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公子道;“要救这三个浑人,非要有‘雪蟾九转金丹’不可。”
龙城壁脸色一沉:“这三人中的是甚么毒?竟然要用上雪蟾来作为解药?”
貔貅公子道:“是‘狼筋黑血散’,凡是中了这种毒的人,七日七夜之内绝不能喝酒,更不能近女色,而天下间唯一的解药,就只有雪蟾九转金丹而已。”
龙城壁冷冷道:“拿来。”
貔貅公于道:“小弟身上连一颗也没有。”
龙城壁道:“连你也没有解药,这三个浑人岂不是死定了?”
貔貅公子道:“那可不然,只要龙兄弟带着三人速南下杭州,向唐老人索取即可。”
龙城壁道:“唐老祖宗怎会有雪蟾九转金丹。”
貔貅公子道:“唐老祖宗怎会有雪阎九转金丹。”
貔貅公子道:“现在当然没有,但只要龙兄一到杭州,本帮自然会有弟子把金丹送到唐老人的手上。”
龙城壁嘿嘿一笑,道:“总而言之,我还是非去不可的!”
貔貅公子道:“不错,但这只是小弟一番苦心。”
龙城壁道:“这又算是甚么苦心?”
貔貅公子道:“实不相瞒,小弟很敬仰龙兄的为人,也很钦羡龙兄的刀法。”
龙城壁目光一寒:“想跟我比刀?”
貔貅公子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想。”他这样说,意思就是总有一天是要跟龙城壁比个高低的。
龙城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你知道现在还打不过我,所以就忍耐着,等到你的武功练得差不多了,才来向我挑战。”
貔貅公于淡淡道:“你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
龙城壁道:“我若不等又如何?”
貔貅公子道:“你现在若敢向我动手,那三个洋人就命中注定活不过七天。”
龙城壁瞳孔收缩,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把猴子马还给我,那三个人说不定已给贵帮的长老闷死了。”
貔貅公子得意地一等,道:“猴子马当然是要还给你的,但你必须记着,七天之内,你一定要带着中原三大法师到杭州,否则纵遇上了天下第一号神医时九公,只怕也无法救得,这三个浑人的性命!”说着,把猴子马文还给龙城壁。
龙城壁牵着了猴子马,终于沉默地离开了徐州。
平静的徐州,已变成了血腥之地。
尤其是昨夜客栈门前的爆炸,更使到这地方变得十分可怕,人人都在想,会不会忽然之间“轰隆”一声,自己也给炸成四分五裂。
以往,每逢清晨都有一群贩于在铜王镖局门前的右坪上摆卖,但现在却连路人都很少看见。
人人都知道,这家镖局遇让了瘟神。
在三个月前的早上、这镖局的副镖师“神鹰”邹演,威风凛凛地带着五个镖师,二十八个趟子手押镖北上河北蠡县,事前人人都认为这趟镖不但途程短,而且所经州县绝少强盗出没,就算间中有几拨绿林好汉,他们也绝不敢动铜王镖局的主意,人人都这样想,欧阳布夫妇亦作如是观。
他们都认为,由邹演负责押运这一趟镖,已经绰绰有余。
可是,这三十四个镖师,趟子手一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丢了镖吗?
不!他们押运的镖车,很平安大吉地运到了蠡县,接收镖车的富商还招待他们大吃大喝了一顿,但谁也想不到,这三十四个汉子在吃喝完一顿之后,以后就再也不必吃喝了。
他们作梦也想不到,这富商竟然会在酒菜里用鬼,用毒药把他们全都送上了西天。
等到公人要逮捕那富商的时候,大家才知道真正的富商比这三十四个汉子死得更早,那个下毒的富商是伪冒的。
但奇怪,凶徒并没有把镖车弄走,却暗中派人把几十桶猪粪淋在镖车之上。
这是轰动一时的奇案。
过了二十天,欧阳总镖头要亲自押镖南下广西了,这一越镖路途遥远,风险甚大,但他早在两个月便已接下了这一趟镖,所以虽然邹演在河北栽了一个惊人的大斤斗,甚至连性命也陪上了,欧阳布还是不得不整装出发。
可是,这一趟镖不但到不了广西,甚至连徐州也运不出去。
欧阳布率领着五十余人,浩浩荡荡离开镖局,才转出了两条大街,就遇上了一支迎亲的仪仗队伍。
那条大街虽然相当宽阔,但这一支迎亲的队伍实在阵容庞大,简直把整条大街都堵塞住了。
“让开!让开!别阻着花轿过路!”一个赤着上身,胸口长着茸茸黑毛的大汉一面敲着铜锣,一面大声呼喝。
一个姓洪的镖师忍不住道:“咱们是铜王镖局的!”
那大汉“啊”的一声,脸色倏变,连忙陪笑躬腰,说:“对不住!对不往!小人是有眼不识泰山,既然是铜王镖局的好汉,咱们是应该让开一点的—…”
那姓洪的镖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也不用这样客气,大家将就一点便是。”
那大汉立刻嘱咐迎亲的队伍靠边站开,让铜王镖局的镖车继续向前进发。
但他们才走出了半条街,前面又是吹吹打打,管乐之声响个不停。
这一次,却不迎亲队伍,而是有人出丧。
这支出丧的队伍也是人数极多,那姓洪的镖师眉头一皱,啐了一口才挺身上前,但他还没有开口,一支长矛已向他迎面刺了过来。
洪镖师闪避不及,面门中了一矛,登时满面鲜血仰天倒下。
欧阳布心知不妙,只听背后忽然也是喊杀连天,原来那支迎亲队伍也是盗匪乔装出来的,铜王镖局数十镖师和趟子手立时陷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
这一战激烈异常,但敌人声势浩大,而且不乏武林高手,众人苦苦支撑了半个时辰,巳是死伤了一大半。
欧阳布心知大势已去,正待高呼投降,免得所有弟兄陪着这一趟镖葬身徐州城内,忽见一人舞动长剑连杀数匪,向自己急奔而来。
欧阳布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多了一重担忧,因为这使剑的高手并非别人,正是他的妻子金丝燕季婉婉。
季婉婉虽然是书香世代,名门淑女出身,但他祖母是武林高人,而季婉婉自幼便很喜欢舞刀练剑,她爷爷拗不过她祖母,便让这孙女儿也练成了一身武功。
欧阳布与季婉婉成亲后,曾经生下了一个男婴,但还不到弥月便给一场离奇的大火烧成焦炭,季婉婉哭的肚子再也大不起来,旁人都很为欧阳布着急。
欧阳布一点也不着急。
过了七八年后,不少媒婆都想替这位欧阳总镖头撮合亲事,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也该是娶个妾侍回来的时候了。
但这些媒婆鼓尽如簧之舌,还是无法打动欧阳布,于是那些媒婆背后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从一而终”。
堂堂男子汉得了一个这样的雅号,自然相当不妥,但欧阳市知道后,居然一点也不气恼,反而微微一笑,当着众人,说:“难得这些三姑六婆有此心思,这诨号我是当之无愧的。”
众皆啧啧称奇,而欧阳夫人闻讯后,也只是淡然一笑,置之不理。到了这时候,人人都知道,这对夫妇实在情深义重,是一对生死不渝的江湖侠侣。
那一天,欧阳市身陷重围,季婉婉闻讯后,立刻从镖局里带着两个贴身丫环,向事发地点匆匆赶去。
但等到夫妇两人并肩携手作战的时候,那两个武功不弱的丫环已死在一顶花轿旁边。
夫妇俩人又惊又怒,眼见铜王镖局二十年来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但却连对头是什么人都不清不楚。
到后来,欧阳布夫妇身边只剩下两个嫖师和五个趟子手。而敌人却越来越多,看来大伙儿都要死在一块儿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顶花轿已抬了起来,轿中一人忽然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喝并不响亮,但却内力充沛,声音清晰人人可闻。
所有人都立刻停止了厮杀,直到这时候,欧阳布才发现,在那顶花轿两旁,不知何时已垂下了两幅白布,布上都绣着一只煞气森森的貔貅。
“貔貅帮”欧阳布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轿中那人嘿嘿一笑,缓缓地揭开帘子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俊俏的年轻公子,欧阳布夫妇都不认识他,但他却已把铜王镖局毁灭了一大半。
“不错,是貔貅帮,在下就是貔貅公子!”他轻轻地摇动着一把泥金柄折扇,扇下一对翡翠坠荡来荡去,神态得悠然潇洒之极。
欧阳布大怒,手中天王铜耳刀突然出手,同时大喝道;“还我众多弟兄性命回来!“
貔貅公子没有动手,但欧阳布却挨不到他的身边去。
欧阳布一动刀,季婉婉当然也帮了手,但两人刀剑甫动,貔貅公子面前已有四个老者挡护着。
这四个老者行动迅捷,两个赤手空拳,两个使用精钢长剑,欧阳布夫妇全力狂攻,但却都给四人严密防守挡住。
貔貅公子嘿嘿一笑,道:“本公子今天已玩够了,这一趟镖你还是可以继续押运的,但青山绿水,咱们总会有再度相逢的时候。”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又坐上了轿子,这时候,整顶轿子都完全改变了,它不再是什么花轿,而是四周都着刺绣貔貅的奇形轿子。
貔貅公子走了,那四个武功奇高的老者缠住了欧阳夫妇片刻,也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扬长而去。
镖车虽然仍在,但却是臭气冲天,原来又给淋上了猪粪便溺。
欧阳布人称钢面天王,一张脸庞永远都是赤铜般颜色,但这时候,大家都发觉这种赤铜般的面色居然也变了,变得淡淡黄黄,而且两颊肌肉不断地抽搐着。
前后不到一个月,铜王镖局却已经栽了两个大筋斗,这不啻是说:“以后大家都不用再在道上混了。”
昔日的热闹,如今已变成一片死寂。
偌大一座镖局,如今连洗碗煮饭的老妈子,老仆人计算在内,还不够十个人。
老妈子是刘老妈子,老仆人是欧阳禄,前者是季婉婉儿时的褓姆,后者是跟随着欧阳市已二十年的老家仆。
在事变前,连同“神鹫’邹演在内,铜王镖局的镖师总共有十五人,而趟子手则有九十八个,可说是声势不同凡响之极。
但如今一变之下,却变成冷落之极,只是剩下镖师一人,趟子手三人。
至于账房麦老先生,早已脚底抹油逃得无影无踪。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账房先生也已经变得多余之极,像麦老先生如此精于计算的人又岂会在这里等待死神的降临。
也总算他颇有点良心,只是带走了三千两银子便算,欧阳布也并不怪他。
欧阳布并不是吝啬的人,何况到了这个时候,再多的金钱对他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的。”
但不到两天,麦老先生回来了,他是给两个村夫用螺子车截回来的。
车上有一副黑漆漆的棺木,麦老先生躺在里面,额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而那三千两银子仍然放在他身边的一个黑色木箱子里。
欧阳布当时仰天长叹了口气,对妻子季婉婉说:“敌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钱财而起杀机,看来这一次我是劫数难逃了。”
季婉婉立刻用力地摇头,说:“就算是劫数难逃,也绝不能只有你的份儿。”
欧阳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比翼飞!“季婉婉截然说:“咱们是同命鸳鸯,你若死在仇家手里,我也决计不能独自苟活!”
欧阳布哺哺地苦笑着说:“大难临头比翼飞……夫人,这又是何苦来?”
季婉婉脸色一沉,道:“我知道你心里怎样想,你想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独自跟仇家拼命,但那是绝对不成,总之,只要你死了,我也立刻跟着你进人那都城去。”她说得斩钉截铁,态度十分坚决,欧阳布知道拗她不过,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夫人这样说,大家就在这里恭候仇人大驾光临好了。”他苦笑一声,又说:“二十年押镖生涯,咱们已是结下了不少仇家,到如今果然酿成大祸,唉,刀头放血,人在江湖,也就只好认命了。”
季婉婉虽然是个女中豪杰,但看见丈夫英雄末路的样子,也是不禁为之黯然下泪。
就在这一天清晨,镖局门外来了一个妙龄少女,老仆欧阳禄认得她,知道她是总镖头好友容世功的徒儿杨明珠,立刻便带她进人大厅之内。
这时候,欧阳布夫妇刚好也在大厅上,两人的脸色都是同样沉重,又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欧阳布一看见杨明珠,便立刻走了过来:“你师父呢?怎么你们还没有离开徐州?”原来容世功要为铜王镖局助拳对付貔貅帮,却给欧阳布断然拒绝,说道镖局的事,他自己会对付,无论是谁想插手,那就是瞧不起他欧阳布。
但他说得越是气做,容世功就越是要留的徐州城内。
因为容世功知道,欧阳布绝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他拒绝自己的好意,是不想牵累朋友。
但容世功既然来了,又怎会怕什么牵累不牵累?
然而,祸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杨明珠昨晚赶回客栈的时候,容世功已被炸得体无完肤,肢离破碎地横死街头。
但欧阳布却是直到现在,才从杨明珠的口里知道这桩惨剧。
他呆住了,只觉得全身都是一片冰冷,差点便没有晕倒过去。
而就在这时候,镖局里唯一还没有死掉,也没有溜
走的镖师蔡大志匆匆走了进来,说:“貔貅帮的人来了!”
十三
旭日斜照在大厅青白色的石砖上,而厅上每人的脸色也和石砖一般同样青白。
只有欧阳布的脸色并不青白,而是一片淡黄。
貔貅公子终于来了!
和他随行的,只有四个老者,这四人都穿着海青色长袍,脸上都是同样地木无表情。
欧阳夫人拉着杨明珠的左臂,低声对她说道:“不要害怕,他们只是来了五个人!”
但杨明珠没有听见欧阳夫人的说话,她只是觉得耳边仿佛有无数焦雷同时轰声响了起来了。
她直勾勾地望着貔貅公子,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欧阳夫人怔了征,心里有点奇怪,忍不住问:“你认识他?”
杨明珠这一次听见了,她不住地点头,但旋即又反问:“他……他就是貔貅公子?”
欧阳夫人咬着牙,道:“不错,把铜王镖局弄得鸡犬不宁的,就是这位貔貅帮帮主!”
她一言甫毕,只见杨明珠的身子陡地剧烈抖起来,她挣开了欧阳夫人拉着她左臂的手,向貔貅公子疾冲了过去,历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貔貅帮疯子!我师父是不是你害死的?”
貔貅公子冷冷道:“容世功是给高赤炸死的,但高赤也同样陪着他一起粉身碎骨!”
杨明珠道:“但高赤是你的手下!”
貔貅公子道:“不错,本帮主曾嘱咐高赤,容世功一定要死,他若不死,那么高赤满门老幼都不必再活下去了。”
杨明珠骇然地倒退两步:“你变了,你已不再是我的岳大哥……”
欧阳布虎目一瞪:“原来这小子姓岳!”
貔貅公子冷冷一笑:“不错,本公子姓岳,叫岳秋云,那又如何?”
杨明珠面如死灰,颤声说道:“很好!很好!你倒还记得自己姓岳,但是我呢?我是谁你还认得吗?”
岳秋云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说:“你是容世功的徒儿,叫杨明珠!”
杨明珠吸了一中气,又问:“那么我爷爷呢?你还记得他老人家吗?”
岳秋云干笑两声,道:“本帮主为什么会记得你的爷爷?你既是姓杨,令祖父大概总不会是姓赵罢?”
杨明珠听见他竟然讲出那样的话来,不禁为之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只听得岳秋云又笑起来,他“嘻嘻”地笑着,笑得十分邪门:“像姑娘那样的美人儿,的确是世间罕见,倘若能够在本帮辖下的春风院里挂挂牌子,我保证不出三个月就能大红大紫,连赛西施、小玉环、玉如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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