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情,也就说不上来了。他觉得好像起了暴风雨似
的,飞毡在剧烈地震荡,但那是不要紧的,他会飞,所以放心睡觉。
而当他一觉睡醒之际,他不禁先皱着眉,那飞毡太硬了,躺在上面,一点也不舒
服,还不如改躺在云上面去的好,云可是软的。
他睁开眼,坐起身来。
但是,他一睁开眼,他没有看到蔚蓝的天,也没看到一朵朵的白云,他看到的是
一条条的铁栅,和一片充满不屑神情的警员的脸。
他在拘留所之中!
当高斯打电话,叫来了小吴,替他交了保释金,已经是当天下午的事了。他头痛
欲裂,他不断地咒着那酒吧女郎和那药丸。他的脚步踉跄,可是他却坚决不要小吴
帮忙,独自跳上了一辆街车,直驶向无双古玩店。
古玩店的职员还认识他,虽然这时高斯的面色青白得像一个鬼。
高斯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在你们这里买过一锭墨,一锭古墨。」
「是的,我们已替你送到商府去了。」
「别理会那一锭,你们不是还有一锭么?我要,照原来的价钱,卖给我!」高斯
几乎是在嚷叫着,令得其余几个买客,都转过头来望他。
那职员却立时现出抱歉的笑容来,道:「真对不起,那锭墨,今天中午,已经卖
给一个日本游客了。」
高斯在剎那间,像是被一桶冰水,兜头淋了下来一样。这倒也好,因为他的神
智,完全恢复清醒了,高斯瞪大眼,道:「甚么?」
「卖给一个日本游客了。」那职员重复着。
高斯的眼瞪得再大也没有用了,如果他不是在拘留所中耽搁那么久,如果他不是
服下那药丸,如果他不是进了那酒吧……
第四章
但现在,不论结果是甚么,都没有用了!
他有点摇摇晃晃地走出古玩店,烈日和穿梭不绝的车辆和行人,令得他几乎昏了
过去。
他勉强走出几步,扶着一只废纸箱,定了定神,一辆十分豪华的大汽车,在穿着
制服的司机驾驶下,在他的眼前,疾驶而过。坐在汽车后面的人,好像就是大富翁商
大庆。
商大庆!高斯突然大叫了一声,他为甚么只想到无双古玩店,而未曾想到商大
庆。在无双古玩店中,只有一锭那样的古墨,而商大庆那里,有三十六锭古墨,每一
锭古墨内,都有价值十万英镑的宝藏。
高斯想到了这一点,几乎昏倒在街上。
商大庆是不知道古墨中的秘密,但商大庆有三十六锭那样的古墨!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十万英镑,商大庆自然不会在乎十万英镑,但越是
有钱的人,就越是贪钱,如果他用那十万英镑,去向商大庆购买那三十六锭古墨……
高斯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热气,向脑门上冲,难以再想下去。他连忙招手,截
停一辆出租车,说了商大庆的住址,他实在嫌那司机将车子开得太慢,他恨不得立时
飞到商大庆的身前。
但是车子开得慢,也有开得慢的好处,至少,在还未曾驶到商大庆的巨宅之前,
高斯的脑子已不再那么发热,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商大庆那种傲慢的态度,想起了商大庆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冷言冷语。
而如今,高斯是要去求他,他将要忍受甚么样的难堪?
高斯突然叫道:「停车!」
那司机算是有耐性的,他问道:「先生,你的家在那里?」
高斯自己也觉得好笑,他连忙说出地址,十五分钟后,他已冲进家中,他拿了那
张支票和一只手提箱,又立刻冲出来。然后,他到银行,一扎一扎的钞票,从亮铮铮
的铜槛栅中推出来。
高斯将钞票放进手提箱的时候,手甚至有点在发抖,他决不是舍不得将那些钞票
给商大庆,而是怕商大庆不肯接受。
他那时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赌徒在轮盘赌台前,明知下一个会转出甚么号码来,
但是却怕赌台的主人不准他下注一样。
他之所以在直赴商大庆的住宅中途转回家去,就是怕商大庆会刁难他,要他立时
拿出钱来,如果他不将钱带在身上的话,可能只好忍受商大庆的嘲笑,而没有别的办
法了!
他这时的心情,也十分紧张,他想好了一套激商大庆答应他要求的话。离开银行
后,他直赴商大庆的住宅。
在大门外站了半分钟,仆人才来开门。门一开,那人翻着白眼,打量着高斯,
道:「你找谁?」
高斯道:「商先生在家么?」
仆人的态度,颇得他主人的真传,他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道:「你想见老
爷?你有没有和老爷约定,你知道老爷一定见你吗?」
高斯的怒气向上冲,他真想一巴掌拍过去,但是一转念之间,他反倒笑了起来,
他道:「没有约定,但是我想他会见我的,因为我和他有一件大买卖要谈,你先看看
这个,再去通报。」
高斯抬起右腿来,将手提箱放在腿上,打开来。
满满的一箱钞票,令得那仆人的眼睛睁得老大。
高斯立时阁上箱盖,问道:「怎么样?」
仆人忙道:「我去告诉管家,请等一等。」
高斯跟着他走进了大门,仆人在铁门旁的一间房间中,拿起了内线电话,高斯
道:「我姓高,你告诉管家,我是曾经替古物拍过照的那位摄影师。」
这一次,高斯又等了五分钟,那仆人才道:「请进去,管家说,老爷在大厅
中。」
高斯大踏步向内走去,当他走进大厅之际,商大庆正大模大样地坐着,两个西装
笔挺的中年人,站在他的身前,像是正向他报告着甚么。
高斯走进来,商大庆连望也不向他望一下。管家请高斯在另一组沙发上坐下,一
个仆人捧来了一杯茶,高斯就变成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耐着性子等着,他是在进行一场必赢的赌博,一赔三十六,他怎可不付出一些
耐心?
可是,时间慢慢地过去,高斯的耐心,也在渐渐消失。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那
两个人才离去,而商大庆则伸了一个懒腰。
高斯以为一定可以轮到自己去和商大庆谈话了,却不料管家一拍手掌,一个仆人
推着一辆餐车,走了出来。餐车上是一个大瓷盅,推到了商大庆的面前,高斯也不知
道那是甚么,想来不是参汤,就是燕窝。
高斯此际所受到的待遇,可以说是不礼貌之极了,但是他还是勉力按捺着心头的
怒意。
商大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习惯如此,他足足享受了半小时,好几次,高斯想要
站起来,大喝一声,但结果还是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商大庆抹了抹嘴,管家才走了过来,道:「高先生,老爷请你过
去。」
高斯提着手提箱,走到商大庆的面前,商大庆的面前,并没有椅子,高斯只好站
着。
商大庆连头也不抬,只是玩着他的烟斗,然后,才爱理不理地道:「你又有甚么
事来求我。」
高斯竭力克制着,不向前冲去,将他从沙发上揪起来;剎那间,他感到自己实在
可怜,但是为了那三十六锭古墨……
高斯并不是超人,他是一个凡人,凡人需要钞票,而且越多越好,他道:「我想
来和你谈谈买卖。」
「你,和我?谈买卖?」商大庆将一句简单的话,分成了三段来说,接着,便大
笑了起来。
高斯的忍耐力再好,这时,也不禁涨红了脸,难以说得出话来。商大庆笑了好
久,才道:「好了,是甚么买卖,不妨说来听听。」
「那三十六锭古墨,我要买。」高斯说。
「噢?」商大庆扬了扬眉,「你买得起?」
「请你开一个价钱!」高斯沉声说。
商大庆更是大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倒有趣,要我出一个价钱,哈哈,好,我
就出一个价钱。」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高斯的心头,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商
大庆会开出甚么荒唐的价钱来。如果他开出来的价钱,超过十万英镑许多,那么,他
这两小时的受辱,就变得一点结果也没有了。
商大庆吸了一口烟,又笑了起来,他突然伸手拍着高斯手中的手提箱,道:「如
果你这箱子里装的全是钞票,没有别的,那么,不论你里面有多少钱,我就将那三十
六锭古墨卖给你。」
他讲完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以为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事!
高斯听到这里,心中立时定了下来,犹如「沙蟹」派出了最后一张牌,他已得了
一副同花顺一样。
他先不出声,等商大庆笑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他突然打开手提箱,让箱中的钞
票,一扎一扎,全都跌在地上,再将那只空的手提箱,向他上一抛,道:「商先生,
你是在商场上有地位的人,我们一言为定了!」
商大庆的笑声,突然停止,他望着地上的钞票,又望了望高斯,然后才道:「好
小子,这里总共是多少?」
高斯道:「你说过不论多少的,但我不妨告诉你,是十万英镑。」
商大庆又望了望高斯,才转过头去。他刚一转过头去,那管家便弯腰趋前而来,
商大庆道:「去将那三盒古墨拿来。」
管家立时走了开去,高斯的心咚咚跳着,他快要成功了!他可以有三十六块,每
一块价值十万英镑的宝石,他要成为大富翁了!
他并没有等太久,管家便捧着三盒古墨,走了出来。商大庆也不接过来,就道:
「交给高先生。」
高斯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一看,道:「再见!」
他立时转身就走,当他走出商宅,上了车之后,他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幸运。他
奔进自己的家中,踏进门口时,才发现在他的裤管中,有一扎钞票在。
高斯顺手将那扎钞票,踢到沙发下面,他还在乎那一些钞票么?他将有可以将他
的人都埋在里面那么多的钞票,他将三十六锭古墨,全倒在桌上,他找出了一柄锤
子,向着一锭古墨,敲了下去。
他将那锭古墨,小心地敲成了碎粒。
他呆了半晌,因为他并没有发现甚么。他又去敲第二锭墨,第三锭墨,第四锭墨
──
当他敲到了第十八锭墨,桌上却只有碎墨粒的时候,他的额上,开始冒出汗来。
他自己安慰自己,还有十八锭,他再敲碎了一锭,然后又是一锭,又再是一锭,
当只剩两锭墨的时候,他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终于敲完那三十六锭古墨,但是他所得
到的,却只是一桌子碎墨粒。他忽然大哭了起来,因为他想到,用那些墨粒,加了
水,一定可以画出一幅好画来,但那幅画会值多少?
高斯哭了很久,才想起那一扎钞票来,他连忙拉开了沙发,将那扎钞票拾了起
来,他认真地数着,一直数了两遍,那扎钞票刚刚好是三千镑。
两天后,他因醉酒闹事,服食迷幻药,殴打警员等罪名被起诉。法官聆听了主控
的呈词后宣判,罚款三百镑,高斯的心中,立时想起了一条算术:三千减三百,等于
两千七。他没有得到甚么,也没有损失甚么!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三与四》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09:52 点击:60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雨很大,高斯站在窗前,向外看着,雨水顺着街灯直往下淌,像是天漏一样,在
灯光的范围内,闪起一片水光,高斯拉上了窗帘,伸了一个懒腰,他退了几步,倒在
床上。一天的忙碌,到了可以上床睡觉的时候,真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舒服感。
可是就在高斯刚一躺下之际,门铃却突然响起来,响得十分急促,而且响了又响。
高斯忙向床头的钟看了一眼,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可是门铃还是不断地响着,
高斯忍不住大声骂了一句,叫道:「来了!来了!」
他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将上了锁的门,打开来,定睛向外看去,他已经决定,
对于在这个深夜突如其来的冒失鬼,不予欢迎。是以他并没有让来人走进来的意思,
门一打开,他就拦在门前。
可是,当他定眼向门外看去时,他不禁呆了一下,在门外的冒失鬼,还不止一
个,而是三个。
那三个人的衣服上下都湿透了,其中有一个是秃头,雨水还顺着他的光头向下直
淌,他们全是冒雨而来的,当然,他们全是高斯的朋友。
而且,他们三个人的面色都十分青白,好像是他们刚从死囚牢里逃出来一样。
高斯看到他们的情形这么狼狈,立即改变了主意,身子让开来。那三个人立时冲
进来,在高斯的地毯上留下了一迭湿脚印。
高斯关上门,转过身来,道:「甚么事,你们遇到了甚么事?」
那秃头的一伸手,就抓住了高斯的衣襟,他先喘着气,然后叫道:「高斯!」
他还未曾开口,高斯已经闻到一股冲人欲呕的酒气,他厌恶地拍开秃子的手。剎
那间,他心中所想的是,要用甚么办法才可以将那三个醉鬼撵出去。
秃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大着舌头,道:「高斯,我们……我们一共几个人。」
高斯大声道:「现在是四个,但是,我只想自己一个人,我要睡了,你们快走─
─」
高斯的话还没有讲完,那三个人已经一起怪叫了起来,道:「四个,他也说我们
一共是四个人!」
三个醉鬼一面叫着,一面团团乱转,像是有甚么大祸将临一样。
高斯看到这种情形,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住了笑,喝道:「吵甚么?我们不是四
个人,又是几个人,你们不走,我就要撵你们出去!」
高斯一叫,那三个人静了下来。各自睁大了眼,看来,他们都喝了不少酒,但是
有一点,高斯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三个人,都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高斯本来真想不由分说,一个一个,提住他们的衣领,将他们抛出去的,可是他
和那三个人的交谊都相当深,他只好摊摊手,道:「好了,你们究竟搞甚么鬼,三更
半夜──」
这一次,高斯没有将话讲完,那三个人便一起叫了起来,道:「鬼!」
高斯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那秃子的衣领,推着那秃子直来到门口,拉开了
门,就在他想用力将那秃子推出去之际,那秃子语带哭音,道:「高斯,我们遇到鬼
了!」
高斯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是喝醉了。」
秃子急急地道:「是,我们是喝了不少,也有点……醉意,但是我们现在一点也
不醉,我们吓醒了。我们想起你住在这里,是以奔着来找你的,你看,我们并没有找
错地方,我们的酒早醒了。」
高斯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关上门,那秃子连忙回到另外两人的身旁,他们三
个人,像是操兵一样站着,秃子问道:「高斯,你看,我们一共几个人?」
高斯想发怒,可是又发不出来,他只好无可奈何地道:「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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