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迅速的往上一抬,捂住眼,蜷着身子侧倒到一边,避开他的视线,“唔,眼睛疼,哎哎哟,好疼。”
就在我心若死灰,都快要钻进石头缝的时候。夜寻寻在我背后,慢条斯理的拿手指戳了戳我的脊梁骨。
感知到那指尖的停留,我整个身子一颤,陡然僵硬下来,周遭霎时万籁俱静。
良久,夜寻颇惊疑的轻咦了一声,缓缓道,”就不疼了?“
”……“
我内心有个小人掩着面凄凉的哭了……
……
回到离镜宫,高居殿堂的不再是千溯,而是一脸悲痛的曦玥。问之,答千溯如今正在新世炼化渴灵香木,此次成功之后,心魔彻底根除,他也就不用再三天两天的闭关了。
我很高兴,但是曦玥很沉痛。因为他刚刚做完新世的苦工,还没捞着半点好处,又被骗着暂且掌管魔族。因为不久我也需得进修,天劫快到了么。
如此境况,简直有点惹人怜爱了,我笑着笑着,看他手中掌了一卷画,终于添了些喜色的在把玩。
有些好奇,便凑过去看了。他眸中熠熠生辉的抬头望着我,语带期盼道,”咱们这离镜宫实在是太安静了,除了你同千溯,还有你那些个花枝招展的面首,和冷面无趣的侍从们,一点生气都没有。咱们不若办个超大的宴会,将四海八荒的仙魔妖鬼统统请来热闹热闹?“
我沉吟一阵,”曦玥,你是不是一个人寂寞疯了?”
他格外实诚的点点头,”我活着,就这么点爱好了。”
我再沉吟,“你确定千溯之后不会把你怎么着?”
“吾乃不死凤凰。”
我望了一回天,“我会去别的地方闭关的,你好自为之。”
曦玥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且而,他的人脉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宽广很多,仙魔妖鬼四界都有他的好兄弟。
我远远看着那热火朝天的西殿,心里头很是羡慕且难过,羡慕他朋友多,难过于我的朋友只有一个,还格外冷清。
寥寥的在屋顶上坐着,切切将西殿望着的时候,一道传音钻入我的耳中。“尊上若是愿意赏光,便来随吾等热闹一番如何?”
我一听,精神徒然抖擞,估摸两声连着的好哇好哇都没有传到,自个身影就一晃的到了西殿。
曦玥见我身影浮现,很义气的拍了拍他身边的主座,朝我勾了勾手,“过来。”
我欢天喜地的就打算过去,着眼便扫到夜寻就在曦玥身侧隔着一个空位的主座上,有些没精打采的支着头,自斟自饮,都颇有几分倦意了。
我心中涌上些许复杂的情绪。先是想他分明是我的好友,怎么能随随便便答应参加曦玥好友宴会。后来又想,我也来了,我若是怪他那岂不是双重标准了。
可心里还是微微的不好过着的,一声不吭的在主位上坐了。
刚落座没有多久,一副意气风发,实则估摸都已经不省人事的曦玥站起身,走到我身侧便将我推了推,“过去点。”
我心说这可是我位置,你做什么跟我抢。
但在座的都是曦玥的朋友,我还是一团和气来求朋友的,总不好立刻得罪这宴会的核心人物,于是服软的哦了两声,就往旁边挪了挪。
曦玥贴着我坐下了,跟没骨头似的歪头慵懒靠在我的肩上,懒懒道,“又有个新客到了,没备好这么多位置,咱就挤挤。”
我又连连哦了两声,心中羡慕更甚。
我万没有想到,来的这个新客,就是我数年不见的夫君,折清。
我起初并没有看见他,因为殿门口总是有舞姬亦或是醉了酒的人们在那晃晃悠悠,适得正有一个曼妙的佳人上前来与靠在我身上的曦玥搭话。我傻愣愣的将他们两看着,满心热诚的插在中间,也偶尔说上两句。
那佳人拿斜眼瞪我了我几次,还颇为贴心的建议我道,“尊上若是觉着这里挤,不妨同我换个位置。”
我因为那佳人终于跟我说上了一句话,开心了极了,“没事没事,这点挤我还是受得住的。”
彼时夜寻好整以暇的侧过头望着这边,听得我这话倏尔笑了,笑得我整个背都是僵硬的,也不晓得他笑的是个什么。
三人说到兴头上,曦玥忽而音调一转,朝着门口懒懒道,“折清神君赏光,来来,这边坐~”
他修长的指一转,正是落在他自个方才的位置上。
而我这个位置才是真正的主席位,离之一步远。
我想我的脸色当即就变得很难看,不然曦玥也不会自觉的瘫到一边去了,低声同我解释道,“天地良心,我起初指的新客另有其人。”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十分的没有必要。左右折清也不在意我同谁坐在一起,是否姿态亲昵,他只想要我命来着的。
想到这我就放开了,勤勤恳恳的继而发展一下自己的人脉。
整个西殿充斥着一种喧嚣,我的人脉挑的都是女子,可女子们都太有个性,他们更喜欢结交男子,比如我身边的夜寻。
夜寻保持高岭之花之态招蜂引蝶了大半个场子,终于不堪其烦的走人了,有些女子总是格外生猛的。
而折清到宴会上除了同曦玥,就没怎么说过话,后半夜的时候又自个的离开了。
我看到他月白的身影消失在时聚时散,花枝招展的舞姬之后,心底依旧是泛起一阵的难过。
在热闹的人群中更是如此。就好比合家团圆的时候,人家家中都是和和睦睦的,而自家寂寥空静,夫君夺门而去只留一个冷清的背影。
我甚至开始怀念以前彼此装装样子的时光,但其实,我自己都不想再粉饰平和的下去。不然,我定是会对他道歉的。
毕竟,我年长于他。
不晓何时,连想要和好的念头都没有了。
多年单方面的祈求,换不得一点点回应,我大概也会觉着挫败吧。
我的心情转瞬的低落了许多,兼之酒本就与我眼中的伤有一定的冲突作用,于是到了后半夜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眼前的雾蒙蒙也渐渐的化作团团的黑暗。
这都是暂时的,曾经有过类似情况,不会影响什么,所以我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话少了许多,一脚将曦玥踹回他自己席位上,然后扶着桌角,就想趴一会。
耳中嗡嗡作响,忽又闻殿门处一阵轻哗,夹杂其中,有人议论着,”魔族之内,怎会有人族?“
”这女子倒是好生漂亮,是舞姬?“
人族?
四界之内,哪可能会有人族?我迷蒙蒙的想睁眼,然而睁了眼眼前也是一团团消散得极缓的黑暗。
再不久就有人禀报,朗声道,“尊上,离镜宫外有一人族女子说是要见你。”
我当时想,整个西殿之中来的人都是来找曦玥的,这个尊上指的自然就是曦玥了。更何况,那还是个人族的女子,我一没有女人缘,二没去过人界,哪里会认得。
遂而没有回应。
一闭眼就是第二天天明。
满室狼藉,我在一具具不整的“残骸”上迈过去,在殿门口呼吸一口难得的新鲜空气,摇摇晃晃回寝宫了。
如此日子再过了两天,我的身子骨终是表示扛不住这些个年轻人的娱乐方式,那丝竹声一起,就开始头皮发麻。
我最终还是脱离了人群,在家中静养去了,打算为闭关调整心态。
正是调息完毕,小纱一把推开了我的房门,声音喘了几下,望着我便皱起了眉头,急声道,”尊上,出事了!”
☆、第124章 身死
当小纱同我道出事了,我脑中第一个晃过的念头是,冰渐他三天不打,又是准备上房揭瓦了。
、
然而起身随着急匆匆的小纱一面往外走,却是听得她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白歆……仙子病重,如今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听到冰渐的名字,我心里头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再将这个簇新的名字过了一遭,脑中盘旋的丝竹幻听悠悠荡开清明之后,顿时如遭雷劈,”你说谁?“
小纱依旧是在前头快步走着,拧着眉,交代,“折清神君的母妃,白歆。”
”……“我心里咯噔一下,蓦然沉了。
折清的母妃白歆,因并无灵根而无法成仙,只得呆在灵力充沛的仙山,晚霞山。
可如今那个寸步离不开晚霞山仙阵、连折清也未见过几面的凡人白歆她到了魔界。而仙界之内,近期一张通知行程的帖子都没有,她那样的凡人脆弱之躯,岂不是胡闹?
凡人?
我心上闪过一念,便是猛然一跳,脚步紧跟着的顿了。
小纱不明所以,又怕自个速度跟不上我,只是急急抬手,遥遥一指,让我先行。
那个方位,却是离镜宫中最简陋之所,荒院。
这几日曦玥宴请四方,离镜宫中客房早就人满为患,仙魔妖鬼分作四方位,彼此相隔开。
唯独荒院冷清依旧,因为那里是最接近冰渐困笼之所,无人敢靠近。
而此刻那处却围满了人,黑甲包裹的鬼将将院子封锁起来,而院外则是听闻此事,匆匆赶来看热闹的四界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堆着,朝内好奇的打量。
”原来两日前在西殿出现的凡人女子,就是折清神君的母妃。这倒是奇怪了,当时那千洛魔尊也是在场的,再怎么也嫁了人家的儿子,怎么人家等了一晚上,求见一面都不肯呢?“人群中或有私语,并没有刻意放轻,在周遭一派墨一般的寂静之中便尤为的突兀。
这些人在四界之内都颇有几分名头的万年散修,又同曦玥有些许不浅的结交,说话自然也是随心而无所拘束。
我隐在半空之中,瞧见屋内折清垂在身侧的指尖蓦然一缩,显然是听见这句话了,面容上却没显出什么不好。语态尽量平静的对屋内站着的另一老者道,”母上如今情况如何了?”
我这时才透过窗子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女子,眉眼之间同折清颇有几分神似,却柔弱温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孱弱之态。
或许那孱弱只是我的主观的认知,毕竟凡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于脆弱,即便是长期呼吸接触到魔界空气之中的戾气都足以让他们致命。
“神君与千洛魔尊不合,早也不是什么秘密。以魔尊那后宫三千的凉薄性子,又怎会将一个所谓的凡人母上放在心里头。”
衬着院外的窃窃低语,院内死一般的寂静更是显然。
那老者支起身,朝折清愧疚的摇了摇头,“白歆王妃乃凡人之躯,实在是,不好医……”
其实,我看白歆眉心处淡淡的黑雾就已经明白,她如今早就是灯枯油尽了,或许在来魔界之前就是。
她一介凡人,续命如此之久,早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那老者顿了顿,也将这事说了出来,“白歆王妃之事,实属不幸,虽然……但王妃其实在来魔界之前,寿命就已经将尽了,她应当是来见统领您最后一面的。”
院内老者声音落下,院外顿时响起一阵低哗。
“嘿嘿,你看这魔界偏心得,把人都弄死了,还要开脱,说人家寿命早就该尽了。”
“白歆好歹是天族的王妃,弄几颗灵丹,续点命这种小事难道还难了不成?”
老者听罢,愠怒的冷哼一声,朝着院外,“老朽说的都是事实,尔等鼠目寸光不明境况,怎敢来诋毁吾尊上!”
“诋毁?你家尊上声名在外,还需要我来诋毁?”女子的声音受到挑衅之后,陡然尖利起来,一红衣女子摇着柳腰从人群中大摇大摆的挤出来,浑似不将屹坚守的鬼将放在眼中,“我还就说了,有什么了不起,那千洛魔尊,可是抢了我小相公的人。老娘巴巴养了他几百年,还一口没吃,就被洗干净了给送到了你离镜宫,结果呢?她千洛魔尊将之吃干抹净了,还记得他是个谁?!我的宝贝心肝就被她这么糟蹋了,晾到一边,老娘难道应该忍着?”
“放肆!”老者一声怒喝,犹若一堵黑色城墙的鬼将顿时齐齐动作,黑雾带这滔天煞气涌动,无数把漆黑的魔枪便是抵上了那红衣女子的脖颈,刹那间就见了血,却未刺多深。
滚滚的冰寒魔气好似怒海之水,在庭院之内陡然蔓延开来,墙根野草霎时冻结成冰。
这魔气与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老散修无碍,却难免伤及垂危的白歆。
我心中一凛,显身而下,落至庭院窗前。一道屏障挥袖而成,阻隔了那至寒的魔气。
众鬼将身躯一震,面容皆惨白了两分。
“收敛魔气,勿要伤人,他们皆是曦玥的客人。”
众鬼将齐应,收枪而退,站定之际,身姿仿佛再度化为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院外切切私语声一顿,归为寂静。
而那红衣女子却浑似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脖颈上的鲜血,好似被激怒之后的毒蛇,非要咬人一口才甘心,“哟~尊上竟然还会亲自过来,怎么,是要亲自来杀我么?”
我平淡的扫了那阴阳怪气的红衣女蛇魔一眼,只为曦玥的面子,也不好当众将她如何。
对着鬼将淡淡吩咐了一句,”清场”后,便不予理会的转了身,对着折清,“你将白歆唤醒,我可以救她。”
折清扫眸而来,原本墨玉温润的瞳黯淡而空冷,他盯着我,良久,“千洛,你明知道她已经唤不醒了,何必再来虚伪?”
连一缕清醒的神识都没有了,的确连我也无力回天。就算有清醒神识,我也只能拖着她多一个刻钟左右的命,天道不可逆。但是倘若她受我魔力顺畅的话,虽然几率极小,这一刻钟我也能够尝试给她灌魔,将之救下来。
说到底,都是晚了。
她想必是来见折清最后一面的,可为什么来寻的人却是我呢?
我一顿,道,“我从未见过你母后,仙族也未有拜谒的帖子,我那日不知道是她来了。”
话语落时,白歆的手指忽而轻轻颤动了一下。
折清身子一颤,便是在白歆床边跪下,恍若碰着一个将碎的白瓷,小心翼翼的握住白歆的手,音线脆弱,轻声唤着,“母上?”
只那背影单薄萧瑟的模样,蕴着浓郁的哀切。犹若一不知所措的小兽,轻轻依偎在白歆身边,瑟瑟的颤抖着。
血脉亲情。
我站在折清的背后,感知着他真切的颤抖,忽而便想到了千溯。
想着倘若此时此刻安静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是他,我的心中该是如何的黑暗。
也因这份黑暗,心底愈来愈沉,好似被拉扯破了一个大洞,连同坠落一起永无止境起来。
白歆终归是没有了反应,微弱的心跳也在某一个时刻突兀的停掉了。
我怔在原地。
折清亦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像是半点没有感知一般,依旧是安宁的捧着白歆的手。
”人都道我与母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的模样,便是我的模样。”折清声音很轻,甚至于几分飘渺,并没有多少责备,却实打实的烙在我心口,“你说你,不知道?“
这便是碎了,我的心中有轻微的声响。
一份从红毯喜烛、恣意轻狂的起端到竹屋荒院、晦涩难言的结尾,牵扯了近百年的感情,连带着一个若白瓷般精细而美丽的女子,一同碎了。
我的眼睛瞎了,瞎了近十年,他却从来不晓。
那夜眼伤复发,所以我才不知道。
可我还能怎么解释呢?是我首先要瞒他的,他亦不会再信我了。
魂萦也好,次心也好,都不过是我一人的天真,以为拼命的去努力了,便能得一个好些的结果。
千溯果然是个高瞻远瞩的人,他自打一开始就提点过我,不用对折清上心。
我固执己意,没有听话。落得如此的境地,又能怨谁?
……
离镜宫中飘摇起了些许小雨夹杂些许晶亮的雪花,折清抱着渐渐冰冷的白歆破雨而去,白歆终究是仙族的王妃,理所应当是该葬在仙族的。
热闹没了,看热闹的人自然也就散了,星星亮亮,还余了两三人坐在相去不远的墙头,满脸不屑对着我指指点点。犹若城墙一般的鬼将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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