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若璃走后,这个房间更加安静。
待到我的杯中已经只剩下茶叶的时候,锦安才再次开口,她说:“云舒,你知道逍儿怎么跟我提的你吗?”
第二十三章 初见姬太傅
待到我的杯中已经只剩下茶叶的时候,锦安才再次开口,她说:“云舒,你知道逍儿怎么跟我提的你吗?”
手中的动作略有停顿,我故作无谓的放下手边的东西,笑道:“云舒不知。”
“那么,”她故意停顿,视线死死的盯着我,继续说:“你想知道吗?”
想不想?
无疑是想的,可是知道又能如何,他告诉锦安的不一定是真,锦安告诉我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而且,撇开那些,我不过是在执行一个比较复杂的任务而已。于是我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不想。”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没有其它的反应。我很佩服这个女人,她的表情让人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可即使她在算计你,你依旧会喜欢她。突然想起皇甫逍的一句叮嘱:记住她。
据说这位当年艳冠天下的锦安长公主,嫁人三天前,未婚夫不幸猝死。然先帝最为疼爱这个女儿,所以,也没什么不利的谣言传播出来。只是这个长公主自此心灰意冷,不再言及婚嫁。只是面前的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她的脸上甚至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曾经有多么灰败!
转瞬之间,她又灿烂的笑开,竟有些前仰后合地失去形象。她捂着嘴,忍住笑得要掉下来的眼泪,含糊不清道:“你与婉如那丫头根本不像哪!哈哈,原来你还是逍儿的……”
这番话听得我哭笑不得,那位早逝的姬婉如小姐,我真的很想见见,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待锦安长公主的情绪稍微正常些时,笑着说道:“长公主言重了。”
她挥了挥手,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我是逍儿的亲姑姑,跟他的亡母也是自小的好友,断不会为难他。他既然要留你,我就会帮他留下你。”
错愕不已,我连忙抬起头看着她,神色丝毫来不及收拾。他要留下我?留下我做什么?
对上我的目光,她的嘴角又是一抹戏谑的笑,她说:“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下去,看来还是道行不够。如若我果真包藏祸心,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我镇在当场,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锦安长公主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是潜意识里,我还是选择相信她的,因为,皇甫逍相信她。
于是,我略带困窘地笑了笑,说道:“是云舒不足,谢长公主教诲。”
她倒也不再看我,只是目光有些幽远,她说:“有人教诲总是好的。”
不知是什么境遇能让这样一个集才智与美貌于一身的豁达女子有这样的感慨,她的人生必不简单,只是不知道,那些浓墨重彩是何景况而已。但我对她的崇敬只增不减。
没有觉察,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我跟着那个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子一道站起,她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似乎原来的那些交谈都已不复存在。
走出房间,她冲一边站着的柳管家吩咐道:“送云小姐回去。”
柳管家再面对我的时候,有些不自在。我轻轻笑了笑,对这位肯纡尊降贵见我一面的长公主,本就不敢要求很多,更何况,她已经允诺了不少不是吗?
“对了,”那位走出几步又转过神来的锦安长公主脸色祥和,她说:“回去告诉逍儿,有空你们一块来絮语斋坐坐。”
“是。”我恭谨地答道。
这次,她的身影是真的消失在不远的连廊上了。
跟着马车回到逍王府的时候,衡叔已经来报说皇甫逍已经在王府大厅等我了。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要跟他说,比如商若璃,比如锦安长公主。
刚走进王府,就有一种很奇异的氛围,原来应该做着杂事的仆役只顾低头打扫卫生,大厅外站着殷氏兄妹和姐妹花,他们看着我欲言又止,搅得我心里烦闷不已。没等他们开口,我已经一步踏进了宇清园的大厅朴厅。
里面坐着四个人,皇甫逍端坐在首位,目光深沉的看着门口的地方,自我进入,他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嘴角有一抹极淡的微笑。我与他相视一笑后,再看向坐在一旁的几人,坐在左边的是皇甫珛,他身上还是一身正经的朝服,显然是下了朝就直奔这里了,他看着我,也只是略一点头。
“婉如……”
从右边传来的低咛让我把视线转过去,那是一个打扮朴雅的贵妇人,她看着我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与渴望。坐在她旁边的白发老翁虽然眼睛也是看着我的,但显然他很理智,因为他甚至还很轻微的点了点头。
“云舒,过来。”皇甫逍在前面唤我,语气中竟都是宠溺的意味。
我依言走了过去,他拉过我的手,握在手中,指着皇甫珛道:“那是二皇子二哥,你已经见过了吧?”
“恩。”我只是眼神一撇,就看到皇甫珛的眼神倏地收紧,他脸上仍是和煦的笑,可那一闪而过的寒意还是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故作自若的笑笑,冲皇甫珛道:“二皇子。”
手上蓦然收紧,我讶然回头,皇甫逍面上无波,他又指着那对老夫妇说道:“那便是我们金碧王朝最有学问的姬太傅和他的夫人了。”
我面带微笑,对于他们的身份我早已猜到,也只有他们见到我这个长相肖似姬婉如的云舒时才会失态了。我福一福身,道:“云舒见过姬太傅,姬夫人。”
那位姬太傅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微叹了口气,对皇甫逍说:“令师妹与小女实在是……唉,不说也罢!”
老年丧女,那种悲痛的确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
“婉如……”
那个姬夫人又见激动,她站起来就要扑过来,幸好被姬太傅拦住,他的动作很敏捷,并不像一个文弱书生。姬太傅趁着扶着姬夫人的空隙,对皇甫逍与我歉意地笑笑,道:“内人自小女亡故后,就一直有些小疾,真是失态了。”
不知为何,看着那位面容慈祥的姬夫人如此模样,我的心底竟泛过层层酸涩,我努力地笑笑,对姬太傅说道:“姬太傅言重了,云舒想姬夫人只是思念女儿太多才会这样,等时日久了,也就好了。”
他点点头,应道:“也只好如此了。”
我还想开口,可一直没有讲话的皇皇甫珛站到姬太傅身边,脸上的笑容也隐了下去,他说:“岳父岳母,既然已经看到了,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了吧?”
姬太傅再度抬头看我,眼中神色复杂。他对皇甫珛点了点头,就扶着姬夫人出去了。不待我开口,皇甫逍已然吩咐晏衡道:“衡叔,替我送客吧。”
他们走了之后,我依旧不能从姬夫人的那种悲痛中缓过来,直到进了皇甫逍的书房。
他进来书房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跟我去区邑吗?”
第二十四章 寻鼠疫药方
“找到了!”
循着这道声音,我抬眼看去,是一个长相清俊的书生举着一本泛黄的古书激动的喊叫着。
身边的苏澄急忙道:“拿过来!”
顺着苏澄手上翻着的那页,上面记载着鼠疫的症状与危害,甚至也有预防的方法,却独独没有记载如何治愈!
苏澄有些失望的放下那本卷宗,叹气道:“看来我们还得接着找!”
此话一落地,满屋子的书生都面带苦色了。这不能怪他们,即使我们夜以继日赶到区邑,区邑的情况甚至比我们知道还要严重许多。无计可施之下,皇甫逍下令随他前来的苏澄召集区邑所有的书生来这区邑的书馆,翻阅资料,查询与鼠疫有关的史籍。
多日下来,这么多人竟没有丝毫头绪。本来我是要跟着皇甫逍去视察灾情的,可我临时起意要来书馆看看,就只看到苏澄皱紧眉头,埋在一堆古书里的情景。
我捡起苏澄扔在一边的已经没有封面的古书,仔细看了起来。果然,一如刚刚看到的那样,只提到了预防而没有说要如何治理,可当前的形势是我们必须要先控制住区邑的灾情才行。
昨日傍晚,皇甫逍接到皇城来的圣旨,如若五天之内找不到解决鼠疫的办法,那就只有焚城!他面色僵硬的接过圣旨,一言不发,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渐渐有些缓和。
焚城!
区邑多少百姓的生命就命悬一线了!
心下急躁,我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这本就薄脆的书页,“咝”的一声,我急忙收回手指,却讶然发现原来这里面还有一页,只是因为年岁太久,而与前一页粘在一起,翻阅的时候又难发现,而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上面的文字让我激动的想要跳起来……
“苏澄,找到了!”
“在哪里?”苏澄抢过我手上的书,目光凝滞在哪张纸上,激动地无以言表,他抓过我的手,叫着:“区邑不用焚城了,区邑有救了!”
所有的书生都激动起来,他们涌了过来,争先恐后要看那本没有封面的古籍,他们人头攒动的挤在一处,只有我最冷静了吧。我唤来一个小厮,让他去找皇甫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这边,苏澄也已经走出人群,他目光炯炯有神,看着我说:“云舒,多亏你了!”
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苏澄开始叫我云舒,见到我也没那么容易脸红,他此时如此真诚的话语让我有些感动,我笑笑说:“这是机缘巧合,那是老天不让区邑焚城。”
他也笑,轻轻扬眉道:“我相信是你的诚意感动了老天,才会有这样的巧合。”
猛地一怔,我撇撇嘴,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药材了?”
“恩。”他点点头,对身边的随侍吩咐起来:“快去通知三皇子,已经找到方法了……”
“不用了,”我浅笑吟吟,打断他后说道:“我已经找人去报信了,相信很快他就会来了。”
他讶然的想张口说什么,可外面已经传来阵阵脚步声,看向门槛处,果然是他来了。此时已近夕阳,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脸上泛着别样的光芒。我与苏澄一道前去他的身边,行过礼后,皇甫逍说:“是什么办法,快说!”
苏澄将那本古书递到皇甫逍面前,恭谨答道:“回禀三皇子,方法是从这本古籍中找出来的。”
皇甫逍大略看了看,将书交给站在他身后的御医,问道:“此方有效吗?”
那御医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脸冒冷汗的跪地答道:“此方所选药材均不是名贵药材,药效也不是很大,臣…臣恐不行……”
一时间,整个书馆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里,这个古药方,被皇甫逍从皇宫带出来的一级御医给否定了!
好一会,才听见皇甫逍开口:“你确定无用?”
那御医也早已满脸冷汗了,他匍匐在那里,语无伦次起来:“臣…臣……这药方……”
“三皇子,”苏澄蓦地打断那御医的言不及义,福了福身,道:“离最后期限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得到这药方,我们不妨一试?”
见皇甫逍未答话,苏澄又说:“现在区邑疫情如此严重,实在等不及了,三皇子,不能犹豫了啊!”
是啊,不能再犹豫了!事关区邑十万百姓哪!
“陈御医,你去准备药材,先拿染了疫病的牲畜试药,期限为三日,把药方改到能用为止!我会安排其它医者过去帮你,先下去!”
那御医再也没有多说,领了命就离开了。
我轻轻吁了口气,苏澄已经领着一众书生告退了。我看了眼那还在沉思的皇甫逍,说道:“师兄,要回去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我,屏退了身后众人,问我道:“几日没睡,不累吗?”
我没答话,只是扬了扬眉,他是怎么知道我几日没睡了?
他轻笑:“勿需瞒我,你也瞒不住不是吗?”
我觉得好笑,冲他说道:“是吗?”
他没再理会我的反问,转过身去,留下一句“回去休息吧”便消失在那门边,直至不见。
每次都是这样!我也跨出那个门槛,浑然不觉嘴角噙着的一抹微笑。
第二十五章 月夜迷情吻
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不知为何,竟丝毫不觉得困了,于是,披了一件衣服便起身了。
站在窗边,看着淡淡的银光洒在整个院子里,心情莫名的沉重。在这一片安寂祥和的背后,是一场十分恶劣的鼠疫。我倒不似一个毫无人性的杀手,因为我竟为了那一点都不相干的区邑百姓难过,不过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视线下移,月光下的院子一片清辉。院子中央有一株干枯了的老树,树下的石桌边,那个愈见熟悉的身影在独酌。
自来区邑后,我便与他毗邻而居,翻过一道墙,便是他的院子。可我却不知道他为何来我这院子喝酒。
这样的情景有些熟悉,想我们第一次见面似乎也是这样的月夜,也是这样的安静却不平静。思及此处,我终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显然没有料到我会醒来,他先是怔愣了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他冲我招手,说道:“来,陪我坐会。”
我依言走了过去,也学着他曾经的模样看着那空无一物的灰墙。
“云舒,你在看什么?”
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神清明,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不带一丝醺意。我笑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样看着那似乎什么都没有的围墙,而不曾回头看过我一眼,如今,我也这样一试,却觉得无聊得紧。”
他轻轻笑了,不答反问:“要喝点吗?”
见我摇头,他便自若的举杯自饮。
过了好一会,我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是被谁发现,恐怕不太好。”
“没什么不大好,我只是喜欢这里。”他很随意的答道,酒杯都未离唇,他说:“若我再被发现了,那就是说我离死不远了。”
心中有些懊恼他话语中的不祥,便不再答话。
他站起来,走到院子中央,仰头看天,不一会便低头,深深的注视着我,开口说:“你知道,迄今为止,区邑已经有多少百姓被鼠疫夺去生命了吗?”
我摇头,但也心知,那必是很大的一个数字吧?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中鲜见的悲怆,他说:“三万!区邑统共十余万人口,竟在一个月里殁了三万!这就是那些贪官污吏造的孽!”
“公子!”
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与失态,他的脸色铁青,却也不再控诉。再开口时,他说:“给三天时间研究药方,是不是太久了?”
三天实在算不得多,可现在是关键时期,时间就是生命。一天药方没有研制成功,区邑一天不能说是安全。可是,三天久吗?我想了想,说道:“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也罢!”
他的身影有些摇晃,我走到他身边,轻轻扶住他。我说:“公子,回去休息吧,你也好几天没有阖眼了吧?”
“嗯?”说话间,他的头微微下垂,靠在我肩上,鼻尖呼吸的声音萦绕在我耳旁,有些发痒,正想推开他,他恰好后退了一步,整个身体脱离我的身边,我讶然仰首,正对上他莹莹发亮的眼眸,睫毛在微微的颤动,那眸子里与平日一贯的清冷幽黑不同,那瞳孔中倒影着我的脸,甚至越来越大,直至我的呼吸被完全掠夺……
我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他的唇离开我的时,我的嘴里还满满都是酒的清香,我的唇上似乎还留有他的温度。我不敢抬头看他,又觉得羞愤,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蓦地,他抓住我的手,抬头时对上他带着笑意的脸,脸颊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或是其它,竟染着红晕。他说:“云舒,为什么答应跟我来区邑这疫区?”
为何?
思绪回到那天,似乎又是什么都没问,就直接答应了的。我无言,我果然又是没有多加思索,就答应了他,不管去的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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