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不是太天真吗?”
至始至终,因她心中有愧,她都不敢去看紫溪的眼睛。
不期笑了,笑带凄厉之意。
紫溪说的都对,她百里不期便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到为了这些小情小爱弃大义于不顾的人。
“你就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吗?”紫溪厉声问道。
不期又笑,她缓缓地摇摇头,事已至此,她哪里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紫溪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是她飞蛾扑火,是她奋不顾身,爱上了这一个不该她爱的人。
紫溪气极,又是一掌挥下,戾风听到半空中却止住了。
紫溪长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紫溪才是疯了!居然会帮了你这样一个分不清爱恨的人十几年……”
“早知有天,你会如此,我当初又何必帮你!”
早知他和她会有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天,她宁可一次死得彻底,何必来到这让她满眼陌生的大昭来,何必不顾一切地爱上他,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越陷越深?!
不期面上毫无生气,她拄靠在一个树干之上。
“待到你回到绵奕之后,除了那苏尧棠父子之后,这大昭之上,你的仇敌便只剩下了那百里君绝。到那时候,若你还对他留有一分一毫的情谊,我便再不会助你,彼时,你同他一样是我紫溪的仇敌。”
她在乎百里君绝,可是她也在乎紫溪。
紫溪对她来说,是一个亦师亦母的存在,她的意思,她从不想背离。
蓦地,她的心犹如被谁撕裂了一般疼着。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在心中声声问着。
百里君绝,紫溪,对她来说,哪个可取,哪个可舍?
不期苍白地笑了,她低声道:“紫姨,你放心好了!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好!我等着陛下的交代!”紫溪话音刚落,便似一缕紫烟一般消失在视野之中,不期无力地靠在树干之上。
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犹如亿万条丝线,丝丝将她的心捆绑住,每一丝都深陷她的血肉之中,疼到让她窒息。
而她早就没有眼泪了,
她闭着眼想将这一切纷乱都丢在脑后,可什么时候,耳际响起微微凌乱的脚步声。
“期儿……你怎么在这里?”
是百里君绝!
不期猛地睁眼,正迎上一张银质面具。因那熹微的晨光,他的那张面具稍稍变得缓和了些。
不期笑绽,笑得有些疲惫,回道:“我来这边看看,看看这里能不能看到日出。”
百里君绝扯着嘴角,淡淡地笑了。
“那怎么不唤我?你自己一个人拄着这树枝来这边,走了多久?”说到这里,他眸光正瞟到不期手中的那根树枝。
顺着他的眸光,不期也一并看去,她失笑道:“也没多久,我腿上的伤怎么说也好些了。这段路,走过来还难不倒我。再说……”
“再说什么?”他忙接道。
“再说……我见你睡得正熟的。”
闻声,他一把将她扯进怀中,他宠溺地揉着她柔软的发丝,温醇道:“我便是睡了,你也该叫醒我的。你不知道,我一醒来不见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不期却顿觉心上一暖,那眸中盈着的泪险些溢了出来。
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她能听清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不期仰头看看了天色,含笑道:“哎!天亮了!我们回去吧!一夜没回,郭婶他们也该急了!”
“可是……你不是说想看日出?”
“都错过了……不是吗?日后还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带我来看的!”
说出“日后”两个字的时候,不期的整颗心都在颤抖。
他们曾经彼此拥有过,是不是就不该去在乎那不确定的天长地久了呢?
错过了这天,日后一起看日出的机会,他们是不会再有了……
而百里君绝,也迟疑了半晌,才回她一个字。
“好!”
那扣在她发间的手的力量也一并大了些,为什么,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百里君绝,这一刻也胆怯了,他怕了,怕那一天真的等不到。
他们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发誓,他都要护好她和他们的孩子,他们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
回郭婶家的一路上,她是说什么也不要他背也不要他抱,应是倔强地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她拄着树枝一个人在前面踽踽前行,有好几次,她都险些摔倒,也都是他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将她稳稳接住。
最后一次,她有些微愠,朝他叱道:“你不要每次《文、》都来扶我!难道没《人、》了你,我自己就不能《书、》走了吗?倘若我因《屋、》这伤,而瘸了,难道这一辈子,我去哪里都要你背着、你抱着吗?难道我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吗?”
闻她说出这样的话,百里君绝微微一震。
“无论你怎么样,你的这一辈子都逃不开我了。我不会离开你,也不准你离开我!”
说罢,他径自扶上她手臂,让她将自己的一半重量放到他身上。她既不要他背、不要他抱,那他便扶她!
如此这般,回南村的路本不远,却让他二人走了许久。
天已大亮,一进南村,却全无往日的热闹。
这是怎么了?他二人相视一看,不知何故地,他们都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难道……南村出了什么大事?他扶着她再向村里走了走,却见一小孩儿趴在地上。
不期脱了他的束缚,踉跄着向那边走去,看那孩子的身形是……二毛。
但见他周遭的地面之上,并没有什么血。不期俯身拍了拍二毛,问道:“二毛,你怎么在这地上躺着啊?”
地上的人没有回她。
“快起来,这地上多凉啊!”说罢,不期将二毛的身子翻了过来。
那惨白的脸,惊恐的眼,以及他颈上的那道细密的剑痕,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不期的视野里,她吓到险些摔坐在地上,却是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将她扶好。
百里君绝将她揽在怀中,紧紧地拥着他,他能感觉怀中的人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怕了!
而他能做的,只有掩住她的眼睛,让她不去看这眼前的一切。
由村口去往郭婶家的一路上,随处可见村民的尸体横陈在路上。
有些是他们见过的,有些是他们素未谋面的。
他掩着她的眼睛,让她不去看,但嗅着那浓重的血腥味,她也大抵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南村的人在一夜之间都死了!
蓦地,他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移开。
明晃的日光刺进她的眼眸。
竹屋,还有那片百里君绝浇过很多次的地。
尽管满眼狼藉,不期还是能辨别出来,这眼前的地方正是郭婶的家。
那竹屋面前躺着的是两个人是什么?
郭婶和郭叔?!
不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是事实,但见自顺着台阶,那鲜艳的血还在流向那略有干涸的血痕之中。
是谁做的?!
这究竟是谁做的?!
不期无力地走向那竹屋门口,她想见郭婶夫妇最后一面。
就在她看见那一双惊恐的眼的时候,不期一阵晕眩,若非扶着阑干,她险些又一次摔倒。
蓦地,一冷得刺骨的声音响在耳际。
“我们的陛下、辰王殿下,都回来了啊!弄争可在这里候着多时了!“
156 青鸟与鱼3【3000+】
弄争?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不期蓦地想起了那日她与流岚溜进苏府钱庄时,那守门的侍卫正是和她提过了这个名字。
弄争,是苏子逍身边的人!
寻声望去,却见自那竹林之中错开一众黑衣。那颜色如墨般深邃,如夜般令人胆颤嚅。
这些人不期是识得的,正是那日崖边随苏子逍而来的黑衣人。
不期抬眸去看百里君绝,但见他唇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云淡风轻如故,这些人他也应该认出来了紧。
这一次,他们还能逃出苏子逍的追捕吗?
百里君绝漠然转身,余光之下他瞥见不远身后站着的不期正满目神伤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若是她腿上没有受伤,今日他和她也许还有胜算突出重围。今日她有孕在身,就算她身上完好,这一战他也断然不要她参与。
眼神交汇之际,他望她能懂,他要她信他。
但闻弄争笑着开口又道:“咱们公子有话要弄争代为传达陛下和辰王殿下。”
“什么话?”百里君绝厉声道。
“公子说,陛下和辰王殿下两人这些天宿在这乡野之中,那村中的人粗鄙,伺候得必不周到,今日特意叫咱们好好伺候伺候!”
百里君绝冷笑一声,答道:“好啊!倒让本王看看你们苏府的人伺候得有多好!”
弄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苏子逍便就是下了令要置他们于死地。
“百里君绝!不要啊!”
身后传来她的一声嘶吼,犹如鹤鸣一般,凄厉哀婉。
百里君绝侧眸看她,但见她拄着栏杆就要向他这边走来。
“别过来!就在那里老实地待着!”
他厉声而下,她再不敢进退半步。
“放心,我可以,你等我!”再说这句时,他的声音明显地柔和了些。
“你们不准碰她!”
弄争低眸浅笑:“那倒要看看我们辰王殿下有多大的能耐了!”
弄正一个手势作罢,数道冷光齐出。
百里君绝手无寸铁,空手夺下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
一剑劈下,那人已被生生劈成了两半,鲜血溅了他一身。
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场景,不期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霎时胃间一阵翻滚,让她恶心作呕。
她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陷到掌心之中。
百里君绝,我不要你有事。绝对不要!
他犹如地狱修罗一般,眸中染血,左一剑右一剑地劈下,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倒下,又有更多的黑衣人向他扑来。
不期人有些微晃,她看向那缠斗在一众黑衣中的一点跳跃的褐色,暗惊道,他苏子逍到底是派了多少人来?看来今时今日他是下定心思是要取她二人的命了!
如此缠斗下去,百里君绝早晚会有精疲力尽的一刻。
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要怎样,才能护住他?
穿过那重重人影,不期看到站在对面的弄争。
那厮的唇角挂着一抹一如苏子逍般妖冶难测的笑,他也正看着自己。
弄争就在她的注视下,从身后缓缓取出弓箭。
按箭,引弓,拉弦。
那箭镞的方向指向的是……百里君绝!
不期扶着栏杆,踉跄地走下来。
“回去!”
百里君绝朝她低吼一声,他看到她了!
她不能!她不能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没了栏杆的支撑,她曳着自己受伤未愈的腿跑向他,一个不稳,她摔倒在地。
而她的眸光始终没离开弄争的弓箭,但见那羽箭脱弦而出,直向他逼来。
不期大喊一声:“小心!”
蓦地她小腹绞痛,眼前的视线霎时黑了下来,她昏厥在地,最后的最后,她口中还依旧呢喃着。
百里君绝,这一次,我不能再为你挡箭了。
……
不期眼见着百里君绝浑身是血,她拼了命要护在他身前。
可是为什么,她拼尽全力也抓不住他。
那只羽箭重重地射进他的胸膛,她清楚地看见他在笑。
“百里君绝……百里君绝……”
“不要,不要……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期儿,别怕,我在这里……”
朦胧之中,她听清了那声音,是百里君绝。
是梦吗?
眼皮极重地沉下,但也阻不住她想要看他的心。
她用尽全力睁眼,迎上眼的正是一张银质面具。
不期拄着他的支撑,从他温软安定的怀中坐起,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睁大了眼要将他看清,慌乱之中她在以手在他身上摩挲着,检查着他身上各处。
还好,还好,他还在,他安好。
百里君绝将她冰凉的手握过,紧紧攥在掌心之中。
“我没事,你放心。”他一开口,才听得自己的声音是那般沙哑生涩。
“那……”不期话说了一半,便被他以食指封住了口。
“你好好歇着,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来听。”
“嗯。”闻声,不期乖乖地重新卧进他怀中。
他将覆在她身上的大麾紧了紧,将她整个人包好,紧紧拥在怀中,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一般。
“你昏倒之后的后来,十七带着紫卫也一并跟来了,我和你都被救了,我们都没有事。那些黑衣人见势不对,最后也都服毒死了。趁乱之中,十七他们只拦下了其中一个。”
“还有……南村的人……”
闻声,不期蓦地抬眼看他。
“南村无一生还,我已派人将他们都好好安葬了。”
不期颔首,心却疼得如若要窒息了一般。
南村,那个她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地方,那个承载着他和她美好记忆的地方。
她始终记得郭婶郭叔夫妇,二毛,还有许许多多曾给予过他们笑脸的南村人。
她始终记得南村的小竹屋,南村的小溪,南村的清晨……
一切都回不去了。
苏子逍,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他屠杀南村的仇,他一定要报!
不期倚在他怀中,顿感小腹上一阵阵痛,她微微皱了眉,微侧了头。
百里君绝顺着她的意让她换了一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让她靠着。这一次,他是死也不会再放开她了。
他是有多庆幸,经过了这么多,他们还能够在一起。
她不知道,就在他眼见她摔倒的那一刻,他有多紧张她和孩子。幸运的是,她和孩子,都还在。
他心知她心伤,他将大手轻抚上她眼眸。
“再睡会儿吧!很快,很快,我们就要到绵奕了,到时候,还会有一场很硬的仗要打……”
“嗯……好。”
***
经百里君绝的人护送回昭阳宫,不期换上龙袍。闻留守阿拉说,她这才知道,就在她和百里君绝不在绵奕的这段时间,发生好多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
自那日不期与百里君绝坠崖之后,那安城的刘府便燃了大火。刘府上上下下连带着不期带去的人都死在了那场大伙之中,据说是当今圣上与辰王更是下落不明。
代理朝政的武王百里君野则是以一己之力将此事压了下来,他给众人的说法是百里不期在回宫的路上染疾,急需静养。
这个说法,苏尧棠是断然不会信的。他带领着他的一众dang羽一次一次罢了早朝,要百里君野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俨然作出了一副逼宫的架势。
到她和百里君绝赶回绵奕,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苏尧棠先前有扬言过,若再不见皇上,便要硬闯昭阳宫看个虚实。
***
下一章,惊险继续哈~看看咱小皇上能不能保住皇位了呀~
157 青鸟与鱼4【3000+】
所以说,他们的命运都会在今天晚上决定了。
不期换好龙袍,走出屏风之外,却见百里君绝正倚在那昭阳殿的殿门前。
夜风拂过,他的发丝轻扬,掠过他的银质面具,勾勒出他如刀削一般的侧脸的轮廓。
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她,他将手伸向她。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殿廷,等下有好戏在那里等着我们!嚅”
不期颔首牵过他的手,在他的带领下,一同走向那久违的朝堂之上。
……
多日不见,那朝堂庄严肃穆如故紧。
宫灯将那朝堂照得通明,那明黄的帷幔迎风而起。
百里君绝牵着不期的手,径自走到那龙椅之上。
他先行落座,随后让她坐在了他膝上,这姿势是他二人所惯用的。
不期低眸看了看那龙椅之上雕刻的精致的龙纹,这龙椅早就是该他坐的。
她坐在他膝上,透过他的那张银质面具去看他的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那眸光所向正是那殿廷之外的大昭江山。
此时此刻,他心中应早有了主意!
能否除去苏尧棠父子,这或许就不该是她担心的。
谁该做主这天下,谁能坐拥这江山?那答案她不也是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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