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已经到了该发蒙的年纪,云沫本来就打算将他送去学堂念书,荀澈愿意教他,她自然一百个乐意。
前世,她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从荀澈的言行,品味来看,普通私塾的教学夫子根本不及他一二,小豆丁能得他教导一二,那是天大的好事。
云沫在琢磨事情,一时忘了回答云晓童。
云晓童见自己的娘亲半天不说话,急得小脸通红,赶紧拽着娘亲的袖子,撒娇道:“娘亲,娘亲,你就答应嘛,答应嘛。”虽然觉得撒娇是小女孩行径,但是为了拜师,他也无所谓了,因为只有长了学识,长了本事,将来,他才能保护好娘亲。
云沫见他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眼神期盼又无辜的盯着自己,心立即就软了。
“童童,荀叔叔愿意教你,娘亲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答应呢。”
“太好了,太好了,荀叔叔,娘亲同意了。”得了云沫的许可,云晓童高兴得手舞足蹈,咧着嘴笑,“谢谢娘亲。”
荀澈被眼下愉悦的气氛感染,也轻轻勾了勾唇角,笑得如沐春风,那笑容打从心底而起,显露于容颜之上,在这样温笑的衬托下,更是令他绝美得不似凡尘之人,更像一位绝尘脱俗的远古神祇。
云夜将手里的盘搁在桌上,他摆好菜,转过眸子,正见云晓童高兴得手舞足蹈,乐得虎牙都露出来了,他眸子闪了闪,旋即,眼神晦暗了几分。
不就是拜个师傅吗?这小子竟然这般高兴,记得,上次,他给这小子做小椅子的时候,也不曾见这小子高兴成这般啊,如此一对比,云夜的眼神又沉了几分,觉得自己心里莫名的失落,那种失落感令他十分不爽,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别人抢了一般。
虽然心里极为不爽,但是云夜也没出言阻扰,虽然他十分不爽荀澈这个人,但是,他知道荀澈确实有些能耐,小豆丁跟着荀澈学,当是一件好事。
“云子轩拜见师傅。”云晓童乐了片刻,根本不用云沫提醒,自己走到荀澈面前,自觉行了拜师之礼,“师傅,我的大名叫云子轩,是娘亲取的,娘亲说,这个名字念书时用。”
荀澈见云晓童跪在自己脚边,扬着一张小脸,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赶紧伸出白玉般的手将他扶起来,温声如玉道:“童童,你叫我荀叔叔便可,无需叫师傅,我觉得叔叔这个称呼更为亲切。”
“嗯,荀叔叔师傅。”云晓童点头,乐呵呵站起来。
云沫扶了扶额。
荀叔叔师傅,这称呼。。。。。。
荀澈笑了笑,并未在意,左右一个称呼而已,便由着云晓童这样叫了。
“荀叔叔师傅,你饿了吗?咱们吃饭吧,娘亲用香柏枝熏的猪肠子很香,很好吃的。”见云沫摆好了菜,他殷勤的邀荀澈去吃饭。
“好。”荀澈轻轻说好,温玉一般的话音听着十分舒服,“叔叔正饿了。”
夙月赶紧将他推到饭桌前,荀书在一旁伺候,云晓童挪了自己的小椅子,就挨着荀澈坐下。
以往,吃饭的时候,他都是挨着云沫坐的。
“荀叔叔师傅,你尝尝这个。”
“荀叔叔师傅,你尝尝那个,那个也好吃。”
云沫坐在云晓童对面,瞧见自个儿子给荀澈不断的夹菜,殷勤得不得了,顿时心里觉得,这臭小子有了师傅就不要娘亲了。
云夜坐在云沫的身旁,他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失落,见云晓童对荀澈如此殷勤,他有种阵地失守的感觉,看来,他也得做点什么,来讨臭小子的欢心,不然臭小子的心就被荀澈抢走了。
荀澈已经教臭小子作画写字,这方面,已经不需要他了,那么,他教点别的如何?教臭小子武术……
一顿饭下来,云夜都在琢磨这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在乎云沫母子俩,为何云晓童与荀澈亲近,他心里就极为不舒服,云沫关心荀澈一些,他心里就闷,甚至是嫉妒。
难道,他是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女人了,所以才不愿见到他们母子俩跟别的男人亲近?
这个想法划过脑子,他深邃的眸子一闪,心里一惊,猛抬起头来,两道目光紧锁在云沫的脸上。
夏日午后,容易中暑,吃过午饭,云沫便在家中歇息,荀澈没有离开,她便泡了一壶薄荷茶,用井水冰镇了,陪着他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云夜见荀澈没离开,也没有要起身去歇息的意思,最后,三人就这么静坐在桌前,气氛有些诡异。
“云夜,你盯着我干什么?”云沫觉察到云夜紧锁的目光,微微侧脸也将他盯着。
云夜正在想事情,被云沫这突然一问,搅乱了思绪,想到自己可能有些喜欢云沫,他眸子闪了闪,赶紧将方才的情绪都隐藏在眸底,然后随意一笑,伸出手,“别动,你头上有个东西。”
云沫没太在意云夜的动作。
她头上有东西嘛,让云夜帮忙取下来,很正常。
云夜伸手,将云沫头上的一小丝松针取了下来,那松针很细很小,夹在头发里,几乎看不出来。
“好了。”云夜将松针取下来,对着云沫淡淡道。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却不失温和,与云沫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却瞥向了荀澈,见荀澈眸子暗淡了稍许,他微微勾起唇角,古井般深邃的眸底浮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荀澈见云沫低着头,让云夜帮她取头上的松针,丝毫不排斥云夜,是觉得有些刺眼。
从他的角度看,两人动作亲昵,好似夫妻,云沫身材纤瘦,将头低下,就像是靠在云夜的肩膀上一样。
“咳咳……”荀澈失落了片刻,旋即收起暗淡的眼神,眸眼轻扬,回赠了云夜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掩袖咳嗽了两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经过几次相处,他大约了解了云沫的为人,知道云沫不是一个拘泥于礼节之人,让云夜帮忙取头上的松针,多半只是随意之举,并无它意,如此一想,他的心情顿时赫然开朗。
“沫儿,你用香柏枝熏过的糯米肠,血肠真是别有风味,味道很特别。”
“阿澈喜欢?”荀澈温淡的话音响起,云沫将头抬起来,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若是阿澈喜欢,离开的时候,带有些走,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些。”
“沫儿做的东西,我自然喜欢。”荀澈始终一副公子无双,出尘绝世的模样,连说话都给认一种飘渺如远古神祇的感觉。
“不过,我已经尝过了沫儿的手艺,就无需再带走了。”他语气顿了顿,又道:“沫儿,我是有事情想要给你商议。”
“何事?”云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荀澈略一琢磨,又接着方才的话道:“沫儿熏制的糯米肠,血肠如此美味,单做了自家吃,未免错失了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说到赚钱,云沫瞪大眼,眸子微闪,剪水般的眸子里似有精光。
本来,她做这些猪糯米肠,血肠子就是为了赚钱的,原先,他是想通过荀澈将这些猪糯米肠,血肠推销出去,毕竟在这个时代,猪下水,猪杂碎被定为肮脏下贱的东西,她想利用这些东西赚钱,必须得有一个有身份的人推荐,才有望被世人接受,但是后来,荀澈亲自登门,她又与荀澈成了好友,便不好再利用他来打开销路,她云沫虽然爱钱,但是有自己做人原则,她的原则是,对亲人不欺骗,要信任,对朋友,不利用,要真诚,既然荀澈是她的朋友,她便不能利用荀澈赚钱,不过,此刻,荀澈自己主动将这件事提出来,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如何将这些猪糯米肠,血肠子推销出去,阿澈,你且说说看。”涉及赚钱的事情,云沫聊得十分投入,眸中属于商人的精明计算之色尽显无疑。
云夜知道她在谈正事,便静静的坐在一旁喝茶,没有出言打搅。
虽然他很不爽荀澈,不希望云沫与荀澈太过亲近,可是,他知道云沫很在乎生意上的事情,云沫这般辛苦,就是为了多赚钱,给云晓童一个富足的生活,幸福的未来,就算再不爽两人亲近,可是为了云沫的生财大计,他也能忍受。
荀澈将她眸中的精明计算之色看在眼里,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他并不觉得这样的云沫令人不喜,反而觉得她将这些商人的精明计算全显露在脸上,实为真诚,实为可爱,不似那种阴损之人。
“我们荀家在汴都有几十家商号,其中就有十几家专做食品生意的商号,若是沫儿愿意,只管将糯米肠,血肠熏制好,然后交予我,我再命人将东西快马送到汴都去。”
虽然云沫早就知道荀家家底殷实,不可能只有闻香楼一间酒楼,但是,此刻,听荀澈自己说出荀家有几十家商号在汴都,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汴都是大燕的国都,寸土寸金,在汴能有几十家商号,这样殷实的家底,起码及得上一户三品官门。
“我自然愿意。”云沫赶紧点头,“阿澈,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尽快再做一批猪糯米肠,血肠出来,熏制好了,你快马送到汴都去,放在商号里,免费赠送光顾的客人。”
“嗯,依你。”荀澈点头,望着云沫,眼神里透出赞赏。
他自然知道云沫这样做的用意,她这是舍小取大。
猪血,猪肠被那些富贵人家视为下贱之物,就算有他们荀家的商号作保,想要成功将其推销出去,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云沫这一舍小取大,免费赠送之举,倒是解决了这个难题,是人,都有贪图便宜及好奇之心,荀家商号免费赠送新吃食,想必有不少人会抱着好奇之心尝试,只要那些人品尝了猪糯米肠,血肠的美味,了解这两种吃食并非污秽的下贱吃食,再想将东西推销出去,那就容易多了。
见荀澈点头同意,云沫眉眼一弯,嘴角笑意浮出,“谢谢你,阿澈。”对于荀澈的鼎力相助,她是打从心底里感激。
虽然,她前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经商理财之道甚为精通,但是,穿越到这个时代,她前世那些经商理财的本事几乎没啥大作用,犹如龙游浅水,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在这个时代,若是没有荀澈的帮助,她的谋划哪里能这么顺利实施,能得荀澈这个一个朋友,简直是老天对她的厚待。
“阿澈,赚到的钱,咱们五五分,你意下如何?”云沫笑了笑,豪言道。
五五分,她自认为自己很大方了。
荀澈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轻笑一番,微微摇头。
云沫愕然,“不满意吗?那咱们四六分,你六,我四。”她对朋友,可是很大方的,阿澈这般帮她,就算四六分也很公道。
荀澈见她愕然的模样,心中好笑。
“不是不满意,沫儿能这般待我,我很满意。”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房内简陋的陈色,“沫儿,我并不缺钱,这么做,只是单纯想帮你,至于分成,你不必给我。”
荀澈不要一分钱,这令云沫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荀澈一眼就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我帮你忙,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云沫淡淡道,“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
荀澈见云沫一脸真诚,心中划过一丝愉悦,“沫儿,我能经常上阳雀村来看你吗?”
“当然能。”云沫毫不犹豫的点头。
荀澈嘴角的幅度加大,之前笑得如沐春风,此刻,笑得阳光明媚,“这就成了。”
“阿澈,这就是你的……条件。”云沫愕然的问。
“嗯。”荀澈温声点头,“能经常品尝沫儿的手艺,且不比赚钱快乐。”
“……”云沫一头黑线,这算什么条件。
夙月,荀书伺候在一旁,两人见自家公子脸上的笑容灿烂,心里也跟着高兴。
自打认识了云姑娘,公子脸上就多了许多笑容,胃口也好了很多,身子骨也比之前硬朗了,看来,此番,陪公子来阳雀村散心,是对的。
夙月淡淡的瞥了云沫一眼,虽然眸子里深藏了一丝嫉妒,但是更多的是羡慕。
荀澈笑得如沐春风,一旁,云夜却沉着眸眼,看得出,他内心不是很愉悦。
“谈完生意了,咱们该去给菜园浇水了。”见云沫聊完正事,他拽了她的袖子,将她起来。
云沫被他拽得站起来,郁闷道:“云夜,你抽疯了吗?菜园子不是昨天才浇过吗?”有客在,她本来想给这厮留些面子,但是这厮最近抽疯得有些严重,令她不忍直视。
“你就当我抽疯了。”哪知,云夜根本不在乎她骂人的话,拽着她的袖子不放,“时下天气炎热,昨天浇了水,今天再浇并不妨事。”
云沫被他拽着走了几步,才扭过头来,笑对着荀澈,“阿澈,失陪一下。”
“好,你去忙你的,我在坐一会儿,便回帐篷去歇息。”荀澈点头,目送着云沫离开。
云夜将云沫拽出了房间,才松开她的袖子。
云沫理了理,被云夜拽得皱巴的袖口,再瞪了他一眼,道:“云夜,你看看人家阿澈,多么温文尔雅,多么出尘脱俗,多么善解人意,多么……”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篇赞美荀澈的话,其实,她并不乐于将两个性格不同人放在一堆做比较,就像小时候,隔壁邻居家总有一个小明比她强,但是,谁让云夜老给她添堵,她就要打击打击他,省得他大爷没事就拽她的袖子。
云夜耐心的听她说完,旋即,眸子闪了闪,道:“因为他叫荀澈,我叫云夜,我不是他。”
“额。”云沫“额”了一声,这可真是个好理由。
两人忙去后,荀澈在茅屋小坐了一会儿,手边的茶碗见底后,便吩咐夙月推着他回帐篷,云晓童从来没住过帐篷,与云沫打了声招呼,也跟了去,小家伙还带了笔墨,想去帐篷跟着荀澈学写字作画。
接下来的两三日,云晓童只要有空,就往荀澈的帐篷里钻,荀澈瞧他机灵可爱,心下对他喜欢得紧,教他写字作画异常负责。
有荀澈这么一个良师教导,短短两三日的时间,云晓童写字,作画的水平简直是飞途猛进,前两日,那苍松图还画得不成样,如今,再临摹那苍松图,已经能瞧出苍松的刚劲之风。
“阿澈,谢谢你。”
这几日,荀澈都是在云沫这边用饭,吃过早饭,云夜去屋后给树苗翻土,云沫难得有空,就去检查云晓童这几日的课业,当她拿着云晓童这两日练的字,作的画稿后,不由得一阵惊讶。
果然有句古话说得不错,得一良师,终生受益,这才两三日的功夫,小豆丁的进步竟如此神速。
“沫儿,不必谢我。”荀澈轻抚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淡淡道:“童童天资聪颖,我这个老师也只是略微指导。”
简单道了声谢,云沫便没再多说什么,感激的话说多了,反而显得虚假,她对荀澈的感激,放在心里就好了。
“沫儿,可有考虑送童童去私塾?”想到云晓童如此好学,荀澈撩眼,看了云沫一眼,随口问道。
云沫点点头,“自然考虑过,只是这些时日比较较忙,还没顾得上这事儿,还有就是,没找到合适的私塾。”
附近村的私塾,她有打听过,所教的不过是一些千字文,三字经,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对云晓童并没什么用处,所以,她并不打算将云晓童送去附近村的私塾念书。
没找到合适的私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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