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听说朝堂上已封他为邺国公了,忙胡乱套上衣服,脸也不洗,就往朝堂上跑。
此时刚刚散朝,张昌宗急忙拦住大家,当胸抱拳说:“各位,谢了。今儿晚上我在天津桥南新府,摆酒宴请大家,一是庆贺我荣升邺国公,二是贺贺我新宅落成。”
说着,张昌宗走到太子显的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尤其是你太子显,今晚上一定要去赏光。我昌宗封为邺国公,你小显功不可没啊!”
太子显强颜欢笑,握住张昌宗的手说:“去,去,我岂能不去,我还有许多贺礼要送给国公呢。”
“好好,多多益善,来者不拒,晚上见!”张昌宗说着,一扭头先走了。
这日早朝,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韦安石拱手奏道:“连月以来,洛州政务及京城治安每况愈下。里巷汹汹,伸冤参告者不绝于缕。臣请选一为政清严之大臣,检校洛州长史。以改变京都工作的极端落后状态。”
则天大帝有些奇怪,说:“洛阳令不是易之的弟弟昌仪吗?听说他这个洛阳令干的不孬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韦安石仍旧请道:“臣请派一执政大臣检校洛州长史。”
“行,行。”则天大帝答应着,问众朝臣:“谁可为之?”
“为臣愿往。”刚刚戎边回京的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魏元忠跨出班列,慨然请道。
“你去也行。”则天大帝说:“去了好好地教教昌仪怎样做官,他年纪轻,有些不对的事可和颜悦色提醒他。”
魏元忠嘴里答应着:“臣记在心里了。”
洛州长史府衙门在洛阳东城。下了朝,魏元忠即走马赴任。早上五更天早朝,散了朝天也就大亮了。及魏元忠赶到洛州长史府,太阳已出了老高了,然长史府衙门前仍旧静悄悄的,一个来的人也没有。魏元忠大怒,命随从击鼓传音。
“咚……咚……咚……”数声鼓响,长史衙门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差役探出头来喝道:“谁在敲鼓?”
及看清门口一大群人及宰相魏元忠的旗号,这才慌了神,忙把大门打开,回身跑往后衙叫长史王天成去了。
王天成正在后衙消消停停地吃早饭,一听说刚正清直的魏宰相来了,急忙把碗一推,边往身上套官服,边拔腿往前厅跑。见王天成来到,魏元忠指着空荡荡的大堂,严肃地问道:“怎么到现在连个来的人都没有?”
王天成趴地上磕个头,站起来愁眉苦脸地说:“说他们都不听,三令五申叫他们按点来,却没有一个按点的。”
魏元忠看着墙上的漏表,说:“传我的命令,所有牙参的官员一律在二刻钟之内赶到长史府,来晚了的就地免官,杖责一百。”
“是!”部下匆忙跑出去了。
魏元忠环视一下大堂,见大堂的长史公案后,有两把锦椅,挺奇怪,问王长史:“你一个人能坐两把锦椅?”
王长史无可奈何地说:“旁边一把是洛阳令张昌仪坐的,他仗着他的哥哥是张易之、张昌宗,平日不把我这个长史放在眼里,每次牙参,他都是排闼直入,不但不施礼,还得搬个锦椅给他坐,久而久之,这锦椅就成了他的专座。升堂议事,还得他说了为准。” 魏元忠点点头,对王长史说:“朝廷已着本相检校洛州长史,这里没你的事了,你收拾一下,去吏部报到吧。”
“哎。”王长史答应一声出去了。
魏元忠限时到堂的命令还真管事,一刻钟刚过,衙门口就热闹起来,骑马的,坐轿的,一个个急急慌慌地赶来牙参。规规矩矩地给新长史行过礼,各按班次分列于两旁。
两刻钟不到,洛阳令张昌仪摇摇晃晃地走进大堂,一副隔夜酒没醒的样子。魏元忠看了一眼墙上的漏表,心说:好小子,算你走运,再晚到一会儿,我要你的小命。
“哟,弟兄们早来了”张昌仪招手和两边的人打招呼,抬头一看,仿佛刚刚发现魏元忠似的,“哟,魏兄啥时候来的?听说你检校洛州长史,欢迎啊欢迎。”说着,张昌仪径直绕过公案,往锦椅上凑。
“站住!”魏元忠一声断喝,吓得张昌仪一哆嗦。
“你姓啥名谁?本长史怎么不认识,报上名来!”魏元忠威严地说道。
“我呀?”张昌仪摇摇摆摆地走上来,他还真以为魏元忠不认识他,手指着自家的鼻子介绍说:“我乃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奉宸令张易之的亲弟弟,洛阳令张昌仪!”
魏元忠冷冷一笑:“你即为洛阳令,为何见到上级长史不拜?”
“没那习惯!”张昌仪抱着膀子,鼻孔朝天地说。
“来人哪!”魏元忠叫道。
四个手拿五色棍的堂役,应声跑过来。
“把这个无礼的东西给我乱棍打出,让他改改习惯,懂懂规矩。”
“遵令!”
堂役们早看不惯张昌仪狗仗人势,盛气凌人的样子。闻听命令,窜上去,照着张昌仪举棍就打。
四个衙役分工明确,有的击头,有的击背,还有一个人专打张昌仪小腿的迎面骨。直打得张昌仪哭娘叫爹,跳着脚往大堂外窜。牙参的官员们见张昌仪的狼狈样,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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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私秘生活全记录第十章(14)
魏元忠一脚把张昌仪坐的锦椅踹开,端坐在大堂之上,一拍惊堂木喝道:“尔等到点不牙参,该当何罪?”
“求丞相恕罪。”众官员急忙上前,跪地告饶。魏元忠又一拍惊堂木:“权且记下,尔等速回本部,把从前该处理的积案马上处理完,处理不了的报与本长史,若有滑头懈怠的,定惩不饶。”
“遵命!”众官员急忙应道,又趴在地上给新长史多磕一个头,才转身离去。
魏元忠坐在大堂上,笔头“唰唰唰”,半日之间,就把积攒数月的公文处理完毕,而后带着卫士和长史府主簿、都头,上街微服私访。神都洛阳城的秩序确实比较乱。欺行霸市、打架斗殴时时可闻。魏元忠走一路、看一路,让主簿把需要处理的问题一一记下。行至天津桥南,见一处豪华建筑样式颇似明堂,长年检校边关的魏元忠不认识,问:“这是谁的房子?”
“此是张昌宗的新宅。”主簿说:“起来有好几个月了。房子盖起来,未经长史审批。”
过了天津桥,来到桥北,却见一片烟尘腾起,有百十个人正在挥镐扒一片民房。许多房主在一旁哭着闹着不让扒。魏元忠皱皱眉头,问洛州主簿:“这地方又准备搞什么政府工程?”洛州主簿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看看去。”魏元忠领人急步赶过去。
但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在一家屋门口死命地往外拖人,弄得大人小孩鬼哭狼嚎。一个老妪手扳着门框,死不松手,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抡起马鞭,劈头盖脑地抽打老妪。 “打吧,打死我也不离开我的家。”
“天哪天子脚下,世道良心,竟有这种欺田霸市蛮不讲理的人。”老妪一边哭,一边数说着。她的数说更加招来雨点般的皮鞭。她的花白的头发,被鞭子抽得一缕一缕的脱落,又随风飘落在地上……
“住手!”魏元忠怒喝一声,直气得双眼喷火。
正在打人的几个歪戴帽、斜棱眼的人,晃着皮鞭走过来,问:“你是谁?多管闲事。”
“为什么打人?”魏元忠怒问。
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鞭梢往桥南面一指:“看见了没有,那个小明堂是邺国公张昌宗大人的新宅,如今他的哥哥,也就是我的主子奉宸令张易之大人也准备在桥北边盖一幢新宅,兄弟俩隔河相望,比邻而居。本管家奉命拆迁民房。”
侍卫见对方无礼,刚想拔刀上前,魏元忠把他挡住了,问:“谁准你们这样干的?”
那管家耻笑道:“易之大人盖房子还需要谁批准?明告你吧,天津桥附近的这段洛水,将来就是二位张大人的后花园养鱼池。房子盖好后一样地圈过来。”
魏元忠向一旁正在扒房子的人喊道:“我是新任洛州长史魏元忠,我命令你们马上停止施工,撤离这地方,听候处理。”
“魏元忠?”那管家笑起来,“魏什么也白搭,也挡不住易之大人盖房子。伙计们,继续干,别理他那一套。”
管家说着,返过身来继续劈头盖脑地打老妪。
“把这个恶奴给我拿下,就地正法!”魏元忠沉声命令道。
侍卫们和洛州都头亮出武器,冲上前去,象揪小鸡似地把那管家提过来,举刀欲砍。
“慢着,”魏元忠说,“改为鞭笞,以牙还牙,打死为止。”
侍卫和都头夺过几个鞭子,狠命地朝地上的张易之的管家打去。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惨叫声引来了许多人围观,人们拍手称快,人群中有人叫道:“打得好,这伙人狗仗人势,凌虐百姓,早该治治了。”
一会儿,地上的那管家就被打得没气了。魏元忠指着其他恶奴发出严重警告:“谁若敢再在这里扒房子,凌虐百姓,强占民宅,一律就地正法!”恶奴们一听,丢下手里的家伙,一哄而散。
慑于魏元忠的威势,张易之只得悄悄中止了建房子的计划,暗地里却对魏元忠恨得咬牙,时刻准备寻找机会报复魏元忠。
魏元忠笞杀张易之家奴的消息传出,那些平日仗势欺人的洛阳权豪,无不为之胆惮,悄悄收敛了许多。神都洛阳登时清平了许多,城市面貌及治安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魏元忠这才把洛州长史一职交给下一任,依旧回到了朝堂。
二张数次在枕头上百般谗毁魏元忠,无奈魏元忠一向行得正,做得直,所干的都是正事,武则天心中有数。二张见暂时掀不倒魏元忠,又转而为其另一个弟弟张昌期求官,要求将其从岐州刺史提升为雍州长史。雍州长史是西京的最高行政长官。西京人口众多,市面繁华,油水当然有得捞。
武则天满口答应提张昌期任雍州长史。
这天,在准备讨论雍州长史人选的问题时,众执政惊奇地发现,时任岐州刺史的张昌期,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朝堂上,众执政心下明白了大半,知道雍州长史一职早已让女皇内定好了,今天开会讨论,不过是走走场子,掩人耳目。武则天坐在龙椅上,咳嗽了二声,问:“谁堪雍州者?”
没等其他宰相说话,魏元忠率先回答说:“今之朝臣无人可比薛季昶。”
薛季昶时任文昌左丞,一向严肃为政,威名甚著,魏元忠所以推荐之。武则天见答不到点子上,指着旁边站着的张昌期:“季昶久任京府,朕欲别除一官,昌期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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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私秘生活全记录第十章(15)
诸位宰相大人见女皇指名道姓说出,爽得做个顺水人情,异口同声道:“陛下得人矣。”
“昌期不堪!”魏元忠厉声抗言道。
话甫落地,举朝失色。武则天忙探身问道:“为何?”
魏元忠从容说道:“昌期少年,不娴吏事,向在岐州,户口逃亡且尽。雍州帝京,事任繁剧,不若季昶强于习事。”
魏元忠话虽不中听,但说的是事实情况,句句在理。武则天只得默默中止对张昌期的任命,放薛季昶为雍州长史。
张易之领弟弟张昌宗,来到了殿角僻静处。兄弟俩蹲在墙角,张易之小声对弟弟说:“魏元忠是我们的劲敌呀。”
“他吃得了吗?”张昌宗满不在乎地说:“动咱一根指头,皇上还不得麻他的爪子。”
张易之指指远处龙床上酣睡的老阿婆:“她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还靠谁去?到时候魏元忠还不活吃了咱!”
“哥,那该如何?”张昌宗眼泪急出来了。
张易之胸有成竹地对弟弟说:“从现在起,就必须为将来的日子着想,为将来的好日子打基础。第一,首先把魏元忠这个拦路虎除掉;第二,想办法在老阿婆病重之时,控制禁中,再进一步夺取江山。”
“哥,咱还能夺取江山?”张昌宗惊得眼睁多大。
“小声点,”张易之指指那边说:“她人虽老掉牙了,耳朵有时候还贼灵。”
“哥,咱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吗要夺取江山?”昌宗小声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张易之说:“你一时冲动,也不跟我商议,就一句谮言,害死了邵王重润和继魏王廷基。一箭双雕,既得罪了姓李的,又得罪了姓武的。咱若不想想办法,于禁中取事,以后那老阿婆一死,大树一倒,这世上还有我们的路吗?”
“哥,下一步怎么办?”一听说将来可以有机会做皇帝,张昌宗喜不自胜,跃跃欲试。
张易之拿着一个玉佩,在地上划拉着说:“头一步,先把魏元忠这老小子灭了。至于下一步棋怎么走,我先找一个术士给咱占占相,排排六爻卦,再确定下一步目标。”
武则天年龄大了,三天两头的犯些头痛脑热。常常为之辍朝,不能视事。这天老阿婆又觉得有些头晕,正躺在龙床上静养。
张昌宗在床前不停的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说吧,皇上正病着,不利于老人家的休息;不说吧,情势又非常地危险……哎呀,真让我昌宗左右为难啊。”
“啥事让你这么难开口?”女皇歪过头来问。
“皇上,我还是不说了吧,免得惹您老人家生气。”张昌宗趴在女皇的耳边说。
“说。”女皇命令道。
张昌宗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女皇说:“魏元忠凌强欺弱,皇上还以为他是能人,屡屡护着他。如今养虎成患,魏元忠已露出反状来了。”
一听有反状,女皇青筋勃露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抓住张昌宗的手忙问:“什么反状?谁有反状?”
张昌宗这才慢慢道出:“魏元忠与司礼丞高戬私下密谋,云:‘主上老矣,吾属当挟太子而令天下’。”
不听这话则已,一听这话,女皇气得在床上直喘气,喘了半天才说:“魏元忠数度流配,朕不以为责,又数度把他召回朝堂,委以重任,何又负朕如此深也。”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皇上应马上下旨把魏元忠、高戬抓起来。”张昌宗在一旁撺缀道。
女皇颤颤地从床上坐起来,手哆嗦着:“叫上官婉儿”
“婉儿出去了,有事皇上直接给我说就行了,我为皇上传旨。”张昌宗扶住老阿婆说。
“好。传朕的口谕,马上把魏元忠、高戬逮捕入狱。”“遵旨!”
话音刚落,张昌宗人早已窜到了殿外。
魏元忠和二张较劲,这事人人皆知。二张陷魏元忠,也算人之常情。至于司礼丞高戬因经常训责属下的张同休(二张的哥哥),而得罪了二张。
但高戬也不是寻常之辈,他有一至交好友,那就是鼎鼎大名的太平公主。
这日下午,高戬刚和太平公主倾谈回来,前脚刚迈进家门,埋伏在院中的御史台甲士就扑了上来,一下子把高戬撂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见是御史台的人,高戬一阵惊慌,待明白逮捕他的原因之后,顾不得多想,急令随身仆人,骑快马飞报太平公主。
皇上钦定的谋反大案,太平公主也不敢冒然去救高戬,但她清楚魏、高谋反纯粹无中生有,纯粹是张易之、昌宗的有意陷害。要想救出高戬,须走迂回才行。主意打定,太平公主驱车来到了皇宫。趁二张不在,和母皇谈起魏、高一案来。女皇依旧愤愤地说:“朕好几年没有杀人了,竟有人以为朕软弱可欺,以为有机可乘,阴谋篡逆。”
“是啊,是啊!”太平公主附合道,又轻轻地给老娘捶捶背,捋捋背,说:“确实好几年没兴大狱了。魏、高谋反一案,要审得实在,审在当面上,这样,朝臣们才会心服口服,不致于说三道四。”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有大逆不道的言行,跑不掉他们。”女皇对女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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