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把他昏迷、精神错乱时所做的事情,完全怪罪于他,这样又何尝公平呢?
在一时心慌和恐惧下,作出将他赶出去的决定,这样对吗?
虽然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可她的良心似乎自有主张,令她难以平静,反反复覆。
脑中不停地浮现他痛苦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模样,还有他的呻吟声。
该死!无论她走到哪,就是无法不去想。
不行!她再也受不了的猛地坐起身。
“嘿!你怎么了?”萝拉惊道。
“我突然想到有事,先帮我把头发上的泡沫洗掉!”她急切地说道。
萝拉虽然困惑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但还是依言帮她清洗了头发,飞快地吹干,然后惊愕的看着她像逃难似的匆匆奔离自己的工作室。
萝拉若有所思的轻抚下巴,上回看到好友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是她大学谈恋爱时,那现在——
??
“他跑走了?”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那已空无一人的病床。
“对呀!他趁我们不注意时,自己把点滴拔掉,一声不响的溜走了。”值班护士皱紧眉头说道。
她不自觉的揪紧系在脖子上的丝巾。“他……烧退了吗?”
“有,退烧了,不过应该要再多观察几个小时,才能确定不会再烧起来。”
他去哪了?“那——他东西都拿走了?”
“对!”
这么说,他应该已经看到她放在里面的东西,他不是笨蛋,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咬着下唇。“我知道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那——他住院费用还需要再付吗?”
“应该不用了,不过还是请你去柜台确认一下,这是单子。”护士递给她一张纸。
她低头看了一下,发现上面的姓名字段已被填上了。“林、静、海?”望向护士小姐。“这是他告诉你的名字?”
“是呀!不对吗?”
她摇摇头。“没什么。”向护士点头道谢致意后,她便转身离去。
林静海——宁静海……
看到这三个字,奇异地感到揪心。
为什么他要取这个名字呢?在回家的路上,她反复思索这个问题。
回到住处公寓楼下,在拿出钥匙开门前,特意四处张望,但——没看到他的身影。
他没回来这……
爬上楼梯的每一个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她咬紧下唇。他不是笨蛋,从医院醒来后,看到她不在,却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并收回给他的钥匙,以及付清他的“薪资”——对于她的意思,自然再明白也不过了。
所以——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是她亲自赶走他的,只是没想到她的感觉竟会这样的苦涩、难受,心像被无数的针刺一般。
走进屋子,背靠着门,犹疑着要不要再转身出去寻人,或许寻到的机会渺茫,但不试的话……
这时,门铃声突地响起,她立刻回过身子,瞪着对讲机。
“——哪位?”
“……挂号。”
听到这声音,她额头轻靠在对讲机半晌,然后拉开门,直接奔下楼梯。
第六章
一拉开门,就看到他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拿着一个大塑料袋站在雨中看着她。
还来不及释然,一股怒气就已急冲而上,破口便骂出来。“你去哪了?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医院呢?”
他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封。“拿去,请签收。”
她瞪着他手中的东西,好似那是条毒蛇一般,咬着下唇。“……不用!你留着。”
他丢给她,令她不得不接住。“我的工作还没完成,还不能拿钱!”说完,他就收起伞,越过她直接走进公寓里。
她愣了愣,旋身爬上楼梯,揪住了他的衣服,逼他不得不转头下睨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肯回来?在我……在我那样对你之后?”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她松开手,别过脸。“你知道的。”声音中有着愧疚。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我病了,你只是把我送到医院去,不是吗?现在我康复了,所以能够回来继续完成我的……『工作』。”说完,他便转身继续往上走。
这情形已经完全超出她所预期的了,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手不自觉地揪紧了系在脖子上的丝巾,然后,她快步的爬上楼去,在他进屋前将他拦住。
“等等!在你进去前,我有话问你!”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他看了看她,然后低头把玩着仍滴着水的伞。“什么事?”
她连连深吸好几口气,将气息平稳下来后才开口。“这游戏我无法再这样玩下去!”
他冷漠的看着她,猛地握紧伞把的手微微透露出他的心思。“——你想怎样玩?”
“你得告诉我你是谁、你从哪里来?——我不能再对你一无所知了。”
他表情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正常。“为什么?”
她伸手扯下系在脖子的丝巾,当他看见她脖子上清楚的指印瘀伤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那是——我做的?”
她轻轻点头。
现实与梦境相叠,他肚子如遭人重击。他伤了她?他竟错手伤了她?!难怪她——
终于明白,他闭了闭眼。“对不起,我不知道……”再辩解有何用?可他很清楚,即使在分不清现实的当时——他的杀意真的很强,若不是仅存的良知支撑着他,他一定会把她——想到这,他胃不禁一阵翻涌,整个人晃了晃,蹲坐了下来。
“你没事——”他病还没好吧!点滴也没打完就跑出医院,她担忧的欲靠近察看他的情况。
“别靠近我!”这回轮到他退开了,抓住旁边的楼梯扶手站了起来。“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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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他。“你给我站住!”她的娇喝在楼梯问有力地回荡着,相信一定惊动到邻居,但她顾不了这么多。
“你跟我说清楚就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说我不怕是骗人的,可我也不想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赶你走,至少——你也得让我有个明白。”说到这,早上的害怕和恐惧再度涌上,泪水剌痛了她的眼。
他背对着她,好半晌都不发一语,而她只是用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过去几天常见到的不在乎和疏离,以及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老成,现在的他——像个大孩子。
四目相交,她下定决心的拉起他的手,带他走回屋子里,然后把门关上。
雨停了。
他手支着额头平躺在床上,两眼睁得大大地瞪着天花板,从房外则不时传来锅铲交击的声音以及淡淡的食物香味。
脑海里可以清楚勾勒出她在厨房忙碌的模样。
一进屋子里,他整个人的力气立刻像全部流失一般,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是她半抱半扶的拖他进房间里休息。
他多恨自己居然会虚弱成这个样子!更痛恨这样的虚弱全被她看见了。
其实本来没打算要再回到这里的。
既然她不想再担起他这个麻烦,再怎么厚脸皮,他也不会再来找她了,他也有他的自尊和骨气。
只是——
当他扯下点滴,离开医院后,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意识时,却发现自己又走回这里……
然后,他不再多想,就按下了门铃——
不过所有的不甘心、不满跟被背叛的愤怒在看到她脖子上的瘀伤时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自责和愧疚,尽管她刻意掩饰,可他无法不注意到,当她将他扶进这个房间,帮他躺上床时,她全身突地变得僵硬,表情充满戒备地看着他,眼底更有一抹掩不住的恐惧,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样伤害她,尽管是在意识不清下做的事,可他从未做过如此暴力的事,尤其他曾练过武,他的手劲和气力比一般人都来得大,他一直刻意的压抑和控制,非必要时,绝不动手伤人,但——他将对“老师”的恨意如此赤裸裸的表现出来,这是否意味着在他体内那只名为“恨”的怪兽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若他控制不了,他是不是会再伤害她,让她成了代罪羔羊呢?
他真的应该要离她远远的,只是他的身体为什么不听使唤,还是跟她进了这个屋子呢?
他翻过身,忍不住握拳用力搥打着枕头,只是打了几下,便立刻全身无力,疲软下来。
可恶!该死的病毒!居然把他弄得这么狼狈,甚至腐蚀了他坚强的自制力?!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她呢?
她想改变主雇的游戏规则,那……?
也许终其一生,她都会为今天所作的决定感到后悔,如果——她就那样让他离开,事情或许会简单得多。
在短暂的几天交会过后,就像过客一般的各自离开彼此的生命里,他的归他,她的归她,只留下一段对彼此各有不同意义的记忆。
但她还是留下他了,再度为自己的未来投下了难以预期的变量。
会因而死在他手上吗?
不知道!
他会再伤害她吗?
不知道!
()
他还没完全康复,老实说她很怕他再发烧,若他再一次烧得神智不清,她一定二话不说,立刻叫人把他送进医院,说什么都不会再靠近他了。
这是她目前唯一想到的自保之道,其它的——也无法说什么。
他不愿轻易地透露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外壳闭得很紧,她也不想咄咄逼他,依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即使再怎么不了解他,可也清楚,有些事……若他不打开心门,旁人步步进逼也没用。
坐在计算机前,试图开稿,不过整个屏幕上除了闪着“第五章”这三个字外,以下都是空白的,完全没有进度。
心烦意乱地走到望远镜前,希望可以借着观月来平静紊乱的心情。
久晴逢雨,一扫布满这个城市上空的灰霾,天空纯净得暂时看不到一丝云朵。
今天的月亮很清楚,差一个微笑,就是月圆了。
“今晚的月亮好看吗?”门口传来他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你……可以下床了?”
“嗯!体力差不多恢复了。”这话只有五分真。
“那——药吃了吗?”
“吃了。”
“呃——要不要再多休息?”发现自己竟然语无伦次,随便找话题闲扯——她在干么?
“不用,已经休息够多了。”
他倚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来,灯光从他后面照进,看不清他的面容。
轻轻抚触着望远镜的镜身。“你——要跟我谈了吗?”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在门口坐了下来,背倚着门沿。“……你以前有没有看过格林童话?”
“当然有。”纳闷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其中有个故事是讲一个磨坊主人的女儿,你有印象吗?”
她想了一下。“有!我记得,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磨坊主人,他有个美丽的女儿,他很以这个女儿为傲。有次他进宫跟国王交易,在国王面前吹嘘说他的女儿可以把稻草纺成黄金,国王很贪财,下令召他的女儿进宫,要她把一房间的稻草全都变成黄金,若她没做到,国王就要杀了她,磨坊主人的女儿不会,束手无策的哭泣着,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矮人,那个小矮人跟她谈条件,若是他可以帮她完成国王的要求的话,她得要回报一些东西……你是说这个故事吗?”
“是!”
“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到这个童话故事?”
他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头。“你还记得小矮人帮助那个磨坊主人的女儿达成心愿,甚至当上王后后,最后得到什么下场吗?”
她想了一下。“我记得那个小矮人要求那个女孩当上王后后,要把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给他,可是女孩生完孩子后便后悔了,她不想把孩子给小矮人,于是请人找出小矮人的弱点,以打击小矮人……”
“那你记得那个小矮人的弱点是什么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名字,小矮人告诉王后,如果她知道他的名字,她就可以不用把孩子给他了。”
“对!故事的结局是王后知道了小矮人的名字,彻底打败了小矮人。”
她玻а劭醋潘!啊舱飧龉适率窍敫嫠呶遥悴幌胨底约旱拿郑俊�
“……”
翻个白眼。“说出来真有那么严重吗?你也知道我的呀!”
()
“我的名字跟我这个人……你真的有兴趣知道?”
“当然!”跟她的生命安全有关系。
“知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谈条件?他真是……很欠扁,忍住气。“什么样的代价?”
“你的灵魂。”
她张开嘴。“你……你以为自己开八号当铺呀?”
“要别人交心,你也要交心,这样才公平。”
这话不无道理,只是——“你也对我有兴趣吗?”她反问道。
他没有说话,令人鸡皮疙瘩冒起的寂静弥漫在他们之间,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她脸莫名的发热,可恶!这小子,真的是放电高手,以为她会被电昏头,忘了初衷吗?……不过她得承认,他差点就成功了,真的——差点而已。
“有!”
这小子真的是操弄人心的高手,完全懂得掌握时机。“为什么?”
“不知道!”他若能说出个所以然,也许他也不会那样迷惘。
好答案!这是他丢出来的球,而她不得不接,就像磨坊主人的女儿和小矮人之间一样,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就得要付出代价。
第一次,磨坊主人的女儿给了小矮人一条项链。
第二次,磨坊主人的女儿给了小矮人一枚戒指。
第三次,磨坊主人的女儿没有东西可给,于是小矮人要求,当她当上王后土下第l个孩子的时候,要把孩子给他……
她想要知道他,她也必须要让他知道她。
这是他提出的条件,就看她愿不愿意了,可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又会变得如何呢?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可希望我们从主雇关系变成——朋友吗?”好奇怪!少了金钱交易后,事情反而变得复杂起来。
他安静无声。
认真说来,打破规则的是她,他是可以拒绝的。
“可我想跟你上床!”
咦?五秒后,她的脸瞬间爆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开口说话。“原则问题,我不跟朋友……上床。”
“我也是。”他注视着她。“有些游戏规则就是如此,性伴侣上床不谈心,朋友谈心不上床。”
嘿!难不成他想要的是情人?她睁大眼睛,心也七上八下的跳着,不!不可能!他不是这样想,他一定是在打拖延战术。
有些火大。“好!那你说我们两个人接下来该订下什么样的游戏规则?”
不是主雇、不是性伴侣、不是朋友、更不是……情人,那他与她之间要变成什么?
“我不知道。”他轻轻说道。
什么?这就是他的答案?她以为会更惊世骇俗一点,反正今天被吓到的次数几乎已经是她这一生所能承受的量了。
“那等你知道后再跟我说吧!”
不想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的答案同样无解,转过身,继续看着望远镜,看她的月亮,他想说就说,随便他了。
他则继续坐在门口,默默凝视着她。
他叫陈靖睿,所以当他要她叫他“禁”时,并不完全是假的,有时他的母亲跟好友都叫他阿靖。
除了告诉她真正的名字外,他大致提了一下那个让他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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