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断声声繁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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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断声声繁华梦-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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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还不接旨?你不是自称对朕忠心耿耿,怎么,真有了事儿反倒怕了?”
  平板的语调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感,他在模糊的灯火下判若两人。
  冰冷笼罩了全身,脸上的疼痛已经变为了麻木,我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感到过冷寂,心中所有的温热褪的一干二净。
  顺从的俯下身去,我一字一句的说:“臣……臣接旨……”
  情景没有什么变化,白天我和他依旧都僵持着,默默地见面,默默地相对,然后默默地擦肩而过。
  晚上,被内侍请进他的寝殿,每每要咬破了嘴唇,才能抗拒住他发泄般的在我身上肆虐。每当有一丝的呻吟泄漏出嘴唇,他总要在我耳边低声且恶毒的说道:“真该让天下人都来看看你此刻的样子——什么大澜战神,什么温良如玉,不过像个女子般在我身下呻吟求欢。”
  我大汗淋漓,依旧不语,疼痛却是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
  拖着酸痛的身子推开殿门,凉凉的夜风一吹,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恼怒,屈辱,愤恨……
  竟抵不上滔天而起的悲凉。
  这污浊的身子,到底还有什么面目活于世上。
  慢慢地走回自己的住所,身上的黏汗被夜风一吹,愈加不舒服,正想着去唤个内侍给我弄水洗洗身体,不料却瞧见门口有个黑乎乎的人影。
  “谁在那里?”
  “将军,是属下!”
  一名羽林朝我单膝跪下,我整了整神色,收回剑,道:“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
  “有人要见将军。”
  我已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不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我今天已经累了,你退下吧。”
  他站起,面上出现犹豫的神色,凑至近前,悄声说:“将军,十万火急,拖不得!”
  “什么人要见我?”
  他环顾了左右几番,才向我道:“是您安排在赤楝部的斥候!天色刚暗下来,就回来了,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只拚着最后一口气要见您!”
  我一下子顿住了,脑子里只盘旋着三个字。
  出事了!
  急急忙忙地感到了羽林的驻地,我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见到了那名斥候。他浑身是血,身上衣物已经破烂不堪,身上伤痕甚多。见我来了,一下拉住我衣角,急切地说:“将……将军,不好……出……出事了!”
  “快说!怎么了!”
  “今天……早上,赤……赤楝王接……到鲜狄可汗的……命令,让……他带领四万人即刻……出发,务……务必于深夜到……到达斯林苑,袭击……袭击……这里……咳咳咳……”
  他腾的垂下头,开始使劲的咳,地上出现大滩大滩的血迹,无比刺眼。
  “为什么不放信鸽?为什么自己回来报信?”
  “属下……知……道之后,原……原本打算……放信鸽,不料……不了他们已经……严密的控……制了一切,属下就……就只好不顾一切的……抢了匹马,紧赶慢赶,才赶到了……大队……骑兵的前头……”
  他嘴里的流出的血蜿蜒成虫,越来越多,忽然,头一歪,手也随之垂了下去,我伸手在他鼻前探了探,不由得叹气。
  终究去了,也罢,受这么重的伤,能从千里以外的赤楝部回来,难为他了。
  我忽的站起,周围悄然无声,所有的人都在看我。
  “陛下危矣!”一名副将道。
  “他们必是要从山羚涧过来!”我面向众人,“四万羽林无法阻拦住赤楝部的骑兵,唯今之计,是去调动虎豹骑!”
  “大将军,这虎豹骑是陛下的亲兵,虽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未编入大将军麾下……恐……” 
  “这是死罪啊!大将军!”
  死罪,我心里明白,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行宫距离此处甚是遥远,现在派人去胤琅那里请旨,再到虎豹骑调兵。再往山羚涧去阻拦赤楝部,就什么都晚了。以赤楝部的奔袭速度,此时出发,不到二更就会到达行宫!
  到那时,才真叫无法可想。
  “我有半块虎符……”
  “恐怕大将军这半块虎符也调不动陛下的虎豹骑呐……”一名上了年纪的将军道,两鬓早已冒出汗珠。
  “调得动,调不动,都要调!”我大声吼,众人顿时都闭了嘴。
  “我们在这里多争论一会,赤楝部就会更靠近行宫一步,只要陛下安全无事,其他的就无所谓!死罪我来顶!”
  我掷地有声。
  “虎豹骑的主帅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亲自去调兵!”
  我环顾众人,“愿随我的,即刻就走,去和赤楝部拼个你死我活;不愿随我的,无妨,留在这里,严密的保卫皇上,不可懈怠!”
  所有的人都在我面前跪下,“末将愿随大将军!”
  安排好了羽林军的守卫事情,我跨上“风追”,一扯缰绳,便风驰电掣的跑向虎豹骑的驻地,众人紧随身后。
  风从身边划过,我不住的扬鞭打马,强迫自己镇定。
  头顶上却传来一阵一阵金雕尖利的鸣叫,稍稍抬起头,凄清的天空上,一只身形庞大的金雕在一圈又一圈的盘旋。
  远远的,就瞧见了虎豹骑的旗帜,张牙舞爪的虎豹在风中长啸,心下安了几分。
  “大将军如此说,末将谨尊将令!”虎豹骑的主帅立刻点齐人马,掌上火把。
  我拽紧缰绳,在一队一队的骑兵面前走过,火把在寒风里颤抖,偌大的营地里,只有火把的吱吱燃烧声。
  “听着!将士们,你们是陛下的亲兵!我们一定要阻拦住赤楝部!保皇上无事!”
  “澜军威武!澜军威武!”
  “夜间风寒重,山羚涧道路湿滑,诸位将士们速将麻布裹住战马四蹄!还有!每人除点上一支火把外,再带上两支火把!我们即刻出发——”
  “大将军威武——”
  洪亮的声音在夜间分外的清楚,惊起林中无数飞鸟。
  “澜军威武——将士们!随我来——”

  第二十一章

  深蓝的天空上虽然挂着一轮明月,但在山林间只投下一点不甚清楚的亮光,黑暗的沟壑中,长满了灌木荆棘,马蹄下有潺潺的流水声。
  满目一色,极其难辨认方向,
  几年以前,我还从这山羚涧中抄过近路,不时地打量一番地形,一边不断回身吩咐后面的军士跟紧。军士们静默无言,在这棱嶒的山间,骑马而行。
  不多时就到了涧口,两座高峰远远相峙,中间一道峡谷绵延着伸向远方,幽黑无边。
  我在勒住了缰绳,回身道:“将士们!摆好阵型!用你们的刀,守住涧口,活的东西统统不能放出去!!”
  将士们纷纷拔出战刀,雪亮的刀刃上,狰狞的红色,如水一般流过。
  “将附带的火把全部点着!!举起来——”
  我拔出剑,捏了捏,手心里的冷汗被风吹干,又渗了出来。
  死一般的寂静,不多时,一阵一阵沉重的奔腾声由远至近,被惊吓的林间鸟雀腾空而起,凄厉的叫声在山间回响,远远看见山羚涧对面点点火把由远而来。
  “来了!”
  水声四溅,马蹄声一阵快过一阵,轰鸣声也越来越大,渐渐地清晰,顿时地动山摇。
  沿绵不断的鲜狄骑兵仿佛从天尽头而来,用肉眼根本无法看到边际。他们骑着快马,挥舞着手中的长弓,打着刺耳的唿哨蜂拥而致。身穿皮甲布衣的鲜狄骑兵们喧嚣着,叫骂着,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扬起的沙尘铺天盖地,连月亮的光辉都被完全遮住。
  我驾马上前,大声喝道:“来者何人?自报家门!”
  一声洪厚的的笑传入耳中,一人驾马自黑暗中走出,“原来是何将军!不胜荣幸,在下鲜狄赤楝王。”
  一张杂须丛生的脸,几乎被眉毛盖住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他凝神打量了一会,道:“来的时候,可汗就叮嘱我要注意防备你,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你家可汗终于按耐不住了吗?还是想要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他也不怕消耗了你赤楝部的精锐骑兵。”
  他收敛了笑意,眼神里出现了杀意,道:“被你说中。本来可汗之位应该是我的,我是他的大哥,实力又比他强,没想到父汗死前独排众议硬是立他为可汗,这对我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我冷冷一笑,道:“自古强者为王,乃是天经地义,你又有何好抱怨的。”
  他驾马向前几步,托起下巴,道:“他以为他派我来夜袭斯林苑,让我的骑兵和你们厮杀,达到削弱我实力的目的,可惜,我还没有那么笨。”
  “我没闲工夫管你们的家务事。我只知道,敢来此偷袭者,杀无赦!”说罢举起手中的剑,身后一众弓弩手刷的将弓弦拉满。
  “哈哈哈!何将军,我一直有疑问,为何他会对你赞不绝口,今日见了,方才知道原因,”他的眼神甚是凌厉,“不过,是你的气势,还是你的相貌,本王倒是想一探究竟。”
  我冷冷的断喝一声:“怕你是没那个机会了!”
  话音未落,两边的山崖上便出现大批的军士,搭箭上弦,无数利箭直指他和他身后的鲜狄骑兵。
  他不语,微微的笑着,眼神不住地在我身上流转,时而瞟一眼山头的军士。
  虎豹骑与赤楝部静静地对峙着,两军鸦雀无声,整个战场上除了偶尔夹杂着几声战马的长嘶,就只有风卷大旗,忽忽作响。
  忽然尖利的鸟鸣声划破夜空,金雕盘旋着飞下,风一样掠过我身边,转眼间就停在了他的肩上,金黄|色的眼睛正锐利地注视着,仿佛随时准备攻击猎物。
  “我倒是很想知道,若是今晚有一番混战,得胜的是我,还是你?”
  “俗话说,死人不需要对将来的事情担心。”
  “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何将军,我喜欢你的性子。”他收敛起笑意,“唰”的拔出弯刀,大声吼,“勇士们!给我上——”
  没有等他说完,我瞬间搭箭上弦,凌空声骤然而起,一道白色呼啸而出,他肩上的金雕扑腾了几下,就赫然倒地。
  他脸色变了几分,我收起弓,气定神闲将其交于旁人,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虎豹骑乃是皇上的亲军,数量众多,装备精良,战斗力毫不逊色于鲜狄王庭的精锐。赤楝王,据我所知,您的骑兵,还是要留下与你家可汗抗衡用吧,这么白白浪费在这里,岂不可惜?”
  “好箭法,”他眼里却没有笑意,“据说当年岐水一战,我父汗被你的利箭所伤,回到王庭才一病不起,细说起来,我和你还有杀父之仇呢。”
  “阁下若是想要报仇,我自然奉陪到底!”我朗声道。
  “不过也如你所言,我不能让寒凌那个小子得逞,他想要让我的骑兵被你消灭,我就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说罢他一抱拳,“何将军,后会有期!”
  我微微欠身,“恕不远送!”
  “小子们,走——”
  汪洋大海似的骑兵队井然有序的退去,亮如白昼的火海退潮一般的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山谷中,瞬间万物又归于寂静,鲜狄的骑兵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马蹄下那只垂死的金雕才提醒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大将军,是否追赶?!”
  “不可,暗夜山中,难知敌军底细。倘若追击,恐于谷中,地域狭促,反而为敌所制。”我摇摇头,“此处乃要害之所,你日后一定要严加防范……”
  “末将遵命!”
  该去了吧……我回头看向行宫的方向。
  “大将军……”
  “你带这些虎豹骑在此驻守,天明方可换防。还有,只守不击,切记。”
  “末将明白!大将军放心!”
  我点点头,拨过马,向着行宫的方向走去,不料众人拦在面前,脸色凝重。
  “大将军!!这是死罪啊!”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避开众人,一位偏将一把拽住我的战袍。
  “大将军!”虎豹骑主帅翻下战马,跪在我的马前,“末将自幼随大将军麾下,如今大将军万般无奈,调虎豹骑护驾,请让属下和大将军一起去行宫请罪!!”
  话音刚落,虎豹骑将士纷纷下马,跪在地上,“大将军——”
  我仰天远望,看着已被乌云渐渐遮住的月亮,心里一时千般翻腾,罢了,该来的总会来……思及此,我下马,扶起他,道:“此处隘口你必须留守,我独自去请罪!”
  话音里带着万般苍凉和无奈,他抬起头,愣愣得看着我。
  不等他反应,我已然跨上战马,扯住缰绳,不再回头。
  二更时分,山间风寒露重,凝结在铠甲上,渐渐聚集成了水珠,滑下去,和手心里汗水混杂在一起。
  我的心里比这风露还要凉,斥候已经死去,又没有抓住鲜狄人,今夜的事情,纵然有一百张嘴,又怎能说得清楚。
  什么夜袭不夜袭,什么救驾不救驾,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能不诛族就是大赦了,而自己……
  我苦笑了一声,如果我不调兵,这戍卫行宫的责任本不在我身上,但那样,赤楝王越过山羚涧,直逼行宫,胤琅就……
  紧张的一咬牙,心上泛起一丝冰冷,后怕得不敢再想。
  我两腿夹紧“风追”的两肋,示意它再快。
  皇宫花园的依偎,明净居室的暖帐,草原篝火的私语……
  你要一生一世的陪着朕,永远不要离开朕,永远在朕的身边……
  怕是不能了,我的手麻木的挥着鞭子,这一生一世的陪伴,臣怕是再也做不到了,臣生而为君开疆守土,已然尽忠,就算最后,也做了一件保全陛下的事情……
  只是这私自调兵的死罪,怕是连何家的祖坟也进不得了……
  名下还有些产业,倒是能保墨岚下半生衣食无忧,只是,何家的香火,终究要断在我这里了么?
  苏清和单永,两个人虽然有些不足,好在已经成熟了,自己留下的,他们会做完,倘若再有战事也不用忧心。南北二军和羽林的统帅也都是旧日的部下,忠心自是不必怀疑,胤琅留着他们定会有用。
  罢了,快要死的人,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驾——”
  “风追”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不住的打转,粗重的响鼻喷出阵阵热气,努力的转过头。我笑,道:“怎么,连你也知道我要死了么?”
  伸手抚摸它整齐的鬃毛,它温顺的地下了头,我道:“你跟着我南征北战,受的伤不比我少,其实你应该在草原里自由的驰骋的,要不是那日碰到了我,今日恐怕还在草原上。不过,今日之后,你便可以自由了,我会吩咐人放了你,你就回你的草原去罢。”
  它慢慢踱了几步,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但是,现在我还未放你走,我仍是你的主人,就要听我的命令,”我厉声说着,挥起马鞭,“驾——”
  我静静的跪在行宫高大的台阶下,青砖凉飕飕的,带着风露的湿滑,皎洁的月光在青色的地上映出自己的影子。
  寒气和汗水混杂着裹在我的身上,却不觉得冷,因为,心里的寒度已经够低了。
  太监宫娥的脚步杂乱且纷繁,怕是赤楝部和虎豹骑的消息传来已经好一会儿了,灯火的影子隐隐而过,一时间黑暗的院落里就亮起了重重灯火,烛香缭绕。
  我并没有抬头,只听到路过的宫人碎语喃喃,夹杂着“私自调兵”,“陛下静默”等等话语,垂着头,月光映出的清影渐渐模糊,淡黄的烛火却渐渐清晰。
  忽然传来了门窗声响,我略抬了头,看到铭昭走了出来,道:“宣大将军觐见!”
  扶着地面立起一条腿,跪得太久了,有些吃不上力气。我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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