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板,从顶上用垂直的角度来拍照,自然也不是困难的事。正因为根本没有天花板,
自然也看不到吊在天花板上的灯了。」
李玉芳在高斯进一步解释他的见解之际,兴奋地来回踱着。
高斯又道:「要证明我的见解是不是事实,十分容易,你将照片取出来,用放大
镜来仔细审视,一定可以看到,照片给人的印象,虽然是这一间房间,但是,一定可
以发现有很多东西是不同的。」
李玉芳不待高斯说完,便已经取出了那七张杀人预告的照片来。其实根本不必用
放大镜,便可以证明高斯的假设是大有道理的了。
因为将照片和房间中的一切比较过后,都可以看到有显著的不同。但如果是粗心
地看一看照片,谁都会发现,这照片就是在这房间中拍成的。那实在是不值得奇怪的
事,因为每一个人,平时看东西,很少自上而下,从垂直的角度来看的。
一些很普通的对象,从垂直的角度来看,就会变得难以辨认,这是视觉上的一种
错觉。所以,照片上的东西,和房间中的物事,虽然有差别,不是仔细看,是看不出
来的。
高斯看到自己的假设已被证实,他高兴说道:「现在,事情很明白了,李小姐,
警方如果找到一个和布景工作有关的人,这个人就是最具嫌疑的人物了。」
「那个人,一定是陈生发。」李玉芳回答。
「真有那样一个人?」
「自然有,陈生发是一家规模很小的电影公司布景师,戚云在穷极无聊的时候,
曾找过陈生发,替陈生发画布景,赚些钱用。事发之后,我们也访问过陈生发,陈生
发似乎不肯说他和戚云之间的关系。是摄影棚另外的人告诉我们,两个月前,陈生发
和戚云在摄影棚中,因为酬劳的多少,而吵了起来。戚云曾大声说陈生发苛刻扣了他
应得的酬劳,两人几乎大打出手。后来戚云是给人拉走的,自此之后,戚云就未曾再
到摄影棚去过。」
高斯拍着手道:「是啊,动机也有了。」
「动机是甚么?」
「当然是仇恨,吵过后,陈生发还怀恨在心,开始处心积虑计划着,终于一刀刺
进了戚云的背心。那是戚云被谋杀的唯一理由,不然,甚么人会谋杀一个一文不名的
穷画家,你说是不是?」
高斯记为自己这一番分析,更是有理,李玉芳一定会大表同意的。可是,等他一
讲完,李玉芳却没有甚么表示,只是仍然看着那几张照片,然后,她指着照片,道:
「你看那是甚么!」
高斯凑过去,李玉芳所指的是一件白色圆形的东西,在地上,近床部份,有一半
是被一只袜子掩遮着,一时间的确很难说出那是甚么来。
但高斯没有多久,就道:「那是一只水银灯,水银灯的灯胆,那正是摄影棚中的
东西。」
李玉芳缓缓道:「我想是的。」
她在讲那一句话后,停了半晌,又道:「高先生,你的推理能力十分高,从照片
上看不到天花板上的吊灯这一点,就可以推测出这么多的事实来,如果警方破了案,
你的功劳最大了。」
高斯呆了一下,道:「你说『如果警方破了案』,那是甚么意思?照我看来,案
子已经破了,这些照片全是陈生发寄来的,有甚么不对?那么,凶手自然就是陈生发
了对不对?」
李玉芳道:「不对,你只能说,那些照片是在布景棚中拍摄的,而陈生发的嫌疑
最大。」
「甚么嫌疑最大,他简直就是凶手,你别忘了,他有谋杀戚云的动机呀。」
「就算你所说的一切全部都是事实,那么,还有一个疑点,是难以解释的:为甚
么他要在动手之前,一连七天寄上这种形式的『预告』呢?」
高斯有点不耐烦,道:「谁知道,或者他以为那样才够刺激,或者他心中十分恨
戚云,要他在死之前,先受些惊恐。」
李玉芳仍然不表示甚么,道:「你的意见是极其可贵的,我们会扣留陈生发,他
是最具嫌疑的人物,案情有了甚么新发展,我再告诉你。」
高斯很高兴,趁机道:「如果案子结束了,我想请你和我一起晚餐。」
「案子结束了,应该是我请你才是。」李玉芳说着,他们一起走出那幢房子,李
玉芳上了警车离去。
高斯挺起胸膛,慢慢地走着,虽然在别人看来,高斯的样子并没有变,但是在他
的心中,却觉得十分不同。他有一种很神气的感觉,因为他方才协助警方处理一宗十
分棘手的案件,他颇惊讶自己有那么高的推理能力。
第四章
他走在街上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自己很可以改行,去开设一家侦探事务所,
成为鼎扁大名的侦探,他更想到,案子破了之后,李玉芳自然会受到警方内部的嘉
奖,她也一定会感激自己。
那么,自己和李玉芳之间的距离就近多了,高斯一面想着,一面横过马路,他有
点飘飘然的感觉,几乎想大声叫起来:「你们快注意我,我就是替警方破了一件巨案
的人。」
这种心情,和他在多年前,他第一张相片在一本杂志上刊出的时候一样,他拿着
那本杂志,恨不得将刊在杂志上的那张照片,送到每一个人的眼前去。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仍然十分轻松,一直吹着口哨。当他处理完了自己的工作
后,他忍不住拿过电话来,和李玉芳通了一次电话。
他在电话中问:「捉到那个陈生发了没有?」
「已将他扣留了,」李玉芳回答:「片场的职工也指出,陈生发是摄影棚的主
管,他可以有时间独自一个人,在摄影棚中做这件事的。」
「他供认了?」
「还没有,他矢口否认,说他自从两个月前和戚云吵了一架后,根本未曾再见过
他,而且,他也根本不恨戚云这个人。」
「别气馁,」高斯鼓励着李玉芳:「没有一个杀人凶手,肯爽快承认自己罪行
的,可是到了证据确凿的时候,就难以抵赖了。」
高斯听到李玉芳传来十分动听的笑声,他也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有戚云谋杀案已扣留了凶嫌的消息,有几张报
纸,还刊登了陈生发的照片。高斯看到了陈生发的照片,一面喝着牛奶,一面「哼」
地一声,自言自语道:「十足是个杀人犯!」
他的心情十分舒畅,因为是由于他的推理,才捉到凶嫌的。
当高斯来到他的事务所之际,他几乎是未间断地吹着口哨。可是到中午,他仍未
接到李玉芳的电话,他等得有点焦急。
他好几次想打电话给李玉芳,但是始终耐着性子等着,一直到下午五时,李玉芳
的电话终于来了。高斯想趁机提出要和她一起晚餐,但是李玉芳却说:「请你到警局
来一次,现在就来。」
高斯还未及将他的邀请提出,李玉芳已挂上了电话,高斯只得在心中暗暗叹了一
声。
二十分钟之后,高斯已经来到警局,李玉芳在门口等着他,一见到高斯,她只说
了一句话:「请跟我来。」
高斯心中有些纳闷,从李玉芳严肃的神情看来,似乎是案子有了问题。但在高斯
想来,案子是根本没有问题的,陈生发是凶手,那是毫无疑问的事。而且这个结论,
也不是武断得来,是在慎密的推理之下,得出来的结果。推理过程之巧妙,连李玉芳
也承认。
高斯跟在李玉芳的后面,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经过一道铁闸,那是扣留疑犯
所在,等到高斯想发问时,他已经看到坐在木凳上的陈生发了。
陈生发的面容,十分憔悴,当高斯和李玉芳两个一走进来,他就抬起头来,用嘶
哑的声音叫道:「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冤枉我。」
李玉芳的声音很平静,她问:「陈先生,你有甚么仇人?我的意思,甚么人恨你
入骨?」
「没有人,人家只会巴结我,我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很富有的人了,我为甚么要去
杀戚云这样的穷鬼?我和他吵过,但是我早已忘了。」
高斯忍不住插嘴:「你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富有人,那是甚么意思。」
「我有一个远房堂伯,才立下了遗嘱,将他的财产遗留给我,他是一个著名的富
翁,我是他的继承人!」陈生发解释着:「而他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你们可以到律
师事务所去查这件事,我很快就是百万富翁,为甚么我会去杀一个穷鬼?」
高斯道:「因为你恨他!」
「我恨你们。」陈生发神经质地叫了起来:「我只恨你们。」
他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握着拳,摇晃着,李玉芳连忙拉着高斯,走了出来。
高斯道:「你看到了,他发怒的时候,是如何地惊人,他是会杀人的。」
李玉芳不说话,一直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中,她才道:「可是照事实看来,陈生发
更像是一个被谋杀的对象,而不像是一个凶手。」
高斯睁大了眼睛,道:「甚么意思?」
「警方已调查过,他说的是实情,他那位八十四岁的堂伯,因为患肝癌,躺在医
院中,随时可能去世。而巨额的遗产,立即可以使他成为一位富翁,幸运之神已在他
的头上飞舞,他会在这时,因为一次口角,去杀害一个人么?」
高斯眨着眼,答不上来。
李玉芳的分析,听来很有道理,但是那些照片,却又证明着陈生发就是凶手,高
斯一时感到迷惑了起来。他本来几乎已下定决心要改行去开一家侦探事务所,但这
时,他的信念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李玉芳来回踱着,道:「而且,经过律师事务所调查后,我们还发现另一项线
索,获悉了陈生发的堂伯遗嘱的内容,遗嘱称,陈生发是第一继承人,但还有个候补
承继人──」
李玉芳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道:「你认识一个人,叫作陈生保?」
「好像听人讲起过这个人,他是一个花花公子。」
「是的,候补继承人就是他。如果陈生发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能接受遗产
的话,那么,遗产就会落在这个花花公子的手上。」
高斯明白李玉芳的意思了,他不禁笑了起来,道:「我想你一定钻进牛角尖去
了,照你那样说法,陈生发应该是被谋杀的对象,要谋杀他的人,应该替他制造意
外,例如用车撞死他,使他在悬崖上失足跌下去,使他的猎枪走火等等,但现在却是
陈生发在杀人。」
「高先生。」李玉芳微笑着,眨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陈生发如果不能洗脱他杀
人的嫌疑,他必然被判死刑,这对陈生发来说,也是致命的意外!」
高斯直跳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
「对的,那是对陈生发的陷害,高先生,时代进步了,人也聪明得多了,你刚才
所说,汽车失事,悬崖失足,比起使陈生发蒙上洗脱不掉的杀人嫌疑来,差得远
了。」
高斯摇着头,苦笑着:「陈生保可能完全不认识戚云,他难道为了陷害陈生发,
就去杀人?」
李玉芳回答道:「高先生,对一个存心杀人的人来说,杀一个和杀两个人是没甚
么分别的。」
李玉芳究竟是一个十分有经验的警务人员,她在谈及杀人者的心态之际,丝毫也
没有甚么特异的神情,但是高斯的心头,却已不舒服到极点。
李玉芳又道:「高先生,警方想请你去接近一下陈生保,因为我们不想让他知道
我们已在怀疑他,他能作出那么周密的谋杀计划,一定也在处处提防着。现在一切证
据全是对陈生发不利的,他有逍遥法外之感,警方会在今晚安排两个人去打他,你则
及时出现,替他解围,那你就可以和他做朋友了。」
高斯颇有点啼笑皆非。如果这办法是别人提出来的,一定会严词拒绝,既然是李
玉芳提出来的,他便丝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场十分逼真的打斗,当陈生保在被三名大汉围攻之际,高斯及时出现,击
退了那三名大汉,拉着陈生保来到自己的汽车旁。
等到陈生保喘定了气,高斯打量着他,他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衣着入时,喷
洒香水。高斯故意问道:「你一定有很多仇人?」
「他一定疯了。他真的想杀我!」陈生保面色发白:「他……真的要杀我,其
实,是他的老婆来勾引我的,他该杀他的老婆才是。」
高斯皱着眉,道:「你说谁?」
「别提了,」陈生保挥着手,「我要请求警方保护,这疯子,他老婆自己勾引
我,他却要杀我,老哥,今晚幸亏你帮了我的忙。」
「这样的杀人方法太笨了,」高斯故意说:「世上有很多巧妙的方法,可以杀人
而又不需要负责的。」
但陈生保却像是根本未曾听到高斯的话,只是不住喃喃地道:「这疯子,这疯
子!」
高斯请他上了车,在车中高斯终于明白,陈生保口中的「疯子」叫许千钧,据陈
生保说,许千钧的太太和他有暧昧关系。有一次,他们两人幽会之际,许千钧的太太
告诉陈生保,说许千钧曾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杀他!
「现在,他果然派人来打我,想杀我了!」陈生保说:「我一定要警方保护
我。」
「许千钧是做甚么的?」
「是一家撞球场的老板。」
高斯叹了一声,他一点收获也没有,因为陈生保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深谋远
虑的凶手,他将陈生保送了回去,再和李玉芳会晤。
当他驾车到半途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一亮,他想到整件案子的症结所在了,他
连闯过了两次红灯,将车子驶得飞快,来到了警局。
他立即向内冲去,大声叫嚷着,李玉芳走了出来,高斯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握
着,道:「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快调查一个叫许千钧的撞球场老板,他是凶
手。」
李玉芳莫名其妙,道:「你说甚么?」
高斯将他和陈生保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许千钧要杀陈生保,但是他
的布局,却极其周详,他先找戚云下手,又在事先,寄了许多预告给戚云,他是有用
意的,他的目的是要警方在那些预告中,找到陈生发,认为陈生发是凶手──」
李玉芳吸了一口气,道:「对了,然后,警方一定会发现陈生发不可能是凶手,
因为他将成为大富翁,而最有害陈生发动机的,就是陈生保,因为他是遗产的候补承
继人,陈生保将不容易洗脱谋杀的罪名!许千钧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安排得真巧
妙!你是怎么想到的?」
「许千钧是撞球场的老板,他一定精于打撞球,在打撞球的时候,目的是击三号
球入网,但是一个撞球好手,可以先撞击一号球,令一号球击二号球,再由二号球将
三号球撞进网中。」
「可怜的戚云,他就是一号球了!」李玉芳慨叹着。
在许千钧被捕而又承认罪状之后,高斯和李玉芳共进晚餐,他事先准备了许多话
要对李玉芳说,但结果他们的主要对白却是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