院子里推出来。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宿醉的痕迹。他对身边的随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那随侍飞快的瞟了我一眼,很快,那随侍过来跟我说:“三皇子请云姑娘一道去药肆。”
药肆?
自他来这区邑后,就下令将全城的药房的药全都聚在一处,建了几个药肆,再将附近几座城池里的医者大夫聚集在一起,为那些区邑的老百姓免费医治送药。可渐渐的,药肆已经人满为患,区邑库存的药物已近告罄,目前形势如此严峻,药肆,又挤满了鼠疫患者!
我点点头,应下了。
在马车上,我看着窗外流落街头的难民,心中满是不忍。那些被疫情逼得只得烧了房子烧了衣物的人家,要怎样来避即将到来的秋冬?那些死了家人死了亲友死了支柱的人家要怎么样过余后的日子?
马车过处,哀鸿遍野,哀号尖叫,苦苦求救,不绝于耳。我放下帘子,看向那一直坐在对面,看着莫名方向的他,问道:“那药,怎么样了?”
他收回目光,也掀起帘子,看了外面一眼,本就不豫的神色更见阴郁。他说:“今早来报,说是那药方对这疫病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会?”我脱口而出地反问道:“一本书被藏得那么隐蔽,不可能没有价值的。”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眼神又落在马车外,好一会,他才说:“会有办法的。”
会有办法的。
很快就到了我们要去的最大的一间药肆,药肆的负责人已经迎了出来,大家都未多说,就直接进去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间药肆,可是,这次里面的病人比那次多了一半还不止,那些躺在榻上不断哀号低吟着的病患,睁着发黄的眼眸看着我们进来的这些人,那眼中竟是求生的意识。
大略的看了一遍,我们步入后堂的药室,一股极浓的药味扑鼻而来,正中间那个摆满药罐的房间应该就是陈御医带着一众大夫研究那药方的房间了。
“我们进去看看。”
我惊讶于皇甫逍的命令,而那药肆的主管更是吓得面无血色,他跪在地上请皇甫逍三思,可我知道,那是无用的。他要做的事,别人怎么挡得住?我在其它人开口之前说道:“我进去吧。师兄,我进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他只是抬头扫了我一眼,嘴里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笑了笑,俯身在他耳边说:“别忘了我在你身边的目的。”
再看他时,他的脸色满是怒意,如若不是身边有太多人,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会跳起来掐着我的脖子。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他,我赌他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我赌他拦不住我。
淡笑间,我已经敲响了那间药室的门,而看似在那些随从们钳制下动弹不得的皇甫逍已经脸色铁青了。
“拉住她!”他蓦地开口命令站在他身边的随侍,脸上绷得很紧。
我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侍从,那些人就已经不敢过分地上前拦着我了。毕竟我是成名已久的杀手,这些戾气还是有的。我对他们说道:“守住三皇子,不许他进入药室一步,否则,将来以伤害皇亲国戚罪论处,也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门开了,我走了进去。
到处是动物的死尸,到处是煎药的罐子,到处都是乱飞的纸业。触目惊心的乱,让我更是难过。
我在一堆药材中发现已经有些癫狂的陈御医,他本来就不年青,这段日子没日没夜的对付鼠疫,更像老了十岁一般。我定了定心神问道:“陈御医,有什么结论了吗?”
他从药材中抬头,看见是我,忙站起身答道:“云姑娘,老朽实在是愧对皇上的信任,无论如何调配,都得不到正确的药方。姑娘你看见的这些动物的尸首,都是在那药方下惨死的啊!”
区邑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出入于三皇子暂居的驿馆的女子叫做云舒,是三皇子的师妹,更有可能是将来的逍王妃,所以,所有人对我都礼善有加。
我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这间药室里萦绕的药味和到处可见的尸首刺眼无比。我拿起书桌上那种枯黄的纸张,上面已经破烂不堪,字迹虽已斑驳,但好歹还能够辨别出来,只有一味:十叶菊草,那“十”字的下方早已脱落不见,似乎印象中有一味药叫做七叶菊草……
思及此处,我问陈御医说道:“请问,十叶菊草与七叶菊草有何区别?”
他仍在垂头丧气的折腾药材,听我问话,便随口答来:“十叶菊草健脾补肾,而七叶菊草清心利肺,消散热毒……”
说到此处,他眼前一亮,面上表情瞬间几变,不一会,他抢过我手中的枯黄药方,呢喃着:“找到了找到了!”
他激动的对我说:“多谢云姑娘,要不是云姑娘一言惊醒我这老糊涂,恐怕……不说了,我这就去准备试药!”
我拉住他,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再找动物试药只会让更多的人丧命。我笑着问道:“那么,陈御医此时有几成把握?”
他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个“八”字,八成把握,值了。
“陈御医,你等等。”说罢这话,我抓起一只还奄奄一息的老鼠用了点力迫使小东西狠狠咬了我一口,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侵入我的五脏六腑。然后,我冲目瞪口呆的陈御医说道:“用我试药吧。”
失去神智之前,我听见有人在唤我:“云舒!”
可是我看不见那人是谁,逼迫而来的是早已不再的红色噩梦,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红色湮没了我的呼吸,在沉浮中,在逐渐的窒息中,我只能看见一个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第二十七章 醒来糊涂事
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女子。这个房间的布置相当熟悉,正是我在落桥轩里的房间。没想到我已经回到逍王府了!
她背对着我,耸动的肩膀告诉我她在低泣,唔,看来我没死,那是不是说,鼠疫已经解决了?
“咚咚。”
敲门声不急不缓,身边的女子站起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很高的男子,因为他的影子斜长,已经拖到我能看见的范围里。
“她怎么样了?”
是狄御。没想到他会来看我,在逍王府我与他真真是一点都不熟。
女子接口道:“不知道还没醒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公子还在区邑,云舒这边昏迷不醒的,这……”
七七的声音,她语气中的焦急很明显。我试着动了动四肢,还好,虽然有些乏力,但还是可以坐起来。
许是我的声音惊动了他们,他们急忙迈进内室,狄御竟连礼数也忘了,七七看着我有些颓然的坐靠在床上,马上就扑了过来,她抱着我叫着:“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头靠在七七的肩上,问道:“鼠疫解决了?”
七七放开我,脸色有些古怪,并未答话。回答我问题的是狄御,他轻轻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双桃花眼湛湛光明,他答道:“鼠疫已经基本灭了,现在皇甫逍要留在区邑善后,这两天就会回来了。”
我暗自高兴,幸好!
“你高兴个什么劲?”七七不满的白了我一眼,又转头冲狄御说道:“你怎么还不去报信?公子让你运去的十车七叶菊草什么时候出发?”
狄御脸上的笑容瞬间冰冻,他气急败坏地吼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走!真是近墨者黑,皇甫逍怎么就带出你们这些人?”
说到这,他似乎还不解气的扫了一眼七七道:“那十车七叶菊草可是我狄家的产业!”
七七恍若未闻理也不理的低头帮我掖好被角,温柔地问道:“云舒,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这就去找人做。”
“啧啧,”一边的狄御此时一脸鄙夷的看着七七的背影道:“你一个男人婆讲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柔情似水?我想吐诶!”
说到这,狄御做了一个鬼脸,一个闪身,从内室迅速闪了出去,也躲过了七七砸过去的板凳。
我好笑的看着这俩个人的闹剧,不发一言。
七七不满我的反应,嘟囔着嘴说道:“什么嘛!你到底要吃什么?快说!”
一提到吃,我才觉得肚子里果然空空如也,但想到吃饭前应该先吃药,可七七显然没有要让我吃药的意思,我有些小心的问道:“那个,我不需要吃药?”
“吃药?!”七七显然比我还要惊讶,她瞪了我看了又看,说道:“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又莫名其妙的晕倒吗?根本没有药不是吗?”
莫名其妙的晕倒?
那么试药?不对,有什么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可是看七七的模样,她应该知之不多,或许一切都要等到皇甫逍回来才能弄明白了。
“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七七嘱咐了一声“先想想要吃什么”就过去开门了。我低头寻思着也许是那对姐妹花来了,就想到了狄喜做的桂花糕和桃花烘焙面来……
“云姑娘,你醒啦?”
声音很是柔弱,她的身体一如以往的纤细,窈窕。原来是已经登堂入室的商若璃!
我轻轻笑了笑:“原来是商小姐,云舒只是一介小病,并无大碍,小姐无需挂心。”
她摆了摆手,也挂上一抹淡笑,走近我的身边说:“想那日千里加急的马车把姑娘给送了回来,我还以为姑娘已经……幸好不是。”
以为我已经染了鼠疫,不治身亡了是吗?我心底冷笑,真真不想再与她说话,于是我转头看着门边一脸沉思与莫名的七七,笑道:“七七,叫狄喜那丫头给我下碗面吧。”
七七应声去了。我这才满脸堆笑包含歉意的对商若璃说道:“商小姐,云舒真是失礼了,可是,刚刚醒来,肚子实在有些饿,相信商小姐可以见谅吧。”
她只是愣了愣,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地摆摆手,一副大家淑女的模样。
我相信她肯让我给皇甫逍做小,但是她绝不会给我任何机会见到皇甫逍。当然,这种假设的前提是她能成为真正的逍王妃,而这种可能性很小,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她自若的找了位置坐下,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婢女立即端来了茶水,她浅浅抿了一口,又冲我笑了笑,说道:“那姑娘先休息,若璃就先出去了,过俩天再来看你吧。”
“多谢商小姐关心了。”
看着她推门出去的背影,我轻轻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没想到,她竟然一直一个人在这逍王府待了那么多天,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逍王府的女主人了。
她的自信并不盲目,她的父亲是金碧王朝的御史大夫,哥哥是豫西大将军,商家在金碧王朝已经是名声显赫的名门望族了。而皇甫逍,他会自动请命去区邑那样一个地方,要说他毫无企图,连我自己都骗不了。皇甫逍已经有了狄御这个活财神,又有了一众武艺高强的江湖好友,如果皇甫逍顺着情势娶了商若璃,无疑是如虎添翼。
这样的好事,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只是为何,我要充作这炮灰?如果皇甫逍真有这打算,那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他要我留下,又是为何?!思绪不自觉地又回到区邑的那个月夜,那个温软沁着酒香的亲吻,扰的我的心烦躁不已……
“小姐,我来咯!”
狄喜的声音,我很庆幸,她来的正是时候。
第二十八章 桃林乱思绪
当我终于将狄喜拿来的东西全部吃完以后,很不顾仪态的接过香菱递过来的茶杯,对在一边已呈石化状的姐妹花略带尴尬的笑了笑,轻抿了一口茶水……
“小姐,你在区邑都没有吃饭的吗?”迪福乍然出声,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们。
“姐姐!区邑是什么地方啊,那是疫区啊,可能所有吃的都被老鼠咬过了呢,小姐要怎么吃?”
面对狄喜的自作聪明,我正准备解释一番的时候,迪福拖长了音调,长长的“噢”了一声,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就疑惑的问道:“那逍哥哥呢?逍哥哥已经连续在区邑待了十几天了啊,一直没有吃的,会不会饿死?饿了怎么办?会不会跟哥哥说的那样,饥不择食吃人肉啊?”
“呃,”狄喜摇晃着小脑袋,仔细思考了一番,答道:“不会的。逍哥哥是皇子,总会有人想办法给他送吃的!”
她们俩的自问自答,我显然没有出口的余地和必要。但是,看看那已然空空如也的碗碟,也的确不能怪她们会有这样的疑惑。想在区邑那么多天,每天见着那么多的被感染的病患和不断上升的死亡数字,即使真的有山珍海味又怎么吃的下去?
再偷觑了她们一眼,见她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我对站在她们身后脸憋得通红捂着嘴不敢笑出声的香菱使了个眼神,正准备悄然的离开时,迪福喊了起来:“小姐,你要干嘛?”
“啊?”我对她笑了笑,答道:“我想出去走走。”
“这怎么可以?!”迪福想也不想的就开口回绝我的想法,表情坚定的很!
“小姐躺了这么多天,一直只喝水和稀饭,现在好不容易有力气了,还是可以出去走走的。”
“是吗?”迪福显然对狄喜的话深信不疑,迟疑了一下,对我说:“小姐,我来扶你。”
其实,我想告诉她,即使我几天没有吃,即使我躺在床上几天了,以我现在的体力和内力,要自己走出城都不是问题。只是为了避免再出更多的问题,我浅笑吟吟的看着迪福将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不多时,我们已经踱到了落桥轩桃林里那个未名的小亭。
放眼望去,桃叶缤纷,落红无数,只可惜,少了那种烂熳。
这个逍王府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落桥轩我也很喜欢,尤其是这一园子的桃树,更是我的心头物。还记得江南某处的桃花坞,一坡的分红,一坡的芬菲,走过处,都是阵阵桃花香。只是可惜,那一坡的烂漫,终是沾染了血腥!苦笑之,可怪谁呢?这本就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选了那么一个地方去做那么一件事,怪自己,终究是一个杀手!
姐妹花固然可爱,七七固然友好,可我,终究是没有办法跟这逍王府中的任何人有所牵扯的。终有一天,我会完成我的任务,我会再回去葬花冢我不怎么喜欢也没讨厌的地方,或许我会再做回那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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