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看:“不反悔。”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夸奖的优点,但我觉得有恩必报这一点我属于个中翘楚,我一人之力能救沉渊和风曲,即便是需要吃一些苦,我自然是愿意的。
三清化境其实算得上是梵境中的一处幻境,入境一派深幽的黑色,没有半点光芒,脚底像是有干枯的树叶,我走在上头发出细微的声响,寒鸦许久发出一声凄鸣,继而扑棱棱的飞出一片,突兀的有些渗人。
在这幻境中使不得半分术法,使用法术一分必然自噬十分,想来有许多熬不过去的仙妖死在这上头也未可知。
腰间的风铃,隐隐有光芒闪了闪,我道:“风曲,是你吗?”
光芒却猛然暗下去,我握着风铃道:“你放心,我会救你的,沉渊。”
头顶有星子闪着光,一颗两颗,慢慢现出来。
漫天星子在漆黑的夜里闪着盈盈的光,织成一层细密的光罩子将化境里映出几分光亮。
三清化境中并不如古籍上形容的一般那样可怕,参天的玉兰树上开着的白花闪着幽幽的光,林中并无走兽只几只寒鸦栖在树上偶尔鸣上几声,玉兰隐隐散发着的幽香漫入鼻尖,却要比六界的许多地方还要好看上许多。
玉兰林尽头是个拐角山洞,听闻走兽都爱在山洞里栖居,我站在门口犹豫许久,我作为一个坚忍不拔的姑娘便不能害怕这些走兽。毅然决然朝山洞去。
进了山洞却并不如外头一片阴暗,山洞后是一个极宽的瀑布,白羽一般从天上倾泻下来,瀑布前一方浮屠石端端浮在半空中。
脚边不时有浮动的碎石,我踩着碎石跳到浮屠石上,佛主说浮屠石上每三个时辰便有一次劫火焚烧,这个劫火并不是以火的形态灼烧,只是石上的三千清气将浊气洗净时有烈火灼烧的感觉才称之为劫火罢了,但痛苦程度却比天劫的火更煎熬百倍于。
这种时候一般需要一样东西来作为精神支柱,我撑着下巴考虑了许久,势必要找个尤其结实的支柱,若是支到一半断了那就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化境里沉渊表白
佛主并未告诉我固定的时辰,只说从我踏进化境的一刻便开始算起,想来我这劫火还要有一些时候才能来烧我,浮屠石上并没有什么可以靠着的地上,只一块隐隐透着寒意的青色石头,上头是些极其规整的咒术图案,我盘腿坐在上面调息。
我时常翻的那本佛经里头,有一句我很喜欢:“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从前我一直不是很能理解,单从字面上的欣赏罢了,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方觉得这些话才是大智。
六界中每个人都活在情爱私欲之中,生死都是独身来去,痛苦欢乐都需自身承受,并不能有什么人能代替你尝业果,生死之事也不能避免面临,即便仙身佛身,也都是早晚罢了,若还有一丝不同大约就是想要活得比情爱之中的一些人精彩一些。
正冥思间,一道劫火从天而降,伴着一道干雷生生炸在头顶上空,劫火逐渐围在我周身,循着缝隙一般侵入我体内,剧烈的灼烧疼痛我甚至能感受到劫火在体内游走的行路,我咬牙端坐着,双手握拳强忍喊出声,想了想这三清化境中除了我连个走兽也没有,喊出来也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情。
一松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我觉得听着似乎更疼了,颤抖着在裙摆撕掉一块塞在嘴里咬着,这大约叫做听不见心不烦。
我双手抱着肩膀蜷缩在浮屠石上,背后冷汗浸湿,山洞口的风吹来有些冷,体内却烈火灼烧一般,极端的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我头中隐隐犯晕恶心,眼前发黑逐渐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是被冻醒的,浮屠石依旧稳妥的端端浮在瀑布前,身上衣物早已干了,三清化境中没有时辰变化并不能知晓我睡了多少时间。
这世上最值得敬畏的便是生死二字,沉渊为救风曲陷入险境总的来说还是因为我,我救沉渊理所应当,也是我的原则。
隐约中劫火似乎又降临,我侧躺在石头上,稳了稳心神轻吐出一口气,等着劫火再一次灼烧:“熬过三日,我便能救你了。”
劫火浮于我周身却并未如上一回疼,我想了想应该说并未有半分疼痛,怀中的风铃剧烈发出刺耳铃音,我将风铃掏出来置于掌中,最大的那个铃铛四周环着一股白雾,并不如一般晨雾迷蒙模糊,只隐隐透着一股极轻的华泽,有极淡的沉香味。
我坐在浮屠石上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风铃,逐渐姿势有些僵硬却未敢擅动,这次的劫火并没有疼痛大约跟风铃上的华泽有关系。
许久,劫火逐渐化去,风铃上的华泽也渐渐隐去,我颤抖着抚着那朵铃铛:“沉渊,是你吗?”
良久风铃里的华泽化出一道身形,有些虚浮的坐在我面前,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伸手去试探他究竟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
沉渊轻笑着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下颚压着我发顶,低低的道了声:“你受苦了。”
我僵着想了许久,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或是劫火将我脑子烧坏了,我愣愣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沉渊双手将我又往他怀里带了带,双臂紧了紧,道:“你半点不让人省心,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呢?”
鼻尖尽是极轻的一股沉香味,我觉得我脑子猛然间有些昏,我从他怀里坐起来,朝后挪了挪:“你真是沉渊?”
他笑着点点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笑的温柔的他,双唇眉眼间尽带着浓浓的宠溺意味,他从不会这样,就连我上一世的记忆里,也不曾见过他这样对过什么人。
但他说我半点不让人省心,我的确不让人省心,也从来只有他说我不让人省心,我向来是个极其想做个让人省心的人,我想让他觉得我这么省心,做他的君后也是极好的,配得上他。
时间一久我逐渐变得十分能让人省心,我觉得我始终是个有些能让人拿出来说我是沉渊徒弟时竖一竖大姆指的人,但就在这一刻,我半点不想做个让人省心的人,我的不省心还能让他不放心活下来,我觉得不省心很好。
我道:“你来做什么?”
他伸手将我又拉进他怀里,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听君尘的话好生待在清江院,不放心便寄魂在风铃上跟着你来看看。”
风铃上原本便有他的一丝神力,他若是离魂,风铃便成了最好的寄魂物件,但若是他再有受伤,那便是灰飞烟灭,不是沉睡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心一沉,冷了一冷,握着他衣襟的手有些颤抖:“你跟着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下巴在我头顶摩挲着道:“无妨。”
我斟酌着有些难以启齿,虽在这化境中也生死难卜,但纵然我是个脸皮厚的姑娘,也不能一直这么厚下去,我厚了三万年着实太够了,想了想将话咽回去没有开口。
他道:“你那日跟我表白,我很高兴。”
我愣了愣,摈着呼吸却更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如雷似鼓一声声震在耳边,他说:“你正值历上神劫,旧伤却迟迟难愈,我怕你熬不过天劫,我害怕。”
他说害怕的时候我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隐隐颤了颤,我抬手抚上他胳膊,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拍着拍着我觉得有些幼稚,像是哄怜祝时拍着她的背说的:“别怕别怕,姨姨在这。”
我缩回手放在腿上,不知道如何开口,讪讪道:“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他抬手细致的拂过我的脸,凑唇亲了亲我的眼睛,鼻尖靠着我的:“三清化境不属六界。”顿了顿又道:“我很高兴你一直这么喜欢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我觉得有些愣神,今天的沉渊格外会说话,比我认识他的这些年任何时候都十分会说话,他说:“你会嫌弃我,这些年对你不好吗?”
我笑着摇摇头:“即使三清化境里安全,也不是长久能待在这个地方的,三日后便要出去将妖力引入你体内。”
他道:“我从前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会不在我预料之内,但你却十分沉不住气,沉不住气嫁给苍梧,但好在你沉不住气回了榣山,我觉得你这么沉不住气,其实还是有一些可爱的。”
他的表白像是沉沉的大石一般砸在我心上,我至今不能平复心情来好好回答这个问题,我道:“你这个是表白吗?”
他握着我肩膀的手猛然僵了一僵,道:“你这么笨,要是我真羽化了你怎么好。”
我觉得这属于在智商上赤裸裸的鄙视,虽然我一直知道我的智商也许比他低上一些,但我觉得也是低不了多少的,我道:“你这样怎么能算是表白呢?我看的那些本子里说,表白都是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话告诉对方,即使不能感动的老泪纵横起码也要梨花带雨。”
他想了片刻:“我说的话,是我内心最深处想对你说的话。”
我觉得鄙视这个事情可能就是从骨子里开始的,正想着反驳,他手握着我后脑凑唇亲上来,温热的唇舌紧贴着我的,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我抬手搂着他脖子被他一把捞进怀里,坐在他腿上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但相比石头上要舒服一些,他的舌尖在我唇上游走细细描绘,轻咬了咬我的唇,我张嘴反咬回去,觉得不大斯文想了想这种时候根本不需要考虑斯文,张口却感觉到他舌尖伸进来,找着我的细细交缠。
许久,他放开我,伸手抚上我唇角:“若是现在,我跟你表白,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我朝他怀里又缩了缩,低声道:“愿意,我很愿意。”
他在我头顶笑着道:“你方才的反应我听出来了。”
我觉得更有些羞臊,我这个人从来不管害羞这个事情,我觉得喜欢就要敢于去得到,即便主动一些也是没什么的,我也不觉得这种事情需要害羞,可它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确然十分害羞。
熬过了三日,结界大门却并未准时开启,简单来说,我和沉渊被困在三清化境里了。
原本在这里也是没什么的,但我着急去救沉渊却不能等,我站在结界处有些抓心挠肝的忧愁。
沉渊站在我身后悠悠道:“既然暂时出不去,就找一处歇着另想他法。”
我有些着急:“但若是……。”
他道:“我来之前交代君尘将我置于琴室的冰棺里,那里有我从前沉睡时留下的一些神力,护上千八百年应该无妨。”
我抽了一抽,跟在后头接着话头道:“那便在里头待着千八百年再出去,真爱总是难容于世的,若是天君觉得我身份低微又是二婚配不上你,要给你另外指一门亲,我肯定要黯然神伤。”
他慢了脚步等我,道:“我避世多年,属六界之外,天君管不得我姻缘。”
我简直像是连着一个大运撞了另一个大运一样,脑子至今还有些晕,这就像你一直想得到一样东西却一直得不到,正黯然神伤时突然有人告诉你这个东西是你的了,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激动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表白的喷油,看这里看这里~(≧▽≦)/~师父这么低调的人表白一回不容易,且看且珍惜(^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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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凶兽
三清化境里有一株极高的菩提树,树叶上有夜明珠似的清冷光华,大朵的菩提花透着青色的光泽,一株树将整个化境照的一如白日。
三清化境着实是个好地方,我来前身上带着两次未愈的伤,如今却觉得身上的伤早已好了大半,虽然劫火之力有些难以承受,但自从沉渊来了后,每次劫火降临我便像被敲晕了般对劫火一无半分记忆。
我道:“为什么这几次的劫火我都没有记忆。”
他十分疑惑的道:“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劫火是在我的身上,记忆也在我身上,他不知道好像是个很正常的事情,但我隐隐觉得这个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理所应当,他这个人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顺理成章并没有什么不对,我想了想大约这是一种叫做底气的东西。
我道:“听闻三清化境里有个隐藏的结界,可直登天梯位列仙班。”
他笑了笑眉间带着些嘲讽:“才几万年,便被传成如此神境。”
化境里有没有这样一个能一步登天的结界我不知晓,单单从他的神色看起来确然有这样一个东西,只是效用被夸大的不止百倍余。
穿过一片极低的矮木丛子,后头是一道仙障,沉渊化诀破开一道口子,我跟着进去猛然一惊,极目之处确然直直立着一条天梯,极轻的华泽织成的一道白色梯格,我道:“你怎知这处结界?”
他道:“这结界原本是我做了来避世只用,后来出了些问题便没用得上,一直空在这里。”
心中对沉渊的敬佩之情像登天梯一般更上一层楼,想一想这个男人是属于我的,我觉得还是有些懵的,爱情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基于一个人能十分欣赏另一个人身上的一种本质来慢慢将这种非他不可的欣赏发展至最大,然后就成了非这个人不可的感情。
闲来没事给自己做个化境避世,六界大约只有他有这样的爱好了罢,我道:“那浮屠石你用来干什么的?”
他道:“偶然得了那块石头,因有灵气,我曾在这化境里住过几年,想必我琴音在上头还留了些许。”
我还是个妖的时候,听闻神仙用的东西都会有些残留的神力,若是落到下界或者什么旁的界都会少则化形多则有一些法术修为,甚容易通透四灵羽化登仙。
现在看来倒是不错的,只是沉渊用过的东西着实有些太可怕了。
他道:“我也未曾想到浮屠石竟有净化妖力的效用,做出这个化境总算是有一些用处的。”
猛然听见一声嘶吼,沉渊做的这个化境,莫不是这么些年被什么凶兽占领了。
我道:“你先前在这里养过什么凶兽没有?”
他掌中化出长剑拎在手中,侧过头与我道:“养过一头白泽。”
先前回笼的记忆告诉我,这头白泽可能指的就是我,我拐过话题道:“这化境里头莫不是有什么凶兽驻守。”
天梯后极远的地方长着几株菩提树,一旁有沉沉水泽泛着浓青色,正咕噜噜的冒着水泡,映照着天上一弯残月,有些压抑的紧迫感,我向后退了退:“凶兽,莫不是在那水下。”
他道:“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我觉得这种时候需要上去帮忙,并且让自己喜欢的人独自涉险这不是我的做事风格,他握着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道:“别让我分心,乖。”
这句乖生生将我定在原地愣了许久,这一声极其宠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觉得突然像沾了些白坠秋日熬得桂花糖更甜几分。
果然,凶兽从水里猛然窜出来,掀着丈高的浪头立在浪尖上,巨大的嘶吼震得我耳朵生疼。
沉渊提着剑站在菩提树上,凶兽吐着信子朝沉渊舔过去,通体生着漆黑的鳞片,带着水泽隐隐闪着光,沉渊提剑朝头上砍去,我觉得这种时候应当先躲一躲攻势再来寻找机会,凶兽头上的血迹顺着伤口流到眼睛里,更显的十分可怕,我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上神的打架方式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凶兽尾巴猛然一拍水泽,口中吐出烈火朝沉渊而去,在这三清化境中使不得法术我觉得心又惊了一惊。
他快速旋着剑做出一道剑气仙障来环绕在周身,旋身提剑朝凶兽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