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亲爱千古话,人生意向几风波?
唐雅云并不另请病假,按时上班。他俩先到公社进行结婚登记,已在了夫妻。二个人回到文化馆唐雅云的住房,甜言蜜语,十分愉快。
文化馆为他们举行新婚茶会。此晚唐雅云的新房布置一新。不必细述,自是与众不同,具有喜爱文学艺样的风度,朴素大方,质平不华。
新娘房子一片热闹,半夜人方散去。凌子山把门关上,细细打量着唐雅云。唐雅云平时胆量却有,此时也觉羞怯,低下头俯着他的肩膊,说不出心中愉快。电灯熄了。新婚燕语,自有新话,世人共鸣,各有经历想象,不必细表。
凌世松一早起来叫醒了王素英,二老子又不平静了。凌世松说:“也不是我要瞒你,自有不便直说,我也知你性儿,像火药般,一不合意,砰砰轰轰,倒也见人不得,自要谨慎。”
她果也有急性子,听了这么多话,也不知什么来头,只好渐时忍了,正经的说:“是什么事,你平时不会说这些话,今日怎会如此吊性儿?”
凌世松一时也不知那里来的胆子,倒也有了条理的说。“这了儿子的事,我也不能再忍了。子山的婚事我支持他,人家一切都已规划好了,只有你一个人不批,法律大,还是你大?”
“自然是法律大,我怎么会大过法律?快讲好了,不要闷住我,叫人急死啊,反正我会顺意你们的,我又不是生煞,何必惧我?”王素英一时也开朗些,知道自已威猛过头,反成封锁关。
“也不怕叫你知道,凌子山和唐雅云结了婚,昨晚在文化馆举行婚礼,儿子要我转告你,并表示歉意。现在要跟你商量,我们做父母的,拿什么礼物去祝贺儿子的喜庆,他们成家啦﹗也可令你放下一件心事啊﹗我便很高兴了,却不知你是反对,还是支持,看要补火吧﹗”凌世松好像编好台词一样,一口气念下去似的说。
王素英倒也乖起来,一只到事已成熟,生米变饭,唐雅云反成了自已媳妇 。自已的人了,她的病,就是自已人的病。就好像孩子一生下来,母爱一样,就会感到她是自已的亲生骨肉,一样痛痒,她那还有什么气,反而高兴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大喜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没一点准备,叫我怎么去见媳妇,还不快跟我来,先把她请回家来,今早却要吃团园的饭了。”
这时她也进里再打扮一会,想了想,转口和凌世松说:你在家准备,把鸡杀了,买几斤猪肉… …,准各几样菜色,不要丢假,若不隆重,我却要找你算帐,认真点,可不能马虎啊﹗说完便出去。
凌子山刚起来,看到自已妈妈来了,以为要出事了,慌忙迎上前来叫声:“妈妈。我… …”他还没说完,心中又怕出丑,闹着不成样子,故意扬声咳嗽,叫唐雅云作好准备,以免受打击。
王素英反不好意思说:“我是老虎吗?看你这个样子,快带我去雅云那里,家中已准备早餐,一同回去,在这里冷冷清清,岂不被人笑话﹗你们瞒我,不然早也同意已成了婚,自已的亲人,都是骨肉之情。”
凌子山喜出望外,但心中还不太相信,还怕有陷井,但也无奈,只好乐意先行。
唐雅云在小厨房里正要下米做饭,早已听到此声音,先行也觉不对劲,后来一听,心也转忧为喜,迅速出来迎接,亲切地忍住笑叫声:“妈妈。”
王素英上前扶上,笑道:“也怪我多思多想,使你们也产生了些忧虑,都是我不好。不会责怪我吧,今日算赔礼上门来总可原谅﹗”
唐雅云喜出望外,请妈妈来到房中坐下,奉上名茶。王素英见到房中的投备条条有理,又见她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温文尔雅,实在令人喜爱,觉得子山跟上这个好姑娘,实在幸福,这时她乐开心花,立场地位改变,越看越爱的,说道:“且不要怪我,今即随我回家,你爸爸在悬望你们呢﹗快走。”
这时馆长钟玄,和二个同志也前来祝贺他们的幸福,对王素英灵活的转弯,表示好感。
钟玄说:“儿女亲事,只有他们有权决择,别人无可包办,父母,领导,都要支持他们自由的婚姻。国家明文规定了的今天更应这样。从历史上,那封建枷锁多么沉重,你看到那迫害儿女成亲的,也会不满,你也看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你总是站在梁山伯二个人的立场上吧﹗”
王素英脸也红了一阵一阵,连连说:“当然,当然,我也不反对儿女的婚事,不过叫他认真些儿,唐雅云还是我的亲戚,我只怕小孩子幼稚,唐雅云有悔,反加重病情,子山何德何能,会娶到这样好的媳妇儿呢﹗”
唐雅云笑着说:“我妈对我自小爱护,她怕我有病,亦难怪,谁人娶亲,也要身体好的,子山怜我,更令敬重,天生病体,谁不谨慎?”
王素英连连点头说:“有病是可以治好的,有病治不好,也不用设医院,没有病的,也不会永不生病,医院就是为防治疾病才设的。人不是神仙,总有些小恙。我原怕小孩子家,性子不定,晚婚有好处,闹翻了,对她的病不利,若知他们决意,我早也会千个支持了,我难道真是铁石心肠吗?”大家被讲得笑了,这时的幸福气氛充满房中。
凌世松在门口等了又等,见他们来了,才放心,一家团园喜庆,满园春色,不必细述。
一天晚上,从汕头开来上十辆贷车,到层云县时已是下午八点多钟。从车人乱哄哄的走下很多青年男女,很多人走上前去看,一时围满了整个广场。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他们可能是逃港的犯人,这么狼狈不堪,真如逃荒之人。”
另一个后生些的人道:“不是的,据说是要去海南岛插农场的,不然他们还可下车,到处跑,如果是逃港犯人,早要到收容所了,何况又无押送民警捉逃港一次,恐有几百人啊﹗上十车,坐得密密麻麻,拥拥挤挤的。”
“看他们的打扮,也如逃荒一样,好像口渴肚肌的人,实在很可怜,到处去讨水喝。”老头说。
“人多了,就是这个样子。你还不知吗,他们都是要就业的青年,恐怕成分不好,带头插队,汕头地区人多,海南岛又是要开拓的地方。过去那里都是要流放的荒凉之地,这些实在总不是吃香的人了。我们这里,到本县插队,还如此留恋。看他们千里迢迢,更属难挨了。过去说谋生飘洋过海,今时可也有这个景象,却也有一番经历,出于无奈的事,总叫痛苦吧﹗选入宫殿,过富贵清严生活,还叫折磨呢﹗何况这饥饱不定,自吃其力的生涯,并非好受的,水土不适,离乡别井,谁人自愿,兄弟父老,悬念千里。”那后生说。
“你可也差了,男人有志在四方,为人何处不相逢,难道老钻在家乡才好吗﹗”傍边另一个老头说。
“他们中还有多少女青年,这可怎说?”那后生指着人群中的青年女子说,“看来也有上百个呢﹗”
那个老头子不再说话,笑了笑离开了。
凌子山无意中却看到张庆欢,二个人一见各得十分突然,久别重逢,可格外情投亲热。
张庆欢握着他的手道:“一言难尽,别后可好,这几年是怎么渡过的?真是国运家幸,些时我们生逢盛世,投靠无门,到处饱和,无活可干,又要到山区来了。读书时节,只知大学门庭,城市设立,科研所在,高级机关,现在方知小小县城,也非安置我们的地方,却要到深山去守护山林了。”
凌子山看到他这副模样,知他已几历风霜,脸黑人瘦,当日那种机关子弟,公子哥儿的斯文骄横之气,今日何存?从解放到今才十多年,变化多剧。世道不同讲话题目已经几换,他嗟叹之余,使自已心思起复。庆幸自已虽身居小职,还可团园一家,今日工资高低,并非主要,能俯就的安身之地,正是今日最重要的向往,很多人也规规矩矩地保护这个公职,吃饭睡觉的地方,生活温暖的窝儿,一朝受到拥掉,变成有家难归的人。若一朝吊了户口,不用赶你,没有户口居住,便成有了黑户,经常出动工纠队半夜查户口,就威胁到你罗,半夜里也不安。过去查户,因为来历不明,今日查户,就已成了专管必要离城的丈夫,或妻子,没有户口,回城团聚,亦成黑人,已经受逐之列了。他心情凄楚便道:“吃饭没有?且到我家吧﹗坐坐,今晚不走,可以谈一个晚上吧﹗”
“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以为各散西东,风云变化,恐怕你们也有一些经历,相安几人?”张庆欢高兴着,跟了他去。“我还算幸运,这里有些人要留在此县边区的东江林场。我也是其中一员,不用到海南,还有部分到博罗,可要分别投放,人多了,也不好安置。政府也觉头痛,城市又无工做,还要闹事,扰乱治安的也有,反正要出头的,安在乡下防止肇事,国家也花了不少费用,心血,不过逆天行事,大幅度迁徙,以后这些人还会跑的,北马向南,家乡观念,千古难易,有脚嘛,他们说,下来看看风再说,也不安心。”
凌子山听了,亦觉新鲜事,心想道:“插队是否合理﹗东北军为什么抗日,歌儿也唱:‘打到松花江’,家乡﹗是多么吸引人的地方,出生的地方,祖辈居住过的地方﹗华侨为什么愿将百万资财寄回祖国?也是办为他的父亲,或更上一辈的祖先,出生的地方,祖宗之国,是炎黄子孙罢了。威力多大﹗”
二个人来到文化馆,恰唐雅云在家,张庆欢一看,这美丽的青年姑娘,眉清目秀,举止端正,风度非凡,便道:“可是夫人,贵姓,你这个场合,我不知何日才可达到,看来一生人住农场,总然… …。”他的性气一时低下了,声音也觉隐悲。
凌子山知道他有心事,便说:“还无介绍,她是我的爱人,叫唐雅云,也是潮汕人氏。这个是我的老同学,叫张庆欢,文学水平很高,曾写过小说,我俩个人从小要好,可谓深交之友。现在他要来本县插场队。倒是重逢喜庆。”
唐雅云和张庆欢握了手便说:“欢迎,我去做点心,你二个坐下谈谈,老朋友,不必拘束。”
凌子山望着她去了公共厨房,这里又谈了起来。张庆欢又回忆从小的同学,说道:“王云美,王俊浓,王万先,梁远峰… …各人有消息吗?”
“我们这档同学,多不逢时,不要说农村来的同学,太多回去耕田。经常碰到那同学卖柴卖菜,已变成了标准的老农民了,没有科学机器,当新农民还是一句空话。有些考上大学,也没听说一个留在城市的大部门里的。讲成份又讲毕业届限,碰上时运,才可当助手,无门献身。加上越有知识越要改造成,不如早日变成工农兵好呢﹗王云美也乖了,并无什么影响了,姿色衰老,知识不增,不过是一平俗之辈,有好成份也没有上进,实在可惜。梁远峰有病改行,据说父亲也不红了,当电台台长,王万先插队,我吗﹗搞个职工,可也不比别人坏。”凌子山笑了笑又说:“唉,总是要有一个安身地方就好罗,你怎么了?也介绍你的经历听听吧﹗”
张庆欢喝了一口水,叹口气道:“说来也话长,回忆起来又痛苦极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好端端的,落到这个地步,岂不痛惜?”
凌子山也惊讶起来,心想:“他难道有这么曲折的事吗?看来,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遭遇,社会变化,万人颠波,上变一厘,下变千丈。若果从1953年后,稳定发展国民经济,农村安定下来,知识分子认真为国出力,党的干部做党的工作,各行各业,党政财文,相安其道。今日的生活不知会多好。党领导好了国家,人民兢兢业业,做出多大贡献 ,归功也是毛主席,共产党。合作化,公社化,三化六集中,单管理这些集中,全国上下不知要花多少人力财力。人民又不能各人按能力发挥自已力量,经济就无法飞跃发展。到了今日,千变万变,变不到1957年前的水平,这是多么可惜的事。可也被动。”
张庆欢见凌子山如入梦乡,自已知他也有感慨的心事,便扬声道:“看你如闭目养神,念经祝愿,浑浑噩噩,又在咒骂什么了吗?”
凌子山被猛惊醒似的道:“啊、啊、一时乱想,前后回忆,实在使我幻景万千,不可自掣。现在还是请你讲讲往事吧﹗别后之情。”
“别后之情,一言难述,大概我从层云县回去以后,做些零杂之工,到码头做搬运。父亲在银行工作,又娶了后母,生了二个弟弟,生活也可难挨。我自食其力,还要协助帮家。只因一次自已不小心,在码头跌伤,无法上工,生活困迫,父亲也对我同情,也因生活上困难,后母却要我筹交伙食,我只得去好朋友处借款。他也羡慕我的文学之才,他叫曾荣,不意这个朋友以后因逃港成功,常给我来信,又有钱寄来,也叫我学他逃港。因为生活难挨,我却去了深圳,亦想看看行情,去到时我觉无把握,逃走、路子不熟,决心不大,正要回来。这时在樟木头过去的赤山,遇到几个也要逃港的人,也是天缘相合,一见如故,便又一同按对方回去,当中一个熟路,很顺利到了青溪过去的一个山头,去到铁丝网处,说那边是英界,他们一跃而过,我正在想:‘一去就成了外界人士,我便怎么却成了有国难投的人?’正踌躇间,他们还在招手叫我过去,这时军犬,已来,民兵赶到,我也犹豫一会,不愿跳去,束手就擒。那边的人一见此况,可怜的离去。这些人如狼似虎,将我打了一阵,拉着我押送到大营。这时我才知他们这么不讲礼,把我已当了敌人。为什么呢﹗生活上,也该给人去赏试,人总可以觉醒的,有了错误也可以改吗?这里我也有懊悔,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我想:‘欲去不去,更成大错,现在要成了敌嫌,岂不没了出头之日?… …。”
凌子山心急了忙追问:“下情怎样﹗”
张庆欢喝了口水,摇头说:“下来吗﹗… …
若要知下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有分教?“一念之差大错定,些时方知去为佳。阶级分析明文定,香港工人亦一家﹗
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
学习班语言一律 住农村入港随湾
世界无产共一家,早有马列说些话。同类原无分国界,如今方知已有假。地主逃亡今穷去,异境何缠旧时把。工农商兵随世变,社会场中正复邪。
话说张庆欢说:“下来我被他们押到收容所,关进大厅里,也不审问。多多人挤在一起,坐不可坐。站着睡目,互相拥挤,大小便也不自由,这时我才知到了最因难的地步。如果我们是特务,可以搜查证件,其实我们总是爱国的人,去别处发了大财也还想念祖国,为何他们将我们不当人﹗去香港的人,也有很多是无奈何的人。不能是认为单对中央有意见,地方官也有迫害人的现象﹗况青年人,无前科,想去见见世面的也有,也可能听了谣言中毒,都有可教育,为何这般虐待,有的不过想去开开眼界,如果一去不准回来,恐怕谁也会慎重考虑。且看解放初期,外侨多少人要回来?”
凌子山见他讲了这么多道理,亦有共鸣之处,顺口的道貌岸然:“有钱的人,有能力的人,出国留学,游玩,通过各种深道为自山增加知识。中国很多名人,很多是出过国的。共产党人的好朋友周树人,也不是出国后,才转变搞文艺吗?鲁迅若在今天,也可能无法成为文艺家了。”
“对别人统治的国家,提意见头头是道。若果我在收容所的遭遇换成是国民党这样对待。岂非要大做文章﹗不过那时连共产党人也可过去香港,却没有闭关罢了。”张庆欢还有些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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