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吻身上怨念戾气太强,即便是将之死死困在阵法之中,却迟迟无法让其服帖下来,兽吼暴虐响遍地底,炼化一度毫无进展。
待真的顺手起来,时光荏苒,不觉百年。
百年前我种下的荷花已经连天的铺开。盛夏过后万顷莲海,颇具几分魔界天之涯的规模。
天之涯的荷是用来赏的,自家门前的,我更热衷于等待莲子成熟。泛着舟出去晃上一圈,回来的时候肚子便能是鼓囊囊的了。
为炼化螭吻的百年间,夜寻性子沉静,愣是没有出关过一次,我却忍受不住,每隔三年五载都要走一回神,无精打采起来,夜寻每到此刻则会放我出去透透气,稍作调解。
我原本也不愿出去,最开始时实在闷得发慌了就挪到夜寻的身侧去睡觉。
一回累过了头,倒头昏天黑地的睡了三日,醒来时却是给夜寻抱着的。
一手松松的揽着我,一面也稳妥的维持着阵法内炼化的进程。螭吻时不时爆发的怒吼声也再没响起过,是他撑了个隔音的结界,任我好生休息。
见我醒来,夜寻低首在我额上吻了吻,浅笑道,“睡得好么?”
我抱着他,突然觉着十分的过意不去,偷懒就罢了,还跑来拖累人家。
于是往后再心浮气躁的时候,我便很是自觉的同夜寻说上一声,独自的出门去。回来的时候空间戒指里头存了大堆的新鲜莲子,也能顺带喜气洋洋的同夜寻汇报一番外头的变化。
地灵临玉虽然性子同我不大合衬,但好在还是个会办事的,尽心尽力、苦心经营的百年过后,云荒泽外头的光景在我看来已经颇为不错了。
这般下来,时光过得飞快,炼化螭吻的百年转眼已过,所有进程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我期待着那一份结果落定,遂不再往外跑,一心一意的盼着结束的那一天的到来。
一件事做了百年,百年后完工的那一瞬,其成就感是难以言喻的。
可我却没能等到结果落定的那一刻的到来。
漆黑的地体深处,忽有一片符咒破空飘至,落在我的手背。
我感知到那片冰冷的触感,微微一颤,睁开眼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满课,一整天到晚上十点才下课。
原本是没有更新了的,仗着星期天的一点存稿,结果还是写完了,23333实在是之前断更太久,没好意思。
谢谢若爱存在刹那间,和16727311 的地雷~~
PS:接下来会虐了,大家挺住~~~哈哈哈哈
☆、第104章 再遇
传信的符咒是千溯给的,简单一句;问我何时回来。
我瞅着那一行字,激动了半天,想这便是意味着千溯顺利出关了。
预测一番法阵的进程;估摸还需三两天光景;同夜寻商量后预备回信;怎想又一封传信符飘然而至,状似一朵木槿花瓣。
这回却是口信,将将搁在耳边;木槿的声音就咋呼起来,“姑姑哎,可算不得了了,鬼祖她老人家非说看上了舅……千溯。这回魔族宴请四界,鬼祖她老人家非要走一趟;我算是拦不住了。”
听及此,我暗忖有人慕名为见千溯而来乃是十分正常一事,有何可拦的。
木槿说话颠三倒四,此后一阵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而后声音便换成了果子,“鬼祖行事从不任人拘束,这宴多关系四界局势。”顿一顿,“实则,鬼祖她老人家是带着镇魂塔去的。”
“……”
镇魂塔,冥界第一神器,生来克制镇压邪魔之物。
原来这不是打算和气生情,而是打算绑了带走么,这却是过分了。
虽说神器的威能和使用者有关,效果亦同敌对者有关,可鬼祖也算是老一辈赫赫有名的人物了,隐世多年,久到甚至有传言道她兴许就在哪个避世之所,悄无声息的羽化了。
可她这一出世就打算明目张胆的抢了我哥哥,锁回家去,忒高调,忒任性了些,委实是不能忍。
我默默的将夜寻瞅着。
“单是鬼祖,就算借用镇魂塔也不能将千溯怎样的,你该知道他修为是个何等的境界。”夜寻风轻云淡的开口,默一阵,“只是再过两日便是千溯生辰,四界之宴怕也是借这个名头发帖的,你若想去便先回趟魔族吧。”
其实三天,不过我一个打盹的光景,过去百年,每隔三年五载,我都会离开这么一阵。
我开开心心的离开时,并未觉着这个三天有何的不同。如同一切变数的开端,无痕无迹,潜藏一派平和之下。
……
一路往回赶时,我想了许多,譬如见着那鬼祖时,我该如何打消她当着四界众人的面、强抢我家千溯的念头。
这事其实有过类似的先例,云焕魔尊就曾在一回梨海宴之上开口要了一老魔主家的闺女涟水。
那时的涟水还是花儿般的年纪,然拒了云焕之后的多年至今,却是再无人问津了。
理由很是简单,云焕开了口的,没人敢要了。
我家哥哥心清甚至胜过于那些个仙神,本就无心,再给鬼祖占一占,这四界内,我怕是再寻不出个嫂子了,实乃大事一桩。
……
风风火火直奔离镜宫,将入结界便能自发寻到千溯的方位,赶了上去。
云海破开之后,视野内一条云梯恢弘显现,每一百零八阶一片方圆足千丈的平台,自下往上仰望仿佛能直达天际。
魔性缭绕的石阶铭刻于玉白阶梯之上,此刻瞧上去竟至于几分神圣,浸在幽白月光下更好似晕染圣洁光辉,靡靡而梦幻。
云梯底端围了许多人,抬头仰望,目光虔诚而敬畏。
阶梯上亦有人,零星的几个留在阶梯的平台上,有的身上束缚着穿骨的铁链,面色呆滞的朝上而跪着。
空间碎裂的光泽从我周身淡去,稳稳踏在虚空之上,同云梯上半截的高度相对应,还需爬上一阵才能去千溯所在的地方。
如若行走于平地,我缓缓朝云梯走去。
地面的骚乱是何时起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只因我一直细致的打量着玉台上的人,有些认得,有些则只是面熟。
回望地面,众魔已然跪了一地,俯首贴地,高声好似宣泄着某种激昂的情绪般,唤着,”吾主归来!“
那声音几乎响彻整片空间,叫我着实意外了一阵,没想自己如此的不靠谱,也还是给人盼着回来的。
云梯往上还有三层玉台,我见着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有些茫然的开始迈步向最后一层的玉台。
而后便见着一个极好看的男子,桃花似的眼浸着清淡月色,神色分明禁欲寡欢,却生生给人一种靡丽魅惑之感。
平心而论,除开夜寻千溯,他该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子了,叫我心中微微的一顿。
他身上没有穿透琵琶骨的锁链,亦没有缚神的咒印,一身自由的站在玉台中央,脸色稍稍有些病弱的苍白。一袭雪衣,单薄得仿佛给风一吹便要摔倒的境界,也便难怪他不用被束缚起来了。
我步步走远,绕开他的身侧,本着好奇,回眸一眼他的正脸。
适逢他抬眼,漆黑的眸光触上我的,狠狠一颤。然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变化,连神色都不曾动摇过。
而我却恰好的瞧见了他眸光的那一颤,忽觉心中起了丝异动,仿佛觉着他十分的眼熟,又十分的陌生。正要细想,云梯之上有人开口,漫不经心道,”磨蹭什么,过来。”
这个声音我却是极熟的,霎时激动起来,也便忘了细想些旁的不妥。淡淡移开眸,匆匆朝云梯上跑去。
云梯顶端设轻纱软帐,千溯懒洋洋的半靠在期间一软榻之上,见我过来才稍稍支起了身些,一面道,“不唤你就不回来么?”
话语降落,千溯便被我整个扑到在软榻上,我已有百年多余没有再见到他,几近了悟思之如狂之感。
眼前的千溯,墨发在精致暗纹的丝帛上散开,唇角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是个慵懒又宠溺的模样。
我吸了吸鼻子,不晓为何突然觉着有种酸楚袭上,莫名委屈。低头胡乱的亲一通他的脸颊,才觉这难过好受了许多。
亲昵的贴着他的脸,“哥哥,我好生想你。”
千溯抚着我的发丝,唇角笑意渐深,”洛儿,曦玥姑且也是在的。“
我抬头,看了眼尴尬又尴尬的坐在一边的曦玥,诧异了一下。这么大个活人,我方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既然千溯说了,我自然还是要从他身上起开的。刚支起身,他搁在我脑后的手就往下压了压,”方才的,再来一遍。”
“什么?”
曦玥猛地咳嗽起来,弯着腰朝后僵硬的转过身去。
我给他一提示便立即的想通,缅起脸皮的再欢喜的将他脸颊亲了一遭,完完整整以一句,“哥哥,我好生想你。”结尾。
千溯瞅着我,笑得漫不经心,“还以为你回来之后,再不会如小时候般同我撒欢了。”
我稍稍讶异,等明白他在说什么,随即也面上发烫起来,朝着他不好意思的傻笑,”你都知道了?“
”你身上仙气这样足,我还要如何不知道?”
曦玥在一边简直要咳岔了气去。
我却毫不受影响,只对千溯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夜寻说,我现在身上魔气还是太重,所以暂且还怀不了孩子。”
“……唔。”千溯顿了顿,“不急,总会有的。”
我正同千溯交代着,一旁咳得艰辛的曦玥忽而一顿,轻咦了声。可惜没能适时的引起我俩的注意。
他望了我俩一阵,才不得已的清清嗓子道,以一种格外奇怪的语调道,“两位主上,臣下斗胆……”往云梯下瞟了一眼,”云梯上有人倒下了。”
千溯扫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我见气氛奇怪,便问,“谁?”
“仙界的,折清殿下。”
……
百年前,我在云荒泽调养魂灵,一切皆好,唯独记忆缺失了一块,好像已经被丢失不见。
夜寻说,兴许是缺了一个契机,就好比要拉开一扇门,最好便的是要找到他的门环,接下来便容易了。
我以前一直觉着他说得很玄,我的记忆缺失总应该跟我的魂魄受伤有关才对,那一个契机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连存不存在都是个疑问。
但事实证明,他说的总是对的,我寻着了这个契机。
就在将折清这个名字和眼前的人对上号的那一瞬,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
嫁给折清的短短的百年,却已然仿佛寻常的一生,喜怒哀怨皆备,而后悲剧收场。
我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的离世,除却心甘情愿的放他自由,亦更有自私的心态在里头。
我其实也是为了我的自由。
……
折清胸口有险些致命的伤,那是巡逻的鬼将在发觉我被人刺杀之后当即的反应,接着他就被关进了“雪世”之中,旧伤一直没有好全。
天帝曾提出过一命抵一命来息事宁人,而千溯却并没有答应,不过将他关押,不理不问。我离世之前的确曾传言给他,求他不要杀折清,却没想到他当真会如此行事。
今日便是要将折清释放的日子,奈何他身子早被雪世冰霜伤透,这才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第105章 骗子
千溯道后天的宴会仙族也会来,折清会在那个时候离开魔界,且而因他昏迷不醒,我们也并没能说上一句话。
直到第二天的夜晚;折清醒来;并没有知会一人的离开了离镜宫。
一路上也没人拦他,一来是因为他同我的关系暂时还没有解除,二来则是因为千溯道的;他已经被释放了。
我以为他不过出去晃晃,然等到宴会正式的开始,折清也迟迟没有回来。
问地魔,回曰;折清殿下去了天之涯。
我想他可能是忘了,今天是他能平和回去的最好机会。
……
千溯生辰那日;晴方初好。
宴会之上我一如料想之中,同鬼祖拉开架势的打了一场。
原因无它;是鬼祖她自个巴巴的找上门来;着实叫我开了一番的眼界。
鬼祖虽承了个森冷的名号,本尊将开始的真实模样,却是笑得一脸纯真无害,一手递上镇魂塔,一手切切的握住我的手,“洛儿妹妹,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了,你不要同我见外,这点见面礼你且收下吧。”
我明知断不可因一镇魂塔将自个哥哥卖了。原本又期待她霸道冷傲、睥睨四界的模样,徒然改作如今的清丽无害,觉得略略失望之余,好心提醒她,“其实,我比你大上那么一点。”
“你大?”
“恩。”我挑了个蜜饯放进嘴里,“少说早了你几千年吧。”
她拧了眉,“可我嫁过来,我就是你嫂子,你得叫我姐姐。”
我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复杂,“那等你嫁过来我们再谈吧。”
”不行,这是辈分问题。”
“唔,咱们还不到谈辈分的时候。”我嚼着蜜饯,想她可能是个说不清理的人。发觉她并没有动用武力的想法,我对她也就没有格外强烈的防备了。
适时千溯正好进门来,落座在我身边,眼光扫过我身边的鬼祖,没什么反应。
鬼祖立马要起身,被我一把拖住,警惕道,”你做什么?“
她一脸纯良且开心道,”我连嫁妆都带来了,自然还是要去打个招呼的。“
我一听嫁妆二字,犹若雷击,强嫁可还行!
“哎,等等,咱们有事宴会下谈,对吧。这种事……当着大家的面,万一被拒绝了多没面子。”
她切切的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张了张嘴,“……”
木槿坐在对面,已然憋笑不行,徒留果子焦心着。
我默然看了眼外遭的天色,淡淡同鬼祖道,“哦,那你去吧。”
然后,便是个叫人看了都心疼的结尾。
鬼祖上前,对着千溯一骨碌的抖出了嫁妆的礼单,严明娶了她的种种好处,甚至连黄道吉日都挑好了,恩,今天。
满室的宾客鸦雀无声,见此突如其来的荒唐场面皆有些发愣。
我默默的揉了下发疼额头。
很久很久之后,鬼祖备好的台词终于念完,一直安静听着的千溯开口了,“成婚这事,我需得参与么?”
鬼祖合上礼单,点头爽快道,“自然。”
千溯瞟了一眼桌面摊开的卷轴,坦然自若问,“那你要不要问问我的意见?”
鬼祖立马好奇,“恩,你是怎么看的呢?”
修长的手指将卷轴缓缓卷起,握在手心给鬼祖递了回去。千溯朝她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我拒绝。“
”……“某呆若木鸡,几不可察的晃了晃,终于是个听进人说话的模样。就是受挫得忒狠了些,半天都没了思维的模样,谁喊也不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该这样同她说话才行。
我对兄长的敬仰之情当真犹若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事后,鬼族那边有人默默上前将她领走,走一半,她要折回来,于是我就上前了。
千溯都拒绝了,那边也已经开始谈正事,她再要闹就过分了些。
没僵持一阵,我俩莫名其妙的就打起来了。
幸好,我魔族一贯是战斗民族中的佼佼者,才不至于在恢复的虚弱期中落了下乘。
她最后的败落,倒不至于气急败坏,就是格外伤心的问了我一句话,“你如此搅我的局,莫不是存心的?”
木槿正巴巴的往这边赶,我想了想还是过去扶了她一把,“没有的事。”
她明显不悦,“难道你嫂子还轮得到你挑么?”
我再解释,“诚然,我哥刚才分明的拒绝了你。”
“你……”一顿,看了眼慌慌张张跑来的木槿,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声音一沉,态度急转,寒声道,“你让木槿托梨樰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如今在我手里头,你,当真要得罪我?”
我抬眼,恍然才知她在说什么,蓦然凝滞。
彼时的木槿离我两者还有一段的距离,我们打打停停早就离开了离镜宫,如今正是一处临海的岸边,荒无人迹,所以她态度骤变的那一句只有我听得到。
我回忆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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