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的时间很奇怪,白天不吐晚上吐,吃饭不吐走路吐,安荣禹来的时候吐不来的时候不吐……
总之,吐的都很是时候。
她吃得也不少,但就是吐不出点儿实际性的东西来,更多时候都是在干呕,眼泪汪汪,双眼含情,让乌攸甚是佩服。
一个人是有着什么样的精神,才能如此认真地练习表演呕吐,还演得如此敬业?
乌攸是负责着她的胎的,就是直接地责任人,因此,她总是在半夜被陈姨娘房间里传来的喧闹声吵醒,然后就被迫来到房间里,欣赏她颇具美感的呕吐表演。
很快,乌攸就明白了陈真真是作给谁看的。
她当然不会是专门表演给自己看的,主要的表演对象,是安荣禹。
安荣禹是个不信大夫的话的自信派,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因而他每次探访连翘院的时候,看到陈真真那副孩子马上就要从她的喉咙眼里被吐出来了的样子,就感觉很危险。
他不仅反复对大夫强调要好好照看陈姨娘的胎,私底下也对乌攸提过很多次,要叫她“好好照顾真真”,毕竟“她是相信你的”,所以“你也得尽心尽力才是”。
嘛意思?这不就是在暗指乌攸没尽心尽力,让她受了委屈吗?
……乌攸对此表示,意料之中。
反正她找自己来,就是想拉一个垫背的,没打算跟自己发展除了敌人之外的特殊关系。
她作死作得简直是得心应手,就连白姨娘也听说了,她还跑过来一次探望陈真真,结果被陈真真那说两句话就要干呕一次,活生生快把自己的肺呕出来的姿态弄得再也不敢随便前来。
私底下,她也和乌攸有过联系。连她都看出来,陈姨娘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不适是装出来的,她一个怀过孩子的女人看得更清楚,真的要吐的话,绝不会像她那样,优美漂亮,欲语还休的。
如果是真难受,眼泪鼻涕都能一起流下来,还能吐出来她那样的美感?
但安荣禹果真是安荣禹,他没有辜负乌攸对他的判断。他的眼珠子就是用来擤鼻涕的。
他不仅吩咐乌攸要好好照顾她。话里话外简直是把乌攸当老妈子一般。还很怜惜陈姨娘这副作死作活的样子,称其为“天真可爱”,俩人天天腻在一起,一个喊难受。一个就忙前忙后地伺候,还嫌弃身边的乌攸照顾不周,跟乌攸私底下谈了好几次心,言语甚是严厉。
每当这个时候,乌攸表面就作痛心疾首状,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看着他装13。
而且,每次安荣禹来了兴致,想跟乌攸*一番的时候。陈姨娘的病就会排山倒海般地爆发,什么动了胎气啦,胸闷想吐啦,把安荣禹骗走。而安荣禹似乎也很满意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露出病容,可怜兮兮地依靠着他的感觉。因而对陈姨娘是有求必应,她勾勾手指,安荣禹就摇着尾巴撒着欢儿奔过去。
蜀葵和灯笼都把乌攸的委屈看在眼里,蜀葵更是时不时对乌攸狠狠吐槽陈姨娘的作死病,并质疑安荣禹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乌攸很想对蜀葵说,他就是个睁眼瞎,现在大男子主义正爆棚着呢,满心都以为陈姨娘是真心想要依赖他,所以才玩着好丈夫的cosplay玩得high得很。
在安荣禹面前,乌攸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也不打算在背地里告状,哪怕陈姨娘正想着花样在安荣禹面前给她上眼药,乌攸也都笑纳了。她甚至在和安荣禹独处的时候,还说陈姨娘多么多么不容易,怀着孩子多么辛苦,顺带有些担心自己将来如果怀孕了之后会不会也受这么多苦。
在蜀葵看来,乌攸这么妥协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只会助长那个妖孽的气焰,叫她更加欺负自家姨娘。
自家姨娘难道是要做“包子”不成?
乌攸曾给蜀葵解释过“包子”的含义,就是碰到事情,只会任人欺负,然后躲在角落默默地哭,她教导蜀葵,千万不要当包子,该回击的时候,就要回击,要不然被人欺负到哭也是自己活该。
所以,蜀葵很不能理解姨娘为何要这么做。
姨娘不告状,不反抗,还跟着这个陈姨娘闹腾,这不就是纯包子嘛。
乌攸自然是知道蜀葵的心事的,这些日子来,蜀葵和灯笼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自己半夜被吵起来,蜀葵和灯笼必然也是不得安枕。
但是乌攸有自己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她还是得当一段时间包子。
当包子的滋味委实不好受,有好几次看到陈姨娘在撒完泼后心安理得毫无诚意地跟自己道歉时,乌攸都恨不得拿刀逼马克思了,让他选择,不是带走她就得带走我!
可乌攸每次都在爆发的临界点上忍了下来。
不仅忍,她还在私底下联系上了白姨娘,让她也时常来看望陈姨娘,装作对她的胎很重视的样子。
在每次看到陈姨娘呕吐的时候,她都比她的贴身丫鬟反应还大,抚背啊倒水什么的,几乎是一力承包。
哪怕她的丫鬟有一丝不周到,她都会帮着陈姨娘的腔教训丫鬟。
每次大夫来的时候,她都十分紧张地询问大夫陈姨娘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问题,紧张的样子搞得好像陈姨娘下一秒就会小产一样。
陈姨娘哪怕下床稍微走两步,乌攸都会如影随形地跟着,真当她是个纯洁无瑕的玻璃人儿,怕她摔着碰着,恨不得给她捧到香台上一天三炷香地供起来。
这一连串的忙活下来,乌攸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蜀葵看着自家的姨娘忙前忙后,劳劳碌碌的样子很是心疼,就连陈姨娘都不大忍心黑她了。
谁能怀疑一个天天把自己当驴子使唤的人,会怀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吗?
要知道,陈姨娘的一饮一食都可以随时经过乌攸的手,万一哪个环节上有了错漏,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乌攸,如果她真的要害陈姨娘的话,不会这样事必躬亲,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尽心尽力了。
陈姨娘在感动之余,表示:既然你对我这么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她照样在安荣禹面前给乌攸上眼药,照样不遗余力地抢夺着乌攸的宠爱,照样天天变着花样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然后以看着乌攸忙前忙后,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样子为乐。
但是,陈姨娘不说,也会有别人去安荣禹面前说乌攸的好话的。
就比如说,现在已经成为了乌攸隐形盟友的白姨娘。
她在偶尔几次去见安荣禹的时候,都会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乌攸,说她现在为了照顾陈姨娘,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大圈,可怜得很。
安荣禹本来还不信她会如此劳碌,可当他再次来到连翘院,特意留意了乌攸的气色后,他震惊了。
他的乌娘居然在一个多月间就把下巴都瘦尖了,她站在越发珠圆玉润的陈姨娘身边,更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气质。
相比之下,陈姨娘的脸蛋那叫一个白皙红润有光泽,哪怕刻意涂抹了让自己显得气色不佳的淡黄色脂粉,但也不及乌攸自然。
毕竟,乌攸身上的肉都长到了陈姨娘身上,只需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陈姨娘虽然“气色不佳”,可肉却是实打实地增长了不少,一点儿也不像天天把干呕当日常活动的人。
两相比较之下,安荣禹的怜香惜玉之心便部分地转移到了乌攸身上。
他刚关心了两句乌攸的身体,陈姨娘的脸就黑了下来,她忍耐了两分钟,安荣禹却还在细心地问着乌攸最近的饮食起居如何,小性子顿时按捺不住,剧烈“呕吐”起来。
当然,还是干呕。
安荣禹被迫转移了注意力,想去看看陈姨娘的情况,陈姨娘吐完了,却拿背直对着他,连个正脸都不叫他看。
安荣禹不解陈姨娘为何发小性子,只觉得蛮有趣的,上前去哄,乌攸也识趣地退开。
离开房间后,蜀葵一直闷不吭声地跟在她的后面,直到和她一起回到厢房房间里时,蜀葵的小脸还是一脸愤愤不平。
灯笼去给陈姨娘煨安胎药去了,房间里只有乌攸和蜀葵两个人,她这副晚娘脸挂了这么久,乌攸又不是瞎,自然注意得到。
之前她一直不说,是怕蜀葵阅历尚浅,在和陈姨娘天天接触时一时兜不住露出了些破绽来,所以才一直瞒着她,至于灯笼吗,这个小姑娘和乌攸一样,无比活跃地满足着陈姨娘各种荒诞的要求,但她只是出于一个丫鬟的本分而已,恐怕还没有想到自家的姨娘被人欺负这个层面上。
乌攸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蜀葵解释一下自己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了。
陈姨娘和安荣禹闹小脾气,看似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对乌攸来说,这意味着一个信号。
乌攸看过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的精神生活水平超越其物质生活水平时,他(她)就会开始矫情。
她还看过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所以,这两句话拼起来,刚好可以构成一个因果论,也刚好就是陈姨娘现在境况的写照,只是,她本人还浑然不觉罢了。
第七十七节 灯笼,你够狠
陈姨娘的出身和她现在所受到的超越之前百倍千倍的优渥待遇,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就比如说之前一直靠啃窝头就咸菜的人,中了一笔千万元的彩票,就有可能不停地买血燕人参鲍鱼当饭吃,以弥补过去的损失和遗憾。
别人乌攸不敢说,但论起陈姨娘,她百分百就是这样的人。
她之前有多谦卑,现在就有多跋扈。
乌攸的目的就是利用了陈姨娘这样的心理。
你不是作吗?好,你就作吧,不仅你作,我还陪着你作,帮着你作,让你作出新花样作出新巅峰,作到忘了自己的身份作到天荒地老。
女人啊,平时作一作,就当是生活的调剂,男人会爱上这种偶尔为之的小情趣。
还有那种段位高的,自己作,自己得利,不仅如此还能用手腕作死别人。
再有的,便是陈姨娘这种,作着作着,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乌攸早就知道,安荣禹在七月份过去后,就会去安家的铺子里干活,那个时候为了和安荣泽争一口气,他绝壁会抢着出风头。男人么,一有了事业就想证明自己有多牛叉,而安荣禹这种人尤甚,他肯定不能容忍在脂粉圈里挥斥方遒大杀四方的自己会在事业上落人于后,更不能容忍超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是他看不起的安荣泽。
所以,燃烧吧,安荣禹的小宇宙!
到那时,他怕就是没这么多精力陪着陈姨娘玩这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游戏了。
那之前享受了众星捧月待遇的陈姨娘呢?
距离七月份还有半个月,乌攸只需等着这半个月过去,她就要开始行动了。
一个时常被围在中心当做重点对象呵护的小白花,突然没人观赏她闹腾了了,她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当然是大作特作,像以前那样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
乌攸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就是在把陈姨娘积压的、潜藏在每一个正常女孩身上的小性子一点一点诱发出来。
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还要给最好的。
可这么一来,假如那最好的东西陡然间断掉了呢?
乌攸很期待那之后陈姨娘的精彩表现。非常期待。
蜀葵在听完乌攸的全部计划后,眼睛都亮了,脑残粉模式全开,直说乌攸厉害,给陈姨娘设了个这么解气的局。
正在蜀葵表达对乌攸滔滔如江水一样的敬仰之情时,灯笼进来了。
这么些日子的劳碌过后,灯笼那原来圆嘟嘟的小脸也瘦下去了不少。
看着灯笼和蜀葵一样被熬得心力交瘁的模样,乌攸有点儿小后悔,觉得自己真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们俩自己的计划。
可说实在的,毕竟灯笼不像蜀葵一样。一开始就跟在自己身边。总有些不大放心。但乌攸知道自己只是在捕风捉影罢了,没有确凿的证据,她怕自己跟蜀葵说了,对自己百分百信赖的蜀葵会对灯笼生出戒心。妨碍扶风院内部的安定团结,那就不好了。
灯笼见乌攸正盯着自己,扬起唇角,笑得很纯净可爱:
“姨娘,您脸色不大好,劳碌整天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看着灯笼无比纯净的眼睛,乌攸突然觉得自己杯弓蛇影得太没有必要了。
她挥挥手,示意蜀葵把自己的计划也讲给灯笼听。
蜀葵这些日子来和灯笼共患难。真心很喜欢这个天真又肯干的小丫头,立马兴致勃勃地把她拉到一边八卦起来,把乌攸的计划全盘传达给了她。
两个人切切察察了一会儿,灯笼惊讶地抬起了眼睛,望向乌攸。像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姨娘,是真的吗?”
乌攸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灯笼怎么是这个反应?难不成她是觉得自己这个方案是在害人?和她的价值观发生冲突了?要发表什么反对言论了?
在乌攸反思自己该不该把自己的目的告诉灯笼时,灯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委屈地磕了两个头,对着乌攸疑惑的视线,小声说:
“姨娘……灯笼错了……早知道姨娘有自己的想法计划,灯笼就不应该私心想着给姨娘出气,往她的安胎药里吐口水了。”
……
灯笼,你够狠。
在确定灯笼每次给她煨安胎药的时候,都不遗余力地往里吐过口水,乌攸真的觉得灯笼她赢了。
再回到计划本身,乌攸并不打算在这里熬满半个月,她的身份设定毕竟是姨娘,总干着丫鬟的事儿,叫外人看久了,还真以为谁都能作践她呢。
但乌攸正筹谋着想个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陈真真又作死了。
而她这次作死,居然作到了灯笼的头上。
这件事的起因,起源于一盅雪梨百合汤。
在乌攸和两个丫鬟交过底的两三天后,乌攸有些小咳嗽,而偏巧陈真真也因为季节交替咳嗽了两声,她的小厨房就炖了一锅雪梨百合汤,给陈真真端去一碗后,灯笼看还剩不少,就想端一碗给乌攸。
而连翘院的丫鬟银竹恰好就在小厨房里,她立刻阻止了灯笼,并趾高气昂地质问灯笼是不是想要偷。
灯笼无比实诚地回答说:
“我想给我家姨娘端一碗。我家姨娘也有些咳嗽。”
但银竹硬邦邦地说:
“那你端这么一大碗,你家姨娘喝得了吗?明摆着就是你想偷食!”
灯笼眨巴眨巴眼,说:
“但我没有啊。要是银竹姐姐你不放心的话,就跟着我吧,我把汤端到我家姨娘面前,你看着她喝完,顺便还可以把碗带回来。”
灯笼的建议换来了银竹的一顿冷嘲热讽:
“让我把碗带回来?让我去看着你家姨娘喝?你当我有那么闲吗?你家姨娘入府都快一年了,肚子没个动静也就算了,还对我们发号施令,让我们做这做那,她凭什么命令我们呀?她有什么资格?”
灯笼的反射弧比较长,她看了银竹一会儿,才说:
“姨娘肚子没动静和我给她端一碗汤有什么关系?反正还有那么多。不吃多浪费。”
银竹的嘴角轻蔑地一挑:
“果然是暗门楼子里出来的女人调教出来的丫鬟,半点儿仪态都没有,只想着吃喝,跟乡野村妇似的。”
灯笼望了望手里的雪梨百合汤,又看了看银竹,说:
“……嗯……那我到底能不能端?”
银竹一下子被呛住了,她本来试图歪楼,把话题转移到敏感的地方去,好狠狠地扇这个自从来了之后就不听话的小丫鬟一记耳光,但是没想到灯笼一直在坚定不移地坚持着“雪梨百合汤”这个主题。誓死不跑题。
她不接招。这可怎么继续玩?
望着灯笼闪耀着“这汤我是端走还是不端走”含义的小眼神。银竹一时无语。
这个时候,蜀葵进来了。
她早就在门外听了一段时间,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给听了个全乎。
看到蜀葵明显变得不善了的眼神,银竹退了退。但一想到自家的姨娘现在可是深得三少爷的青眼,胆气就壮了几分:
“怎么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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