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这灯即是给人遗留之物,又何谈一个买字,遂道,“恩,怎么卖呢?”复又想起催命婆婆一说,笑道,“莫不是,要拿命来换?”
那婆婆失笑,摇摇头,将灯递到我手中,以一种苍老的声音缓缓道,”结缘灯,燃红绳,一生一世一双人,且看你,执念有多深吧。“
直到那婆婆离开,我执着灯发呆,也没见她从我这拿走什么。倒是停驻的人群窃窃私语,那老板又惊又喜的将我瞧着,道,“这位姑娘,当真是好福气,竟能得有此灯。结缘灯,可是能缔结上古密约的神物,结发二者永世相伴,生死同命……“
紧接着他再要说的,因为太过于激动而结舌起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为求安心,回屋之后查询了密隐阁的资料,又问了千溯,得到的结果都是,世间并无此等的神物。
千溯还道,姻缘天定、人和而成,怎可能因一盏灯而强行扭和在一起。我觉着奇怪,若是魔界之人都不知晓,那为何在紫月走廊,这般多的人都好似知晓的一清二楚?
密隐阁后来传出的消息让我的不解稍淡了一些,他们道,妖界曾出过”结缘灯“之类的仿神物,就好比商人的一个噱头,用来谋取暴利的,实际没什么效用。我前后左右的想想,没觉着自己给了那婆婆什么。
密隐阁的人想了想给我一份答复,道,”以一个人生祭,是为了抛出噱头。而让主上第一个安然无事的得了灯,是为了打消早前营造的恐怖气氛,独留煞有介事的神秘感。”
我躺在床上思索一阵,问密隐阁之人,“倘若是真的,这灯该怎么用?”
“将意欲结缘的二者发丝做灯芯,燃之便可。”
我思来想去,觉着这东西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左右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于是趁着夜色尚好,想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做了各种各样准备的钻到夜寻的房里 ,最后却是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他的头发。
可良心使然,我没好意思当夜就将这灯燃了,而是等翌日天明,我巴巴跑去问夜寻,倘若是要他一生一世的对着我这样的人,他会不会厌烦。
反正,我是不介意同他一直在一起的。
夜寻明显懒得理说着如此神叨叨话语的我,给我一句意味不明的,“尚可。”便推门出去。
我想了想,将之定义为勉强能接受的意思。当夜,就着阴风阵阵,就将他和自己的一缕头伴着结缘灯烧了。晃悠的灯火,映照着我阴测测得意的笑。
……
事实证明,结缘灯一点用处都没有,是个十成十的假的。
夜寻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爱答不理,一句话就能将我丢到冰窖,缓个十天半月才能缓回来。
时境变迁,不觉过了万年,再回紫月走廊,又遇那老妇人。可叹的是,我当初就是白拿人家的东西,现在也不好同她理论什么真假。只是她离开的背影明显不如从前的老态龙钟,反倒给人感觉阴森诡异,存在与消失皆是无波无痕的。
就着那妇人本身的诡异,叫我不由的想,那灯,莫不是真有几分名堂在里面?
至少从前,结灯婆婆还是不能在我面前如此生生出现消失,又让过路旅人视若透明的。
……
半夜猛地惊醒过来,脑中回想起那结灯婆婆的面容更觉隐隐的不祥,起来喝了口凉水,依旧觉着背后阴风阵阵。
不敢继续睡,就按着惯例抱着枕头要去千溯的房中,可千溯不在,我不敢吵夜寻。就只是在他的门口坐下,打算坐到天明。
按理来说,我心中觉着不对,就应该将这件事说给夜寻听才好,毕竟我将他也卷了进来。可想想,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也不晓得过去是哪根弦搭错了要将他的头发偷来烧着玩,还是以结缘为目的的,如此种种简直就是不敢回想的黑历史。
他听罢若是不搭理我了,千溯现在又在闭关,我还能找谁哭去。
纠结到天明,竟还是抱着枕头靠在门口睡了过去。翌日一个跟斗摔进夜寻的房中,后脑磕地咚的一声后才将将的醒过来。
夜寻像是有点吃惊的挑眉,“你这是作甚?”
我尴尬的捂着后脑爬起身,一面讪笑道,“昨个做噩梦了,哈哈,我胆子小。”
夜寻明显觉着此话可信,见怪不怪的从我身边走过,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不见得给我一个,“画已经译好了,今个去市集备至好些东西,就可以去桑琢的墓穴了,你也早点准备。”
我见他襟带浮动,自我身侧走过,不由心中一动,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夜寻回眸不解,我思想之中两方交斗,最后还是良知占了上乘,心中一片灰黑道,“夜寻,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坦白,你……你听完了以后不要揍我。”
“……”夜寻低头瞥我一眼,但笑不语。
我不敢再支吾,一五一十的将结灯婆婆的事同他说了。
☆、第75章 偷袭
夜寻听罢之后远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好似听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由始至终连一丝的触动的无。
我正想是不是我表达的能力不大好,打算将重点给之重复一遍,让他好歹也稍微触动一下时;他才开口,“你既然拖我下水了;时至今日又来坦白;是预备要怎样?补偿我么?”
诚然我是觉着不祥;但事实上过了万年也还什么都没发生。我瞧他博闻广见;以为若是这结缘灯有什么不好,他也能瞧出个异样来。
但他听罢之后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说;就来找我要补偿,也忒厚脸皮了些。
我想了想;支吾道,“……这灯会对我们有什么害处么?”
夜寻心不在焉摆弄着空了的瓷杯道,“这个我怎知道,头发是你烧的,灯是你点的,隔了几万年,你让我自哪瞧出不好来?”
我心知自己在良知上处于弱势,却忍不住辩解,“可你看,咱们这么多年过下来了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不祥大概也是气氛使然,自己想太多。呵呵,可见拖你下水一事,呃,还颇有争议啊。”
这倒不是我小气,而是前车之鉴,夜寻他一般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口狠的,狠到我能肉痛个几千年。故而说,我实在很忌讳亏欠他什么。
夜寻唔了一声,风轻云淡的抿了一口茶水,落下定语,“你原是不打算负责。”
我心头稍哽,“话不能这么说……”
言语之间,夜寻手中摆弄着的瓷盏自他的指腹下一滑,打了个转,发出声不大不小的吧嗒声,稳住了。
我心中一跳,原是打算好了想要忍一忍、沉住气的,便在这瓷杯无由来的一滑,莫名其妙顷刻破功,忙道,“负责!我就是这个意思,是打算要负责来着的。”
夜寻抬头,唇角微抿的将我望着,是个三分凉薄的笑。看那形容我就知晓他差不多又要道出什么叫我伤心的话,心里想着脑中自然的就冒出一句话来“唔,你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云云
事实证明,果不其然。他一番话颇为直接的表达了对我言语的不待见,“你许起诺来惯来随心,也不知是有几分的真心。”顿一顿,“再者,时至今日再说谁来负责一事委实是晚了些。“
我心中一时百味陈杂,一是恍觉他之前好似压根没想同我计较,是我想太多,二则又想他这般说是不是当真有事在里头,抬头愧疚将之望着。“莫非是什么诅咒?”若当真是诅咒,我还是能解的。
夜寻听罢,好似是想了想,面上的神情还是淡的,手却缓缓抬起,无端在我脸边顿了顿。
半晌之后,便在我隐隐警觉并深深忌惮的眼神中,很是从容的捏住了我的脸颊,像是试试手感般的多捏了几下。眯着眼,风轻云淡,”你不用想太多。“
他没施大力,我没就喊疼,且早就习以为常的没有挣扎,只觉他今天有些奇怪,因为今天捏得格外的轻啊,”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寻面色不改,”不知道。”
我一听,抗议起来,“你分明是瞒着我的吧?”
夜寻稍微默了默,”灯类的法宝,兼之需得头发作引的,不是引魂就是聚魂,多数同魂魄有关。若真要往坏的方面想的话,万年的时间也已经到了个不能挽回的境地,即便你命再硬也不至于能活到现在。”
我听闻已是冷汗涔涔,夜寻却不痛不痒,“既然至今你我还活着,那便是无事了。”
我道,“用这种反推法是不是有点冒险?”
“我是不赞成反推,如若你万年前的灯尚且还留着,就能另当别论了。”
我一听,缓缓激动了,”那好,我还真留着呢。”这不是理所应当该留着的么?
捏在我脸颊上的手一僵,我瞧见夜寻眼睛又微微眯了眯,隐匿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便等见着灯再细说吧。”
……
之后便同着夜寻逛了一趟市集,收集一些需要的东西。 有关结缘灯的事已经过了万年,该也不差这么几天。
桑琢因心魔而死,算是个心知自己死期的,墓地之中难免有些棘手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人早于我去过,但准备充分一些总还是好的。
街边上,我因一张清气符而驻足观望,细思之下想着要问问夜寻要不要自己去买点符纸和丹砂来画一个,这里卖的清气符法力都太过于浅薄了,真要用的话还不得备上一堆,到时候漫天的撒。然回过头,身边的夜寻却没见了踪影。且而街上原是热闹的人群蓦然变得零星起来,叫我一时费解。
在冷清的街上再逛了逛,买了些黄纸便要往回走,身边蓦然“嗖嗖”的飞速挤过来两只小狐狸,正是绊着个什么东西,两人牵带着重心不稳的朝我扑过来,若非是我身手尚可,一沓尚未聚拢的黄纸都要给撞脱手了去。
那两只小狐妖在我脚边摔做一堆,其中一个捂着腰,显然有点惊讶于我能在这极短的一瞬避开她们,却也无暇多想,慌慌张张的跟我道过谦。见我笑着道过一句无碍,又头也不回的牵拉着另一只晕晕乎乎中的小狐妖跑远了。
远目看去,她俩好似是过了桥,去了河对岸的花楼聚集之所。
我咦了一声,心说现在如此年轻的小姑娘也好这一口了,这心急又娇羞含情的模样倒不似是会找小倌,而是去会情郎啊。
我站在原定静了一会,好不容易压下想要去对岸的冲动,叹息一声准备往回走,去寻夜寻。
往街上走了两步,一顿,折回来,往河岸桥的方向走去。心道自己方才在这条街逛了一遭也没见夜寻身影,他这么突然消失得没影没踪的,莫不是当真丢下我一个人,去花街凑热闹了?
想到这个,我心里有点哽,脚步略急了些。
恰好是到桥的位置时,本是挺宽敞的一座桥面,迎面过来一辆马车,先有六马并驾齐驱,大摇大摆的走在桥面中央,两边留下的空间已经不能走人。
我看这阵仗也是稍微愣了,退居到岸边的垂柳下,是打算让一让那辆马车的。
六马并驾是人界帝王出行的规格,仙魔妖三界由于魔兽坐骑众多,倒不见得是得如此,古时喜爱奢华者,十二麒麟开路的也是有的。我只是惊叹,这位仁兄出来逛个花街也能弄到如此招摇的境地,委实是放荡不羁别具一格。
哒哒的马蹄声规律的荡过,我好不容易等到马车过了河,却不想它生生在桥口停了下来。
这时桥两边没什么人,只有我一人站在柳树下等着,见他这停下来一时有点焦躁,好端端的是怎么不走了?
正寻思要么就风骚一回,藐视河对岸法力禁制的阵法,御空过去得了。忽见马车的车帘动了动,有人半倚着车门,一手慵懒将车帘撩开,见我望向他时,眉目流转,一笑倾城,恍似忽而间化开的绒雪,从冷然高贵到一丝媚而不俗的魅惑间微妙的转化,莫名蛊惑人心。
我一愣,以为他这是同我打招呼,就点点头,末了也冲他笑了笑。心底却想这厮好生奇葩,他这停车下来莫不是要透透气么?
一面想就一面往桥边上走,觉着还是飞过去快一些,人都貌似准备停这晒晒太阳了。
”你便是连主动过来同我搭个话都不肯的么?“正走着,耳边蓦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凝在我身上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以至于我不得不偏头同那马车上坐着的美人确认一下,”你同我说话?“
美人下了车,气势有点凛然的走过来,”不是同你还是同谁?“
我有点莫名其妙,就看着他无言以对,直待他笑吟吟道,“贵人多忘事啊,小时候你可找我要过糖吃呢,记得么?”
我一愣,怔怔道,“我小时候不吃糖。”听语气是老一辈的人?
便是这一愣的空档,他已经逼近我的身前。我觉着这个距离有点不妥,稍微往后了一点,却又抵上了柳树。
美人噗嗤笑出声,”你不用这么防备的,我又没有在骗你。”
我简直觉着莫名其妙,诚恳道,”可我说的皆是真话啊,我真的不吃糖。”这到底是哪路的老熟人?怎的有点不大正常的形容。
美人的眸色亮得很,听我说完话后笑得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开怀,“好么好么,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
我瞅着他的笑颜,感觉同他有点无法交流,心里无语着就认真道,“唔,我没生气,只是你还有旁的事吗?我还要去找人的。”
那厮终于缓了缓,好像终于听进去我的话了,一顿,“其实是还有件事。”
我抬头,等着他开口。哪想他扶着杨柳,前一刻还含着笑,后一刻却是蓦然一俯身,面容贴近,便是要吻上我的唇。
☆、第76章 轻薄
便是在他脸庞逼近;离我堪堪一纸之隔时,我面色一沉;耳边骤然炸开一声撞击的轰响,带来湿润的水汽。
我沉着脸看那美人身影只在眼前留下一道虚影,以一种可怖的速度被实质涌起的水墙狠狠拍开;一刹那消失眼前。
一里开外,我又将他从皲裂的墙根处提起来,见他嘴角噙着血,乐呵呵笑着的模样;面无表情、右手握拳就预备朝着他的脸挥下去。
我这一拳挥下,至少是要卸掉他几颗牙,所以还是下了几分气力在里面。哪知正是施力的间当,手腕蓦然给人从后拉住,险些折了我的腰。
无甚表情的一回头,却见夜寻扣着我的手腕,挑眉问我,“这是做什么?木槿要过来了。”
我心中火气滋啦滋啦的,听到木槿二字,再看笑吟吟、额角细碎发丝遮掩下描画一点木槿纹络的男子更尤为的愤怒。没心情解释,就着夜寻扣住我的手一扭身,左手手肘顺势下击,正对那轻薄之人的胸膛。
哪想腰上忽而缠上一双手,将我拉回,抱了起来,叫我的手肘又是划了个空,落在虚处。
两人之间可活动的范围甚小,我怕挣扎伤到夜寻,就给他抱开了些,听得他在我耳边莫名的问,“怎么了?”
心中的怒火因为这击空的虚无感蹭蹭的涌上,我不由沉着嗓子对夜寻控诉起来,“没天理了,我被人轻薄了揍他两拳都不行?”
夜寻眸色一静,“轻薄?”
我怕自己激动起来话说得太快,他没听懂,就面无表情,灰暗的补充道,“这老色鬼要亲我。”
老色鬼捂着胸口半倚在地上直笑,瞧我的眼神尤其的可恨,仿佛是看见个上跳下窜的爱宠,带着十成十逗玩的兴致,“你这反应倒是很有趣的,有活力得很么。”
言语中时,我听到对岸的嬉笑声,期间一个声音并不很大,然因为是我熟悉的,便在我脑中尤为清晰说道着,“果子,你说他们都挤到河边去干什么?”
片刻之后,果子回复道,“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心中的怒气因着这靠近的声音忽然之间被浇熄了不少,回眸一眼河对岸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又是错愕,看来方才不留神将动静弄大了些。
稍微默了一阵,我拍拍夜寻的肩膀示意他我已经冷静下来了,而后对老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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