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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她刚才的回答只是推了师兄一把,而这句话就像冷不丁给师兄的一记重拳,这一拳打在师兄心上,使师兄痉挛了一下,有些吃不消。师兄茫然地望望她,觉得她是一个演戏的高手。她懂得将剧情设计得更加曲折,更加动人,更加出乎意料。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呀!师兄暗暗感叹。
这时她又说:“我走了,再见!”她说话中已骑上了自行车。
师兄这时突然无助地问:“你走了我怎么办?”她回头笑笑,说:“我会呼你的。”师兄看到路面的积水在自行车轮子的碾轧下一派纷乱,哗啦啦地响着,卷起一圈水花。等她骑过马路进了校门,师兄还发愁地在路边等着。师兄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本校的女生。被那女生自行车碾过的路平静了,依然像一条河,师兄不知如何渡过。
我们和老板见面在法学院小会议室。
老板的气色不错,西装革履,头发纹丝不乱。说话也心平气和,很儒雅。老板问大家最近怎么样。大家都不吭声,其实老板也没想让大家回答。这句问话是他说话前的开场白,就连上课都用这句问话开场。只不过老板的课上座率极高,有他的研究生,有本科生,其他专业的学生也来听。人多嘴杂,老板用这句问话开场时,不了解情况的同学就有人回答“还可以”,或者“不怎么样”之类的。所以老板上课前几分钟比较乱,嘻嘻哈哈地闹哄哄的。老板对这种局面充耳不闻,自顾自讲下去,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一会就平息了。
老板和我们在法学院的小会议室见面已成为惯例。大家坐在沙发上很有修养地准备听讲。所以当老板见面和我们打招呼,问最近怎么样时,大家都知道他的习惯,就不吭声。不久老板就会给我们讲外面的事情。
可是,师姐这次却贫嘴地回答了一句,说:“不怎么样,就是想你了。”
师姐的话可谓发自内心,可这种公开表白却引起了大家的哄堂大笑。老板有些下不了台,脸上挂不住了,又不好保持沉默,就打个哈哈,说:“我也想同学们呀!”
我们都听出来了,师姐是说她想老板了并没代表我们,老板的回答是面对大家的,也没单指师姐。老板和师姐的对话很能说明他们的微妙关系。
算起来第一次去小会议室和老板见面还是在两年前,那是他代理了“28%案”之后。所谓的28%案指的是老板给宋总代理的“天元公司诉杨甲天28%股份投资无效纠纷案。”从这个案名你就可以看出我方的观点,我们认为投资无效。如果对方起案名,他们会叫“杨甲天诉天元公司28%股份退出案”。可见,双方观点不同,连案名都不同。甚至连原、被告的位置都换了。事实上杨甲天是原告,后来老板让宋天元提出了反诉,所以双方既是原告,也是被告。在这里“天元”为公司的名字也是宋天元宋总的名字,为被告(反诉为原告);杨甲天为宋天元的合伙人,为原告(反诉为被告)。
宋天元及李某、徐某、梁某早先都是铁哥们。所谓铁哥们就是“同过窗的,扛过枪的,分过赃的,嫖过娼的”。宋天元和李某、徐某、梁某属于“同过窗的”大学同学。宋天元和杨甲天属于“嫖过娼的”,他们称之为“唱歌”。宋天元说大家本来和杨甲天是在一起唱歌的好兄弟,所以大家才合计成立一个公司。公司由宋天元为法人并兼董事长及总经理,占股份22%;李某占股份18%为常务副总经理;徐某占股份17%为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梁某占股份15%为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杨甲天在当地有关系有势力,官不大能量却很大,是公司成立之初大家仰仗的靠山,所以大家都同意让他占28%的股份,虽然不在公司兼职,但可以享受公司领导的一切待遇。
公司注册资金为二十万元人民币。公司虽小也五脏俱全,大家在分股份时可能也没当回事,有些嬉戏的成分,啥多一点少一点的,大家都是哥们无所谓。所以当时杨甲天占28%的股份大家并没提出异议,况且占的股份越多,拿出的现金也越多。就是让其他股东多占一点股份,也拿不出钱来。就是这么点股本也还是东借西凑欠了一屁股债才弄来的。在公司成立之初,大家整天如履薄冰,提心吊胆,都怕把公司搞垮了血本无归。所以股东们十分团结,也很卖命。经过几年的努力,公司渐渐发展起来了。从一个注册资金只有二十万的小公司,几年后一跃成为年利润上千万元的大型民营企业。
企业发展起来后,争权夺利之事便开始了。我们称之为企业的“兵变”。企业的兵变在国内实在是太普遍了。著名的兰州黄河企业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乡镇企业,是中国十大啤酒集团之一,也是一家上市公司。这家公司由于兵变,在同一家公司,同一时间,在不同的地方召开了两个董事会。一个由董事长主持,一个由总经理主持……中国C网,兵变突起,冒出了两个董事会,两个董事长,两个总经理,接着发生对峙,不久拳脚相加。公司被迫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更著名的是联想集团,柳传志和倪光南的矛盾曝光,“柳、倪之战”成为国内重大新闻。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双方伤痕累累,有硬汉之称的柳传志当众遮面而泣,院士倪光南最后黯然离去……
这种伤筋动骨的内战,往往是在企业发展起来之后,否则大家也没本钱折腾。“28%”事实上也是一个“兵变”。公司发展起来后杨甲天首先发难,他提出当公司法人,当董事长。其理由是他占的股份最多,并且在哥几个中年龄也最大,既然平常都大哥、大哥地叫,那我就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哥。杨甲天的要求被宋天元拒绝,他联合其他股东提出反对意见,认为杨甲天没有直接参加过公司的经营,虽在公司的发展中利用自己的关系起到一些作用,但对公司的业务也不熟,没有管理公司的能力。大家也都认为杨甲天没有必要当法人,不当法人你也是公司的最大股东,分红没少你一个,工资和法人一样,专车也是豪华的,一切待遇都是董事长的规格,你何必要当法人呢!再说当了法人就要离开所在的位置,自然少了层关系和背景,对公司今后的发展也不利。
杨甲天的要求遭到拒绝后有些恼羞成怒,也就失去了理智。他首先向公安局举报,说公司“偷税漏税”,宋天元本人也有“诈骗”嫌疑。由于杨甲天在公安局有熟人,宋天元被公安局收审,时间长达九十九天。后经检察机关调查,认为此案子虚乌有,案由不成立,予以撤销,宋天元无罪释放。在宋天元收审期间杨甲天曾想变换法人未果,因为杨甲天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其他股东的不满,犯了众怒。宋天元放出来之后自然没有杨甲天的好果子吃。这样,杨甲天便首先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退股”。如果杨甲天退股,那就意味着公司垮台,按现在的比例杨甲天退出,公司不但没有任何流动资金,连办公楼恐怕也要劈一半。
就在这个时候宋天元和我们老板在飞机上相遇,宋天元见了我们老板,自然就像见了救星一样。老板后来代理了这个案子,从那之后老板便开始了他的律师生涯。回到北京后老板便在法学院小会议室召集他的弟子们开会,那是我第一次以弟子身份参加案例的讨论会,也是第一次见到梦欣小姐,是她给我们介绍的案情。从那之后每次老板代理了新案子必然要召集大家开案例讨论会,梦欣小姐便成了当然的案情介绍人。和老板见过面,老板往往要请我们撮一顿。
一次,老板请我们吃饭,他多喝了几杯,居然开始和我们称兄道弟。老板大着舌头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中文系毕业后要考法律系的研究生吗?”
师兄王莞说:“不是为了完善自己的知识结构,达到合情合理的圆满嘛!”王莞打了饱嗝,拍着老板的肩说,“老板,你这是在考我们吧,这是你给我们研究生上的第一堂课,不会忘,不会忘的,同学们私下都叫你……邵圆满。”
“哈哈……”老板傻笑了一下,骂了句粗话,说,“狗屁,什么为了完善自己的知识结构,为了达到合情合理的圆满。那些话都是应付蓝老爷子的面试。”老板语重心长地说,“每一个人都有两种话语方式,一种在公开场合,是摆在桌面上说的;一种是私下里说的。往往私下里说的话才是真话。桌面上的话放在私下说,人家会说你打官腔;私下说的话摆在桌面上说,人家会说你没水平。其实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大家心里都清楚。有些话是不能说破的。”
甄珠师妹问:“邵老师,那你为什么改专业?能不能说真话?”
老板嘻嘻笑了,说:“今天是在酒桌上,说的酒话。什么是酒话呢,不是实话,也不是假话……”
后来我们的理解所谓的酒话其实就是真话,只不过这种真话要喝醉了才说,酒醒了可以不承认。酒话和官话不同,官话是在主席台上或者电视台里大官或者大官人说的。那些是大话也是空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即便是小官人只要往镜头前一站也能官话连珠。酒话和实话也不同,现在的实话真实的成分越来越少了,所谓的实话实说已经是电视上做秀的主要栏目了。只有酒话才是真话,酒后吐真言嘛。因为一个人喝多了一般不会上主席台也不会让他上电视台,也就没有必要说官话,也说不出那大而空的官话了。还有就是人喝多了舌头不打弯,也不会做秀了,所以喝多了只能说真话。
老板说:“你们都是我的弟子,没有外人,我说句酒话吧,我考法学研究生当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俺爹报仇雪恨,把那支书告倒。”
大家听老板这样说都笑了。
“好笑吧!”老板说,“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的,现在看来是有点幼稚。办完俺爹的丧事后我就回到了学校,我在湖边为俺爹吹了一阵箫,然后在心里暗下决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要考法学研究生,毕业后分回家乡的法院,然后再法办那个支书。”
三师弟张岩问:“那你后来为爹报仇了吗?”
“报个屁,我研究生还没毕业时回了一趟老家,那支书已经下台了。他不在位置上连个臭狗屎都不如。在位时干了太多的坏事,下台了村里人都不理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酒喝多了,酒精中毒,基本上是个废人了。在村里见了他我沮丧极了,就像一个找不到目标的斗士。再说,真的告他上法庭我也找不到他什么罪状了。告他不人道,告他横征暴敛……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贪污的那点小钱该退赔的退赔了,组织上该处理的也处理了,你说我还告他个什么劲呀。”
甄珠师妹说:“至少让村里把你家的牛钱退赔了吧?”“怎么退赔?我找谁退赔?那钱后来让支书分给了村里人。即便我打赢了官司,我能去一家一户地把钱要回来?再说,法律的宗旨是维护一种现存的秩序,维护一种安定。如果你去翻旧账,那就是破坏现有的秩序,引起社会的不安定,这违背立法的宗旨。为什么法律中要规定诉讼时效呢?在诉讼时效过去后你就无权再进行诉讼,从而破坏已有的秩序。民间也有一句话,叫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王莞说:“你父亲那事还没过诉讼时效吧?”
老板说:“我刚才阐述的是法律精神,具体到我父亲那事,我即便是能要回那钱,我也不会要了。村里人已经把钱分了,而且都心安理得,我让村里人退钱,将来我母亲和弟妹怎么在村里生活?再说,那几个钱值得我去费心费劲的要吗?还不够浪费我时间的。”老孟说:“那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呢?”老板说,“最终也证明不了什么,证明我父亲被电打死前没割过线有什么意义呢?我爹割线被电打死了这是事实,至于过去割没割过已经不重要了。他挂在电线上三天,谁都看到了。后来我回老家把我母亲、弟妹接到县城住,村里人都出来送。大家还在议论我爹的事。说这是邵家的老大,现在出息了,当了教授,发达了,把娘接到县城了,听说在县城买了房子。有人就叹气说,可惜老邵无福享受了,他为供老大上大学偷电线被打死了。又有人说,值啦,如果我儿子能上大学当教授,我被电打死十次也干。”
老板这么一说,我们都笑了。感情他父亲成了乡亲们心目中舍己供儿上大学的英雄了。
老板说:“是呀,什么都有官方用语和民间用语。如果现在有一个记者去采访,问我父亲的事,村里人肯定不会这么说。”
师姐说:“不过,父亲当年实在太惨了。”
老板说:“为了不让母亲触景生情,也为了让弟妹抬起头来做人,我把他们弄到了县城,结果为买的那房子还打了一场官司。”
老板所说的官司我们都有耳闻,就是那著名的“楼梯案”。当时老板还没有当律师,留校几年还是一个副教授。虽然老板当时还不算富裕,住在学校的筒子楼里,但他还是存了几万块钱。老板为老母买了房子,把一家人接到了县城。可是,那房子住了没三年就和楼下的业主为楼梯发生了纠纷。
师弟李雨说:“你那著名的楼梯案,是师娘告诉我们的。当年她好像还帮了你一把。”
老板顿了顿说:“你们师娘处处都想展示自己的能耐。”
大家见老板谈师娘不悦,便转移了话题,李雨便说:“你第一个女朋友好像不是现在的师娘……”
老板笑了,老板不想谈师娘却愿意谈过去的女朋友。老板装着很不高兴的样子指着李雨说:“你在背后尽打听为师的隐私。”
“没有!”李雨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说:“这都是蓝老爷子的千金我那小师妹蓝娜告诉你的吧?”
“嘿嘿……”李雨笑。
无论何时老板一提到前女朋友脸上便会放出光彩来,不用问他都会说和前女朋友的故事。不过,老板和他前女朋友的故事一点也不圆满,所以老板谈到前女朋友总是露出遗憾的表情。
老板说:“你们师娘赵茹影是我第二个女朋友,也是我的师妹。她是我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法学院院长做的媒。我第一个女朋友叫曲霞,经济管理系的,她后来出国了。她开始是反对我改变专业的。”
老板当时把为父报仇,改学法律的想法告诉了女朋友曲霞。曲霞叹了口气说:“景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恨那个支书。可是如果你因为父仇去改变自己的专业,那是十分荒唐的。你喜欢的文学怎么办?你不是立志要当作家,当诗人嘛!”
邵景文红着眼说:“诗人,诗人能为俺爹报仇吗?!”
曲霞说:“你就是把一个村支书拉下台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为一个村支书连自己的理想都不要了?”
“你一点也不理解我,也不了解我。”
“我太了解你了,你想为父亲报仇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要为此而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你从小受苦,是在苦难中浸泡大的。你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而这正是一个诗人必备的,也是诗人特有的。如果你坚持下去,我相信你能成功。”
老板说:“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