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崇祯十三年- 第35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全家老少祖宗三代外加八竿子亲戚一起上。

    到了三月初,完成整合的四川火器局已能日产火铳五十支。新式虎蹲炮和七斤大炮的生产能力则完全取决于原料供应。

    兵仗局的一位侯姓老匠户在试射了护国军的火铳之后,对所用的弹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改进建议。

    他认为,护国军的火铳优点是口径大,威力猛,有独子和霰弹两种弹药,战场适应性好。

    但缺点也有。发射独子时后坐力太强,射程不足,远距离精度太差,还不如官军使用的精良长管鸟铳;在发射霰弹时,每粒小铅子的分量太轻,对轻甲之敌的杀伤力不足。

    因此侯老匠户建议,修改独子形状,减轻独子重量,增加射程,降低后坐力;将一发霰弹里的铅子数量由八枚改为六枚,总重量依然是一两六钱,单枚铅子重量则增大,破甲威力更可靠。这样一来,独子可以远射,霰弹对付近敌,远近皆宜。

    此外,侯老匠户还建议霰弹的弹托弃用掏空松木,改用粘合压实的多层毛毡,减轻无效重量,防止木质弹托出膛后伤及友军,并得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速度之益。

    火器局经过请示批准,立即开展了研究和实验,最后采纳了侯老匠户的主意,还给他发了一笔令人眼红的赏银。

    新的独子仍为铅制,呈空心厚杯状,尖头更尖,内凹更深,尾部有斜纹,重量减轻到一两三钱五分(注一),装颗粒火药一两三钱。

    独子中后部有三道环形凹槽,用以闭气。独子的生产方法,依然使用冷锻的方法,用柔软的铅柱在两瓣合成的钢模子里冲压出来。但模具更加精密,只要是一个模子(注二)冲出来的独子,直径几乎完全相同,因此火铳的射击精度大幅提升。

    火铳生产效率的提高和新式弹药的大量投产,使朱平槿有了更多的底气。他废弃了过去以连为单位换装的老办法,改为以营为单位整体换装。

    戴东壁的长平山英雄营(三营)、程卫国的第二十营和陈有福第九团的第三十三营,成为了首批整体换装部队。但首先将新式弹药用于实战,还是被程卫国抢了先。

    注一:一两三钱五分,大约五十克。明代鸟铳的弹重只有十克左右,实战中对披甲兵的杀伤力明显不足。辫子精兵身披两层甚至三层重甲便可肆无忌惮横行于战场,与明军鸟铳的杀伤力不足有直接关系。

    注二:俗语云:“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就是形容多个人或物件几乎长的一模一样。在机械加工工艺中,可重复使用的模具铸造或者锻压,都有这个特点。

    个别网文版主或楼主,认为在没有游标卡尺和千分尺的年代,机械加工不可能达到那个“一毫米以内”的精度。对于这种学生似的天真,满脸沧桑、十指黝黑的大国工匠们会哈哈大笑。所以啊,响木认为,上山下乡运动很有必要。只要在车间里挥汗如雨干三天,学生们啥都明白了:妈的X!原来这玩意儿就是这样弄出来的!

    以后有空,响木再写一个作品相关。这里就不啰嗦了。

第五百零四章 生死转圜(八)() 
两个连约三百六十支火铳一起打响,顿时撩翻了不少的土暴子。

    地趟虎右侧的喽啰一个狗啃屎,把地趟虎带倒在地。等满脸是血的地趟虎翻坐起来,见那喽啰横躺在地,胸前的棉甲被变形的铅子撕出一个烂洞。烂洞之中,一根带着鲜血和白筋的碎骨高高翘起,宣告了一条狗命的归宿。

    “别管老子!冲上去!冲上去!把他们砍光!”地趟虎急促变形的声音高叫起来。他用拳头狠狠锤着地,像是要把满腔的仇怨发泄到大地身上。

    七十步的距离,对于急速冲锋的人来说,那就是一瞬间。

    冲在前头的土暴子们个个眼睛贼亮,看得真切:一条朦胧的白烟之后,护国军正呆立原处,重新装填。

    好机会呀!

    多年积累的作战经验告诉土暴子们:在敌方火铳兵没有装填完之前冲上去肉搏,是发挥大刀长矛威力的最佳时刻。只要缠斗在一起,敌人手中的火铳连烧火棍都不如!

    土暴子们抱着侥幸大步前冲,只是行军队列跑得稀稀拉拉,第一时间能冲上去的人太少了。

    然而,土暴子们又失算了。

    冲近战线的土暴子惊讶地发现,站立装填的蜀府军之前,还有一排蜀府军蹲在地上草丛中。前排蜀府军从容不迫站起身来,举铳瞄准,然后又是急促闪现的火光。

    砰!砰砰!

    这边的弟兄即便没有立即倒下去,也已是满身血洞,摇摇欲坠。

    零星冲上去的土暴子,在护国军密集的三排刺刀阵面前,不过是送死的份。

    后两排重新完成装填,意犹未尽的程卫国命令前排蹲下,又来了一次后排齐射。然后他一含哨子,全部撤退。

    后两排装独子远距开火,前两排装霰弹预备,这就是程卫国新近学到的火铳大法之一。

    松林山发来的实验材料显示,新式独子飞行姿态稳定,远距离命中精度明显好于老式独子,威力则相差无几。

    完成射击训练的全装火铳营以标准四排战列,后两排用新式独子在七十步距离上对相同数量的静止人形目标齐射,命中率提高到近三成,这其中还包括一定比例的重复命中。前两排分别在二十步或十五步的距离上用霰弹齐射或自由射击,所剩七成目标没带伤的只剩了一两成。

    这些数据表明,即便考虑到实战环境下的命中率大幅下降,护国军的全装火铳营依然可以轻松战胜相同数量的冷兵器部队。

    “开门遇到鬼,这娘的打的啥仗啊!”

    看见周围的惨状,地趟虎用破烂的袖管遮住脸,嚎啕大哭。

    ……

    初夏时节,太阳的西下比春日里更晚了。

    明黄黄的光线,让近处远处的草木山石看起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燥热的山风带着人马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硝烟味,缓缓吹到了无名山头的缓坡上。

    王怀玉站着没膝深的荒草中,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悲凉。

    仗,已经是打输了,在第一轮进攻后就注定了。

    山下的官道,已经成了一条填满血肉的沟槽。树枝、鹿砦、拒马等等障碍物,统统被分不清形状的尸块碎肉模糊了。

    护国军的大炮几乎抵着人体开火,一次又一次在密集的人群中划开血肉横飞的走廊。末了一声声巨响,火光和硝烟将密集的人群清理出一个直径丈余的空间。

    虎蹲炮的身材小嗓门大,射速惊人,一次次喷出的铁砂把晃动的人影化成了僵仆的死尸。

    相比惊天动地的大炮,用团团白烟点缀防线的火铳更为可怕。

    它们时而随着竹哨的尖啸一起喷火,像一根大棒横扫千军;时而无间隔地鸣响着,像阎王爷用判官笔在生死薄上圈涂勾画。

    即便如此,义军在第一轮进攻中依然杀进了营垒。但后继部队很快被不怕死的护国军扔出来的火药包给硬生生炸垮了。冲进营垒的人没几个退回来,还落在营垒外面的人自然心生怯意,以后的进攻也变成了打打停停的敷衍。

    又是一连串的炮响,惊醒了沉思中的王怀玉。

    王怀玉听得出来,这是虎蹲炮。炮声是从北面传来的,声音比刚才更大更响,说明护国军的援军很可能占领了孟山石桥,正在向孟家村或者孟家山进攻。

    恩阳河的对岸也出现了护国军的骑兵。他们挥动着猩红的大旗,为对岸死战的弟兄加油打气。

    大河两岸互相应和,倒好像是一场盛大的歌会。

    看见矮胖的地趟虎与几个大盘子手脚并用地从山坡上爬来,王怀玉悲哀地想。

    “这一败,自己的生路也断了。吾既不能死,何以求生!哀吾之不幸,怒吾之不争也!”

    几人隔着老远便大喊道:

    “军师,掌盘子人呢?”

    “这仗还打个俅!是打是撤,赶快拿个主意吧!”

    “掌盘子亲自带兵到孟山桥督战去了!等到他打垮了援兵,便要转兵回来!”没等王怀玉开口,他身后的一人便大吼道。那人浑名麻山鹞,两颗硕大的门牙横斜着挑起嘴唇,让他一说话便霸气外露。麻山鹞原是整齐王张显的人,最近迅速转向,成为了袁韬的亲信,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几个大盘子迎面而来,王怀玉无奈地向他们眨眨眼,示意身后有人盯着,自己说话不方便。

    满脸是血的地趟虎吐了口肮脏的唾沫,斜睨了那麻山鹞一眼,对着王怀玉大声吼道:

    “军师,啥时候了,还像个娘们挤眉弄眼!”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王怀玉横下一条心。

    他假装长叹一声,然后几乎一字一顿道:“不才曾在巴河山边对掌盘子说道: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是为死地……”

    “军师是说过!”地趟虎连忙向周围那些蒙头蒙脑的大盘子点头确认。

    “仗打了这许久,如今谁在死地?谁在生地?”王怀玉问道。

    “妈的,当然是俺们在死地!”地趟虎和大盘子们都大叫起来。

    “那掌盘子呢?”王怀玉微笑着提醒大家。

    没等地趟虎反应过来,他的肋下突然被一样硬物抵住。几家大盘子惊慌环顾,才发现身后涌上来不少的人,都是麻山鹞的喽啰。

    转眼便控制了局面,麻山鹞再次趾高气昂起来。他走到王怀玉面前,左右开弓十几个耳光,打得王怀玉嘴鼻冒血:

    “你果然是个内贼!掌盘子早就让我防着你了。没有你,哪有今日大败!”

    对呀,这一仗正是王怀玉建议打的!如今肉没吃到,反而崩掉了一嘴的牙!

    地趟虎两眼冒火,一肘将他身边拿刀的小卒顶开,便要上前锤死王怀玉。

    “内贼?哈哈哈!”王怀玉凄楚地坐在地上,含着眼泪仰天大笑起来。

    “这当口了,你他妈的还傻笑什么?”地趟虎狠狠揪住王怀玉的衣襟,几乎要把他单薄的身体拽离地面。

    “笑你们都是一群猪脑!”

    王怀玉嘴中渗出一股血沫,声嘶力竭地对着几家大盘子吼道:

    “袁韬早他妈骑马跑了!你们还在这儿傻等着打生打死!鄙人与他做戏打这一仗,用的便是自蹈死地、减兵省粮之计!能打赢当然好,好歹可以守住些地盘;若是打不赢……那你们只好自求多福了。

    你们知道吗?巴山里外一样没粮食!你们这一万多人逃过去,只有大家一起饿死!莫说藏进山里,连逃难汉中府的粮食都不够!

    小红狼武大定亮了盘子:汉中府一般缺粮。你们若过去跟他抢吃的,他只好用刀子迎接!”

    啥?地趟虎大惊道,一双大手立即软了。

    “袁韬真是让我们来送死的?那他的一两万人……他妈的是不是已经逃到汉中府了?”

    “路上粮食不够,官军又守住了大坝巡司,卡住了口子,能活着过到汉中府的最多七成……没有想到,袁韬连鄙人一并撇下!可恨我当年利欲熏心跟了他,真是瞎了这对狗眼!”

    真相一说就破。

    脸色苍白的麻山鹞见势不妙,准备开溜,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马也被吃了。被袁韬抛弃的人中,也有他自己。

    “当家的!当家的!”一名喽啰连跌带撞地跑来大喊,“蜀府军从背后杀上来了!”

    或许在印证这句话,无名山头的顶上突然响起了密集的铳炮声。

    一面红色的大旗,映着西边的落日,迎着横刮的山风,骄傲地在山顶招展。

    手执红旗的,正是率队出击的守备营副营长丰成浩。而他的身边,则是营监军姚丞国和排长马思宗。

    恩阳河谷战斗,是土暴子这群无恶不作的强盗在巴山蜀水间的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姚黄十三家,除争天王袁韬率残部逃到了陕西,其余万余残兵全在恩阳河边的孟家山束手就擒,为蜀地日渐兴旺的建设事业提供大量的免费人力资源。

    随着恩阳河谷战斗的结束,蜀世子朱平槿和他的老婆罗雨虹也终于腾出手来,去应对苗头初露的危险。

    危险,往往不在面前,而在身后。

第五百零五章 危机并存() 
当恩阳河谷战斗的结局向保宁府飞奔时,朱平槿和他的老婆已经在金堂怀口土豪姚玉麟的大宅里住了一晚。

    自从护国军到来,姚玉麟没了田也没了船。老二姚丞国从了军,老大姚丞邦也入了王庄做事。

    姚玉麟望着空荡荡的宅子,索性将宅子和里面的下人奴仆一并献给蜀王府。自己怀揣着大额的钱庄汇票,带着妻妾和几个长随到了彭州九峰山下,做起了当下最热门的行业之一——挖矿。

    采掘业的命脉是矿脉,矿脉露头的称作矿苗。只要找到了矿苗,采掘煎煮都不是难题。

    许是姚玉麟有高人指点。到九峰山后不久,他果然在山脚下找到了一条完整的铜矿苗,估计三辈子都挖不完(注一)。姚玉麟大喜过往,申请了一个矿冶公司的执照,准备在有生之年大干一场。

    ……

    朱平槿两口子之所以未等川北战局收尾便仓促离开保宁府返回成都,是因为省内省外几件大事同时发生。

    那日,朱平槿急匆匆找他老婆罗雨虹要主意,如何收拾他心性不定的堂妹太平县主。

    他老婆告诉他,十四岁的女生,脑袋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名叫“中二”。变成了中二,人便油盐不进,好话白说。再说她在朱家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也只能干着急光瞪眼。

    朱平槿虚心讨教,结果触了一鼻子灰,当即便要拂袖而去,但被他老婆连哄带骗留住了:

    李崇文从忠州发来了奏疏,内容很重要。

    李崇文到忠州,名义上是代表蜀王府和四川官府为秦良玉贺寿,实际上还有两个目的:一是借此机会结好川东石砫、酉(YOU)阳两个宣慰司级别的大土司,试探忠州驻军曾英对改编为护国军的意见;二是解决实际问题,请石砫土司和当地驻军能在流民过境一事上予以襄助。

    李崇文报告,结果有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

    主要的公关对象秦老太婆,对朱平槿这位蜀世子有礼有节,明热暗冷。李崇文一到,马府立即大开中门,就像迎接圣旨一般隆重。

    秦良玉个头很高很壮,即便是垂暮之年,仍然比李崇文高半个头。她按规矩拜谢了蜀世子朱平槿和巡抚廖大亨,盛赞朱平槿和廖大亨在川北的胜利。但她并不接受蜀王府丰厚的赏赐,将几大箱金银珠宝绸缎玉器当众封还。

    只是听说有大戏看,秦良玉立即兴高采烈地问了戏名。当晚一出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演得老太婆心花怒放,令人往戏台上撒了一箩筐铜钱。在寿宴上,她含泪请出皇帝当年为她作的四首御制诗,领着众人面北而拜,而且还含沙射影地讽刺朱平槿身为蜀地之国主,屈身交结朝廷大臣,是不是有贰心。

    虽是如此,流民过境一事,秦老太婆倒是爽快答应了。她不仅承诺绝不留难百姓,更主动提出用土司兵沿途护送。

    在流民问题上,曾英这位朱平槿看重的水军将才也没有含糊。他一口答应船运流民过江,在忠州屯集赈济粮等事情,也同意按照四川官府的命令改编军队。只是他的本营大部分是水军,这护国军的水军如何编成,船只多少,人员多少,粮秣多少,火器火药装备多少,还请四川官府拿出一个明确的章程。

    李崇文回称自己是个文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