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们都遇到了谁?”阿赛琳几步跳上了船首像,她紧抓着身边的缆绳盯着一条似乎正要逃跑,不过看上去明显是这支船队首领的海船,发出了一个并不残忍,却能够让对方胆战心惊的命令“准备蝎子锤,我想我们可能要遇到几个老朋友了。”
一阵沉闷可怕的机括声响从甲板上响起,当水手们吆喝着搅动沉重的绞盘把厄勒冈可怕的“尾巴”翘起时,阿赛琳的眼中闪动过一团难以抑制的火焰。
在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带领着一支地中海上最强大的舰队,也忘记了自己是塞浦路斯的女子爵,君士坦丁堡的奢华和宫廷中的尔虞我诈早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这个时候的她,只是厄勒冈的阿赛琳!
“蝎子锤!”
伴着一声大吼,靠近了无路可逃的海船的厄勒冈,如同一只真正的海上怪物般向着旁边的海船挥舞起了它那可怕的“尾巴”,伴随着即刻响起的爆响,那条海船的一边立刻横着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缺口,大片的碎木和被沉重的锤头砸断的船骨向着四面猛烈横飞,一时间那条船就如同被狠狠咬了一口似的,在猛然一晃之后,立刻在波涛中旋转起来!
“准备抛钩!投弩,射!”
胡里安手中的弯刀同样不住挥舞,就在他的喊声刚刚结束,从厄勒冈的船舷边。霎时如同暴雨般射出了一片带着挠钩的投矛!
对面船上的人显然已经被之前蝎子锤可怕的打击吓住,当看到抛钩和投矛时,他们本能的举起手里的武器胡乱挥舞,同时有的人把手里的盾牌和带着倒钩的拦网向前扔去。
但是可怕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些原本应该没有多少力量的挠钩,却如同射出的弩箭疾射而至,那种巨大的力量甚至直接穿透了对方甲板上的水手身体,然后狠狠的戳进了后面的船板。
“上帝!”
站在甲板上的一个法兰克青年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喊叫声,他看着自己刚刚被一支投矛掠过的腋下,他的袖子早已经不见,不过手臂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至少让他知道,整条手臂还在自己的身上。
“哈,看看我们遇到谁了。”
阿赛琳看着对面船上已经吓呆的法兰克青年大笑起来,同时她看着船帮边那些固定在甲板上的弩车不由笑呵呵的眯起了眼睛,虽然这些武器似乎颇为厉害,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原本只做为搭钩敌船的投矛,让这些弩车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武器。
“蝎子锤!”
又一声大吼从胡里安的嘴里发出,这一次夹带着可怕力量的巨大锤头向着恰好转过船头的敌船砸去。
一声沉闷的轰鸣从那条可怜海船的船头立刻响起,沉重的打击让那条船的船身甚至不禁向前一沉,伴着被骤然砸进海里的船头碎片四处迸溅,大股海水猛然灌进了船舱,海船沉重的身子霎时向下一顿!
这个时候阿赛琳的眼睛已经完全眯在了一起,她的双剑已经重新收起,随着船身的不住跌宕起伏,她双手紧抓着身边的缆绳,看着那条因为船头被砸得稀烂,几乎整个船身就要翘起来的敌船,她高高的抬起了手臂。
在这一刻,阿赛琳看到了正爬在对方船帮边,望过来的那个法兰克年轻人眼中的恐惧,在这个时候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里露出的乞求和哀诉,她相信如果自己饶恕这个人,她可以向他提出任何条件,甚至可以让他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做为赎金,但是阿赛琳却并不想这么干。
她高举的手臂在空中微微停顿,看着那个趴伏在船帮上乞求的望着自己的法兰克人,阿赛琳的嘴里吐出了一个轻轻的“哼”声,随即她的手臂干脆有力的落下!
所有的人在这时都似乎在看着阿赛琳的手势,当她的手臂还在空中摆动时,早已经出现装上投矛的弩车已经在一片震动中抛射出了一片黑影,一时间沉重的矛头如同可怕的铁雨般的狠砸向了已经摇摇晃晃的敌船,随着在这片铁雨中似乎可以听到的凄厉的诅咒,敌船上立时爆起一片血雾!
“厄勒冈!”
甲板上响起的欢呼声在耳畔回荡,阿赛琳的眼睛却已经看上其他地方,她能够听到身后那条可怜的海船在沉没前发出的奇怪的闷响,也能感觉到当它沉没时在海面上卷起的漩涡的巨大力量,但是她已经不再回头。
她的眼睛已经盯上了那些正向着她的舰队冲来,试图用绞杀躲避过漫天投矛和四处横飞的石的法兰克船,随着海面上传来的一阵阵的厮杀和战船间碰撞发出的巨大的轰鸣,一场纯粹的屠杀已经彻底展开。
“告诉我们的人,不要为了抢劫和他们纠缠,我这次不想干这种无聊的事,”阿赛琳的命令让她手下的人不禁一愣,可是她毫不犹豫的接着说“我要得到的不是黄金珠宝,我要的是胜利,我要法兰克人都沉进大海。”
随着这令人胆寒的宣告,阿赛琳回头向厄勒冈的水手们再次举起手臂:“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是厄勒冈的海盗,也是地中海的主人!”
随即,她再一次跳上船首像,发出了一个海上女王,而不是女海盗的命令:“发火箭信号,厄尼裘斯阵形,前进!”
如同一柄可怕的锋利长剑,如同狠狠凿向敌人的巨大铁锤,罗马和塞浦路斯的舰队向着对面一时间一片慌乱的敌船冲去!
敌人的船队瞬间好像一张羊皮纸般被从当中撕裂开来,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面对这样的敌人。当大片的投矛和夹杂着火焰的石头从天而降时,丝毫没有准备的敌船瞬间变得混乱不堪,而罗马舰队出人意料的举动也彻底击碎了他们试图摆脱这种厄运的企图。
没有罗马船和他们纠缠在一起,阿赛琳的舰队以让敌人意想不到的举动紧紧的聚集在一起,以一种如同一条紧紧凝结在一起的绳索般的队形,硬生生的从已经一片混乱的敌船中间贯穿了过去!
厄尼裘斯阵形,这种当初东罗马舰队最为辉煌时期,由伟大的罗马海军统帅厄尼裘斯受到罗马重骑兵的启发,所创造出的海军阵势,曾经如同一柄柄可怕的利剑般,在博尔普鲁斯海峡里贯穿了来犯的萨拉森人的舰队。
在海峡狭窄的海道中,厄尼裘斯的舰队一边向海面上喷洒着对萨拉森人来说如同地狱般的希腊火,一边以严谨的凝绳般的阵型凿穿了一层又一层萨拉森人聚集起来的横列舰队,在那曾经让他引以为豪的海战中,厄尼裘斯成为了令当时的阿拉伯帝国海军为之胆寒的魔鬼。
海面上燃烧起来的海船在罗马舰队的后面燃起了漫天大火,漂浮着的大堆杂物中夹杂着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在海水里不住起伏。
令敌人在恐惧之后感到意外的是,可怕的罗马舰队在一击贯穿了自己的队形之后,并没有调头,而是如同一缕幽灵般向着远处的海上继续前进,只留下身后的一片海上废墟。
始终固执的冲在最前面的厄勒冈的船头上,阿赛琳稳稳矗立在船首像上,她的眼睛盯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刚刚战斗过后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消去,不过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另外更加能够引起她兴趣的东西。
“阿赛琳!”胡里安的喊声从身后响起,她回头向自己的手下望去。
“我们这次好像有点麻烦了,”胡里安攀到船首像下面,抬头看着自己的首领“你知道你杀的是撒丁岛领主奥利库尼的儿子安东尼。”
“我当然知道,”阿赛琳平静的笑了笑“虽然我那么做未免有些过分,不过我想这个麻烦就由伦格去解决吧,至于我……”阿赛琳回头看向大海“当好我的海上女王就可以了。”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四十五章 十字路口
第六卷命运之诗第四十五章 十字路口
撒丁岛人的船队遭受到袭击的消息。如同一股旋风般的刮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罗马人在为阿赛琳那异乎寻常的举动惊叹之余,随即就被另外一个同样让他们为之关心的消息吸引去了主意。
一个个传言和时间的临近,让人们已经意识到,皇后玛蒂娜的临产已经在即,这从变得频繁出入圣宫的御医们的举动就可以猜测到,与此同时,萨拉丁的妹妹拔丝玛公主的到来,也让人们感觉到了些许的意外。
对于萨拉森人,罗马人有着一种奇特的情绪,除了因为宗教上的原因,如同任何基督徒一样,他们憎恨那些异教徒之外,罗马人也永远不会忘记,正是因为这些异教徒的侵袭,罗马才要既面对异族,又要面对来自法兰克人的蚕食。
人们很难想象在将近百年前,当时的罗马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给梵蒂冈教皇乌尔班写去求援信时,他的心情会是什么样子。
每当有人想起,在阿莱克修斯一世在信中写下“我们愿意屈服于你,君士坦丁堡与其落入异教徒的手中。不如成为你的附庸,城内珍贵的上帝圣物,教堂里的珍宝和足以装饰世界的金银将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词句时,罗马人就为之感到愤怒,羞愧和屈辱。
随后,接到邀请的法兰克人开始如同潮水般向着东方涌来,不过让罗马人为之愤怒和无奈的是,法兰克人并不比萨拉森人更加仁慈和友爱,他们的十字军不但在罗马的土地上肆意抢劫杀戮,甚至把占领的原本属于罗马的大片土地据为己有,建立国家。
这让很多罗马人甚至觉得这些所谓的“基督兄弟”比萨拉森人更加令人憎恨。
现在,看着一位萨拉森公主的到来,虽然心情复杂,但是却有很多罗马人为之暗暗欣喜。
虽然这样的欣喜无法说出,但是他们至少知道,在面对萨拉森人之间的妥协,至少能让罗马在面对未来的十字军时能够变得更加有利些。
至于海上传来的消息,让罗马人只会感到高兴,他们向着海上的方向大声祝贺,在祝贺那些罗马海军英勇的同时,也祝贺那些“我们的海盗”变成更加残忍,他们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感到高兴,当撒丁人遇到袭击的消息刚刚传来时,米蒂戈罗斯就立刻要求觐见皇帝,在仆人们诧异的注视下,首席元老以一种罕见的气冲冲的姿态走进了皇宫,然后他不顾年迈的身体。一路上毫不停留的穿过一道道的院子和柱廊,来到了利奥宫的外面。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利奥宫的觐见室外的走廊里,他看到了一直等待的一些萨拉森仆人,这让他立刻意识到,皇帝这个时候应该正和那位刚刚到达的拔丝玛公主会面,这让米蒂戈罗斯不得不收住脚步,而且这稍微一会的停留,也让原本气冲冲的首席元老逐渐变得冷静了下来。
在阿赛琳最近的袭击中,死去的小安东尼是撒丁岛的领主奥利库尼的独生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米蒂戈罗斯才会感到阵阵不安。
当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觉得那个到处疯狂掠夺的女人,不但不是罗马人的保护者,甚至是一颗可怕的灾星,一想到由此可能会引起的来自萨拉丁人的报复,更重要得是,可能会让罗马人面对的法兰克人的愤怒,他就觉得皇帝因为宠爱而肆意放任那个女人的举动,同样是不可宽恕的。
米蒂戈罗斯虽然对权力的欲望远远大于旁人,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老人同样是一个忠诚的罗马人。
如同对权力的贪婪一样。米蒂戈罗斯对罗马也有着近乎同样强烈的热爱,这就让他有时候会在是效忠国家,还是满足自己欲望这个可能会背道而驰的十字路口上踌躇徘徊,虽然很多时候他选择了权力,但是当并不妨碍为罗马效忠时,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做出很多对国家颇为有用的事。
这一次,强烈的不安和对法兰克人可能会出现的报复,让米蒂戈罗斯在心底做好即便是不惜顶撞皇帝也要弹劾那个疯狂的女人的决定,所以他立刻冲进皇宫,但是当他在利奥厅外停留的这个时候,他那颗原本焦躁的心却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
罗马人在海上的举动,看似不但狠狠的触犯了撒丁人,甚至还和一位颇有影响的撒丁领主结下了巨大的仇恨,但是如果仔细想,这也未尝不是对其他地中海沿岸的法兰克人的一个警告。
也许法兰克人对拯救圣地热情高涨,但是熟知历史的米蒂戈罗斯知道,从百年前第一批十字军来到东方时,这些举着十字架的西方基督徒就是在打着拯救圣地旗号的同时,有着毫不掩饰的对财富的贪婪。
这样的结果就是在圣地得到拯救的同时,大片的罗马土地沦为了法兰克人的私有财产。
阿赛琳对撒丁人毫不留情的打击,也许会让那些即将到来的法兰克人看到一个并不怯懦,至少再也不会象百年前时那样怯懦的罗马帝国。
另外,这对于现在的罗马纷争混乱的内部来说,难道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皇后之前的那些举动深深的震动了罗马人,对很多人来说,与其说是因为玛蒂娜是一个法兰克人才会受到猜忌,可事实上人们心里明白,人们对她的畏惧是来自她那虽然还很年轻,却已经颇为狠辣的冷酷手段。和尽管还很稚嫩,却已经略显狡猾的政治手腕。
在看到罗马出现了一个新的查士丁尼的同时,一个新的赛奥多拉的出现让罗马人开始感到不安,如果把一位强而有力的皇帝的出现还可以解释为上帝的安排,那么一位同样让贵族们感到不安的皇后,就让罗马人觉得未免有些过于突兀了。
在冷静下来之后,米蒂戈罗斯不由在心底里为阿赛琳的举动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再次犹豫起来,尽管依然还在为那个女人的疯狂头痛不已,但是他却又不能不承认,如果利用的足够好,这个女人所闯下的这个弥天大祸,也未尝不能变成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随着皇后的即将临产,和之前那个完全以皇后的名义发布的对阿赛琳和埃罗帕西娅的奖赏,让玛蒂娜的地位似乎变得更加稳固,尽管很多人始终不相信,那些授予的称号是出于以嫉妒出名的皇后的本意,但是从这样的举动来看,皇帝对皇后地位的执着,却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米蒂戈罗斯坐在靠墙的长条椅里默默的沉思,他没有注意到似乎总是悄无声息突然出现的赫克托尔的走来,当他看到白化病人那张苍白的脸时,赫克托尔已经站在他附近。沉默的看着他有一阵了。
“您总是喜欢这么悄悄的接近人,然后用匕首把他们的喉咙割断吗?”米蒂戈罗斯看着赫克托尔,对这个之前好长时间消失,但是刚刚回来就几乎引起一阵风暴的人,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奇。
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追求什么,如果说他自己在追求对罗马复兴的同时,也饱含着私欲,那么这个白化病人简直就如同伦格的影子,但是米蒂戈罗斯却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能够真的做到他的这个这样。
“如果您见到过在战场上的样子,您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我并不把您的这些话当成侮辱。”赫克托尔对米蒂戈罗斯的暗暗讥讽并不在意。他从斜靠着的大理石柱子上直起身子,慢悠悠的向元老走来,当两个人并肩站在觐见室门外时,赫克托尔长长的吐出一声气“大人,有人告诉我您似乎对阿赛琳小姐在海上的举动感到十分生气,所以您进宫要向皇帝弹劾她和罗马海军的那些将领,是这样吗?”
赫克托尔的疑问让米蒂戈罗斯心头微微一动,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举动难免不会落在别人的眼中,不过赫克托尔会这么快就同样赶到圣宫,这让他不禁对白化病人的这个举动心动起来。
“大人,如果我劝您暂且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您会不会认为我未免莽撞了些?”赫克托尔雪白的眉毛微微上挑,当他看到元老虽然还算平静,但是却依然隐约露出的诧异神色时,他向米蒂戈罗斯微微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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