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洋生事被害,孽由自取。”
结果,原本以为有偌大中华帝国庇护的南洋华人,再一次失望了。张杰绪一死,占据印尼殖民地的荷兰人,就将殖民之爪伸向了纳土纳群岛,不但在岛上驻军,还设立了纳土纳管理局。纳土纳群岛的华人,就此沦为殖民地人民,和南洋其他地方的华人一样,继在国内本土活不下去后,在国外再次被人骑到了头上。
期间,纳土纳群岛殖民当局和印尼人屡屡向华人发难,抢夺华人的种植园和土地,罗织各种罪名将原本富裕的华人,渐渐地折磨成贫贱工人,最后成为种植园工人。各地虽有反抗,但在荷兰人的枪炮和印尼人的砍刀、镰刀威胁下,收效甚微。
在晚清时代,孙中山和其他同盟会成员的脚步也曾经多次踏上纳土纳群岛,一是作为归国周转,二是募捐钱财。善良朴实的纳土纳群岛的华人与其他地方的华人一样,一心希望祖国富强,一些希望华夏民族能够崛起,一心希望推翻腐朽的外族满清,一心希望建立强大的中华帝国,从而为他们这些在外当猪当狗的华人说上一句话,办上一件实事。于是,他们掏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有的拿出了祖传的嫁妆,有的拿出了在种植园流血流汗藏下来的几块钱,有的变卖了家产,就为了支持孙先生多买几条枪,多买几门炮。
可惜,民国建立后,孙总理的视线集中在上万公里的铁路上,北方的军阀们更没有精力管南洋,这样,一次次失望的南洋华人,再次失望。
直到,直到新中国向全世界宣布正式成立,他们看到了新的曙光,从点点滴滴和当地的一些华人小报,他们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不一样的祖国政权。
大纳土纳岛,一处普通的小院子。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紧闭门户的院子里,偌大的堂屋却坐满了人。最上首的一名老者,发须已经全白,身着对襟白布衣,挑着一只长长的烟杆。两旁则是分坐了好几名年老长者,最中间的下首却跪着三名年轻人。
“自我张家于明末下南洋,历时已有261年,在这南洋僻岛繁衍已有十二代人。十二代人啊,十二代人啊!!!”老者手举着烟杆,微微颤抖,神情激动,不自觉间已是老泪纵横,“十二代人,自我先祖知悟公建立王国,已是百年去也。你们都忘了吗!!”
“爷爷,我们不敢忘!!”
下跪的三名青年,尽皆身着黑色中华装,这是一种从祖国大陆重新流传到南洋的服装款式,随着西南的海贸,华人中的青壮年普遍喜欢上了这种比中山装更大气,设计更简练,用料更特别的中华装。
一旁坐着的几名族中老者想劝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家族的族规颇严,那是从下南洋时就从祖国带来的规矩。
“没忘就好,没忘就好啊。想当年,我南洋华人,个个猪狗不如,生存之艰辛,如履薄冰。洋人肆意欺凌,祖国不管不顾,实属天朝弃民,祖国之弃民。我张氏知悟公,有感于华人艰辛,想为这百千万弃民做主,建立王国,改岛名为汉中,统一华人力量。哪知,洋人船坚炮利,知悟公辛勤一世,却不敌洋人枪炮一时,前脚出殡,后脚就被洋人抢占了我汉中岛。从此以后,我华人地位一落千丈,汉中岛重为大纳土纳岛,华人重为猪狗之辈。”老者近乎捶胸顿足一般,将那不堪回首之往事,一一道来。“我们的王国虽然没了,但祖训却在,老祖宗让我们伺机复国,然而,百年一过却徒劳无功。些许钱财武力,又如何斗得过那些洋人。可悲可叹啊……”
“爹,您老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这岛上的华人都指望您做主呢。”坐在左首的一名老者,小心地说道。
“人死魂归国,死了倒是好的。若不是舍不下这万余同胞,老夫早就归国了。华人的根还是在大陆的。”老者挥挥手,问刚才说话的那名老者,“岷山,岛上的其他几个大家族联系的怎么样了?我们的人手如何?”
老者起身回到道,“爹,王家的族长和陈家的族长都答应唯我张家马首是瞻,只要我张家这次能成事,他们会出面帮着一起稳定局势。至于人手方面,我张家族中有百余民好儿郎,因为有老祖宗传下来的拳脚功夫,身手都不错。另外我们还效仿当年那同盟会,发展了七百多人的种植园工人和劳工,到时候振臂一呼便是。”
白发老者右手抚长须,赞许道,“不错,这陈王二家不愧是我张家当年之臣,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能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到时候,我张朝忠亲自去拜访他们。至于人手方面,我们虽然人不少,比那荷兰红毛鬼多的多,也不惧他们岛上的兵力,却惧他们的后招。所以,这次归国,你们务必要争取到新政府的帮助。”
“爹,根据各方面的消息来看,新政府确实和以前的满清、民国有大不同,新政府的领导人张蜀生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民族主义者,我们争取到新政府帮助的希望还是不小。但是,我们终究是南洋弃民,想让新政府加以援手,怕是……”张岷山问道。
白发老者长叹一声,摇头道,“我们就算是南洋弃民,但我们首先是华人,是和大陆血脉相连的龙的传人。如果真能换来帮助,解救我等南洋弃民,汉中群岛就算被纳入华夏版图,也是件好事,而不是坏事。而且,汉中群岛地处南海边缘,若是回归祖国,既能拱卫南海海疆,又能前出南洋。故而老祖宗有言,‘得南洋汉中者,必能震南洋众国’!传闻那张主席以国为重,乃是我张姓之万年贵胄之人,必能明晓大是大非。”
众人又是一番商议,经过多次族议的事情终于彻底定了下来,子夜时分,白发老者张朝忠终于起身,朝身后的孔子圣人像拜了拜,这才说道,“请祖宗遗物。”
须臾,几名族中弟子将一个铁箱子,打开,又从里面取出了一长一短两个玉盒,递给了张朝忠。
张朝忠颤巍巍地接过两个盒子,放在旁边,先取过那短小的玉盒,感慨无比,全族上下,也就他知道自己手中这盒子价值有多高。
“今天是个大日子,尔等都是我张家嫡系子孙,好叫你们知晓,祖宗遗宝共计三样东西。一样是金银财物,此样宝物是为日后张家再起所存留,张家落魄后,子孙后人辗转南洋各地经商,世代积蓄,只为了今朝这千年难遇之机遇。第二样乃是一枚印玺。”张朝忠打开了短小的玉盒,拿出一枚手掌堪堪握住的印玺,底部隐约可见张字,“此乃我张祖知悟公的印玺,当年乃是王国信物,世代相传,今朝可作为归国见张主席之信物。”
说完,又拿起最后一个较长稍大一点的玉盒,轻叹一声,小心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玉盒,拿着这个小玉盒,张朝忠对族中嫡系子嗣说道,“我张家当年之所以能顺利起事,建立王国,乃是得一明臣相助。我张家当年对此人有恩,帮助他和另外数人下南洋。此人不但助我知悟公建立王国,更是送了不少宝物。此间最为贵重者,便是这个玉盒中所装之物。”
说完,张朝忠小心翼翼地打开这个小玉盒,这也是唯一每年都要由张家族长进行小心保管的东西,每年都要做大量的保护工作,戴上了一副干净的白色手套,他终于从玉盒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
“当年那名南明重臣以此物相赠,换我张家三名儿郎誓死护卫那南明神秘人物出逃。后经我知悟公查证,此乃我华夏失传多年之重宝,兰亭序真迹!!”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名张家核心弟子都不由大惊,传闻此宝在昭陵遗失,为何到了张家手中,莫非是那明朝宫中秘宝,被那南明出逃之人带走,最后送给了张家祖上?想想也是,那南明重臣见识远大,有足智多谋,见张杰绪精忠为国,又不惜子嗣安危保护自己等人下南洋,帮着出谋划策建立了王国,又赐予多种宝物,也算是情理之中。
“岷山,兰亭序真迹与知悟公印玺有你与三子携带前往祖国汉京,面呈给那张主席,无论如何,求他发兵南洋,救我汉中群岛,更救我南洋成百上千万之大汉弃民。此等宝物,务必多加小心。”
张朝忠却不担心事情会泄密,毕竟在座的人,除了自己三个儿子外,就是张家族中两名管事的长辈,下跪的三人更是自己观察多年的孙子辈中的佼佼者。
“爹,您就放心吧,大事如此,岷山如果办不好,绝不回南洋见老父亲您!!”张岷山说完,和三个儿子一起下跪磕头,额头都嗑出血了。
“走吧,连夜就走,带上早前写好的万民书,登船回国,南洋的命运都在你们父子的手上了!!”张朝忠说完,也不多留,在两个小儿子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了。
张岷山三人则是立即收拾行装,连夜出发,登上了一条帆船,连夜出港。
半个月后,新中国汉京。
张蜀生正在翻阅国防部刚刚交来的军报。
从东北方面的军报,日本人已经将沈阳战役当成了决定东北命运的战斗,从不断地增兵动作来看,最终可能将形成超过十个师团的决战兵力。而人民军方面,部队也源源不断地北上。其中,陈军的北上兵团完成了全部部署,六个师共计十万大军。加上老东北军的部队,总共三十万大军。除此之外,由于担心原东北军战斗力不足,除了额外补充两个步兵师北上外,更是让陶谦率领第二波次的华北军团驻扎在津京一带,既能拱卫津京一代,又随时可以紧急前出山海关,北上支援。
西藏方面,诸葛生的进藏军已经抵达拉萨外围,正在于一些错综复杂的西藏势力斗争,预计将于近期进入拉萨市区,震慑宗教当局。
新疆方面,张自忠和王正率领的新疆兵团,已经过了哈密,正在向吐鲁番方向进军,盛世才已经命令沿途各部配合中央军,完成整编改制以及改换基层政府的工作。
除此之外,则是目前国内一些基础建设进展的情况,这也是张蜀生很关心的,大规模经济建设即将开始,将持续到11月的全国性基建任务能否完成,将对整个新中国第一次五年经济计划产生巨大的影响。
“咚咚咚!”
“进来!”
刚才茅云先已经提前报告过了,外交部的李宗仁有紧急事情汇报。
“委员长,外交部刚刚收到一份南洋的万民书,是由南洋纳土纳岛,也就是递交万民书的人所说的汉中岛的华人递交的。请您过目。”
李宗仁将那份万民书递给了张蜀生。
张蜀生一愣,南洋?那不是华人目前最集中也是最遭罪的区域之一吗?自己倒是一直没有忘了他们,原本准备在新中国各项事业稍稍稳定后就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没想到对方却是主动来求助了。
打开万民书,他却是微微一愣,这份万民书居然是血写成的,从那股淡淡的气味来判断,居然是真正的人血。
第203章 大中华民族事务委员会
新中国成立后,中央下令严禁各地政府奢华浪费,政府官员出差办事,一律从简,纠察和惩处一律从严。每一级别的住行标准都有异常严格的标准,而且相差并不大。在地方,省市县镇四级行政机构统一设立接待所,不单独批建接待所。在中央,各主要部门设立接待所,并且严禁各地设立驻京办,严禁各地“跑部钱进”。
汉京,新中国外交部接待所。
张岷山一行抵达大陆,拜访了外交部后,就被安排到了这个接待所。外交部接待所的布局很简单,几幢普通装修的小楼,内部的装修也很务实,严肃、隆重却又不奢华。张岷山父子四人从南洋出发,半月不到就将求见新政府领导人的信函交到了外交部,一路上也算是顺风顺水。
“新政府果然不同凡响,比起以前孙先生建立的民国,强了太多太多。”张岷山用手指点着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对旁边的大儿子张长江说道,只见那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是“为人民服务”,内容则是两湖日报的一名记者回乡祭祖,见家乡的基建事业搞得如火如荼,随即去工地上做了几天活,准备用实际体验来感受一些新闻元素,不想却在这座大型水库的工地上目睹了一名老工人累得吐血的事件,后来记者才知道,这名老工人其实是市水利局长,上任后就开始在市内各大水利工地上忙碌,参与建设。记者以自己一周的工地生活,写成了这份新闻稿,发表在了两湖日报上,“长江,你看,堂堂的市水利局长,主管一方水利,居然累的在工地上吐血,不容易啊。”
张岷山的大儿子接过转载报道的汉京日报看起来,良久抬头道,“工地缺人缺技术人员,连水利局长都亲自下乡,这说明新政府的建设决心异常大,政府官员也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建设中去。”
“这一上午看到的新闻报道,让我对大陆新政府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步。”张岷山合上报纸,掏出怀表看了看,“你出去看看,长河和长海拍电报也该回来了。”
“好的,父亲。”
张长江出去不久,就带着两个弟弟回来了,接待所因为毗邻外交部,所以专门设立了一个小型的电报分局。昨天张岷山将万民书交到了外交部,晚上就被安排住进了接待所。他也没着急,这么大一个国家,自己等人又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南洋小地方出来的,若是照着明清的做法,递了折子,还不等个一两月的。他也就安心住了下来,随即让张长河和张长海去给南洋拍了电报报平安和办事的进度。在汉中岛上,除了荷兰人的电报局外,张家还经营有一个小电报局。
“父亲,我们在电报局向南洋发去电报后不久就收到了回电,说是如今南洋的局势有些不平静,尤其是荷兰人又在雅加达煽动印尼人与华人争斗,这种风潮有向其他南洋地区蔓延的趋势。爷爷让我们要抓住机遇,务必完成既定任务,争取到新政府的支援。”
张长河将收到的南洋回电递给自己父亲。
张岷山看了看,随即心忧不已地放下电报,叹气道,“我也想快点,不过事情急不来。新政府虽然是开明的政府,也是为民做主的政府,但是,那是相对于大陆居民而言。我遍观各种报纸新闻,都没有发现海外华人回国的大事件,现在还摸不清新政府对我们这些天朝弃民的态度啊。”
张长江三兄弟都沉默不语,华人的尴尬地位,似乎又来已久,尤其是南洋华人的地位,比之其他地区的华人犹有不如。美洲的华人虽然曾经也经历过困苦艰难期,但他们却不是生活在殖民地,不用成为第好几等公民。三兄弟都是上过华人学校的,不但把包括汉语在内的老祖宗东西学的极好,对于整个世界局势也有一定的认识。
“爹,6月份开国大典的时候,不是也有很多华人接到邀请吗?我听说南洋的几名大善翁都受到了新政府的邀请,还得到了领导人的接见。从这点来看,新政府应该是肯定华人的功绩的。”张长河自信地说道。
张岷山摇摇头,叹气道,“长河你不懂,早些年老爷子是向孙先生捐了不少钱,但民国初年,老爷子几次派人回国求助都被各种婉拒,抗日这几年,老爷子拉不下当年屡次被拒的脸面,只是匿名捐了一大笔钱,新政府自然无从查起,更不会邀请远在民国初年做出贡献的老爷子回国。不然,老爷子怕是死也要回国一趟的。”
原来如此,张家三兄弟都不由叹气,爷爷寄希望于孙先生,而孙先生却没有做到当年募捐时的那些承诺,老爷子难免丢脸失望。
“不急,一个月不行,我们就等两个月,两个月不行,我们等半年,无论如何,总要见到一两名管权的官员。如果这次递万民书不行,下一步,我们就找报社,把兰亭序的真迹向当世公布,公开捐给新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