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斯弥尔神色不安的跟在队伍的后面,自从伦格对他忽然说出了那句话之后,他就一直沉浸在这种忐忑之中。
从在沙漠开始就一直跟着伦格的经历,让这个萨拉森男孩对伦格不由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和其他人比较起来。胡斯弥尔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伦格,他知道这位主人在沙漠的时候是如何面对那位彪悍的沙漠贵族,也知道在的黎波里时是如何与萨拉丁抗衡,当其他人高呼圣子的荣光和上帝的恩典时,胡斯弥尔却向安拉祈祷主人能够安然无恙。
但是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就在经历了许久的分离终于重新回到主人身边,而且可以再次为主人效忠时,却被告知不再需要他,这让胡斯弥尔一时间完全堕入了彷徨之中。
他不知道主人要如何安排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主人真的把他赶走,该去什么地方,而伦格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却又没有再和他说过什么。
他只能这样一路忐忑不安的跟在队伍后面,等待着那对于他来说可能无比痛苦的最后‘审判’。
“胡斯弥尔。”
一声让男孩吓了一跳的呼声从前面传来,胡斯弥尔立刻催动坐骑来到了伦格的马边:“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男孩紧张的表情伦格微微露出笑容:“胡斯弥尔,如果你总是这样紧张,我怎么放心让你成为我的私人秘书?”
“主人,您说什么?”男孩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听着胡斯弥尔,现在你还很小,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承担重任,甚至承担你自己都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责任,”伦格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当你学习法兰克和希腊语言时,你难道没觉得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位与其他人不同的人吗?”
“可是,我只是您的仆人。”胡斯弥尔满脸意外。
“你错了胡斯弥尔,没有人注定是侍奉别人的,没有人注定就是仆人,”伦格认真的看着男孩“告诉我,你不是曾经以自己是畜牧官的儿子感到自豪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因为成为了罗马皇帝的私人秘书而自豪呢?”
“可是罗马人……”
“罗马人,法兰克人,萨拉森人,这一切不过是这个世界上不同的民族而已,”伦格用手里的马鞭微微点了点胡斯弥尔的鼻子“不过你现在还小,我想你回到君士坦丁堡之后,可以先去君士坦丁堡大学学习,我相信那里面蕴藏的萨拉森人知识,同样能对你有很多的益处。”
说到这里伦格轻轻一笑:“要知道自从马克西米安不在我身边之后,有时候的确很不方便,我需要有人能长期的在我身边为我记录那些需要记下的东西,不过你也知道胡斯弥尔,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别人能知道的。”
说到这里的伦格向着胡斯弥尔微微眨了眨眼睛,他这个动作让男孩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即便是在一直由马克西米安做为伦格书记员,但是始终陪在伦格身边的胡斯弥尔,也能从为伦格收拾那些手稿的时候逐渐明白自己的主人都写了些什么。
特别是随着年龄和知识的增长,胡斯弥尔更是逐渐明白了那些即便是片言只语的手稿中就蕴藏了什么样的东西。
他有时候会因为看到一些似乎充满激情却令人意外的文字而差异,更有时候会因为看到这位被尊为上帝的圣子的主人居然引用神圣的可兰经感到意外,这一切都让胡斯弥尔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不同于那些举着十字架的狂热基督徒的。
现在,听说主人居然要让自己成为与他一起分享这些秘密的人,这让胡斯弥尔不禁觉得说不出来的激动和兴奋。
“不过,在这之前你的确还是要好好去学习,要知道如果你想驳斥一个基督徒对你的信仰的诋毁,那么你最好的方法不是用剑砍掉他的头,而是用你的雄辩让他哑口无言。”伦格平和的开导着自己将来的私人秘书。
“但是主人……我是说陛下,用血和剑来传播神圣的可兰经难道不是安拉赐予我的职责吗?”胡斯弥尔有些疑惑的问,然后他立刻畏惧的看着伦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即便是主人,一想到自己是在向一个异教徒提(W//RS//HU)问,男孩立刻吓得脸色苍白。
微微斜眼看了看神色紧张的胡斯弥尔,伦格回头看着前面的远方,在一阵让人不安的沉默之后,他转头望向男孩:
“‘犹太人说‘欧哈尔是真主的儿子。’基督教徒说‘耶稣是真主的儿子’。这是他们信口开河,仿效从前不信道者的口吻。愿安拉诅咒他们。他们怎么如此放荡呢。’,教义中是这样说的吗?”
胡斯弥尔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恐慌,他当然知道所说的这一段是什么,作为一个虔诚的教徒,他如同很多孩子一样,从长辈那里学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拉是唯一的神,默哈穆德是他的先知。”,也正因为如此他立刻就想到,伦格所引用的,正是可兰经中来《第九忏悔》的篇章。
伦格没有让男孩回答,他回过头继续看着前方,在望着远处的道路时,他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胡斯弥尔如果你耐心的去看,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人们总是不肯去听别人的声音,这就让我们一次次的拿起武器,至于我们所捍卫的是什么却很少有人去认真考虑,上帝,安拉,甚至是宙斯和朱利特,胡斯弥尔,一切都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然后你才可以如我说的那样,用雄辩而不是暴力去强迫别人听从你的意志。”
伦格平静的说完,不再理会一时间陷入了迷茫和不解之中的男孩,他牵起缰绳在稍一抖动之后向着心爱的战马大声喊着:“跑起来!比赛弗勒斯,让所有人看看你无愧这个名字!”
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的黑色战马立刻仰起了头,随着一声嘶鸣声,它硕大的四蹄用力踏在地上,在四周士兵发出的阵阵欢呼声中向着队伍前面奔去。
疾掠而过的黑色影子让陪着埃罗帕西娅坐在马车上的瓦莲京娜微微一怔,看着迅速远去的皇帝背影,她回头看向身边的女主人:“皇帝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我想一定是因为又见到了您,您知道吗,皇帝甚至问我为您建造的那座……那座天文台上是不是有晚上御寒的衣服和毛毯。”
听着女仆兴奋形容的埃罗帕西娅只是随意笑了笑,当她看到瓦莲京娜似乎要接着说下去时,她抬手阻止了自己的女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想如果伦格能听从我的话,我会更高兴的。”说到这里,埃罗帕西娅回头看向远处“也许我会在君士坦丁堡呆上一段时间,不过我想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回到北方去。”
说着,她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之后微微闭上眼睛,只留下瓦莲京娜看着她熟睡的面孔一脸错愕。
从保加利亚返回罗马,伦格依然没有等待大队,时间的紧迫让他希望能更快的回到自己军团所在的菲利波*利,特别是当他听说巴布罗已经成为了那座城市的都督时,他在稍显欣慰之后又不禁为那个小木匠能否做好一切暗暗担忧。
不能不承认巴布罗是一位难的的守城大师,特别是一想到他在耶路撒冷所制造的那些可怕的武器,伦格对即将面对法兰克人的第一座罗马城市不由增加了更多信心。
但是他也知道,做为天才的巴布罗,却并不是一个十分胜任的官员,这让伦格不能不决定尽快提前赶回菲利波*利。
在略微安慰了埃罗帕西娅之后,伦格把队伍交给了近卫军队长和盖图斯,自己带着一支五十人的近卫骑兵队伍赶在前面向着边境驰去。
当他经过将近一天的奔波,越过登扎河进入罗马之后,迎接他的,是颇为让他意外的消息——国务秘书马克西米安,突然到了菲利波*利。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一百八十一章 罗马之敌
第五卷凯撒时代 第一百八十一章 罗马之敌
菲利波*利城外的道路上。迎着对面漫天尘土,马克西米安紧绷着嘴唇。
在他的身后,巴布罗神色忧虑的咬着嘴唇,从派出盖图斯的军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这四天是怎么过来的,更糟糕的是马克西米安的到来让陷入了更多的焦虑之中。
远处的队伍逐渐靠近,当伦格的旗帜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没有等到战马停稳,马克西米安已经快步走了上去。
虽然过河之后就已经听到他到来的意外消息,但是看着国务秘书的时候伦格还是感到了心中的微微震颤。
做为国务秘书,马克西米安这个时候更应该在做为摄政的玛蒂娜身边而不是来到边界,这让伦格已经意识到即将听到的,将会是到了什么程度的糟糕消息。
“陛下,皇后陛下派我来向您禀报一些事情,这需要您亲自下令,君士坦丁堡现在无法做出任何决定。”马克西米安尽量让自己的外表依然显得平静,他知道这个时候和他一起迎接皇帝的那些军团将军一定正在注意着自己,如果这个时候他有任何惊慌,那么将会带来的就可能是更加糟糕的后果。
“马克西米安,我知道你总是给我带来一些坏消息,不过我也相信真正的坏消息你总是瞒着我。好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玛蒂娜称帝了,还是阿赛琳策动我的海军哗变了?”伦格用同样平和的神态看着自己的国务秘书,然后他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对我说实话。”
马克西米安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在深吸一口气之后慢慢的说:“陛下,南方边境来的消息,科尼亚人在小亚细亚和我们接壤的边境上正在大量集结军队,他们可能随时会入侵罗马。”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个重锤般狠狠砸在伦格心头,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微微发白,然后渐渐的回复了平静。
看着眼前外表神色依然平静,但是眼中却难掩紧张的马克西米安,伦格这个时候能够想象远在君士坦丁堡的那些大臣又会是什么样子。
自从曼齐克特的惨败之后,罗马人都对在南方的科尼亚人有一种近乎天生的畏惧,即便是面对蛮横贪婪的威尼斯和西西里人,罗马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予以反击,但是对于科尼亚人,罗曼努斯的惨败不但彻底让罗马人失去了远在东方的大片土地,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失败也狠狠的打击了罗马人对自己的信心和骄傲。
从那个时候起,原本随着巴西尔二世的军事变革,已经逐渐被废除的农兵制度再次兴旺起来,罗马人再次用军区农兵这种纯粹防御的方式代替了之前巴西尔二世之后已经慢慢开始形成的常备军制。
在当时的罗马贵族们看来,失去了进攻锐气的军队完全失去了做为常备军的必要,他们甚至强行解散了一大批曼齐克特之战后仅存下来的重装弓骑兵军队。农兵,这种完全以地区防御为目的军队再次被重视起来。
对于科尼亚人,一种近乎畏惧的情愫总是弥漫在罗马人之中。在伦格带领他的骑士团进入奇利里亚之前,甚至没有人想象过要重新收复那片土地,或者是踏上那片土地。
“这些消息是什么人传来的?”坐在菲利波*利行政官官邸里,伦格看着马克西米安“还是这些是科尼亚人自己向你们透露的?”
“陛下,这是我们在小亚细亚边境的守备军传来的消息,正如您吩咐的,现在在南方军区我们依然还使用着农兵方式做为边境守备,”马克西米安微微苦笑“而且这些消息也已经经由一些从东方来的商人证明了,科尼亚人的确在边界上聚集起了大量的军队。”
伦格的双眉霎时皱了起来,他站起来在厅里慢慢走着,同时心中尽量回忆他所知道的历史上,这个时候的罗马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与科尼亚人之间的大战。
尽管现在的历史已经变得和原来似是而非,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完全改变了轨迹,但是伦格相信总还是有些地方有迹可循,更加重要的是,在对待科尼亚的时候,尽管有些地方他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看来简直是纯粹的冒险,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始终能够保持着那最后的界限,因为即便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伦格知道,这个时候的科尼亚显然还没有到达真正鼎盛的时期。而科尼亚人这个时候最大的敌人,却并不是罗马。
“科尼亚人要干什么?”伦格心中这样不停的想着,他一时间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科尼亚人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对罗马展开了行动,难道这个时候在科尼亚南方的萨拉丁不正是他最大的威胁吗?
虽然十字军的到来让萨拉丁感觉到了紧迫,但是与科尼亚人之间矛盾还是让他念念不忘。
事实上,在伦格的记忆中,科尼亚人也显然没有忘记和这位阿尤布王朝的创始人之间的仇恨。
等等!随意想到这里的伦格忽然停下了脚步,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在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但是当他要琢磨时却又让他无从把握。
伦格抬起双手微微放在额头上催促着自己仔细想着,虽然一时间还无法理清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又觉得自己抓住了某个被自己刻意忽视掉的东西。
“科尼亚人在这个时候用重兵威胁罗马,那么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究竟想从当中得到什么?”伦格不住的催促着自己,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立刻从这其中寻找到足够能让他做出决定的线索,那么自己就可能会面临两面受敌的危险。
伦格心中不住的翻腾,自从成为罗马皇帝之后,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很多时候会出现意外,但是他却一直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而现在原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科尼亚人却突然展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敌意,这让他觉得比要面对现实中多上一倍的十字军还要危险和迷茫。
“科尼亚人,为什么是科尼亚人……”
心中那个始终纠缠在他心头的疑惑总是让伦格感到不安,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忽视了什么,而这种忽视原本不应该出现。
看着站在一旁紧张的望着自己的几个人,伦格放下了手臂,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必须要比任何人更加坚定,甚至即便科尼亚人和德国人在同时向罗马发起进攻,也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的动摇和不安。
“君士坦丁堡呢,他们有什么建议吗?”伦格看着马克西米安。
“陛下,元老院向皇后陛下提出了重新武装农兵的建议。他们建议皇后授权那些将军把正在各个军区组建的新军团重新编入当地农兵团里面去。”马克西米安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我想玛蒂娜一定是拒绝了他们,对吗?”伦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即便是焦急也无法立刻改变一切。相反,那个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似乎时隐时现的疑惑让他觉得,自己只要找住了其中的关键,眼前的危机并不是不可避免的。
“皇后陛下不但拒绝了他们,而且很严厉的斥责了米蒂戈罗斯,另外……”说到这,马克西米安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伦格“皇后以帝国摄政的名义,提请了让阿莱克修斯进入元老院的要求。”
“哦?”伦格的嘴唇微张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继续说下去马克西米安,继续说。”
“陛下,现在君士坦丁堡正在等待您的命令,皇后坚定的维护了您发布的法令,按照您之前发布的命令,正在南方组建的新军团将在整个小亚细亚边境守卫,同时暂时不予撤销的农兵军团还会继续保留一段时间。”
“这样很好马克西米安,你们做的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伦格那颗紧绷的心终于慢慢平和下来,真正令他担忧的,正是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印象。
许久以来,始终把玛蒂娜当成一个孩子的想法让伦格有时候不由自主的会忽视自己那个小妻子的作用,甚至即便是成为了皇后。而且在为伦格夺取了罗马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