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杨薇娍慌忙摇头,哽咽着哀求,“太子,妾身不要安危,妾身只要这个孩子,我求求您妾身把他生下来吧。”
“薇娍,”李隆基看着眼前激动的杨薇娍,一脸的无奈,“当今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万一你被他人暗算,牵连性命,我如何向杨四娘交代?如何向杨家交代?”
“太子,这可是咱们俩的孩子啊,您怎能不要他?”杨薇娍满眼泪水直直地盯着他,似在质问。
李隆基撇开头,不忍与之对视,淡淡道:“孩子还会再有的,这个孩子留不得。”
说罢,李隆基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座榻上的杨薇娍愣住了,良久的出神……
他说不要这个孩子……
这是她同他的孩子啊……
两行泪水顷刻间流了下来,杨薇娍的心好疼,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他的骨肉,他怎能放弃他……说得那么好听,她的安危,可是她甘愿不要安危,她只要这个孩子!
杨家,呵!想不到,他真正在意的,竟然是杨家!多么冠冕堂皇,保住她这个东宫和杨家的唯一联系,他可以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杨薇娍握紧了手心,心里暗暗发誓,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有事。
…………
李隆基欲去掉杨薇娍腹中胎儿一事乃东宫的秘密,谁也不知道。李隆基生怕太平公主对杨薇娍下毒手,届时连杨薇娍的命都保不住,又何况腹中胎儿。
杨薇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盘算着如何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太子妃虽是李隆基的正室,但她太过温柔贤惠,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想来不会帮她一同劝说太子。
而赵娘那女人巴不得她滑胎,更不会为她说一句话。
这么说来,只有……钱之语了。
杨薇娍当即动身,前往钱之语的住处。
一入内,她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钱之语顿时慌了,“薇娍,你这是做什么?”
“之语,拜托你救救这个孩子。”
钱之语赶紧搀扶她,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有什么话好好说,当心孩子呀。”
杨薇娍顺势抓着她的手腕,泪眼婆娑,“之语,太子要拿掉这个孩子。”
“什么?”钱之语脸上露出意外之色,“怎么会呢?太子不是喜欢得紧吗?你不会搞错了吧?”
“没有错,太子亲口对我说的,因着现在东宫处境不好,太子说保全我才出此下策……可是,你觉得我是那种自私的母亲么?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他。”杨薇娍看着钱之语,一脸乞求,“之语,如今你与太子最亲近,求求你,帮帮我可好?救救这个孩子。”
钱之语看着可怜兮兮地杨薇娍,轻叹一声,“他何尝不是太子的孩子,想必太子心里也不好受……”
杨薇娍眼含泪双眸一直盯着钱之语,她的答案。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话还没说完,”钱之语看了眼她道,“不过我理解你为娘的心情,哪个母亲不是自己的孩子能拼上性命?我会试着帮你劝劝看。”
杨薇娍当即道:“之语,这个孩子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钱之语默默地点点头。
…………
这日午间,李隆基在钱之语住处午休。
午后,一宫女悄悄闪进杨薇娍的院子。
座上的杨薇娍听完宫女的禀报后,再次大失神色。
由诧异,到愤怒,最终冷笑。
好个钱之语!
她挥了挥手这个悄悄给她报信的宫女退下。
那名宫女刚退至门外,夭桃把她拦截下来,严肃地叮嘱,“留意钱之语的一举一动,有要紧事及时汇报。”
“是。”此宫女垂首福身。
夭桃入内看主子的情况时,深深闭上双眸的杨薇娍利落地起身,走向门边。
“三娘,您要去哪?”杨薇娍越过她,大步朝外走去,夭桃赶紧跟了上去。
…………
李隆基的书房,
太监紧着脚步入内通传,“启禀太子,杨良媛求见。”
“让她进来吧。”李隆基放下手上的奏折,淡淡道。
不一会儿,杨薇娍快步走了进来。
她看着座上器宇轩昂之人,再次噗通一声跪下,语气已然不再像上回那般激动,而是万分冷静,“请太子收回成命。”
“道理我已经跟你讲过了,杨良媛莫再执迷不悟。”一个成大事的男人,对于眼前女人的执着,他没有太大的耐心。
跪在地上的杨薇娍微微仰视着座位上一动不动的男子,语气充满了质问,“太子难道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就没有哪怕一丝的感情么?您可是他的父亲啊!你真的要杀死他?”
“说的什么话!”李隆基剑眉轻蹙,有些不悦,“事已至此,你先回去吧。”
心底最后一丝希望渐渐幻化成寒凉的冰……杨薇娍嘴角生出一丝冷笑,“如若……怀这个孩子的是荆词,你还会做同样的决定么?”
李隆基深邃的双眸一闪,面色浮现许些厌烦,他起身朝外走去,直直绕过她,留下身后跪在地上之人。
原本直直跪在地上的杨薇娍,随着他决绝地离去,身体上最后一丝力气亦被渐渐抽离,她瘫坐在地上,冰冷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一瞬间心如灰死。
他终究,丝毫没有爱过她啊。
所以他才能痛下杀手,一点情分都不顾。
他当真一点都不稀罕他们的孩子。
曾经,二姐杨钰沛说,“李隆基是成大事的人,不会一心待你。”可惜那时的她有一颗飞蛾扑火的心,什么都听不进去。
呵,如今,她不求一心,但求动心。
可惜连乞求他动心都是奢侈。。,。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死一线()
面色极其难堪的杨薇娍在夭桃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回自己的院里。
“三娘,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咱们告诉四娘四娘劝劝太子吧?”夭桃犹豫着道。
见主子不语,夭桃又道:“或者找薛夫子,薛夫子也做过太子的夫子,定会……”
杨薇娍摇摇头,神色呆滞地喃喃道:“他是太子呵,谁劝也没用,他要保他的太子之位,他要的是天下。”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即便今日换做是荆词,太子也会狠下心堕胎。
她当初爱慕的是胸有乾坤、抱负远大的他,何曾想有一日他因着自己的远大抱负,甘愿牺牲亲儿。
她不理解他,作为一名母亲,她非常非常不理解。
无论如何,她要自救。
“去调查一下,太子近来都与哪些朝臣接触。”杨薇娍终于冷冷发话。
夭桃紧着神,毕恭毕敬地领命,“奴婢遵命。”
这么多年经营的铺子、积攒的人脉,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
当日深夜,夭桃前来复命。
杨薇娍斜斜靠在座榻上,毯子盖着小腹,心绪难平。
“禀三娘,与太子接触频繁的有好些朝臣,但论及亲密,恐怕中书侍郎张说与太子最为亲近,他是太子的侍读,太子对他很是看重。”
“张说……”杨薇娍轻声重复,她注意这个人很久了,能干、聪明,但也狡猾、贪财,“就他了。夭桃,你亲自拜访,片刻不要耽误。”
“是。”
当夜,夭桃骑了一匹马一路打点出了东宫。
她快马加鞭行至一民宅,利落地下马,小跑到大门前。
啪啪啪——
啪啪啪——
“谁啊?大晚上的……”
啪啪啪——
“来了来了……”
门终于被打开。
“把你们阿郎叫来,就说夭桃找他他带上铺子的钥匙。”夭桃冲着睡眼惺忪的门房劈头一句。
“你、你找我们阿郎干吗?”门房显然搞不清状况。
夭桃怒言相对,大嚷到,“赶紧的!我是你家阿郎的东家!耽误片刻小心你的小命!”
“是、是……”门房这回明白了,阿郎的东家可是神秘的大人物,养活着这一家老小呢,“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他点头哈腰道,尔后屁颠屁颠往里面跑去。
不一会儿。
一中年男子边穿衣裳便小跑着出来,“您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钥匙带了么?”
“带了带了。”
夭桃一把拉过他,转身往马匹走去,“赶紧跟我走。”
…………
夭桃和药铺掌柜直奔仓库,片刻,夭桃提了个小包裹,再次踏上马,将掌柜一个人留在后头。
“哎,夭桃姑娘,我……”被撇下的掌柜无所适从。
“我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完事,掌柜委屈一下在此过夜吧,驾——”
人马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掌柜一脸无奈,转身悠悠朝里面走去。
不久,夭桃悄悄溜进张说的府邸,直奔主院的内室。
内室主人早已熟睡,甚至打起了鼾。
夭桃把东西往床榻上一放,然后开始用力拍熟睡之人。
“嗯、嗯……干吗啊,别闹……乖啊……”
“醒醒,醒醒。”夭桃加大了些力度。
“你是谁啊!”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刚想叫嚷,一把尖锐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出声!”
张说一颤,“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来求张侍郎救命。”
“救、救谁的命……”
夭桃放下手中的匕首,噗通跪在他的面前,一脸诚恳,“求张侍郎救救我家娘子。”
坐在床上的张说暗暗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才道:“怎么回事啊?你说说看。”
“事情是这样的……”
…………
张说是通达人,杨家乃名门望族,看在杨家的份上,这个忙他会帮,再说,夭桃带来了名贵的药材和重金,他没道理和钱过不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愿意一试,但是能否成功,在下就不保证了。”张说一脸正经。
“请张侍郎务必要劝服太子收回成命,杨家上下还有将来的小王爷会对您感恩戴德。”
“我尽力吧。”
黑夜开始透着隐隐的亮光。
杨薇娍一夜未眠。
天亮之后,滑胎药将如期而至,不知夭桃此行能否成功。
杨薇娍反复摸着自己的小腹,神色透露着心绪不安,孩子啊孩子,你的去留,就在这一夜之间,如果这一劫你能逃过,阿娘余生定会用命死死护你周全……
以李隆基的性子,这回也算仁至义尽了。他有意提前一日告知她他的决定,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并且打算亲自煎这碗滑胎药。
一大早上,正当李隆基在厨房煎药之时,太监道张侍郎求见。
“传。”
不时,张说走了进来。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李隆基一边扇火,一边道。
“见过太子,微臣听闻太子在厨房,好奇,便过来看看。”
李隆基轻叹一口气,“不瞒你说,此举是杨良媛腹中的胎儿,终归父子一场,我该亲自送送他。”
张说点点头,“原来如此,太子是性情中人啊。”
李隆基不想再说此事,遂转了话题,“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神人推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鼎,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张说闻之,顿了顿,尔后郑重其事地作揖道:“太子,依微臣看,此乃‘吉兆’。”
“哦?愿闻其详。”
张说酝酿了一番,“恰逢杨良媛有孕,又恰逢太子您打算送他最后一程,太子竟做了这种梦,不就是意味着这个孩子是‘神人’的化身吗?如若让他留下,他将来恐怕大有作为啊。”
“是么……”李隆基扬眉,轻声呢喃,“真的吗……”
“微臣斗胆,恳请太子留下这个孩子,说不定将来能造福大唐百姓啊。”张说再次作揖道。
李隆基未语,沉思了良久……
最终,他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般,点点头,“好吧,此梦着实离奇,那我便冒一次险。”
…………
杨薇娍住处。
“太子至——”
随着外头传来一声,杨薇娍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拽着身上的襦裙,双眸渐渐闭上,该来的终究会来。
“哈哈——杨三娘,不必紧张。”爽朗的笑声响起,李隆基大步走了进来。
“太子。”她甚至没有下座榻,只淡淡叫了一声。
李隆基未在意,直接上前坐到座榻边上,“我方才做了一个吉梦,这个孩子,咱们得留下。”
“当真?”杨薇娍喜出望外,甚为激动,“多谢太子,多谢太子!”
李隆基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孩子,你务必小心养着,万万不能出一丝差错。”
“妾身谨记!”。,。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也没把谁当朋友 重要!()
李隆基未久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杨薇娍遣去了屋内伺候的宫女们,眼泪终于再次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甚至忍不住呜呜哭了出声。
她后怕,后怕极了,差一点点,她就要失去这个孩子。孩子来得突然,她为此每一日都过得幸福无比,但从昨天到今天,她仿若身处地狱一般。
历了一劫,她终于重见光明。
这一次,她定会好好护住这个孩儿,绝对不让人再有可乘之机。
…………
钱之语起身,打算去给太子妃请安,那就会一会那些人吧。
太子妃宫里。
众人见杨薇娍姗姗来迟,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杨良媛也有来迟的时候啊。”
“哎呀,人家杨良媛现在肚子里怀着一个呢,没法子的事儿。”
“再没法子,也不能藐视太子妃呀。”
杨薇娍无视众人的七嘴八舌,径直向座上的太子妃福身,“太子妃安好——”
“赐座,”太子妃轻笑着道:“杨良媛身子不适,一早便让人来说了,并不是诸位妹妹说的那样。现在看杨良媛抱病请安,这份心意着实令我感动。”
一席话让杨薇娍不禁对太子妃心生感激,她并未让人来向太子妃请假。
太子妃如此说话,众人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众人今日在太子妃这儿请安已接近尾声,杨薇娍没坐一会儿众人便散了。
回各自院子的路途中。
钱之语叫住杨薇娍,“看见你没事,我真是替你松了一口气。”
杨薇娍轻笑,语气却甚是嘲讽,“是啊,我该谢谢你。”
钱之语一怔,难不成她知道了……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杨薇娍侧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钱之语脸上的表情迅速变了变,顷刻恢复常态,同样轻笑道:“举手之劳。”
“钱良媛如此高瞻远瞩,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杨薇娍言有所指。
钱之语终于确定,她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也罢!朋友一场,不瞒她算对她的最后一点义气,“杨良媛也不错,面面俱到,事事留一手。”
四目对视,笑意间满是寒凉和戒备。
谁也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手。
大家都是聪明人,其实谁也瞒不了谁。
俩人未再言语,礼貌性地福了福身,便分开各自走各自的路了。
说实在的,其实钱之语和杨薇娍双方心底皆终究有点不是滋味,原本还存在的那么一丝纯洁友情,今日算彻底化为乌有了。可又有什么法子,她们已然身处这种环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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