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赛琳还记得当她在埃罗帕西娅的寝宫中看到那一幅幅繁杂的星图,和那些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各种观测天象的机器时,阿赛琳承认自己是暗暗的嫉妒了。
她知道伦格不但给了埃罗帕西娅华丽的城堡,还不惜花费巨资为她修建了一座据说是全世界最为齐全的观象台,一想到他们两个人可以单独在那座观象台上独处时的情景,阿赛琳就在内心里不无恶意的猜测,这是不是埃罗帕西娅故意勾引伦格的小手段。
可是她不老实的承认埃罗帕西娅的才智,特别是当借用皇后的那些工具和星图一次次准确确定了海上航线之后,阿赛琳剩下的只有叹服。
现在她们正在黑暗中沿着海岸向东行驶,身后的海战似乎已经展开,不过阿赛琳却没有象其他人那样焦虑的回头观望。
自己已经把所知道的一切都传授给了那些罗马人,那些罗马海军将领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在她的夏宫中与她一起琢磨探索那些前人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和战术。
在那个些日子里,不论是罗马人喜欢晚起的清晨,还是已经肆意狂欢身心疲惫后的深夜,甚至是刚刚和伦格享受完温存,身体上还残留着情人气息的时候,只要想到,她就会立刻让人把他们召集起来,然后一群人要么围拢在阿赛琳的房间里,要么聚集在那座硕大的“地中海水池”边,他们会一起把那些设想用舰队模型摆设出来,然后在各种激烈的争执议论中去完善那些令他们为之激动的战术和构想。
该做的一切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由命运自己却安排吧……
阿赛琳对从没有过的这种念头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厄勒冈的命运会怎么样?自己还能再见到心爱的伙伴吗?也许自己的后半生真的就要以伦格情人的身份渡过了,或者生一个孩子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阿赛琳忽然为自己居然在这时候有着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谁能想到就在马尔马拉海上正爆发一场决定整个基督世界未来命运的海上大战时,做为被称为地中海女王的自己,却在想着是否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这种事情?
“不过一切好像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阿赛琳略显落寞的这么继续想着,当看到厄勒冈陷入可怕的围攻,可能就此再也无法见到它后,阿赛琳就有一种自己一生中最可贵的东西已经彻底失去的感觉,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忽然发现大海已经失去了吸引自己的魅力,她只想让自己有一个能够安静休息的地方,在这时伦格的身影再次浮现出来,这让她毅然决定赶赴君士坦丁堡,虽然不知道伦格是否已经赶回,不过她却告诉自己一定要守住博尔普鲁斯海峡,这不止关系到她做为地中海女王的荣誉,更因为那座城市是属于伦格的都城。
“好了,就是这样了,”阿赛琳用一种透着落寞的声调低声自语,她随手抻下把头发绑成一个吊辫的手帕,任由海风吹过,让她浓密的黑发完全融入漆黑的夜空中“全侧帆,君士坦丁堡”
随着她的命令,这支规模不大的舰队在阵阵吱呀闷响中开始纷纷改变船帆帆角,向着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方向驶去。
在他们的后面,一场空前惨烈的海上大战已经全面展开,在他们的前面,漆黑的地中海的远处似乎正有等待着他们的莫测的命运。
公元一一九一年六月九日夜晚,在马尔马拉海的西部海上,一场激烈的海战已经展开;在靠近欧洲一面的陆上,十字军开始了对君士坦丁堡的激烈围攻;在东部的博尔普鲁斯海峡,之前深入罗马海域的十字军对金角湾同样发起了猛烈进攻;而在小亚细亚一侧,远征科尼亚的伦格终于赶了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阿赛琳带着她那支小小的舰队,正星夜赶往博尔普鲁斯海峡……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
在君士坦丁堡大区小亚细亚一面的陆地上,有一座很高的石制尖塔,在这座尖塔基座下的大理石刻板上,用拉丁文,罗马文和希腊文三种文字刻着一段话——“从这里,你将走向荣耀和辉煌。”
这段文字是当年君士坦丁皇帝留下的名句,尽管很多人知道这句话其实是他在与宿敌诺帕决战前对士兵们说过的话,不过在这里却提醒着人们,他们已经进入了直接由皇帝统治的君士坦丁堡大区。
尽管在法兰克人眼中,始终把东罗马和那些亚细亚人一样视为异族,不过罗马人却始终把自己视为欧洲最伟大帝国的继承人。
所以在漫长的岁月里,真正从亚细亚大陆进入君士坦丁堡并获得荣耀的人并不很多,不过即便这样这块矗立在大区小亚细亚边界的界石依旧成为了很多人走向成功的明证。
前面的前锋夹裹着一身的尘土出现在岔道上,他们很快越过队伍来到伦格面前,当他们说出听到的消息后,阿历克斯看到皇帝原本低沉的脸上显得更加凝重。
“你们是说法兰克人已经突破了恰纳卡莱海峡吗?”和很多人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后伦格首先是感到难以置信,他并没有自大到认为恰纳卡莱海峡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而且他也知道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危险而愚蠢的,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为法兰克人却能够这么迅速的突破隘口感到意外。
在伦格心目中对于十字军没有在圣地有所收获,却突然向罗马发起进攻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在他想来不这不过是十四年后必然出现的第四次东征对罗马入侵的提前爆发而已。
只不过随着他的出现和历史的改变,那次对罗马的洗劫却提前爆发,这看上去似乎并不在他猜想之中甚至显得十分不利,不过仔细想想,他却又觉得这一切未尝不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所以虽然其他人感到焦虑紧张,可是在内心里伦格却有着一丝隐约期盼,不过十字军攻破恰纳卡莱的消息让他感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地方,这让他甚至想起了第四次东征中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与其说是因为十字军的勇猛,不如说是因为出了内奸,这让他立刻感到焦虑起来。
对君士坦丁堡城墙的信心却阻挡不住来自城堡内部的威胁,这让伦格决定马不停蹄的带着近卫军向海岸边前进,虽然知道军队已经十分疲惫,可是隐约的焦虑却让他不得不一直不停的向博尔普鲁斯海峡赶去。
他知道法兰克人在攻破隘口之后一定会立刻向君士坦丁堡发起进攻,如果能够在自己赶回之前得到城内的接应,也许那座还成永远无法攻破的城市真的会有麻烦了。
感觉到皇帝内心忧虑的阿历克斯不声不响的做着各种准备,他一边让士兵们尽量用换乘的方式让战马得到足够的休息,一边下令尽量放弃一切不需要的东西,当以盔甲鲜明,装备华丽的近卫军连他们引以为豪的红色斗篷都纷纷扔掉后,这支军队看上去就略微显得狼狈了。
“必须尽快赶回君士坦丁堡,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找到足够多的船,”尽管焦急可伦格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如果只是这样赶去一切也许不但不会有什么帮助而且可能会因为鲁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在骑在马上随便咬着随从为他准备的黑面包和干牛肉时,他向阿历克斯下达了命令“让人赶在前面去准备船只,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不过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渡海,一旦法兰克人的舰队逼近博尔普鲁斯海峡,一切就要变得很糟糕了。”
“陛下请原谅,不过说起来这不是很奇怪吗?罗马舰队在什么地方,米利厄诺斯在干什么?即便他很愚蠢,可是阿赛琳殿下应该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可是那些消息里根本没有提到罗马的舰队,难道他们都已经……”
看到阿历克斯欲言又止的样子,伦格的心头微微发沉,他知道阿历克斯要说什么,不过虽然他认为不论是埃塞林还是米利厄诺斯都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法兰克人消灭,但是从现在的局势看,似乎一切真的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
“告诉士兵们稍微放缓行军速度,略微休息一下,我们不能再前面的村子过夜了,明天早晨之前要一定要赶到海边。”
“遵命陛下。”阿历克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候尽量为皇帝最好一切,在把这个命令传递下去后,他派出了一小队骑兵向路过的村子赶去。
“给那些村民些钱,让他们准备好热汤和足够的毯子,我们要赶一夜的路了,”阿历克斯向士兵们吩咐着,随后他又想起什么的继续叮嘱,还有让给我们准备一批木蹄掌,战马的马掌已经磨坏很多了,也许我们赶到的时候就要立刻战斗,所以在这之前必须抽出时间尽量换好。”
看着阿历克斯不停的吩咐着手下,伦格焦虑的心略微放了下来。当有士兵经过时,他让自己的脸上看上去略显轻松,虽然这样的连夜跋涉已经足以让人意识到可能要面对的危急局面,但是看着皇帝展露出的镇定信心,近卫军紧张疲惫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阿历克斯,”伦格跟在旁边的近卫军统帅略微笑了笑“不过我想在这一切结束之后你也许应该多去君士坦丁堡大学里好好学习一下,要知道我并不希望你总是在我的身边,虽然做为宫廷元帅你比任何人都更称职,不过也许很快就要有更适合你的事情去做了。”
听到皇帝的话,阿历克斯的心头不禁微微一动,他记得这已经不只是第一次皇帝向他透露出这样的消息,联想到伦格让汉弗雷担任新建立的行省总督,而又把法尔哥尼留在刚刚平叛的行省里,他逐渐意识到皇帝显然已经决定在罗马的行省中推行他那早已酝酿的计划。
“只要这次之后还活着,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阿历克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荣幸成为罗马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督,虽然无论从学识还是聪慧上他都无法和更加年轻的胡斯弥尔相比,但是他相信以自己已经拥有的巨大声望和权势,已经皇帝为了要让行省变革推行得顺利稳妥,自己都显然会比胡斯弥尔更有可能尽早的成为一任罗马的行省总督。
“你会活着的,甚至可以活很久,然后看到你和阿索尼娅的后代逐渐长大。”伦格笑着说,当他看到阿历克斯因为这句话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时,他侧过身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提醒着“不过你绝对不能因此得意忘形,要知道这不是圣子的许诺,只是一个朋友的祝福。”
“是的陛下,谢谢您的这个祝福。”阿历克斯低声回应,然后他调转马头向那些已经从村子里赶回来的士兵们奔去。在这样的夜晚还不停留的持续行军,已经让士兵们感到十分疲惫,阿历克斯知道,这将是个十分难熬的夜晚,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
夜色中博尔普鲁斯海峡,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显得安静。因为有着颇为显著的落差,马尔马拉海的海水常年一直不停的向着黑海注入,那种虽不湍急,可是在夜晚的星光下看去,就好像总是在不停流动的片片粼光,会让岸上的人有一种整片陆地在不住漂流的错觉。
埃罗帕西娅坐在椅子里缓缓喝着宫女刚刚为她调制的蜜奶,对于一个孕妇来说这个时候还不休息显然是不太妥当的,这让她原本健康的肤色看上去微微苍白,不过她还却依旧坚持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因为不但在城外法兰克人正准备着发起进攻,同时在靠近圣宫的海面上,也已经发现了之前侵入博尔普鲁斯海峡的敌人的踪迹,虽然守卫在远处棱堡中的罗马军队立刻毫不客气的让法兰克人见识到了罗马投石机械的巨大威力,不过那些十字军显然并不死心,他们略微退却之后就登上了一座靠近岸边的小岛,虽然很快落下的夜幕让他们一时间不能再发起进攻,罗马人还是紧张的戒备着。
不过这些并不是让埃罗帕西娅不能入睡的原因,她在等待一个客人,虽然她始终并不喜欢这个人。
侍从带着赫克托尔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坐在那里已经很久的皇后,看着白化病人躬身行礼,埃罗帕西娅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
“大人,您问出什么了吗?”埃罗帕西娅轻声问着,当看到白化病人微微摇头后,她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失望“那么您认为亲王是那个试图颠覆罗马的人吗?”
“陛下,并不是谁会不会颠覆罗马,”赫克托尔略微摇头纠正着“而是所有人都有可能会这么干,就和之前的敌人也许有一天会成为帮助我们的人一样,也许一直被信任的人在某个时候反而会变成可怕的敌人。”
“那么你认为谁又是这个会背叛的人呢?”埃罗帕西娅有些无奈的问着,在不喜欢赫克托尔这一点上,她和玛蒂娜有着惊人的一致,虽然玛蒂娜更多的是因为对赫克托尔那种对其权威蔑视般的冷漠和防备,而埃罗帕西娅则是无法接受白化病人总是充满阴谋和残酷的手段。
不过在这个时候埃罗帕西娅却不得不默认这些之前她所厌恶的手段,为了能够尽快查清君士坦丁堡城内可能还隐藏着的内奸,她以皇后的名义授予了赫克托尔足够多的权力,这种权力与之前阿莱克修斯近乎疯狂的到处拘捕不同,赫克托尔更愿意用不为人知的方式悄悄的达成他的目的。
“陛下,亲王显然有他自己的野心,尽管他一直否认自己试图颠覆罗马,而且现在已经被软禁起来,不过在罗马城里也许还有那些试图叛乱的内奸,所以这段时间请您务必小心,”赫克托尔透明的眼睛望着埃罗帕西娅“虽然这么说也许失礼,不过我建议您只使用皇帝从耶路撒冷带来的那些随从,如果您一定要坚持用罗马人,那么请随时让近卫军跟在您的身边,至于您和两位殿下的食物,一定要由人尝过之后再使用。”
“大人,难道您认为连我身边的人也不能相信吗,”埃罗帕西娅看着赫克托尔,在略微沉吟一会后她轻声说“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如果这样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作为罗马皇后我不相信自己的臣民,却只相信那些法兰克人,也许玛蒂娜可以这么做,因为她的确有这样的理由,可是我却不能。”
“陛下,请您为皇帝的孩子着想,不止是菲特琳娜和亚历山大,还有您即将出生的孩子着想。”
赫克托尔最后的话终于说服了埃罗帕西娅,她知道必须为了孩子尽量保护好自己,而且白化病人那似乎带着隐忧的神色也真的吓到了她,虽然不知道赫克托尔究竟为什么如此紧张,不过她还是决定按他的建议去做。
看到皇后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赫克托尔暗暗松了口气,当他走出皇后的寝宫来到被月光照得一片雪亮的院子里时,他那双透明的眼睛里露出了淡淡的疲惫。
从把阿莱克修斯软禁在他自己的家里之后,赫克托尔就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迷宫,虽然亲王之前的举动的确给罗马造成了更大的混乱,可是从那些被阿莱克修斯抓起来的人看,亲王的举动就显得不但荒唐甚至过于愚蠢。
这让赫克托尔逐渐感到疑惑起来,他不相信阿莱克修斯会变得那么笨拙,为了能够给法兰克人做内应,会愚蠢到自己亲自上阵的和所有罗马人为敌。
这让他感到自己好像寻错了方向,这种想法一旦出现立刻让他感到了其中的危险,虽然这样的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可是他还是来到圣宫提醒埃罗帕西娅注意她自己的安危。
不过除了担心皇后的安危之外,赫克托尔却还有着另外一个不能对埃罗帕西娅明言的原因,那就是对于埃罗帕西娅的哥哥狄奥多,他始终有着很深的戒心。
以保护皇后的名义,让由伦格从耶路撒冷带出来的亲信无形中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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