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面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如果不救治,全部枪毙掉,又会给人留下太残暴的印象,影响太坏了一点。我看不如将他们送给小青山镇公所,让他们把土匪拿去邀功求赏。至于他们救不救治那些土匪,或者如何处置,都和我们没关系……”
这倒是一个绝好的办法,把三百多土匪交上去,既是功劳一件,也能讨好下层官僚,证明民团存在的必要性。最关键的是,推掉了很多麻烦。
张蜀生点点头,倒不是他出不起钱,一来这些恶贯满盈的土匪是罪有应得,自己不枪毙他们已经是好事了,如果再按照后世所谓的仁义道德来救治他们,肯定难以服众。
“把300土匪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伤员凑点手脚完好的交给小青山镇公所,另外一部分移交给会远县政府。至于上呈昆明军政府的战斗报告,就说川滇交界处,匪情复杂,民团血战近千悍匪,损失异常惨重,请求军饷补给,以防土匪卷土重来。”
土匪的处置只能这样,而士兵的伤亡善后处置,才是他最关心的,“孙科长,对于这一部分民团伤亡士兵,公费医治好后能进工厂的,给他们安排合适的工作。而对于所有的死伤士兵家属,以蜀生公司的名义,再派专人上门发放一份额外的抚恤金。具体数额从优考虑,你让来喜确认数字后报给我复核就行。”
“是,经理放心吧。”孙长庆点点头,虽然他是蜀生公司出名的吝啬鬼,但大事上从不含糊。
公司和民团决定了这次战后处理办法后,民团基层官兵也进行了一次深入细致的战后总结。
“在这次战斗中,我们二连负责的是赶匪下山。可是战斗中,面对着仅仅一百米外的敌人,不少人却连开数枪都没中。有的比女人都不如,扔个手榴弹,只差没砸到自己的脚。你们对得起公司,对得起民团,对得起这份饷,对得起团长吗?”
和其他连队一样,陈军和指导员李俊明也在开展战后总结,和倒霉的一连、三连、二营不同,二连是参加了实际战斗的,所以二连虽然暴露的问题最多,但得到的收获也是最大。
站在整个连队前,一身戎装的陈军,正在训斥二连。经过一次实战后,二连上下都开始佩服这位年轻的连长,平时亲自带队训练,战场上处事不乱,勇猛过人,别的不说,就凭他冒着土匪的子弹,亲自操作重机枪扫射,就让士兵们打心里服了。
而二连连长李俊明,虽然没有陈军亲自上阵杀敌那样威猛,但却充当了这次灭匪战斗的参谋角色,比起陈军的怒斥,他的训话就是夸奖了,“陈连长说的是问题,我就提提大家的表现。这次战斗,大家的表现还是有目共睹的。两个参战连队,我们比预备役一连的伤亡少得多。至于陈连长所说的打枪打不准,手榴弹扔不远,我认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初次参加战斗,经验和准备不足。后面冲锋的时候,也就没有人害怕了嘛!”
连队长官发言褒贬过后,也就进入了战士发言阶段。
“大家都说说看,这次战斗中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说出来让书记员记好了,好的意见和建议可是要给团长过目的。”李俊明开了个头。
士兵们也不交头接耳,一会儿过后有一个矮小的士兵怯生生地发言了,“报告指导员,我有建议!”
“站起来说!”整个连队的注视,让这位士兵面红耳赤。
“报告连长,报告指导员。我太矮,但是眼神好打枪打得准,所以是我们班的狙击手。但我发现加装了瞄准镜的毛瑟步枪,弹仓的位置和狙击镜的位置有冲突,只能打一次压入一颗子弹,战斗的时候,换弹速度太慢了。”
“很好,记下来。其他还有吗?有意见都提出来,这可是关系着你们日后生死存亡的。”陈军严厉地说道,越来越多的士兵也就开始提起了意见。
“报告,手榴弹是不是太重了,一次只能带几枚……几下就扔完了。”
“趴在山上的时候,一,一条蜈蚣钻进了我衣服里面……”
……
一边听着连队士兵总结,陈军一边走到角落里一名士兵旁边,这名士兵和其他人不同,怀抱着一支毛瑟步枪不放手。
“何安,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陈军蹲下身,低声问道。
“连长,挺好的!”何安淡淡地应道,眼神里还带着丝丝血红。
“嗯,一切都过去了,既然你自己执意要求,以后就好好待在民团。”陈军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冷得吓人的何安,执意要加入民团,“总结大会完了后,你来下我的办公室。”
一些看似小问题,实则是大问题的意见和建议迅速地从实战连队总结出来,包括预备役一连也总结了不少战斗经验和教训。
最后拿到民团总结报告的张蜀生,也是头痛不已,科技基础太薄弱,许多自己明明知道的事情也做不到,比如手榴弹的杀伤效果还是偏低,炸药威力不足,预制铸铁弹壳难以做到最完美分裂。没有近距支援神器迫击炮,缺乏真正的狙击手,重机枪的帆布供弹弹链效率太低,火炮数量太少……
“唉,科技啊科技,人才啊人才,归根结底都是教育跟不上。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科举的遗祸还没完全消除,很多地方连饭都吃不上,又让我上哪里去找那么多人才。”
合上了报告,张蜀生觉得眼前一堆事情需要解决,而基本目前难以解决的事情又绕回了教育这件最基本的事情上面。
足足写了半个小时,才将一份计划书写好,拿起直通电话,张蜀生叫通了孙来喜的电话,说道:“来喜,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孙来喜很快来了,张蜀生把计划书递给他,“来喜,这次有个任务,需要你亲自去一趟上海。”
“招人?”孙来喜翻开计划书,原来是一份小青山招人计划书。
张蜀生简单地给了讲了一下,最后总结道:“你和赫尔曼一起去,让他做你的技术评委,按照我在计划书里写明的要求,尽量招到最合适的人才。当然,你记住这次任务的侧重点除了上海滩的洋人人才外,还有江南制造局那一批人,不要怕花钱,真正的人才,你只管给我挖来。经费我让你爹配合你,管够。”
“放心吧,经理,呵呵,我还没去过上海呢。一定把事情给公司办好。”孙来喜高兴地说道。
送走了孙来喜,张蜀生沉思良久,最后才决定去昆明一趟,就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才,目前各方面都紧缺人才,上海太远,不适合自己亲自去。昆明和四川的成渝两重镇将会是自己可能亲自去的两三个地方。
至于最先去昆明,他倒是怀了点私心,算算时间,那位何家的小丫头,也在昆明待了几个月了,去看看也好。
第37章 袁嘉谷
九月刚到,参加完小青山小学校,小青山初级中学校以及小青山初级技术学校三所学校的开学典礼后,张蜀生动身前往昆明,顺路前往会泽县城接管了诸葛生移交过来的马帮。
原有人员和构成不变,加大了对马帮成员的补助力度,确定了正式的编制和薪金制度,马帮总部迁往梨树坪,隶属于民团特别情报部管理,暂时由蜀生公司商业特别调查科科长孙长庆和民团赵子云共同分管,赵子云因为个人原因不再任三连指导员,改任民团特别情报部第一科副科长。三连由民团老人,正在读夜校的马文武任指导员。
民团特别情报部的框架还只是雏形,由张蜀生亲自担任部长,下设第一科与第二科。第一科主要负责对内,目前工作重心集中于西南情报事务,负责人暂时只设副科长一职。更为神秘的第二科,则连调查部一科包括赵子云在内的十几个科员都不知道内情。
会泽到昆明的200余公里路,只有一半是能通汽车的简易公路,这也是为什么张蜀生很早就想买汽车,但迟迟没有行动,现在就算买回来一堆零件组装,也得有路跑才行。
听说张蜀生要去昆明,何方炯很不要脸地让张蜀生帮忙捎些东西给他闺女。
坐了半路马车,再换乘何家自己使用的停在半路寻甸县的汽车,这才速度快了些。
坐在简易的汽车里,忍受着那股废气味,张蜀生却想起出发前和罗峰的密谈。
在八月底,罗峰终于带着四十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孤儿,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梨树坪,这些孤儿也被安置到了蜀生公司孤儿院。
第一任院长不是别人,而是由张蜀生亲自兼任,那一夜和罗峰的谈话,已经决定了太多人的命运。
“罗峰,从现在起,有一个更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它会使你暂时离开民团军营,离开一营指导员的位置。”对于这个不苟言笑的罗峰,张蜀生还是很欣赏的,测谎仪也测试过,此人心性冷僻一些,办事极为严谨,而且忠诚度没问题。
罗峰和民团、蜀生公司的大多数人一样,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方面是因为胸中的雄心壮志,都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张蜀生好好混一场富贵的。
“罗峰坚决服从团长的安排。”这一次外出搜寻孤儿,接触到A计划让罗峰猜到了不少东西,知道团长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收留几千里外的孤儿。
张蜀生满意地点点头,把A计划的第二部分扔给他,“你看看吧!”
“请团长放心,属下一定全力办好这件事情。”看完两页计划书,罗峰只觉得一股豪气从脚而窜到头顶,噌地一下站起来,敬了个礼。
“嗯,从现在起,你就是秘编民团特别调查部第二科科长。自今以后,军职待遇与吴铁军同级。孤儿院的保密计划暂时由警卫排抽调一个精锐战斗小组负责,由你指挥。”
“是!属下一定在十天内将孤儿院的事情初步处理好,等团长回来后进行典礼!”从这份更详细一些的A计划书中他感觉到了太多东西,里面甚至连今后孤儿院的管理原则都确定了,虽然心里极度震撼团长这种思想,但隐隐的,他觉得这样的团长才更像是做大事的人。也只有这样的庞大计划,才能帮助团长成大事。
一个庞大的A计划,罗峰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一些人的牺牲与奉献将会是注定的,为了华夏民族今后的长治久安,整个A计划容不得张蜀生怀有任何仁慈。
不只是这些中国的孤儿,还有更深远的计划部分,都将绝对地执行下去。
一路想着事情,又经过几小时的颠簸过后,昆明城已经在望了。此时的昆明,季候更是四季宜人,九月天的气候只是略微有些燥热而已。
下了车,张蜀生带着两个便衣警卫下了车。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虽然远比不得后世一个大县城的规模,但此时的昆明也算是颇具规模,至少街上能见到汽车拼命地按着喇叭像蜗牛一样开过。
进了城,张蜀生先是随意逛了逛,买了些昆明的特色小吃果腹,体验了一番昆明的风情。
此时已经是下午,要在昆明留几天的张蜀生也不急着去昆明女中。
想起何方炯“麻烦”自己的事情,他就觉得有些取巧了,不过好歹算是找了个借口去见见何凝那丫头。只是不知道她欢迎不欢迎。
前方一条后街巷子围了不少人,开始还以为是茶馆,准备去喝一杯茶,走过去才发现,居然是不少人在围看临街屋里一个中年人写毛笔字。
“啧啧,屏山居士这一手字,下墨如有神,真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是啊,不愧是状元老爷的功底,这大清朝虽然倒了,可我们状元老爷的功底儿可丝毫没丢下。简直是字字珠玑,入门三分。”
茶寮改建的一个小屋,大开着门,内坐一名极有风度的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写着毛笔字,偶尔停下喝喝茶,丝毫不顾周围人似是而非的评论。
张蜀生拉过一人,低声道:“兄弟,这位先生是谁啊?”
那人见张蜀生衣着打扮不俗,还有两人跟着,心道怕是又来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嘴一撇,“诺,求字要排队,还得看状元老爷的心情。”
“状元老爷?敢问他叫什么?”张蜀生隐隐有些印象,记得当年上历史课时,有些同学起哄说民国如何如何不好,当时历史老师随便举例提了一个人,就是说的民国云南的一位状元爷。这位状元爷除了显赫的晚清官场身份外,最令后人称道的是他编纂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份中小学教材,部分词汇甚至沿用到了后世,算是民初一个了不起的教育家。
“当然是袁嘉谷袁老爷了!”此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大,里面写字的人搁下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向外望来。
果然是他,张蜀生心里一喜,没想到运气这么好,遇到了这个隐居昆明的高人了。
“谢谢袁老爷,谢谢袁老爷!”
一名富商打扮的人迅速地放下二十多个大洋,告谢一番后,带着一把写了字的折扇,高兴异常的离去。
这样的晚清京官,状元出身,如今只能靠卖字为生,张蜀生觉得心里有些凄凉,时代害人,以袁嘉谷这样的人,不能说不够聪明。即便只是晚清科举的幸运儿,也不是谁都能当上状元,而且他为人恪尽清廉,卖字为生,晚年更是编纂教材为任,很令人佩服。
“哟,又有人求字了,让人家进去。”围观的人们见到袁嘉谷老爷又有生意上门,自己又能一睹状元爷墨宝,便将张蜀生三人让了进去。
见到来人是个公子打扮,袁嘉谷不苟言笑,然而大家风范十足,淡淡地说道:“请坐!不知道先生是求字还是求画!”
张蜀生挥手示意两名警卫退出去,方才一会儿时间,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直接坐下来问道:“袁老先生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墨宝无价,单求两联字,袁老先生开价吧。”
“墨宝既然无价,就不用定价了。这位先生看着给吧。”袁嘉谷淡淡地说道。“先生请说字吧。”
张蜀生站起身,望着窗外,说道:“第一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嗯?”袁嘉谷微微一怔,随后将早已吸够了浓墨的毛笔拿在手中,八个字,不假思索,一挥而就。
张蜀生也不回头看,接着说第二句:“第二联,教育兴国,匹夫有责!”
袁嘉谷微微一愣,剩下的一联挥毫而就,起身拍掌道:“公子这简单十六个字,却是让人回味深长。这两联的墨金袁某就不要了。”
张蜀生回过头来,鞠躬到底,陈恳无比地说道:“袁先生,在下张蜀生,这次我来昆明其实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呃?既然贵客远道而来,又能恰好遇到袁某。那袁某倒是乐意粗茶招待一番,请,我们后院去说!”
关了前门,来到后院,袁嘉谷的住处简单无比,屋中有个端庄的妇人上了茶。
“这是内人,张公子开门见山地说吧。”
“袁先生,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昆明是想找一名德才兼备的有识之士做校长。我在会泽开办了几所学校,并且有意进一步扩大。而这其中的重点是建立一所现代的高等学校,嗯,简单地说,就是效仿西方,筹备一所以实用学科为主的大学。”
“是像清华学校和国立北京大学那样的学校吗?”
“对!”
“可是据我所知,当年这两所学校,都是千辛万苦才筹建起来的,困难实在太大了,别的不说,光是初期投入的金钱方面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相比于兴办实业,投资教育似乎……”
“似乎收效甚微,没有金钱回报,对吧,袁先生?”张蜀生呵呵一笑,随即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的汇票,双手递给袁嘉谷,说道:
“袁先生,教育兴国,匹夫有责。如果所有人都不去做,那么,教育的事情就只能无限推迟下去。我想这笔钱作为前期资金,应该够筹建一所准大学了。”
袁嘉谷见年轻人的觉悟比自己还高些,有些过意不去,接过那张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