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桌上的茶杯被打翻,茶水沿着桌子流了出去
桌边的人却一动不动,生硬地定住了。
“你是说我和萧平、萧安?”荆词脸色瞬间煞白,直直盯着薛崇简。
薛崇简突然意识到些什么,方才荆词在套他的话,原来她不是完全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那个”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我想我有资格知道。”荆词异常平静,冷静得可怕,她只想知道到底与萧家有无关系。
薛崇简点点头。
荆词只觉脑袋嗡地一声,顿时错乱,身子失去了力气支撑,似要倒下去
“荆词”薛崇简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接住直直倒下的她。
日落时分。
皇城内的暮鼓悠悠传来,熙攘繁华的长安城渐渐归于安静,坊门一道一道关闭。
萧府。
后院厢房。
丫鬟紧着脚步走向屋子,四下瞧瞧,看到周围没人,才将门打开如鱼儿一样嗖地溜进去而后立刻关上屋门。
屋内之人闻得声音立马迎上前。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魏郎君说他在城外等您您直奔城外,切勿拖延。这是衣裳,奴婢给您换上。”
转眼,萧安已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丫鬟则换了萧安的衣裳。
此丫鬟虽是萧安的贴身侍女,但真正的听从的是主母的命令。有了此丫鬟的帮助,萧安的行动一切都很顺利。
片刻,萧安背着包袱从萧府的后门出来,跨上马,飞奔而去
魏郎在城外等她,但她离开长安前,务必去一趟杨府。荆词如今恐怕在阿爹的谋算之下了,指不定哪天阿爹就对她不利。没有时间了,只怕她一出长安阿爹就会动手。
魏郎,再等我一会儿吧,我不能对荆词弃之不顾。荆词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害。
萧府,主院。
萧母盘腿坐在案边,吃着刚呈上来的香甜蒸梨,相向跪坐的乃是她的爱子萧平。此梨是上品,萧母虽食欲寥寥,却也勉强吃着。
“不知不觉,你又长高了那么多。”萧母含笑。
“孩儿日日习武,吃得也多,能不长个嘛。”
“能吃就多吃些。”萧母为爱子夹了几块蒸梨。
此时,一丫鬟走了进来,福身道:“娘子,陈小娘子来了。”
“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抹娇柔的身影走了进来,如弱柳扶风。
“姨母安好,表兄安好。”陈环儿乖巧地行礼。
“环儿来得正是时候,厨房刚端上来的蒸梨,过来坐,一起吃啊。”萧母笑着招呼。
“环儿、环儿有要事禀报姨母和表兄。”陈环儿微微蹙着眉,似真有急事。
萧平道:“何事?”
“方才有丫鬟来报,表姐已不见踪影,表姐房内只有一冒充表姐的丫鬟。”
“什么?”萧平闻言立刻起身,准备夺门而出。
身后的萧母立即冷冷出声,“站住。”
萧平脚步一滞,“阿娘”
“平儿,放你妹妹一马吧。”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
第一百零九章 天人相隔()
萧平驻足了片刻,握紧不由双拳,好一会儿,最终抬腿走了出去。
一边是萧氏家族,一边是妹妹,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环儿亦快步跟了出去,默默地走在萧平身旁。
两人皆未言语,待缓缓行了一段路。
“萧郎,环儿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表姐了?”陈环儿抬起头望着身旁的萧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甚是无辜,惹人怜爱。
萧平闻言,突然杵住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环儿真后悔,没有和表姐好好告别。”陈环儿失落地垂下头。
总得告个别啊。
萧平蓦地转身,扬起健步朝府门方向跑去……
他从马厩牵了一匹高大健硕的良马,踏上马后立即策马扬鞭……
…………
暮鼓悠悠,各坊门此时开始逐一而关。
前方马背上的萧安双目无神,精神状态极其糟糕,但她却骑得很快。
后头,相隔一个坊骑马追来的萧平更甚,甚至直接越过了几道泥土压实砌成的坊墙,吓得逗留在坊内的百姓纷纷避让。
路的另一头,荆词亦骑了一匹马,朝萧府驾去……
仨人相识于孩提,竹马青梅,纵使历经世事,心底里终究谁也放不下谁。
“萧安”
风在耳边呼啸,疾驰中的萧安听得后面一声大喊,她回头,原来是萧平追来了。
她看见只有他一人。
她的心有些动摇,今日离去,恐怕再难相见,她下意识减了些速……
岂料,马速刚慢下来,她再次回头,却见后方转角处十多个萧家护院骑着马追赶而来。
“驾”她大吼一声,挥了挥鞭子,立刻加度。
坊墙不算很高,骑在马背上,人便比坊墙还要高出大半截,视线足以越到好远的地方。
前方是一道关闭了的坊门。
马背上的萧安紧紧握住马缰,目光凝视,试图一跃而过。
“萧安”在后面追赶的萧平看出了她的意图,出声欲阻止。
另一边,正在骑马赶来的荆词亦看到了欲跃坊墙的萧安。
荆词的心莫名惊慌,慌张是错地大喊,“萧安,不要”
萧安目视前方,紧拽马缰,目光如炬,丝毫未理会一前一后俩人的喊叫。
十五步……
十步……
五步……
“萧安”
砰
咚
马儿跃了过去,却狠狠跌倒在坊外的沟渠里,顿时人仰马翻。
卡在沟渠里的马匹下意识蹬脚,恰好一脚狠狠地蹬向挣扎着起身的萧安的头部……
只闻一声闷响,此乃断裂之声。
鲜红的血液霎时迅速蔓延……
越流越多……
“萧安萧安”
荆词疯了似地跳下马,大步跑向倒在血泊里的人。
血泊里的人一动不动,双目紧闭,根本听不到旁人的喊叫。
“萧安,呜呜呜……你醒醒啊,萧安……”看着这样子的萧安,荆词顿时泪流满面,“萧安……”
好一会儿,她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却失去了光泽,她扬头看着不停地哽咽的荆词。
“荆词……”躺在地上的萧安面色煞白,一条条血痕自脑袋流到煞白的脸上。
她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却仍旧用力撑开疲倦的双眼,用仅剩的力气扯住她的衣裳,孱弱地呢喃,“危险……快走……”
“不……”荆词紧紧抱住她,疯狂地摇头,哽咽道:“我不走,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快……走……”怀中之人失去了仅剩的一丝力气,紧拽着荆词的衣裳的手一点点松落,最终彻底掉了下去。
“萧安”荆词哭着大吼,声嘶力竭,“你醒醒啊……咱们、咱们一起离开长安好不好……咱们回洛阳……求求你了……萧安……”她一颤一颤地哽咽,她觉得她只是昏过去了,她只要晃一晃,一定能把她晃醒。
可惜,无论她如何喊叫、如何摇晃,怀里人终究没有丝毫反应。
鲜血越流越多,面色越来越青白,她就这样静静地在荆词怀里,不再动弹。
荆词的噩梦再次上演,上一次是阿爹,这一次是萧安,皆在她怀里死去。她望着怀里的人,眼神十分空洞,泪水一直流,她上辈子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辈子老天惩罚她她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死在她眼前。
“萧安……我错了……”荆词有声无息地呢喃,似在跟怀里的人说话,又似自言自语,“我不任性了……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信你……”
夕阳已经滑落了大半,行人早已散去,周围的亭台楼阁、深门大户被夕阳拉得很长,黑乎乎的阴影投射在长街上。
此时萧平已撞开坊门,他看着眼前的情景,飞扬在空中的颗颗泥土,一大滩环绕着妹妹的鲜血泊,声嘶力竭的荆词……
他彻底僵住了,死死盯着眼前人,脸色死寂……他欲抬腿,脚步却似千斤重,好像有万千枷锁死死扣住他。
噗通
最终,他猛地一下,直直跪倒在地……
后方,不远处的十几个护卫亦停下了,他们仍旧手拉着马绳,高高地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领队的陈环儿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不知不觉,眼泪一滴一滴落到雪白的脸颊。
表姐……没了……
…………
城外,白色的槐花开了,开得极其好极盛。
树下站着一儒雅的男子,男子背着包袱,健朗的眉眼充满期待,不停地张望城门。
蓦地,一阵风吹来,如雪花般的槐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独独笼罩着他。
魏元微微仰头,一片一片绚丽的槐花在他眼前飘下。他试图伸手去接掉落的槐花,岂料,竟一片也没接中。
此花的花期只有十日,十日一到,便会纷纷扬扬落个干净。
看着此情此景,他心里既欢喜,又莫名觉得难受与孤凄,他好想赶紧见到心上人,他突然好想好想她。
他们约好,此时此刻,在此等候。
日头一点一点地在他身后滑落,周围渐渐暗了,魏元一动不动,静静等候,他的眼神却一如既往坚定光亮。
即便于他而言,每过一刻,都好似千年。的!
第一百一十章 下葬 一()
萧府。【无弹窗ww】
整个萧府彻夜通明,全府奴才快忙翻了。
小娘子离世的噩耗传来,萧府上下皆震惊,萧母更是一下昏死了过去,萧至忠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允许人打扰。
后事皆由管家张罗,分派奴才各项任务,全府婢仆皆摘去首饰,各司其职,为昏死过去的萧母请郎中,照料萧母,为小主子擦拭整理遗体
其中一房内。
烛灯昏暗,凳子、酒瓶东倒西歪,浓郁刺鼻的酒气弥漫。
桌前,涨红着脸的萧平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猛灌酒,喝完一瓶又一瓶。许久,昏暗的烛灯烧完,不知何时,窗外渐渐亮白。
“萧郎,别喝了。”
顶着红核桃眼的陈环儿一把摁住酒瓶,声音甚是沙哑,痴痴盯着他,“这不是你的错,环儿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滚”萧平挣脱她的手,闷地发出一声。
泪水又不禁流了下来,她猛地一把抱住他,“萧郎,咱们、咱们还有荆词,荆词绝不会离开我们,我们四个会永远在一起”
手持酒瓶的萧平止住动作,任由陈环儿抱着。
沉默了良久,他抬起手紧紧地拥住她,其力道之大,似要将人捏碎了般,两行泪终于自萧平的眼中流出
翌日。
萧府堂内。
宁和端庄的女子闭目躺在中央,标致的面容被描绘了红妆,如同睡过去了,只是她身上的寿服表明此乃已故之人。
府里两个当家主子仍旧沉浸在惊愕打击中,尚未出来主持,亦未有吩咐,因此管家不敢擅自做主行招魂、哭丧、发丧等一系列丧礼。
一夜未眠的荆词站在红妆女子前,面色憔悴,襦裙肮脏凌乱。
她双腿缓缓跪坐下来,似怕扰了她,俯下身,神态如往常一样亲昵,似讲悄悄话般,垂眸轻声道:“萧安,你真美。你看,你老,曾经咱们打赌,老了后谁的皱纹会更多,你赢了,你这丫头真是输不起。你说待我及笄,乞巧节时便同我一起放花灯,去年你食言了,今年你又食言,你说你来长安了,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世道再乱,咱们一起守着。结果呢?你一次又一次的食言,总是抛弃我,把我一个人扔在洛阳,如今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长安,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坏的人”
她们俩,相识十年,一动一静,极为默契。萧安从小就喜欢护着荆词,荆词没有母亲,萧母待她如亲生,萧安从没有过半分嫉妒或者不满。
她们一起读书习字,嬉戏打闹,看着彼此的身体一天天变化,从幼童长成妙龄少女,在洛阳的静好岁月已成常态,直到俩人来了人世纷乱的长安,才知道静好岁月的不易,有一个互掏心窝子的闺中密友的不易。
她们再也回不去那时候的日子,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萧至忠一袭白布衣,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踏了进来,目光呆滞,发丝凌乱,容貌一夜间竟然老了十岁。见着地上的爱女的遗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终于嚎啕大哭出来
“安儿,阿爹错了,你原谅阿爹吧,阿爹再也不干杀人放火的事了!老天爷,我萧至忠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把罪将到我无辜的女儿身上!为什么?安儿醒来,阿爹带你回洛阳,咱们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求你醒来”
“别哭,别扰了我的安儿。”
萧母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她伸手抚了抚爱女的发髻,凝视着爱女遗体的眼波满是眷恋。
“呜呜呜安儿,你醒来,睁眼看看你阿娘,咱们一家四口好好的”
啪
萧母回头便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萧至忠苍老的脸上,冷冷道:“不准哭,萧至忠,你有什么资格哭?”
一屋子奴婢见状皆颤了颤。
良久
“做事吧。”
末了,萧母终于开口吩咐。
如此,婢仆们才敢按部就班张罗起来。
奴才执衣登上屋顶招魂喊小娘子归来,礼毕,遗体方入棺。棺前众婢仆跪地大哭,其声之哀足以绕梁。
陈环儿亦一袭丧服,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朱唇榴齿不停地吐着“表姐表姐”似要把嗓子哭断了。
直到萧平将她扶起来,带回她的屋子,她才渐渐止住了声。
陈环儿的屋内。
丫鬟端上茶水,她一连饮了三杯,紧握着拳,任凭锐利的指甲刺着掌心,渗出一丝一丝的鲜血。
隐隐约约间,嘴角向上翘了翘
邪魅快意的同时,心中却席卷而来更大的悲痛
“啊”
啪啦
她蓦地一把将桌上的茶水扫到地上,大声呜咽,撑在桌上泣得上气不接下气,喘不过气来
刚踏出房门的丫鬟吓得忙返回来一探究竟。
“表、表娘子”丫鬟看着一地凌乱张目结舌。
此丧未发向萧家祖地兰陵,萧母不允,她要女儿安安静静,不被人说道地走。兰陵萧家的那些人有多恶毒,萧母是知道的,追根到底,害死安儿的也有他们一份。
若不是萧家人唆使萧至忠,要他光耀门楣,登上殿堂,不断刺激他的野心,他岂会走到这一步,成为一个不顾道义,不顾亲生骨肉性命之徒。
丧仪进行得很快,第三日便下葬。
随葬品甚厚,萧母将自己的陪嫁悉数放了下去,另外又放入早些年为她准备的丰厚嫁妆,以及几套吃穿用赏等各种精致上乘的三彩用具,能给她的,她一样不落的给她。
她的女儿,即便到了那边,也得体体面面、妥妥帖帖的。
皇后叹息萧安佳人早逝,随手赏赐了些随葬品,与萧安相识的贵女们纷纷来吊唁。
可惜,到了下葬那日,一个也未再出现。
让人诧异的是,武韵竟然在丫鬟的随同下出现在墓前。
她一脸沉寂拜了三拜,对萧母淡淡道:“请节哀顺变,安安是个德才兼备、有福祉的女子,会早日超生的。”
送葬队伍离开前,萧母看向自始至终皆平静的荆词,神色复杂地含视着她,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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