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香菊听到马二郎喊疼,将屁股一抬,大步走出门去,“二郎,你咋了?”
“娘啊,你快来救救我,我快被秋实给打死了。”马二郎闻声,恶人先告状。
“周香菊,你在啊,正好。”秋实拽着马二郎的衣领子,一把将他拽到了周香菊的面前,“好好管管你家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学着偷盗,再被我发现,他去雾峰堰钓鱼,小心我将他送去官府惩办。”
这次,若不是沫子说:大家都是邻居,偷几条鱼,警告一下就算了,不必交送官府,他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马二郎的。
周香菊本是出来护自家儿子的,却不料,是自家儿子偷鱼,被秋实逮了个现形,一时无话可说。
“秋实啊,大家都是邻居,二郎还不懂事,才眼馋雾峰堰里的鱼,保证下次不敢了。”她心虚的看了秋实一眼,生怕秋实将马二郎给送县衙去。
虽然皇上亲政,大赦天下,但是,偷盗也是会受到重罚的。
秋实这才将手松了,临走前,提醒了周香菊一句,“俗话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周香菊,你最好仔细教导马二郎,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儿。”
周香菊没说话,咧嘴尴尬的笑了笑,将马二郎扶着,等秋实离开了,她才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呸,管了几天鱼塘,就以为上了天,什么东西。”
“二郎,你没事吧?”她骂完,一脸紧张的将马二郎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让娘看看,秋实那杀千刀的,有没有伤到你。”
“娘,我好痛。”马二郎趁着势子,摸了两把泪。
周香菊瞧他鼻涕眼泪一大把,一颗心都疼抽了,赶紧用袖子给他擦了擦泪,“那杀千刀的,下手这么重,别哭了,中午,娘烧鱼给你吃。”
她心里一阵窃喜,还好,秋实不知道,她家二郎大清早也钓了鱼。
云初十,苏采莲,云珍珠干活回来,正瞧见,周香菊在替马二郎擦眼泪鼻涕,三人心里皆是鄙夷。
尤其云珍珠翻了个白眼,都半大的小子了,还哭鼻子,没脸没皮。
“看什么看,将锄头放了,赶紧去烧火做饭。”周香菊觉察到云珍珠鄙夷的目光,扬起头来,用那双尖细刻薄的眼睛,猛瞪了云珍珠一眼。
“……你。”云珍珠气得咬牙,“我们才干活回来,你在家休息了一上午,怎么不去做饭。”
她悔恨啊,早知道,这婆娘如此歹毒,当初,就不应该同意她过门。
“你什么你,目无尊长。”周香菊放开马二郎,叉腰,将云珍珠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云珍珠,你再这样,仔细老娘给你找个恶婆母。”
“小妹,你少说一句吧。”云初十拉了拉云珍珠的衣服,“去做饭,我跟你嫂子也恶人,忙不过来,我让你嫂子帮你。”
云珍珠跺了跺脚,哐当,将肩上的锄头丢在院子里,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灶房走去。
以前,她可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现在,下地,做饭,洗衣服,什么事儿都做。
苏采莲也是极为不满的瞪了周香菊一眼,放下锄头,跟上了云珍珠,“小妹,等等我。”
以前,她与云珍珠水火不容,自从周香菊嫁进了云家,得云春生宠着,这姑嫂俩的感情,反倒融洽了。
周香菊见两人往灶房去了,这才满意,对着灶房的方向,随口吩咐:“盆里有鱼,做红烧的。”
“爹还病着呢,做清蒸的吧。”云初十皱了皱眉。
“你爹病着,就不能吃红烧的吗?”周香菊挑起眼角,狠狠剐了云初十一眼,“那鱼,可是二郎去雾峰堰钓的,为此事,还被秋实骂了一顿。”
“娘,我要吃红烧鱼,我不管,那鱼是我钓的,我就要吃红烧鱼。”马二郎一屁股坐在地上,犯起浑来。
“咳咳……”云春生的咳声从屋子里传来,“初十啊,就让你妹与采莲做红烧的吧,二郎喜欢吃红烧鱼,他钓鱼辛苦,按他的口味做。”
“好呐,爹。”云初十叹着气应答,心里颇为不满。
他爹究竟要将周香菊母子宠到何种地步……
云家破旧的小院里升起了浓浓炊烟,云珍珠,苏采莲在灶房里忙了一阵,热腾腾的饭菜终于上了桌。
“哦,吃饭咯,吃饭咯。”云小宝闻到鱼香味,蹭上了椅子,用手去抓那鱼肉吃。
周香菊见他伸手,脸顿时黑了半截,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了下来,“吃吃吃,这么大了,就知道吃,这鱼是你小叔钓的,你小叔还没吃呢,你吃什么。”
云小宝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娘啊,爹啊,二奶奶不给我鱼吃。”
苏采莲正拿了碗筷过来,听到哭声,赶紧加快脚步,走到桌边一看,自家儿子在地上躺着,“二娘,小宝只是一个六岁多的孩子,贪吃正常,你咋能下如此重的手。”
“咋了,长辈教训一下晚辈不行吗?”周香菊拉着马成子在桌前坐下,“这小子整天就知道吃,长辈还没动筷子,他就伸手了,现在不管,将来要飞天,再说了,这鱼还是二郎钓的,二郎还没吃呢。”
云初十扶云初生来吃饭,走到门口,也见云小宝躺在地上,皱了皱眉道:“二娘,你要教,就教教马二郎,小宝有爹有娘,不用你操心,我家小宝虽然好吃懒做了些,但是,还不至于去偷别人家的东西。”
他这话,暗指马二郎手脚不干净,不过,他说的是事实,马二郎的手脚不干净,全村人都知道。
“好啊,云初十,二郎咋得罪你了,你这样说他。”周香菊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瞪向云春生,“云春生,你看你生的好儿子,二郎辛辛苦苦去钓鱼,他倒好,吃了白食,还说这些损人的话。”
云春生听得一颗头两颗大,脑中嗡嗡嗡的作响。
“好了,都给我闭嘴,就不能安安静静吃过饭吗?”
周香菊将嘴一撇,“又不是我们娘俩惹事,你这么凶干什么,云春生啊云春生,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喔。”
“你没有我爹好,你是窝囊废。”马二郎将手一伸,怒指着云春生,“娘,你怎么给我挑了个这么没用的后爹。”
母子俩控诉的话,在云春生的耳边一直盘旋着。
云春生,你这个窝囊废……
你没有我爹好,你是窝囊废……
噗!
云春生呼吸一滞,眼前发黑,喷了一口淤血出来,那血将木质的门槛都给染红了。
“爹!”云初十惊呼一声,见他身子往后倒,赶紧伸手将他扶着。
“爹!”
“爷爷!”
苏采莲,云珍珠,云小宝见状,脸色齐刷刷的变,云珍珠跑到门槛,哭泣不止的将云春生盯着,“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爷爷,我去给你找郎中。”云小宝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院子外跑,“你等着,我马上将郎中请来。”
云初十赶紧将云春生抱起来,返回房去,苏采莲,云珍珠紧张的跟着,而,周香菊母子俩却稳如泰山的坐在桌前。
“娘,他们不吃我们吃。”
“好,二郎吃鱼,就咱们娘俩吃,还能多吃些。”
屋子里,云春生躺在床上,一双凹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合不上,喉喽里发着声音,却不成一句话。
“爹,爹,你想说什么?”云初十急得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啊!初……。十。”云春生张了半天嘴,好不容易唤了云初十的名字,“爹……爹对……不起……你。”
“爹,你说什么,什么对不起我。”云初十紧抓着他的手。
云春生身子颤抖了一下,却是已经断了气。
云珍珠,苏采莲站在床前,见他眼珠子已经不动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苏采莲伸手碰了碰云初十的肩,提醒着:“初十,你探探爹的气息。”
云初十松开云春生的手,手指颤抖地伸到了他的鼻孔处,这一探,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爹,爹啊!”
云珍珠,苏采莲跟着抹泪,云珍珠道:“大哥,爹去了,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周香菊那婆娘太厉害了,咱们得想办法,不能让她将咱们云家的宅子也占了。”苏采莲凝了凝眉。
云珍珠扭头,泪眼婆娑的看向苏采莲,“嫂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苏采莲往门外看了一眼,轻声道:“初十,小妹,爹已经去了,如今,再没人护着周香菊那婆娘了,不如,咱们将那婆娘撵出去。”
“哥,咱们就按嫂子说的做,咱们三个人,不怕对付不了周香菊那婆。”云珍珠早想将周香菊给撵出云家了。
云初十听了,重重点头。
不撵了周香菊那搅屎棍,他们云家永无宁日。
片刻后,云小宝请了郎中王元庆来,“爹,娘,小姑,王爷爷来了,爷爷怎么样了?咱们让王爷爷给爷爷看看。”他一边对着里面说话,一边拽着王元庆进屋。
王元庆站在门口,隔着不远的距离,见云春生躺在床上,张着嘴巴,一动不动,心里有了数。
“小宝,王爷爷怕是救不了你爷爷了。”
“为什么啊?王爷爷,你为什么救不了我爷爷啊?”云小宝翻过门槛,走到苏采莲的身边,朝床上看了一眼,“娘,爷爷为什么不动,是不是睡着了?”
苏采莲只是擦泪,半天没有回答。
“小宝,你爷爷,你爷爷去了,你别哭,爷爷是去天上,做神仙去了。”云春生咽下泪。
云小宝哇的一声哭了,走到床边,伸手猛摇了云春生两下,“爷爷,你醒醒,你醒醒啊,小宝还要和你玩。”
小孩子对死没什么概念,但是却知道,人死了,就会被埋进土里,再也见不着了。
“哎!作孽啊。”王元庆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叹着气离开。
堂屋里,周香菊母子俩已经将盘子里的鱼吃了个精光,浑然不知道,屋子里发生的事。
马二郎,打了个嗝,放下筷子,仔细听了听,才对周香菊道:“娘,云小宝在哭。”
周香菊吐了一根鱼刺出来,走去六合门处仔细一听,果然听见云小宝在哭。
莫不是云春生那杀千刀的已经……
“二郎,跟娘去看看。”周香菊眼神微变,跨过六合门的门槛,与马二郎一道朝云春生住的那间屋去。
母子二人进屋,见云初十,云珍珠,苏采莲,云小宝围在云春生的床前,由于四人挡着,她看不见床上的情况。
“初十,你爹,你爹怎么了?”她盯着云初十的后背,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云初十还没作声,云小宝先一步转过身来,迈开两条短腿,在云初十,苏采莲都不备的情况下,飞跑向周香菊,张口咬在她的身上,“是你害死了爷爷,我咬死你,咬死你。”
周香菊没料到,云小宝竟然敢咬她,疼得倒吸一口气。
“小杂种,你敢咬老娘。”她皱了皱眉,扬起一只手,电光火石般扇了云小宝一耳光,将云小宝扇倒在地上坐着。
她下了蛮力,云小宝那脸,瞬间肿得像馒头,五根手指清晰可见。
苏采莲心都滴血了,走上前去,将云小宝抱了起来,“周香菊,我个你拼了。”
她拍了拍云小宝身上的尘土,将他塞给云珍珠抱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对着周香菊扑去,“爹死了,我看谁还护着你。”
“初十,帮忙。”
“嗯。”云初十点了点头,两口子一起上,一人将周香菊拽着,一人抓着周香菊的头发拉扯,“臭婆娘,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周香菊疼得嗷嗷直叫,“打死人呐,打死人呐,云春生,你这死鬼,赶紧起来看看,你儿子要打死我啊。”
云初十一拳打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的牙齿都打掉了一颗,咬牙切齿道:“你这臭婆娘,还敢叫我爹起来,我爹就是你害死的,爹已经死了,你叫天王老子都没用了。”
“二郎,你快去叫你哥来帮忙啊。”周香菊被打得鼻青脸肿,只得让马二郎去找马大郎。
昨儿个,她捎了口信去城里,大郎该回来了。
“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大哥。”马二郎怕他娘被打死,咬牙飞跑出云家小院。
“二郎,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后面又没人追你。”他刚跑出门,迎面就碰上了马大郎。
马大郎是收到了周香菊的口信,今天才回来的。
“哇,大哥,你赶紧进去帮忙。”马二郎见了马大郎,哇的一声大哭,“娘快被云初十打死了。”
“好你个云初十,竟然敢打长辈。”马大郎听了,脸色一变,两步并成一步,冲进云家小院,循声往云春生住的那间屋去。
他进屋,正碰见,云初十,苏采莲夫妇俩抓着周香菊打,顿时爆呵,“云初十,苏采莲,你们夫妇二人竟然敢打我娘,我跟你们拼了。”
马大郎个子比云初十还高,牛高马大的,有把子力气。
他冲上来,云初十挨了他一拳头,打得嘴巴都歪了,倒在地上。
“爹。”云小宝急得哭,“你不要打我爹,你个坏人。”他挣扎着要下来,好在,云珍珠将他箍得紧。
苏采莲心疼的将他扶起,眼仁一转,瞪向周香菊母子,“这里是云家,你们三个姓马的,滚出去。”
“让我们滚出去,可笑。”周香菊牵动了一下嘴角,看着苏采莲,嘲讽的笑,“这座宅子已经不姓云了,要滚,那也是你们滚。”
没想到,云春生这死鬼,死得这么急,还好,还好她拿到了遗嘱。
周香菊感到一阵万幸。
“你说什么?”想起云春生临终前说的一句“对不起。”云初十隐隐感觉大事不妙。
难道,他爹做了什么糊涂事,是他不知道的……
“周香菊,你将话说清楚一点?”云初十脸一黑,目光紧锁在周香菊的脸上,直呼她其名。
周香菊将藏在怀里的遗嘱拿出来,挑了云初十一眼,道:“这是你死鬼爹生前立的遗嘱,遗嘱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云家所有财产一切,归大郎二郎所有。”
“不,不可能。”云珍珠猛摇头,“爹不可能这么对我们,你这遗嘱一定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是不是我伪造的,你们去将田村长请来,一看便知。”周香菊瞥了云珍珠一眼,旋即吩咐马二郎,“二郎,你去田家跑一趟,将田村长找来。”
“好呐,娘。”马二郎点了头,快速离开。
不到一刻钟,田双喜就被马二郎请到了云家。
“云老弟,你咋就去了呢。”田双喜进屋,首先走到床前,看了云春生一眼,用手抹过他的下巴,将他的嘴闭合,拉了床上的被子,将他的尸体盖过头,才转身看向周香菊。
“你这婆娘,又闹什么?人死了,就该好好办丧事,让人入土为安。”
“田村长,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周香菊道,“什么叫我闹事,遗嘱是云春生生前立的,云珍珠却说是假的,我让二郎请你来,是让你辨一辨这遗嘱的真伪。”
田双喜招了招手,示意将遗嘱递给他。
周香菊防备的扫了云初十夫妇,云珍珠一眼,这才走到田双喜身边,将那遗嘱递上,“这就是那遗嘱。”
云春生接过,看了上面的内容,一阵皱眉。
云春生是傻,还是病糊涂了,竟然签了这样一份遗嘱。
云初十见他皱眉,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紧张地问:“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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