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山不假思索地说。
“办法倒是不错,怕是房地产商们的工作不好做吧? ”赵长征半是询问半是揶揄地说。
“赵省长,也没什么不好做的,谁表现好,谁就优先拿到好地,地皮可是房地产商的命脉。”何振东插嘴说。
“振东,市场经济讲的是优胜劣汰、公平竞争,行政手段还是少用为好呀! 老洪,闻天,咱们到老百姓家里看看吧。”
赵长征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下废墟,向尚未拆迁的老百姓家里走去。一连走了两家都没有人,走到第三家时,男主人迎了出来,夏闻天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经走访过的顾云昌。
“老顾,赵省长来看你来了。”夏闻天微笑着说。
“秀芝,来贵客了! ”顾云昌手足无措地向屋里喊,边喊边手忙脚乱地说,“赵省长,各位领导,家里太乱了,不成样子,欢迎欢迎! ”
李秀芝正在包饺子,双手沾着面粉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各位领导来得正好,尝尝我包的饺子吧。”李秀芝喜滋滋地说。
“赵省长,这是这家的男主人,叫顾云昌,这是这家的女主人,叫李秀芝,两口子下岗后靠卖菜为生。”
夏闻天介绍说。
“噢,云昌同志,看你们两口子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喜事呀? ”赵长征亲切地问。
“不瞒赵省长,我们昨天拿到了经济适用住房的房号了。”顾云昌喜形于色地说。
“是这么回事,”夏闻天连忙解释说,“市里有近两百套经济适用住房,可以先安置一部分胭脂屯的居民,但是人太多了,只好采取登记申请,然后摇号的办法,老顾两口子很幸运,优先拿到了房号。”
“这么说,你们两口子不用再等彩虹城的房子了,可以马上住上新居了。”赵长征欣慰地说。
“托各位领导的福,盼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住上新房子了。”李秀芝激动地说。
“拿到房号时,我们激动得抱在了一起,房号也很好,是803 ,层次也很好,只是……”顾云昌话说了半截。
“只是什么? ”赵长征微笑着问。
“只是要二十五万,太贵了,我们只好贷款了。”
顾云昌不无遗憾地说。
“首付款要十多万块,我们全家积蓄只有四万块,只好向姐姐借了六万块钱。”李秀芝惆怅地说。
“如果贷款,每月要向银行还多少啊? ”赵长征关切地问。
“如果贷款,每个月要向银行缴两千元的房贷。”
顾云昌底气不足地说。
“压力大吗? ”赵长征温和地问。
“压力还是蛮大的,我六十岁能不能得到这套房子,也是个问号。还有十年呢,风风雨雨,不可能不发生一点情况,万一我生病了呢? 不好预想的,还有十年呢,不是一天。但是我肯定不会放弃的,未来的日子,走一步瞧一步,我尽量平平安安地活到六十岁,对孩子他妈有个交代,毕竟五十多岁以后有了一套房子。”顾云昌喜忧参半地说。
“赵省长,各位领导,快请屋里坐,我给大家煮饺子。”李秀芝热情地说。
“秀芝同志谢谢你,我们就不打扰了。老洪,闻天,我们是不是到彩虹城再看一看啊? ”
赵长征说完,热情地与顾云昌、李秀芝两口子握手道别,众人纷纷上了车,车队在市公安局警备处前导车的带领下,驶往彩虹城。
何振东早就判断到,赵省长很可能要去彩虹城工地,离开市政府时就让赖东通知了陈金发,陈金发做了精心的准备。
彩虹城正在进行地下挖掘,工地上插满了彩旗,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临时搭建的工地大门上挂着横幅:档次不高水平高,面积不大功能全,造价不高质量好,占地不多环境美。
赵长征下车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大红条幅,“老洪,这个宣传口号写得好,经济适用住房就是要具有经济性、适用性,利用有限的空间创造最适宜的居住环境,开发单位是哪家房地产公司呀? ”
何振东连忙上前插嘴说:“赵省长,开发单位是通达集团,是一家集房地产开发与经营,物业管理及服务为一体的大型房地产开发企业,房地产开发资质一级。值得一提的是,开发商是一位轮椅上的创业英雄。”
“这话怎么讲啊? ”赵长征饶有兴趣地问。… “开发商叫陈金发,从小患小儿麻痹,多年来一直坐在轮椅上。是一位身残志不残的开发商。”何振东喷着唾沫星子吹嘘道。
“了不起,了不起,还不把陈金发同志请来,我要认识一下。”赵长征很高兴地说。
这时,一位身材胖乎乎、西装革履的人坐在轮椅上,一个人吃力地摇着轮椅赶了过来。这就是陈金发,与往常不同的是,抬着他的四大保镖不见了,陈金发也摘掉了经常戴着的墨镜,换上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洪文山和夏闻天对何振东称赞的这位身残志坚的创业英雄并不熟悉,只知道当时有几家房地产商争着开发彩虹城,这位身残志坚的创业英雄一举中标。关于陈金发和通达集团公司的情况都是听了何振东的汇报才知道的。
“不用说,你就是陈金发同志了? ”赵长征热情地握着陈金发的手亲切地问。
“您好! 赵省长,欢迎省市领导视察彩虹城。”
与赵省长寒喧后,陈金发简单地汇报了彩虹城的建设规模、用地情况、工程质量、户型设计和建筑材料使用情况。
赵长征听得频频点头:“金发同志,健康人创业都是很艰苦的,一个残疾人,创业更需要一种精神上的超越呀,你是怎么开始创业的? ”赵长征似乎对陈金发的经历很感兴趣。
“赵省长,我的创业是从卖菜、卖西瓜、卖雪糕、买瓜子开始的,赚了几千元后,我用这笔钱租了一间十平米的临街平房,雇了三个小伙子,做啤酒生意,专门给小餐馆、小商店送,一点点积累了几十万,我便开了商店,还办起了包装运输队,生意终于有了规模,一年有上百万的收入了,后来业务也进一步拓宽,除了商贸公司、食品公司、运输公司外,还办起了出租车公司、建筑公司,到1994年,我积累了近千万资金,这就是我从事创业的第一桶金,也为我入房地产市场打下了基础。”陈金发侃侃而谈,说得在场的人唏嘘不已。
“金发同志,我们这个时代需要创业英雄,更需要轮椅上的创业英雄。”赵长征赞许道。
“赵省长,您不知道,当别人背起我的一瞬问,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我是西塘区人大代表,开人大会的时候,每次我都忍不住擦眼泪。”陈金发煽情地说。
“为什么? ”赵长征不解地问。
“全体起立唱国歌,大家都能站起来,在那么庄严的时刻,我只能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陈金发动情地说。
“老洪、闻天,像金发同志这样的企业家应该好好宣传啊,不是所有的残疾人都是弱者,只要有坚定的信念,不断发掘自身的潜力,就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们需要很多像陈金发同志这样自强不息的创业者。金发同志,把彩虹城交给你这样的开发商建设我放心! ”赵长征说完,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离开彩虹城,车队驶往奥体中心,视察完燕窝建设工地后,在燕窝建设工程指挥部,洪文山正式向赵长征汇报工作。
正当洪文山慷慨陈辞之时,何振东小肚子鼓得慌,连忙溜了出去,石佛区区长顾长山见何副市长溜了出去,也悄悄跟了出去。
“何市长,有个事想跟你汇报一下。”顾长山曾经是市国土局副局长,是在何振东的斡旋下才当上石佛区区长的。
“长山啊,什么事还非得撒尿时说。”何振东一边小便一边说。
“何市长,私事,也是好事,你不是嘱咐我找点实业让宝山干嘛,北滩头村有片生态防护林,让他租了吧。”顾长山殷勤地说。
“长山啊,我那小舅子做房地产公司只会倒腾地,挣了大钱就去赌,一栋楼都矗不起来,整天闹着让我批地,时间长了非给我捅娄子不可。我跟他姐说了,于宝山休想从我这拿到一寸地,说是说,看着我那瘫在床上老婆的面儿,总得给他找点来钱道儿,干点实事比倒腾地强,可是租生态防护林有什么用? 该不会是让他搞旅游吧。”何振东一边拉拉链一边说。
“何市长,租这片生态防护林只是个幌子,这片林子有两千亩,租下来一年才万八千块钱,但是这片林子包括黑水河畔一片黄金沙滩,一年出沙能赚两千多万。让宝山租下这片林子,手续我来办,这个实业就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顾长山一脸谄笑地说。
“好,长山,这个点子好,回头我让宝山找你! ”何振东拍了拍顾长山的肩膀说。
“何市长,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是你兄弟呢! ”顾长山谦卑地说。
两个人称兄道弟互相表白一番,才勾肩搭背地离开厕所。
29.诡谲
十一以后,胭脂屯的居民几乎全部动迁走了,市拆迁办组织力量突击拆迁,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拆迁掉了,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小青楼倔强地立在秋风中。
白昌星和白志刚的分工是,由自己负责森豪国际中心的一切事宜,由白志刚暗中配合威廉·马休斯开发胭脂屯。然而,白志刚万万没有想到胭脂屯动迁拆迁过程中竟然会遇到柳文龙和许天风这么棘手的钉子户,强迁虽然时机还不成熟,不强迁,市拆迁办似乎又束手无策。工期不等人,白志刚急得火烧火燎的,无奈之下,只好找大哥商量办法。
十一前,白昌星携衣娜去了一趟承德普宁寺,烧了高香,拜会了喇嘛张超,请张超喇嘛为两大工程测了卦。从承德回来后,白昌星被神秘的短信和张超的谶语闹得心情一直舒展不起来,特别是“主有官方压制”这句话,让白昌星耿耿于怀。其实,这句话现在就开始显现了,森豪集团如果不通过非常手段,在东州根本拿不到好地。
让白昌星愤慨的是,何振东的一支笔不知封杀了多少优秀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又不知有多少劣质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一夜之间冒了出来。这年头有多少土地就有多少黑幕,一个号称总成本一亿元的楼盘,开发商的实际总成本不超过一千万元,有背景的人连一千万都可以不用,这就叫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白昌星越想越惆怅,他走到老板台前,拿起那种加长的火柴,正准备点燃含在嘴里的半支雪茄,白志刚推门进来了。
白昌星望了一眼白志刚,就知道自己的弟弟有心事,白昌星点燃火柴的手停顿了一下,冒出一小片浓烟,夹杂着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他赶紧点着半支雪茄。
“志刚,跟马休斯通话了吗? ”白昌星深吸一口问。
“通过了,马休斯说,过两天来北京,研究一下胭脂屯开工的事,可是……”
“可是什么? ”
“有一户钉子户,死活不肯搬走。”
“多给点钱不就打发了嘛! ”
“大哥,这户人家与别人不一样,一分钱也不要。”
“是不是要房子? 房子也可以给。”
“大哥,人家也不要房子。”
“那他们想要什么? ”白昌星生气地问。
“大哥,人家什么也不要,就是不搬,据说他们家的小青楼是祖宅,上百年了,人家有房地产所有证。”
“有祖宅的业主文革期间房地产所有证不是被收上来放在房管局了吗? 他们家怎么会有房地产所有证? ”白昌星疑惑地问。
“我打听过了,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返还了。”
“那也没有用,宪法明文规定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
“大哥,人家就是不搬有什么办法? ”
“不用急,骑士基金与市政府有合同,让马休斯给洪文山施加压力,他们不是钉子户吗? 这个钉子留给市委市政府拔吧。”
“你是说让市拆迁办出面强迁? ”
“强迁有什么稀奇的,在中国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强迂,我就不信这座小青楼能挺得住! ”
“大哥,用不用咱们出面,请刁一德吃顿饭,说说小青楼的事? ”白志刚沉不住气地问。
“不用,志刚,你切记,咱们与骑士基金的关系绝不能露,除非范真真破产,何振东倒台。”
“大哥,是不是过于谨慎了? 依我看,范真真也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的西施计划已经奏效了,何振东上钩了,苏红袖已经把他拿下了。”白志刚阴毒地笑着说。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低调啊,‘山之高峻处无木,而溪谷回环则草木丛生;水之湍急处无鱼,而渊潭停蓄则鱼鳖聚集’。志刚,一定要记住,善用环境者生机,不善用环境者杀机。明年的年景不管是好是坏,我们都不得不早做准备啊!森豪国际中心的地皮我们是从何振东的小舅子手里拿到的,可以说我们白捡了座金山,他何振东心里不会没有数。何振东最头疼的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于宝山,我听说于宝山对范真真恨之入骨。志刚,你设法多接触接触于宝山,必要时给他些好处,用美人计对付何振东,用离间计对付范真真,再在赖东身上多下点工夫,让何振东身边充满杀机。常言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就不信森豪集团总会受制于人。”
“大哥,不仅于宝山对范真真恨之入骨,赖东对这个女人也看不惯,而且赖东和于宝山还很投脾气,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打麻将,通过赖东就可以把于宝山搞定。只是范真真天生就是个狐狸精,我是最有体会的,她想勾搭谁,谁也扛不住! 何振东是被这个娘们儿狐媚住了,我听说范真真好像背着何振东生了个儿子,果真如此的话,于宝山、赖东就都不是范真真的对手。”白志刚无奈地说。
“志刚,范真真背着何振东真的生儿子了? ”白昌星警觉地问。
“只是听卢征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卢征听谁说的? ”白昌星阴毒地问。
“好像是沙纪周。”
“志刚,这两天抽时间请沙纪周吃饭,范真真生孩子的消息如果是真的,够何振东喝一壶的。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先想办法告诉于宝山,于宝山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北京的老爷子,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扒桥望水流了。”
“大哥,我看没那么简单,范真真要给何振东生了儿子,何振东会不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还是探探虚实再说。我的意思是尽量不要正面得罪何振东,商不与官斗,从古到今,钱就斗不过权。最好的办法还是想办法让范真真失宠,好在苏红袖已经得手了,红袖能把贾朝轩迷住,就应该能把何振东迷住。”白志刚担心地说。 .“志刚,我何尝不想平平静静地做生意,可是范真真亡森豪之心不死,我们从何振东小舅子手里夺了一块肥肉,这块肥肉不是于宝山的,是何振东的,何振东能善罢甘休? 范真真面对森豪国际中心会善罢甘休? 山雨早晚会来的,常言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眼下不光是何振东、范真真的问题,还多了个陈金发,这小子仗着自己的叔叔是省建行行长,与何振东、范真真沆瀣一气,始终与我们兄弟过不去。省建行纪委一直在找市建行副行长钱万通的麻烦,八成是冲森豪来的。在东州房地产界谁都知道钱万通是我们的朋友,是森豪集团贷款的主要来源,整倒了钱万通无疑是掐断了森豪贷款的主要渠道。这种损事只有陈金发干得出来,这家伙别看是个瘫子,在黑道上手黑着昵,西客站派出所所长蒋春杰的前任不就是被这家伙打残了一条腿嘛,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