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菁菁道:“从字条上看,我们在打箭炉一定是不很平安,与其让人布置好陷阱等我们,倒不如由我自己指定一个地方。”
关山月道:“打箭炉我曾经去过几次,康定河畔正是闹区!”
张菁菁道:“所以我选那地方,越是人多的地方,人家越是无法预作布置,因为要改变现状,势必漏洞百出!……”
关山月皱着眉头道:“那你就不该给他们一天的时间,以对方人手之众,一天之内,万事都可以从容准备了!……”
张菁菁微笑道:“你不明白我的用意。我也不想多作解释,可是我觉得这一天的时间是非常必要的,我自己也要预作准备!”
关山月还想问问她作什么准备,张菁菁已笑着摇头道:“你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反正这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上路,赶到打箭炉去应付一切吧!”
关山月怀着满腹疑团,倒是无法再问什么了,四个人草草用过晚餐,张菁菁催着他们回房睡觉去了!
他独居一室,张菁菁与江帆,玉芳三人同住一室,两房紧邻,以便有事可以随时呼应,关山月回房之后,辗转反侧,说什么也睡不着,隔屋三个女子也是唠唠叨叨地低语着,好像在商量什么问题!
关山月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敲着板壁道:“既是明天要赶路,你们也可以早点休息了!”
只听江帆的声音道:“关大哥!你过来一下,张姊姊准备把明天的计划告诉你,不过请你要小心一点,别惊动了其他的人,张姊姊说这里并不安全,我们的行动仍是在人们的注视中,最好你用宝剑割破墙壁过来!”
关山月怔了一怔,实在不想牛夜破壁过去,乃道:“已是明天的计划留着明天再告诉我好吧!”
隔壁低语一阵,然后由江帆答道:“也好!那我们就睡了,你也睡吧!”
关山月嗯了一声,听隔屋果然安静下去,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清早,他刚睁开眼睛,却见江帆笑嘻嘻地站在床前,他连忙翻身坐起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帆微笑道:“早就来了,看你睡得那样死,假如我是你的敌人,割下你的脑袋,恐怕你还是大梦未觉呢?”
关山月讪然一笑道:“幸亏你不是敌人,否则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搬了家,真不知是何滋味!”
江帆含笑道:“起来吧,我们马上要出发!”
关山月点点头问道:“还有两人呢?”
江帆道:“她们还在睡,昨天商量好了,叫我跟你先行上路!”
关山月怔了一怔,江帆连忙道:“是真的,不信你问张姊姊去!”
关山月走到了隔屋,推开一看,只见张菁菁与玉芳并睡在床上,好梦正甜,不知是否要叫醒她们!
江帆跟着过来道:“张姊姊用了一夜的心思,快天亮才睡着,你好意思叫醒她?不过她计划中的确是叫我们先走!……”
关山月顿了一顿,却见江帆有意无意问一掀衣襟,上面别着一张纸条,有张菁菁的笔迹写着:“依计行事,莫扰清梦!”
江帆动作十分迅速,刚让他看见又立刻掩了起来,关山月只得退了出来,掩上房门!
江帆已到外面交代完毕,拖着他迅速出门,走出很远后,关山月蹩得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帆笑着道:“你现在可以大声说话了,不必蹩着嗓子!”
关山月又是一怔,然后道:“菁菁为什么叫我们先走呢!”
江帆笑道:“谁说我们先走,张姊姊她们此刻恐怕快要到打箭炉了!”
“胡说,她们不是还在店里睡觉吗?”
江帆含笑道:“连你都看不出采,无怪那些饭桶们会蒙在鼓里了,张姊姊的手艺真精,我陪着那两个死人一夜,也是越看越——”
关山月更为诧然道:“死人?什么死人?”
江帆笑道:“自然是躺在床上两个死人了!”
关山月又疑又急,抓住江帆的手叫道:“你能不能说说清楚!”
江帆脸上含着笑意道:“关大哥,你跟张姊姊认识这么久了,难道连这个真假看不出来,你看那个人会是张姊姊吗?”
关山月被她一说,脑中略加回忆,也觉得有点不对。
床上的那个人与张菁菁虽然相像,但也有些地方不像,张菁菁的脸庞较瘦,没有那么丰腴。
再者张菁菁是一头青丝,那人的头发却略呈焦黄,不过匆匆一瞥,再加上不存心去分辨,的确是不易发现。
由张菁菁想到玉芳,他觉得也不对劲。
江帆笑着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吗?”
关山月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那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江帆道:“张姊姊觉得我们一路上已然受人监视,一定是不会远远地跟着我们,所以她怀疑到客店中定然有人埋伏着……”
关山月道:“我也想到了,可是我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江帆道:“那些人当然不敢与我们正面相对,所以张姊姊怀疑可能有人暗中预先埋伏了,她把我们拖进房里,装着要告诉我们明天的计划,其实她是在试探旁边的行动,果然,隔屋有人偷偷移近墙边!……”
关山月怔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江帆笑道:“我们知道一边是你,绝不会有问题,所以专心注意另一边,隔屋的行动自然都瞒不过我们!”
关山月喔了一声道:“你们行动采取了什么?”
江帆一笑道:“什么行动都没有采取,我们装做不知道,张姊姊只轻轻一指我藏蛇的布袋,我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关山月失声道:“你用小白去咬人?”
江帆点头道:“是的,我悄悄把小白放了出去。隔屋两个家伙无声无息地死了,我们移开板壁一看,是两个女的……”
关山且呀了一声道:“就是床上那两个么?”
江帆笑道:“是的,本来张姊姊打算半夜里偷偷走的,杀死那两个女人后,张姊姊灵机一动,临时改变计划……”
关山月轻叹一声道:“她把两个死人化装成她和玉芳?”
江帆笑道:“是的,她的技术真高,略加整顿,居然十分酷似,她教了我几句话,写了那张纸条,当夜就走了!”
关山月想想道:“那是什么时候?”
江帆道:“当你隔屋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叫了你过来,原来是想告诉你的,谁知你不肯过来,我又不能明说……”
关山月叹道:“我怎么想到你们在捣鬼呢?为什么要连夜赶去呢?她不是说等一天,以作准备呢?”
江帆又道:“我们跟秦子明谈话时,人家一定听见了,她说等一天是故意布的疑阵,使对方无法预测,其实她早就打算连夜赶去,又怕对方发现行踪,刚好那两个该死的女人帮了一个大忙,张姊姊从她们的房里,换上她的衣服,装成她们的模样,正大光明地出门而去,就是她们的同伴看见了,也以为她们得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赶去报告的呢……”
关山月想想又道:“她们赶着去做什么呢?”
江帆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张姊姊要我在一清早叫你起来,要我们在傍晚前赶到打箭炉康定河畔会合!”
关山月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你们会有这么多的心计!”
江帆立刻道:“关大哥!你可是不高兴?张姊姊已经说过了,你是个正大光明的人,一定不赞成这些鬼鬼祟祟的行动!”
关山月庄然地道:“是的!我一向主张行动光明,虽然我曾经遭受过许多阴谋陷害,但是我们好好地活着,这证明了正直必蒙天佑!”
江帆一叹道:“关大哥,张姊姊说你以前只是运气好,人生只能死一次,你不会永远那么幸运!也不能倚靠幸运!”
关山月道:“我并不倚仗过去,我只是为所当为!”
江帆低声道:“你应该做的事太多了,所以你必须珍重此身,张姊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是接受她的安排吧!”
关山月沉思片刻苦笑道:“我已经没有选择的途地,能不接受吗?”
江帆抬起头来道:“可以的!张姊姊说,你假如不同意她的做法,不妨另走一条路回去,此刻对方的注意力被她吸引去了,不再会有人阻拦你,而且她希望你能这样做,退出这一场纠纷……”
关山月怫然道:“这是什么话?”
江帆委婉地道:“张姊姊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因为对方主其事的是她的父亲,她觉得有责任替你解决……”
关山月朗声道:“可是对方的目标是我,他们掳去的人全部与我有关!”
江帆道:“张姊姊会负责对你作一个明白的交代!”
关山月摇头道:“不行!我不能退出,更不能要她替我负责!”
江帆想想道:“张姊姊也知道你不肯答应的,所以她再三关照我,叫我提醒你慎防阴谋,必要时得拿出决断的手腕……”
关山月连忙道:“如何决断法?”
江帆望着他沉声道:“当杀则杀,莫存妇人之心,现在这些敌人都是你的死对头,你再也无法感化他们,姑息养奸,反而连累着别人跟你受殃,像谢灵运,刘幼夫,祁浩这些人你若是早一点杀死了他们,哪里还会有今天的麻烦!”
关山月低头不语,江帆继续道:“李塞鸿,你师父与林香亭,还有新近受害的蛇神,他们都是你仁心慈怀下的牺牲者,你以为如何?”
关山月抬起头来,简短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江帆见他神色不豫,也不再多说了,二人默然上道,兼程急行,除了用膳的时间外,简直没有休息过!
终于在斜阳影里,他们进了有箭炉的城区!这里虽然是西康定的首府,与中原的城市相较,仍显得很荒凉!
匆匆又赶到康定河衅,倒是非常热闹,因为四康境内的各种出产,多半以此地集中,人种也非常复杂!
游牧的回教徒,从商的汉客,开化的夷人,信奉喇嘛的藏民,鞑靼人,以及许多西来的胡贾!充塞在附近。
河边有蒙古包,有布篷,也有竹子搭的矮篷!以及许多临时架成的木屋,鳞次栉比!
两人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个认识的人,正在有点着急,忽然一个布帐中有人向他们招手!
关山月走过去,却不认识那个人,因为那人用厚布缠头,面貌奇特,显然不是汉人,而有点像大漠上的回民!
那人用回语朝关山月叫了一阵,而且还用手势帮助表达意思,关山月生长在大漠上,回语是懂。
可是他却无法明白这人的意思,因为这人用一串片断的语词,告诉他许多杂乱无章的事情!
那人说了半天,见关山月仍未明白,急得双脚乱跳!
江帆忍不住问道:“他说些什么?”
关山月皱着眉头道:“我也不明白,他又说骆驼,又说白的颜色,又说钢铁,又说什么老头子叫我快去……”
江帆想了想道:“白色!骆驼!是不是你的明驼?”
关山月用回语问了他一句,那人连连摇头表示不对,关山月弄得没办法了,只叹了一口气道:“反正他叫我们到一个地方,我们就去吧!”
江帆慎重地道:“会不会是对方安排下的诡计呢?”
关山月摇摇头道:“我想不会吧,我跟回民相处很久,知道他们生性鲁直,不善作伪,看他情急之状,对我并无恶意……”
江帆略作沉思道:“好吧!我们暂且跟他走去看看,自己再小心点,心里先作个准备,就是有什么阴谋也不怕了!”
关山月点点头,朝那人打了个手势,那人才浮起高兴的笑容,引着他们,沿河而行,走出里许,人迹渐稀。
那人指着一个蒙古包,示意关山月进去。
关山月握紧剑柄以备不测,然后掀开布幔,只见里面的褥子上躺着一个驼背的老人,心中一怔,失声叫道:“白伯伯!原来是您……”
这老人正是他父亲生前唯一知友白铁恨,关山月这才明白那回人断断续续的片语了,他把白铁恨分开来翻成回语,无怪令人弄不清楚,至于那骆驼,一定是指他的驼背!
可是白铁恨的样子十分萎顿,好像受了重伤一样。
关山月不禁惊道:“白伯伯!您是怎么啦?”
白铁恨不回答他的问话,却注目江帆道:“这位是江姑娘吧!你的蛇在身上吗?”
江帆连忙道:“在!老伯伯,您是否受伤?”
白铁恨无力地点点头道:“是的!张姑娘说只有你的灵蛇可以救我!”
江帆又急问道:“张姊姊在哪里?”
白铁恨想说话,却用不上力气,关山月道:“看样子白伯伯的伤很重,你先替他治了伤再说!”
片刻之后,小白的肚子鼓得像个圆球,白铁恨隆起的驼背却慢慢消了下去,精神也振作得很多!
小白放松了口,缓慢地向门外游去,江帆急忙道:“小白!
你上哪儿去?”
小白紧了嘴,不作回答,白铁恨却软弱地道:“它急于到河边去把毒水吐掉,张姑娘说这种毒质剧烈异常,若不由河水加以冲淡,可能会遗害到别人……”
关山月这时才问道:“白伯伯,您怎么来的?又怎么受伤的?”
江帆也伺时问道:“老伯伯!我张姊姊在什么地方?她怎么样了?”
白铁恨作了一个软弱的苦笑道:“我到底先回答哪一个好?”
关山月道:“您就先说菁菁在哪儿吧!”
白铁恨长叹一声道:“张姑娘与另一位玉芳姑娘已被人劫持去了……”
关山月与江帆都几乎跳了起来,可是,白铁恨摆了摆手道:“你们不要紧张,她们是故意如此的,为了进一步探测敌方的意向,她觉得必须深入敌阵……”
关山月忍不住急问道:“她们究竟落在什么地方呢?”
白铁恨正待开口回答,忽然那个回人又跑了回来,哇哇乱叫。
白铁恨一纵而起道:“我们接应张姑娘去吧!时机成熟了……”
关山月见他跃起的动作十分快捷,不禁愕然道:“白伯伯!
您的伤好了吗?”
白铁恨笑道:“我根本没有受伤,只是用内功硬逼住驼背上的毒水,所以无法分神劳动,毒水一去,我完全好了!”
说着又抖抖身子笑道:“那位姑娘真是了不起的圣手,居然把我这几十年的驼背治好了,我得赶去谢谢她!”
关山月见他忽而言此,忽而言彼,实在弄不清他的真意何在,白铁恨也看出他的疑惑了,笑笑道:“不要急,到河上再慢慢告诉你,我老头子活到这么大,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走吧……”
说着第一个走出蒙古包,只见那回人坐在河畔,吹着一个个皮袋,灵蛇小白已回复原来的样子游回江帆身边。
江帆一面收蛇一面道:“这是做什么?”
白铁恨笑着道:“你没有到达西北,自然不会知道,这是西北唯一的水上交通工具,可以随身携带,比内地木船要方便多了!”
关山月也加以解释道:“这叫皮筏,用羊皮缝成袋形,吹上气,拼起来就可以渡河,不用时,把气放掉,又能带着走……”
江帆十分高兴地道:“真好玩,我恨不得马上乘上去才好!”
这时那回人已经吹满了十几个皮袋,用索子捆在一起,又用木板铺在上面,投入河中!
江帆首先跳了上去,关山月却道:“从岸上走不是更快吗?”
白铁恨笑道:“张姑娘是如此交待的,她说只有在水上才可以毫无障碍冲入对方的中心而不受阻碍!”
关山月不说话了,与白铁恨先后跳上皮筏,那回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