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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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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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个月前一次未遂行刺中打进去的。尼克松总统在评价越南战争的谈话中,向美国人保证说,“河内在这场孤注一掷的冒险中正遭受着失败。”
  一条从哥伦比亚特区华盛顿来的消息似乎特别引人注目,它描述了一次盗窃——在一个叫“水门”的地方,有人闯入民主党总部。看来这是小事一桩,西莉亚不感兴趣,把报纸放开了。
  她问萨姆,“你最近几次的会见怎样?”
  他做出副苦相。“不好。你的进展比我快。”
  “找地方、找房子比找人才容易些,”她提醒他说。
  萨姆根据洛德提供的人选名单,正在一个个物色研究所的领导人。“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人当中,”他向西莉亚吐露,“多数都太有点像文森特了——有他们各自的定见,有地位意识,而他们搞研究的最佳年岁可能已经过去。我想找的则是这样的人:有振奋人心的设想,能力当然很强,也许年轻一些。”
  “即使你遇到这样的人,你怎么能一见就知道呢?”
  “我会知道的,”萨姆说。他微笑了。“也许就跟爱上一个人一样,你也说不清为什么。一旦发生了,你就准能知道。”
  伦敦和哈洛之间二十三英里的路程越走车辆越多。后来离开了A414干道,他们进入一个芳草萋萋的地区,道路宽阔,有许多漂亮住宅,有时住宅之间空着大片土地。这里考虑得很周到,工业区离得较远,避开了该地的住宅区和游乐区。有些古老的建筑还保留着。当他们经过一座十一世纪的教堂时,萨姆把车停下说,“咱们下车走走吧。”
  “这是一片古老的土地,”他们漫步并环顾这半现代化半农村风光的景色时,西莉亚说。“曾出土过二十万年前旧石器时代的遗物。撒克逊人在这里住过;哈洛这地名是撒克逊语,意思是‘军队的高地’。公元一世纪,罗马人在这里建立了定居点,还造了一座神殿。”
  “我们也要在这里的历史上加一笔,”萨姆说,“哦,我们特意来看的那个厂子在什么地方?”
  西莉亚指着西面。“那边,在那些树的后面。它在一个叫做‘塔林’的工业区内。”
  “好,咱们去吧。”
  现在,上午已过了一半。
  萨姆把车停在厂房外,打量着这寂然无声的空汤荡的厂房。它的一部分原打算作办公室和展出产品的地方,有两层楼,是混凝土和玻璃结构。其余部分是金属包的钢结构平房,原准备用来作车间。即使单从外面看,萨姆就明白西莉亚的汇报一点没错——整个建筑易于改建成搞研究用的实验室。
  在他们前面不远,另一辆汽车停在那里。此刻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向美洲虎牌汽车走来。西莉亚介绍说,这人是拉马尔先生,是房地产公司的代表,西莉亚安排他来见面的。
  握手以后,拉马尔拿出一串丁当直响的钥匙。“买牲口棚总得看棚里的干草,否则就不合情理了,”他和和气气地说。他们三人走向正门,进去了。
  半小时后,萨姆把西莉亚拉到一边,悄声对她说,“这房子很合适。你可以让这人知道我们对此很感兴趣,然后吩咐我们那些律师去洽谈。告诉他们尽可能快地把一切事办完。”
  西莉亚去和拉马尔谈话时,萨姆回到美洲虎车旁。几分钟以后,西莉亚过来了,他说,“我忘了告诉你,我们要到剑桥去。因为从伦敦到哈洛已走了一半路,我已接好头去见皮特·史密斯博士——他就是那个研究大脑老化、研究阿尔茨海默氏症的人,他曾要求资助。”
  “你有时间见见他我很高兴,”西莉亚说。“你本来以为可能没时间的。”
  在明媚的阳光下,他们又在乡间开了个把小时车,刚过中午十二点,就到了剑桥的特朗平顿街。“这是个历史悠久的可爱城市,”萨姆说。“你左边是彼得楼——最古老的学院。你从前到过这里吗?”
  西莉亚看着鳞次栉比的有名古建筑一个接一个,直看得如痴如迷,回答说,“没有。”
  萨姆半路上停车挂了电话,在花园楼饭店订了午餐。马丁·皮特·史密斯将在那里与他们见面。
  这家饭店的周围一派田园风光,景色如画,贴近“后院”——这是些经过着意点缀的花园,从这里可以看到许多学院的优美背景——而在剑河岸边,只见河里的几艘方头平底船上,人们撑着篙前进,既悠闲自在,有时还漫无目的。
  在饭店的门厅里,皮特·史密斯先发现了他们并走了过来,西莉亚一眼就得出印象:这是个粗壮、结实的年轻人,一头需要修剪的金头发乱糟糟的,他那孩子气的突然微笑使他粗犷的四方脸上平添了一些皱纹。她认为,不管皮特·史密斯可能有什么别的特点,他反正不漂亮。但她感觉到面前这人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强性格。
  “我想两位是乔丹太太和霍索恩先生吧?”这话直截了当、有教养、毫不做作,与皮特·史密斯坦率的外表很相称。
  “没错儿,”西莉亚回答。“只不过,以重要性来说,次序应该倒过来。”
  又是忽然一笑。“我要尽量记住这一点。”
  他与西莉亚和萨姆握手时,西莉亚注意到皮特·史密斯的衣着:一件优质手织厚呢的上衣袖口已磨破,肘部有补钉;下面是一条没熨过的灰色脏裤子。
  他马上看出她的心思,大大方方地说,“我从实验室直接来,乔丹太太。我有套服。如果我们不是在工作时间见面,我就穿那个了。”
  西莉亚脸红了。“我真难为情。请原谅我的失礼。”
  “没必要。”他的微笑使西莉亚释然。“我只不过喜欢把事情说清楚。”
  “好习惯,”萨姆赞赏说。“我们进去用餐吧,好吗?”
  在餐桌上,他们可以看到满是玫瑰的花园,再过去是一条河。他们各自都要了杯酒。西莉亚和往常一样,要了加柠檬汁的鸡尾酒;萨姆要的是马丁尼酒;皮特·史密斯则要白酒。
  “我从洛德博士那里知道你正在进行的研究,”萨姆说,“了解到你要求费尔丁·罗思给予资助,以便你的研究可以继续下去。”
  “没错,”皮特·史密斯承认说,“我的项目——研究智力老化及阿尔茨海默氏症——没有钱了。大学没钱可给,至少不能分配给我,因此我得另找来源。”
  萨姆告诉他说,“这并不少见。我们公司确实资助学术研究,只要我们认为研究有价值。因此,咱们这就来谈谈你的研究吧。”
  “好。”皮特·史密斯博士第一次显得有点儿紧张。西莉亚猜想,大概因为资助对他很重要。“先从阿尔茨海默氏症说起吗——你们对此病是否有所了解?”他问道。
  “极其有限,”萨姆说。“因此,就当我们一无所知吧。”
  年轻的科学家点点头。“它并不是一种很时髦的病——至少,眼下还不是。而且,对于病因只存在一些推测,并没有怎么弄清楚。”
  “不是说大多是老年人得这种病吗?”西莉亚问道。
  “对,大多是五十岁以上的;尤其是六十五岁以上的。不过,年轻一些的人也可以得阿尔茨海默氏症。有二十七岁就得病的病例。”
  皮特·史密斯呷了一口酒,接着说下去。“这病是以记错事逐渐开始的,对一些简单的事情忘记了,比如怎样系鞋带,电灯开关是干什么用的,用餐时他经常坐在哪个位置。然后,随着病情恶化,记忆力越来越差。病人往往认不出任何人,甚至认不出丈夫或妻子。他们可能忘记怎样进食,而不得不由别人喂食;口渴时,他们可能都不会找人要水喝。他们往往毫无自制力,情况严重的还撒野、搞破坏。最终他们死于这病,不过要拖十到十五年——对于和这种病人生活在一起的人来说,这些岁月是极其痛苦难熬的。”
  皮特·史密斯停了一会儿,然后对他们讲,“脑子里的变化,在尸体剖检时可以看出。阿尔茨海默氏症侵袭大脑皮层中的神经细胞——这里是管感觉和记忆的。这种病扭歪或割断神经纤维和末梢,使大脑内布满了一种叫做斑的微细物质。”
  “关于你的研究,我看了一点材料,”萨姆说,“不过我想你亲自给我们谈谈你现在的研究方向。”
  “是遗传学方向。由于没有阿尔茨海默氏症的动物模型——就我们所知,没有动物得这种病——我拿动物做研究,是在化学的基础上研究智力的老化过程。你们知道,我是研究核酸化学的。”
  “我的化学有点儿荒疏了,”西莉亚说,“但据我所知,核酸是脱氧核糖核酸的‘建筑材料’,而脱氧核糖核酸则构成我们的基因。”
  “正确,并没怎么荒疏。”皮特·史密斯微笑道,“很可能将来医药方面会出现巨大的进步,只要我们对脱氧核糖核酸的化学性质了解得更多一些,这将告诉我们基因怎样起作用,为什么有时出问题。这是我现在从事的研究,就是用大小老鼠作试验,想找出动物的信使核糖核酸——这是根据动物的脱氧核糖核酸复制出来的样板——随着年龄而变化的各种区别。”
  萨姆插话说,“但阿尔茨海默氏症和正常的老化过程是两码事,对吗?”
  “表面上是这样,不过可能有共同之处。”皮特·史密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西莉亚可以感觉到,他像一个教师似的在组织自己的想法,以便把他习惯用的科学术语说得通俗易懂一些。
  “阿尔茨海默氏症的患者出生时,他含有遗传密码信息的脱氧核糖核酸就可能已有畸变。但是,另外一些人虽然生来有较多正常的脱氧核糖核酸,却可以因其环境,也即人的身体受到损害,以致也产生畸变,比如通过抽烟或有害的饮食等等。在一段时间内,我们固有的脱氧核糖核酸维修机能能应付这一情况,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与生俱来的维修机能逐渐变慢甚至完全不起作用。我研究的部分课题就是找出变慢的原因……”
  解释完以后,西莉亚说,“你真是天生的教师。你喜欢教书,对吧?”
  皮特·史密斯似乎感到奇怪。“在大学里总是要教教书的。不过,你说得对,我喜欢教书。”
  此人的有趣性格又展现了一个方面,西莉亚心里在想。
  她说,“我开始了解你研究的课题了。你离找到答案还有多远呢?”
  “或许有若干光年。也可能很接近答案了。”皮特·史密斯那真诚的微笑闪现了一下。“资助我的人是要冒风险的。”
  饭店侍者送来了菜单。他们停下来点菜。
  他们点完菜以后,皮特·史密斯说,“我希望你们到我的实验室去看看,在那里我可以把我想做的事情讲得清楚些。”
  “我们是想去的,”萨姆说。“一吃过饭就去。”
  他们用餐时,西莉亚问道,“皮特·史密斯博士,你在剑桥大学什么职位?”
  “我被任命为讲师;大抵相当于美国的助理教授。这就意味着在生化大楼有我做实验的地方,有一名技师帮我忙,可以自选研究项目。”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所谓自选,是指在我自己能找到资助的情况下自选。”
  “谈到资助的问题,”萨姆说,“我记得你提出的数字是六万美元。”
  “是的。这笔钱要管三年,起码要这么多钱我才能勉强把研究搞下去—
  —用于买设备和动物,雇三位全日来工作的技师,还有进行实验的费用。这里边我个人用不上一元钱。”皮特·史密斯做了个鬼脸。“反正这也一样,总归是一大笔钱,对吗?”
  萨姆严肃地点点头。“对,是不少。”
  但是这算不了什么。萨姆和西莉亚两人都明白,对于费尔丁·罗思或任何大医药公司说来,六万美元比起他们每年的研制费简直微不足道。和往常一样,问题在于:皮特·史密斯博士的研究项目将来有没有足够的商业前景,值不值得投资?
  “我得到个印象,”西莉亚对皮特·史密斯说,“你对阿尔茨海默氏症这一课题颇有献身精神。有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促使你开展这项研究?”
  年轻的科学家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他直视着西莉亚的眼睛,说道,“我母亲今年六十一岁,乔丹太太。我是她唯一的孩子;毫不奇怪,我们母子一直很亲。她得阿尔茨海默氏症已四年了,病情越来越严重。我父亲尽力照料她,我也几乎每天去看她。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剑桥大学的生化大楼是一幢新文艺复兴时期式样的三层红砖房,外观平淡无奇。它所在的网球场路无甚可观,附近也没网球场。马丁·皮特·史密斯是骑自行车赶来吃饭的——看来这是剑桥人标准的交通工具。此刻他使劲地蹬着车在前面领路,萨姆和西莉亚则开着美洲虎牌的小轿车跟着。
  他们在生化大楼的前门下车后,皮特·史密斯提醒说,“我想应该事先打个招呼,以免你们吃惊,我们这里的条件并不最好。我们总是拥挤不堪,面积不够,”——又倏忽一笑——“而且常常缺经费。有时外界人士看到我们的工作地点和条件会吓一跳的。”
  尽管有言在先,几分钟以后西莉亚还是吓了一跳。
  趁皮特·史密斯离开他们一会儿,她悄声对萨姆说,“这地方真可怕——像个地牢!在这里干,谁能出成果呢?”
  进去以后,他们就下楼到地下室去。过道光线很暗。一长串小房间显得肮脏、凌乱,而且堆满了旧器材。总算走到了一间实验室,比一幢小房子里的厨房大不了多少。皮特·史密斯说,这就是他工作的两间实验室之一,而且这两间还是他和其他研究别种课题的讲师共用的。
  他们谈话时,那讲师及其助手进进出出好几次,使私下交谈难以进行。
  实验室中有几张陈旧的木制工作台,一个个挨得很近,以尽量利用有效空间。工作台上有旧式的煤气和电源插座,插座上接头和插头不少,既凌乱,很可能也不安全。墙上有一些做工粗糙的架子,塞满了书、纸张,还有些显然废弃不用的器材。西莉亚注意到其中有些过时的曲颈瓶,她记得十九年前她做化学试验时用的就是那式样的。工作台的一部分权当书桌,前面有一把硬邦邦的细骨靠椅。还看得见几只肮脏的喝水缸子。
  一张工作台上有好些铁丝笼子,里面装着二十只左右的老鼠——两只老鼠占一个笼子,活动状态各不相同。
  实验室的地板大概好一段时间没清扫过了。墙上又高又小的窗户也没擦过,从那里看出去,只见停放着的一些汽车的下半部分和车轮子。这景象真叫人丧气。
  “不管这一切表面现象,”萨姆对西莉亚说,“不要忘记,这里创造了不少科学方面的历史。一些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在这些房间里工作过,在这些过道里走动过。”
  “说得对,”马丁·皮特·史密斯欢快地说;他走过来时恰好听到这最后一句评论。“弗雷德·桑格就是其中之一;他就在我们楼上这间实验室里发现了胰岛素分子里的氨基酸结构。”他见到西莉亚在看那些旧仪器。“在院校实验室里,我们从来不扔掉任何东西,乔丹太太,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用到它。出于必要,我们的许多仪器设备都是自己临时凑合或做成的。”
  “美国大学里也是这样的,”萨姆说。
  “尽管如此,”皮特·史密斯表示,“所有这些,一定和你们两位熟悉的那种实验室完全不同。”
  回忆起费尔丁·罗思在新泽西的那些实验室,宽敞、洁净、设备齐全;西莉亚回答说,“老实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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