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皮磨摩擦,膝盖微肿,幸好都伤在表面,骨头没有大碍。我先帮你擦拭伤口,再行上药。”杨薇娍早已恢复一副温婉神情。
“多谢三娘。”董知强颜欢笑,方才闻得荆词叫她三姐,想必称三娘是没错的。
杨薇娍笑着点头示意,转头对贴身丫鬟道:“夭桃,备药。”
“是。”
有夭桃和芳年帮手,荆词便起身离了几步,省得碍手碍脚。
荆词走到薛崇简身旁,好奇地打探,“谁将董小娘子撞得这般严重?好歹是官家之女,竟敢撞了人就逃之夭夭。”
“此乃武崇训所为。”
“武崇训?”
“武三思之子,安乐公主的丈夫。武三思一党仗着韦后庇护,欺横霸市为所欲为不是一两天了。”
“武三思……不是方城郡主的父亲吗?”她可忘不了那个对她充满敌意的方城郡主武韵。
“是,我与武韵儿时曾一同读书,她虽然任性了点儿,但本性不坏。”
“一点儿?很任性好不好。”荆词吐吐舌头,就她那个样,显然是被宠坏了的贵女。
薛崇简失笑,母亲生辰宴上武韵抢风头的事他是知道的,“你若不喜欢,就别同她接触。”
他侧头看着荆词,语气竟近乎宠溺。
此气氛使荆词颇为不自然,脸色不禁微红。
“二郎——”
一道叫声打破荆词的尴尬与不适。
薛崇简的两个弟弟一前一后大步流星走过来,“母亲急召你你立刻回去。”
薛崇简闻言,再次转头看着荆词,温和地道,“下回见。”
“嗯,下回见。”荆词抿了抿唇,除了至亲的人外,再没人这般对过她。他匆忙离开后,荆词猛然想起一事,“哎——董小娘子她怎么办……”
可惜,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
“自己处理吧……”武崇行负手,歪着脑袋,一副吊儿郎当模样,“二郎是我们几兄弟中最得母亲最重之人,他可是日理万机的呢。”
“走了,回府,”武崇敏突然拍了拍他。
“啊?”他颇感突兀,眼神不住朝杨方向瞟去,“那个……”
“三姐帮董小娘子处理伤口,没空理你。”荆词扬起小脑袋,毫不留情地怼他。
“那请你帮忙转达……下回见。”
荆词翻了翻白眼,轻声嘀咕道:“谁跟你见。”
她转身看向角落的人,见夭桃和芳年闲下了手,在一旁伫立,荆词便走过去,“三姐,可以了吗?”
杨薇娍用剪子将纱布剪短,利落地打了个结,方起身道:“好了。”
“嗯,那我们送你回家吧?”荆词看向地上之人。
董知点头,“多谢二位娘子相救,你们的恩德,董知铭记于心。”出门遇到贵人,是她运气好,如若没有遇到她们,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必客气。”
“你……没有丫鬟吗?”杨薇娍终于忍不住道,一个柔弱的官家娘子,出门不带丫鬟未免也太叫人疑惑。
董知无奈地垂下头,心里的委屈她着实憋不住了,“我贴身丫鬟霖儿被安乐公主的驸马武崇训强行带走了,就因着霖儿多嘴说了安乐公主几句闲话,武崇训因此大发雷霆,强行带走了她。”
董知不禁眼眶泛红,她们初来长安,一来便闯下祸事。纵然她再在乎自己的婢女,可是想到如果她们会连累阿爹的仕途,她甘愿就此作罢,算她愧对霖儿了。
杨薇娍皱眉,这么一来,她受伤也说得通了,“你们真不该在这种地方说闲言碎语,如今武三思一家气焰大得很。”
“武三思,真是炙手可热啊。但是纵使说了什么,罪不至掳人吧?一个五品官员之女明明有理,竟然要惧怕他。”
“娘子们神通广大,可有什么办法救出霖儿?霖儿随我一起长大,亲如姐妹,还请你们救救她。”董知轻扯着荆词的袖子,楚楚可怜地哀求。
“实在对不起,”杨薇娍当即开口,“我们虽是杨府人,却只是内眷,做不了什么主。”
荆词本想插嘴,见三姐看了她一眼,遂乖乖闭嘴。
“夭桃,去叫二娘子,咱们在马车上等她。”
“是。”
“芳年,通知车夫备车。”
“是。”
荆词和杨薇娍搀扶着董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楼大堂,大堂仍旧熙熙攘攘,她们坐在一张八仙桌边,派去的两个丫鬟的回音。
小二识得荆词和杨薇娍,立马上前倒水。
“荆词,看来你同薛二郎挺熟的嘛。”杨薇娍轻笑,气氛总不能一直沉重。
“二郎着实帮了我很多……”一想到他,荆词的心莫名些微发乱,赶忙岔开话题,佯装戏谑,“三姐,那武崇行虽然言行举止颇为粗俗,不过对你特别上心,对此,你怎么看?”
“纨绔子弟罢了,既无素养,亦无大志,我不‘高攀’。”杨薇娍不甚在意。
“那……那个武崇敏如何?长得不错,彬彬有礼,做事有分寸。”
杨扑哧一笑,“哎,他们都是太平公主的郎君,你怎不说薛二郎?偏偏扯别人?”
“你怎么又说回他了。”荆词嘟嘴,颇为气恼。++的,、、,,、、
第五十九章 妙龄心()
瞧着荆词恼怒的可爱模样,杨薇娍忍不住露齿大笑。
荆词无奈,“其实……薛二郎于我就像萧平、萧安,是同样一种感情。”
“萧平、萧安?”
“萧平、萧安是我在洛阳时的小伙伴,我们一同长大,是邻居。”
“四娘在洛阳居住过?”董知好奇。
杨薇娍忙代答,“四娘在舅舅家住过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
“董知,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荆词将“矛头”转向甚少说话的董知。
“我、我不知道……”董知颇颇为羞涩地垂下头,“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是父母,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嘛?”
“嗯……反正依照家中安排就是了,毕竟自小,夫子便教,女子当三从四德。”
荆词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样子,缓缓摇头,太无趣了,“三姐呢?”
杨薇娍莞尔,倒也不扭捏,语气不紧不慢道,“男子当有大志,其次该有才华。有才有志,心有韬略,占了这两样,才算堂堂君子。”若言及心仪男子,就当是这类型。
“你们姐妹俩真大胆,”遇到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董知不免惊奇,“我与家中的姐妹们从不敢谈论此事,婚姻大事本该由父母安排。”
杨薇娍与荆词皆不解,这算什么大胆?谈论自己心仪的男子类型何错之有?
“三娘子、四娘子——”芳年匆匆忙忙地回来,神色颇为慌张。
“怎么了?遇到盗匪啦?瞧把你吓的……”
“咱们的马车和车夫不翼而飞了!”
“什么?”
“什么?”
二人皆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夭桃亦匆匆忙忙走了回来,“禀主子,二娘子……已经走了。”
俩人相视一眼,皆已明了。
“是她干得出的事。”杨薇娍无奈。
“那俩位坐我的马车回去好了,我的马夫定还在。劳烦娘子的婢女再跑一趟,通知都水使者家的车到正门等候。”温婉的董知微笑着道。
“也只能如此了。”
…………
马车先到杨府,再到董府。
进了府门,荆词终于忍不住抱怨,“二姐真是过分,怎能不等我们。”
“我方才与她发生了点口角,她不想见我也是正常。”
“大冷天的,就这样把我们丢在长鹊楼?若不是有顺风车,这得走到何年何月。”
杨薇娍挽起荆词的手,拍了拍她,“罢了罢了,走,去我的笙院坐坐。”
俩人遂直接朝杨薇娍的笙院走去。
“那个新晋都水使者董林也是不易啊,一步步爬到五品官的位置。”
“三姐说说。”荆词好奇三姐对此事的看法。
“首先,都水使者乃实职,且属五品,通常门荫之族不会担任。其次,董知不敢将此事闹大,反而来求助我们,可见她担心父亲的仕途因此受影响,而她猜测咱们有这个能力与之抗衡,为她‘平反’。最后,她的家风并不开化,她所受的都是以往固化的教导,否则定不会接受不了咱们方才的话题。由此可见其父是从小官小职亦或平民百姓一步步爬上来的。”至于怎么个爬法,不得而知。
如此分析看来,倒能说得通,荆词点头,“听三姐这么一说,有几分道理。”
“她已知咱们是杨府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送礼感谢。”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踏进笙院。
丫鬟们已经在屋子里点起了炭火,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夭桃呈了两碗热牛乳上来,冷天喝点儿牛乳暖身正好。
“三姐回来了吧?”荆词问夭桃。
夭桃微微颔首回应,“三娘子已经回来了。”
“去,叫人把药送去卫王府。”一旁舀着牛乳的杨薇娍冷不丁道。
夭桃诧异,她记得方才在长鹊楼时主子说过给三娘送药,只是现在三娘在府中,为何要往卫王府送?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
荆词手执鎏金炳憨勺大口大口将牛乳盛入口中,“三姐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二姐呢,明明刚争吵完,又给她送药,不让她觉得你在示好,还特地送去卫王府。”
“我既然说了给她药便给她,说了送去卫王府就送去卫王府。”
荆词噗嗤一笑,三姐可真假正经。置气归置气,她骨子里明明是把二姐当作亲姐妹的,却偏不承认。
二人说着话,一直待到用晚膳。荆词因着和杨薇娍一同进食,份量和样式都比平日要多,她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口,待用完膳已经撑得不行。膳毕她立马告辞,不能再坐下去,非难受死不可。
瞧着妹妹的模样,杨薇娍呵呵直笑,真像个孩子,吃起东西来没一点节制,这下受罪了吧。
回到筎院,丫鬟们也早已把炭火燃起来了。
“今儿个累了一日,四娘子早些歇息吧。”青女端来水盆,盆子里的水正温热着。
“等会儿,先帮我准备笔墨。”
青女领命,“是。”遂出去放下水盆,再进屋为主子准备笔墨纸砚。主子要干什么她是知道的,每过一段时日便写一封信送去洛阳,这都写了三封了,只是那边迟迟没有回音。
写完最后一个字,荆词收笔,等墨迹干了,亲手放进信封。已经第五封了,萧平、萧安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如果这封也石沉大海,就该派人去洛阳打听打听。虽然环儿已被接走,但她始终联络不到萧家。怕只怕……萧家也出了事,王家出事出得蹊跷,如今朝中纷乱,萧伯伯作为洛阳县尉怕是少不了卷入朝中风云,王家之事已让她痛心疾首、吃够苦头,但愿萧家能顺顺利利,萧平、萧安都能平平安安的。
她所经历的,万万不能叫萧平、萧安也经历一遍。
待一切弄妥,荆词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明日可睡一个懒觉,冬日里睡懒觉再舒服不过。
许夫子年迈,身子触不得寒,据说一整个冬日都足不出户,因此荆词和李谌的课业都停了。
…………
不料,次日一大早,荆词尚且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外头稀稀疏疏的声音。
“四娘子还未起身。”
“赶紧的,去叫她起来……”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还不赶紧。”说话之人言语间透露着霸气。
“芳年……”荆词转醒,出声唤到,不知二姐一大早来筎院做什么。器咯!,,。。
第六十章 吐蕃来朝()
青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奴婢该死,吵醒四娘了……”
“二姐在外面?”
“据说吐蕃来朝,宫中有马球赛,二娘子让您进宫看比赛。”
“马球?”荆词一听这两个字立马彻底清醒过来,“好好好,赶紧帮我穿衣裳准备洗漱……”马球赛这么热闹的事,当然要去。
冬日穿着繁琐,丫鬟为主子将一件件华美精致的衣物穿上,然后梳头、描摹妆容……一切弄妥当,出到外屋,餐食也摆上案了。
餐食的份量比往日要多上些,案前杨钰沛早已盘腿坐着静候。
“你这怎还是这些旧式家具,坐着着实费劲,珏院早换了高脚桌椅,那坐着才是一个舒坦。”杨钰沛漫不经心道。
“我这平日没什么人来,我基本直接坐榻上,用不着特地换高脚桌椅。不过……二姐一大早来叫我,难道二姐也喜欢马球?”
杨钰沛轻笑,“吐蕃来朝,比马球是肯定的,且今日上场的都是些世家公子,去见识见识也好。”她未正面回答,言语间却大有深意。
聪明如荆词,她憋住笑,“二姐难不成……”
难不成……在为她的婚事着急?
“多认识些人,总比将来稀里糊涂被安排嫁给素未谋面的人要强,就像我这样。”
向来高傲的二姐,竟然操起她的心来,阿娘尚且从未理会过她,实在叫人费解,“不知二姐为何这般为我操心?”
杨钰沛无奈一笑,不禁垂首喃喃,“你跟他真像……”
“谁?”
“没……一个故人,快吃吧,吃完去换一身衣裳,你这身太随意了。”杨钰沛盯着荆词的装扮,语气不觉鄙夷起来。
荆词撇撇嘴,低头夹芳年布好的餐食。
吃到一半,她蓦然想起,“不如咱们叫上三姐吧?反正人多热闹。”
“她?”杨钰沛原本神采奕奕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犹豫了片刻,方道:“随便……你想叫就叫,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芳年。”荆词立马向一旁的芳年示意。
“说起来,二姐你也真是的,昨日竟然不等我们就回来了,要不是……”
“我可没闲工夫等你们见义勇为,我是去听曲的,不是去做活菩萨。”杨钰沛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二姐知道我们救董知?”
杨钰沛咽了口长生粥,神色淡然,“救了她,她送你们回来是理所应当的事她知道你们的身份未必不好。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这份情让她欠着。”
荆词惊讶,不住暗暗感叹,这两个姐姐都是人精哪,什么都想得到。事事能先行一步,留一步对方走到她们的设想中去。长姐与祖母更是不用说,都是老谋深算之人。
今日能同二姐入宫也好,去认认面孔。
一个时辰后,一切拾掇妥当。
三个娉婷婀娜身姿在面容姣好的丫鬟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驾——”
马蹄轻抬,朝北边的皇城出发。
近年来,大唐与吐蕃时和时战,关系暧昧,此次来朝,据说一边带了的宝马和黄金,一边气势高昂态度骄傲,不知欲意为何。
入了皇城,三人下了马车,又上了轿子。大明宫甚大,光是坐轿子都要走上许久,又是严严冬日,寒风呼啸,如若步行就愈发难受了。
至马球场,恰逢诸人缓缓入席,马球场内太监尚在打理。
宫女不断将宾客引到席上,席上摆着点心、茶水。
初次入宫,荆词与杨薇娍都忍不住好奇地四处观望,心里暗叹不愧是皇宫,大气磅礴,宫殿望之不尽。宫女太监做事严谨,观者众多,丝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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