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临站在原地冥想了一下,感受着周围灵气的流动。从虚无到有,不过一息之间。再睁开眼,景临变得专注无比,他的眼里是丝丝缕缕的线,这些线没有源头,没有终点,如一团乱麻裹在他的眼前。但,景临不急不躁,探出自己的灵力顺着这些轨迹慢慢延伸,遇到疏络不通的时候,立即调转方向从另一处着手。
而在严非眼中,此时的景临迈动着奇怪的步伐,步履间却充满了玄妙的韵味,不解却能让人沉浸其中。严非看得专注,随着精神的集中,他在景临的脚步间也看到了一些银白的丝线,他知道,那是阵法的轨迹。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或者更多。
在这玄妙的轨迹世界中,两人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等景临最后一步踏定,重复的画面,迷蒙的雾气,刹那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严非也瞬间回神,他看着景临:“成功了。”
景临走到他身边,两人看向四周。就见严璐和赵志文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看到他们,大呼小叫地冲他们跑来。而其他,好多人都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还有些人打成一团,旁边人拉都拉不开,还揍上来拉架的人。
“我滴妈呀!”谢家兄弟哆哆嗦嗦的走到他们旁边,谢文说:“这什么地方,我一进去就看到小时候欺负我的人了。”
严非道:“然后呢?”
“然后他又来打我啊。”谢文满脸无辜。
看到周围人的情形,景临想这幻阵果然入他所想,是单纯的想激起当事人的愤怒,于是问道:“打你?你没打回去?”不过看谢文好好地,肯定是没打起来了。
然而谢文一脸无奈:“我哪打不过!对方和严非差不多高呢,我尽想着躲了。”
众人再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顿时满脸黑线。
景临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互相说着刚才每个人遇到的情景。
赵志文看到的是以前他打工的时候自己被不公平待遇的场景,他也气啊,揪着对方的衣领正准备抡起拳头打下去的时候,忽然看到对方那弱鸡般的体格,估计以自己现在的力气,一拳头下去对方得被打成白痴吧。顿时没了兴趣,手一松,反倒坐在一边看戏,看那时的自己,还边看边评论:唉你当时不应该这个反应,你应该这样那样然后就对了嘛。
其实他最初的愤怒过后,立即就清醒起来了,知道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应该在此时出现。
严璐看到的就是一些关于自己因为力气大而被其他女生排挤的场景,以前她会因为自己控制不好自己的力气而烦恼,当看到那些女生吐槽的时候她则叉腰大笑:姐姐我现在力气大可是能保命可以当饭吃的,你们背后嚼舌头能当饭吃吗?然后就在那里点评xx女生当时的品味原来是这样,讲人坏话的表情原来那么浮夸。
曹三爷和龙璋他们,也都是些以前让自己愤怒的,总之都是在心里留下阴影的事情,不过他们都成功的挺住了,没动手,不然这会儿不知道还在和谁打呢。
方亚洲很快走了过来了,他表情古怪的把还站着的人都打量了一圈,然后对所有人说:“都跟我到主席台那边去。”
主席台在操场的一方正中央,托好视力的原因,远远地景临就看到台子上站着好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人,正看着他们这边的方向。
等走近了,方亚洲道:“魏大师,人都来了。”
这就是方亚洲空中所说的那个比较平易近人的魏大师?
景临看着那被称为大师却显得过于年轻的男人,只见他身着白色唐装,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看向众人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温和的笑,不过眼神带着些审视。
在场的人不少都不清楚魏真的身份,见他似乎是真正的领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好多人觉得他太过年轻。
有人当下就对方亚洲提出质疑:“我们要经由他来筛选吗?之后出任务时,也是他领队吗?”
方亚洲还没回答,魏真就微笑着说:“确实是我。”
他说话心平气和的,声音也不大,但在大家越来越大声的议论下一开口,却奇异地让大家都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回答。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魏真道:“刚才你们进入的地方,其实是个能给人制造幻觉的幻阵,让你们以旁观者的身份,身临其境。”
从前的画面,但是到现在他们因为各种际遇已经有了不同的发展,好多人再面对从前,已经有了反抗的资本,当被幻阵影响,迷失在怒气中,一下子就会从旁观者转换成当时的自己,是反抗是报复还是不理,都看各人心境。
原来,从他们踏入操场的那一步起,筛选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考验你们的第一关。现在,身上有伤者,请退出。”
魏真的话一落,好些人都懵在原地,不愿意动。
魏真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些:“有伤者,请退出。”
有些人觉得自己被淘汰得莫名其妙的,但魏真看着平易近人,其实气势逼人,不得不离开了人群,站到一边去了,都摸着身上的伤口心里不顺得很,志愿者参加不成了,还白挨了一顿打,真倒霉。
有人不服:“就这么让我们退出,总得给个原因吧?”
方亚洲看着那人,道:“我们第一批折损在里面的人,最开始就是这样无缘无故的开始攻击身边的人。那时候,他们跟你们一样,眼里看到的是让自己厌恶,让自己愤怒提拳相对的人。但实际上你们之后也看到了,你们真正打到的人,只是站在你们身边的人,好多甚至不认识。”
魏真道:“现在的世界,不能以常人眼光相待。食人花能变异到这般地步,本事自然不小,其中一点,就是它能给你们制造这种类似的幻觉。而它制造的幻觉厉害程度,在我之上。”
言下之意,连他制造的幻觉都过不了,还想去消灭食人花?
第81章()
张叔在某些地方最是聪明的人,小孩进院子后,他已经把一直坐在灶上的热水打了一盆出来了,对上些井水刚好下手,还拿了自己的毛巾放进木盆里,让小孩赶紧擦擦脸,一脸的汗可不好受。又搬了张用竹子新做的小脚凳过来让小孩坐。
江凡拧干毛巾给小孩擦脸,满是歉意道:“表哥之前出了点事,脑子里记不清以前的事物了,你能告诉表哥,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孩眼里闪过讶异,然后回道:“我叫顾远韬。”
“顾远韬,嗯好名字,那表哥就叫你远韬了,没问题吧?”
顾远韬点点头,然后他指着那一袋子菜和那只鸡说:“这是爹和娘叫我拿过来的,说表哥从上京回来,一定吃过很多苦,叫你别伤心。”不过顾远韬上上下下的把人打量一番,看表哥的体形,吃苦应该是不会的。
江凡活了三十几年,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小孩面前感到尴尬,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给小孩洗脚上的泥巴,“你爹和娘呢,他们可还好?”叫小孩一个人提着东西出来,他们怎么放心,万一被谁拐跑了怎么办!不过看小表弟的穿着,定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果然,顾远涛皱皱眉,“爹不好,他腿整日疼的睡不好,娘也不好,天天都哭!”小小孩童望着面前这个胖胖的表哥,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表哥,之前听说要把家里拿去卖的半大公鸡送给他的时候,他心里还很埋怨,可这会儿,他突然想起,表哥连爹娘都没有了,起码他还有爹娘,还有姐姐。这么想着,他之前心里的不快便都不见了。
此时快到正午吃中饭的时候了,江凡叫张叔和张书墨去煮饭,然后拉着顾远涛进屋,说:“等我们吃了中饭,表哥和你一道回去!”
顾远涛看着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屋子,点点头,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当看到旁边张书墨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文房四宝时,小孩过早成熟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变化,眼里闪过明确的羡慕。
江凡自是看到了,他不清楚原身和舅家的关系如何,可如今他心里却少不得自责。
上一次他们去镇子上买的肉摸了盐保存的,还卤了一半放着。之前的酸菜刚好可以吃了,中午就做的酸菜炖肉,切了两盘卤肉,煮的白米饭。
饭桌上,小孩明显饿得狠了,不过吃饭的动作虽快,但是丁点也不粗俗,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等吃了饭收拾了厨房,江凡拿上一百两银子,关上大门,套了牛车,把顾远韬带来的菜和鸡都绑在牛车上,抱了顾远韬上车,按着他给的路线赶车。
顾长青家的村子叫王家村,一听名字就是那种家族繁衍而成的大姓村落,而顾长青家在里面就是外姓人,这种人家在这种大姓村里一般都容易受到排挤。王家村离丽山村比到镇子上要远得多,他们赶着牛车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想着之前给顾远涛洗脚的时候那被磨破的脚后跟,江凡心疼的把怀里的小孩又搂得紧了些。
最后他们在村子里一间垮了半边的茅草屋前停下。
江凡看着眼前的情形,心里简直无法接受。就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一路的走,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破的屋子里还住着人的。
顾远韬自己跳下了车,看还愣怔在那的江凡,抿抿嘴,“前断时间连着两场雨,房顶茅草沾了水,把朽了的木头压断了。”本来他还想说,本来是打算把那只鸡卖了钱请个人帮着弄弄的,后来看江凡那副大受打击的傻样,还是没说出口。
江凡在张书墨的催促下下了车,此时顾远韬提着那袋子菜抓着那只鸡已经往屋里跑了,边跑边大声道:“爹,娘,我回来了,凡表哥也来了!”
江凡赶紧跟上去,刚走到门口,就见顾远韬和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妇人搀扶着一个已经瘦到两颊凹下去的中年男人出来。
中年男人一见江凡,一行清泪就从眼眶流了下来,看着江凡,口齿哆嗦的,却情真意切的喊着:“凡……小凡!”
不知怎的,江凡看到眼前这个瘦得快脱去人形的男人,就想到了弥留之际的父亲,也或许原身与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在作祟,反正江凡眼眶跟着就红了。他两步上前扶着顾长青,手里感受不到丁点重量,嗓子紧得发疼,“舅舅,小凡不孝!到如今才来看您!”
顾长青即使被那只腿拖累了三年,也生生痛了三年,却也从未掉过一滴泪,此时这个中年男人已是满脸泪水,细细的打量妹妹和妹夫唯一的骨血,嘴里欣慰道:“不怪,舅舅不怪你,舅舅愧对你啊!”说到最后,已是嚎啕大哭。
他这一哭,旁边的妇人也跟着哭泣,顾远韬也小声的呜咽,惹得江凡眼眶更是肿胀,硬是生生忍住了要掉出眼眶的眼泪。
也是顾长青这几年压抑得久了,每每想了断残生,但一想到妹夫临死前的嘱托,就怎么也不敢也不能对着自己下手,不然死了也会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这一通哭,哭出了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淤积,虽不能一下疏通,但如今见到了妹妹和妹夫的孩子,也算在他临死有个安慰了。
但这一哭,情绪发泄了出来,顾长青的身体根本受不住,直接哭晕了过去。吓得江凡和顾远韬几人手忙脚乱,赶紧把人放到床上去,却不过一会儿就见人说起了胡话。
“快!远韬,去把最近的大夫给找来!”江凡大吼,他们对此地不熟,所以找大夫还得远韬去。
江凡安排了张叔父子去把院子里的柴炉子烧上,等会儿肯定要煎药。自己把浑身瘫软的舅母顾李氏好歹安慰住。急的在门口一阵乱转之后,顾远韬拉着一位年约六十的老人走了进来。
顾李氏一看老人,顿时宛如见到救星,扑过去拽住老人的衣角,哭得肝胆欲裂:“唐大夫,你要救救我当家的,他这是不想活了啊,撇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可怎么活啊!”
唐大夫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让他死不了!你松手,别耽误了我救治!”
顾李氏这才好歹止了哭声。
唐大夫从自己药箱里拿了片人参给顾长青含着,随后拿出银针开始医治。
“娘!”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若不注意根本听不见。江凡掀开门帘,就见外面站着一个脸色苍白随时像要倒地的年轻女人,江凡知道这应该是顾远韬口中的家姐顾芳秋。
这个朝代男女大防不像书中写的那么夸张,女孩儿家是可以在外走动,像夫妻和离,寡妇改嫁和女子顶立门户也不少见,只要不过分接触,一般人都不会乱想。江凡看顾芳秋都快站不住了,便上去一手托着她手肘处,一手在背后虚扶着,说:“表姐,我是小凡。”
顾芳秋浑身提不起力气,只冲他淡淡一笑,“小凡啊,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江凡感觉顾芳秋浑身无力发颤,便把她扶着往屋里走去,让她进去坐着。
顾李氏一见顾芳秋,这才想到他们这边这么大动静惊了女儿,女儿才小产了,哪里能下地走动,催着她回床上躺着。
“娘,让我在这看着爹吧!”顾芳秋道,“不看着女儿不安心。”
顾李氏看看床上不省人事的顾长青,又看看这个随时都会晕倒的女儿,泪意又开始上涌。
唐大夫终于忙完,顾远韬把药也煎好了端了过来。
“幸好今日把情绪都发泄了出来,不然等一段时间就更没办法了。今日救回来性命就暂无大碍了,只是他的腿伤得太重,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于他性命上,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顾李氏看着床上已显老态的丈夫,哽咽道:“救回来便好,往后我会多劝导他的。”最难熬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只要人还在,顾李氏觉得再没有什么能把她打趴下的了。不过她为难的看看唐大夫,“不知今日的药钱多少,我家恐怕一时还拿不出……”
今日药钱肯定是不少的,光那吊命的人参就不是个便宜的。
“其他的我就不收了,只是那人参略贵了点,要二十两。”果然,唐大夫一报药钱,顾李氏就觉得一阵晕眩。二十两,这肯定还是唐大夫往少了报的,如今一年也存不下一两银子,二十两,哪年才能还得上!
10章
二十两确实不是小数目,不过这点江凡还是有的。他跟着提着药箱的唐大夫走出去,叫住了要走的唐大夫,数了两个十两的银锭双手递给唐大夫,“今日劳烦唐大夫了,多亏了您我舅舅才能保得一命。”
唐大夫讶异地望着江凡,刚刚在屋里也没细看,只见眼前一个面容和善的嫩白小胖子,疑惑道:“不知你是?”
江凡道:“小辈江凡,顾长青乃我母亲唯一兄长,我是他外甥。”
唐大夫观他言行很不错,回头望一眼那破败的茅草屋,他肯定以后这顾长青一家有了这外甥的帮扶,眼前这点子困难定然会平安度过的。当下收了那二十两银子,道:“以后有事,尽管叫韬小子来找我就是,他晓得我家在哪。”
江凡抱拳,“小辈在此先谢过!”
唐大夫客气地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江凡转身,就见顾李氏站在后面,双眼红肿看着她。
江凡走过去,对她道:“舅母,你们这三年的事情,我已经听远韬说了。当年怨恨舅舅不来送母亲和爹,却不知背后是被祖母拦住了。也是外甥蠢笨不信舅舅为人从没想过去查查看,舅舅这三年来受的苦,舅母你尽可怨我恨我,外甥受着不会有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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