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乌攸一五一十把自己和安莘短兵相接的事情讲给了林回今听,本来只是想吐个槽,没想到林回今一听就炸毛了,而且他炸毛的对象,还是乌攸:
“你傻啊你,连个小鬼都对付不了,你是怎么混的!那熊孩子下手那么狠,你就不会还手?退一万步说,你不还手,还不会跑了?你当你自己是橡皮泥捏的,砸了捏几下就能恢复原样?”
说着,林回今根本不管乌攸的诧异眼神,解开了乌攸膝盖上用来包扎的布,看到她红肿流血的创口,咬了咬牙,继续数落,但对象从乌攸转换成了那个大夫:
“有这么包扎的吗!这药配的剂量也不对,要加更多天竺葵才行啊,这是个兽医吗?今天我去药铺偷点儿天竺葵回来,再给你包扎一次……配的药是什么玩意儿啊!这样怎么能好得快?成心的吧?”
乌攸以前不是没见过林回今炸毛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他在啰啰嗦嗦地骂人的时候,原本看惯了的玩世不恭的脸居然多了好几分意外的帅气。
因为看到了林回今的另一面,乌攸的新鲜感还未褪去,没理会他对自己的指责,笑着说:
“行啦行啦。我刚才看到你从屋顶上倒栽葱摔下来了,你还好吗?”
林回今的生气却好像并不是一时的,听到乌攸这么问,眼睛一眯,三下五除二把乌攸的伤口再次包好,一边包一边愤愤道:
“我好,我好得很,我总好过某个被人用石头砸了还替别人说话的人。你说,那个人平时总是说我的智商落在娘胎里忘了带出来了,在这种时候怎么也会犯糊涂?有什么可笑的,我就是说你!没有褶皱全是水的脑子!你既然知道她会扑上来,为什么站在原地?为什么不闪开?就算扑上来的是条狗,你也站在原地不动,好叫它咬你一口?你就不会闪开?让她一头扑到池子里,冻出她一身的关节炎?”
林回今的嘴皮子之利索完全超出了乌攸的预料,也叫乌攸有了两点感叹:
第一,这算是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林回今吐槽的功力,近来可是见长了。
第二,这男人一旦狠心起来,真是比女的还要毒啊。
第五十一节 出来混是要还的
乌攸摇了摇头,说: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也觉得憋屈啊。可是没办法,你想想看,她和安景卿不一样,到哪儿都有奶妈跟着,我如果真的把她丢到河里了,或者说我打了她,等奶妈一赶过来,她再哭诉两句,一个完好无损的我,和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哪边更占理?所以我只能认倒霉了。也是我的错,当时光顾着伤了,没能想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乌攸想,自己都道歉了,林回今也该偃旗息鼓了吧,可是,林回今偏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抱着胳膊,冷冷地冲乌攸扬起了唇角:
“所以我说你笨。”
乌攸只是觉得林回今这样激烈的态度很新鲜,但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变成m体质。
她沉下了脸,对林回今说:
“怎么着,骂我骂上瘾了,没完了是不是?”
林回今还真是没完了,他保持着那样欠扁的动作和表情,站在距离床三米开外的地方,一副笃定乌攸不会爬起来揍他的模样,说: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了?你要是心狠一点儿,现在你还是活蹦乱跳的。可现在呢?你拖着一条伤腿趴在床上,那边,安莘估计挨两句训就能缓过劲儿来了。你以为安荣禹还真能动手打她,从此她就失了安荣禹的心?可能吗?那可是安荣禹自己的女儿,你白白挨这一下,代价大于获得的价值,你知道吗?”
乌攸咬了咬牙:
“林回今,你给我听好,我有自己的打算。光叫安莘掉进水里,生个病发个烧就行了?我这次忍了,可安荣禹就没有想法了吗?我别的不敢保证,这件事发生后,安荣禹必定会冷落一段季姨娘。我这是在想办法尽力剪除祝姨娘的羽翼!你特么光一时爽有什么用?”
林回今一下子哑火了,他的确没想那么多。
鉴于这孩子发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受伤的缘故。乌攸压了压火,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
“好了好了,你也是个小孩子心性。看我这样,心疼了不是?”
林回今的脸突然不正常地红了红,嘴唇微颤了两下,才硬挤出一句话:
“谁……谁心疼你了?我只是觉得你这手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所以……呃……所以……”
乌攸咬了咬嘴唇,刚才的一顿发作又扯痛了她的伤腿,她露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说:
“得了得了。我就当你是傲娇了。”
林回今不再接自己的话。一扭身出了房门。
望着林回今的背影。乌攸摇了摇头。
在乌攸看来,林回今就是个标准的小孩子,和安莘没啥两样,所以她根本没把林回今的突然发作朝其他暧昧的方向想过去。
原因很简单。乌攸重生了这么多世,可以说是历经沧桑,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了,而林回今,加上他陪自己执行任务的几次,顶多满了100岁,和自己相比,那是绝对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你能把灭绝师太和一个小嫩包子配成一对吗?
另一边,大概半个时辰后。林回今提着一包从药铺顺来的药回来了,把药藏起来后,他先去看了看熟睡中的乌攸,然后来到了院子中,看着阴沉的天空。林回今嗅着自己满手的药香,微微笑了起来。
安莘,是吧?
你以为你砸了她一下就完事了?,小姑娘,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乌攸很郁闷,因为她失了策。
林回今说得没错,安莘毕竟是安荣禹的骨肉,据说,当安荣禹气冲冲地找到寻藤院,要为乌攸讨个说法时,安莘早就和她阿娘商量好了,她负责哭着认错,季姨娘则负责在一旁软言劝慰,顺便扮演了一把慈母,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自己教女无方。
这么一闹,安荣禹就彻底没脾气了,只是叫安莘安分些,不要随便出去,尤其不要靠近祝姨娘的院子,而且她必须得向乌攸登门道歉。
可以肯定的是,安莘绝不会好好呆着,那所谓的“登门道歉”,必定也是遥遥无期。
可乌攸并不觉得自己是白受伤,她敢肯定,安荣禹嘴上不说,心中肯定会有疑惑:
稚子不懂事,但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是她背后的大人挑唆的?
这次中招的是乌攸,那下次是不是就该轮到怀了他宝贝疙瘩的祝姨娘?
要知道,女人之间的斗争,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呀。
安荣禹肯定很享受女人为了争夺他的宠爱争风吃醋、用尽手段的过程,可一旦这种举动威胁到了他的后代安全,那就是两回事了。
只要安荣禹有了这种想法,乌攸就算是扳回了这次吃暗亏的部分局势。
不过,林回今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自从自己光荣负伤后,每次大夫给自己包扎换药后,林回今必定会毫不客气地拆了重新上药,在换药期间,林回今都会不间断地唠唠叨叨的抱怨和毒舌,要么说这大夫伤口包扎得歪歪斜斜,也许是帕金森症早期患者,要么说乌攸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这辈子改断腿了,要么说这个药膏的成分哪儿哪儿有不对劲,搞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医学界的天纵奇才似的。
乌攸为了叫他闭嘴,叫大夫改换了药方,专门用林回今提供的治疗骨伤的药膏,本以为林回今这回总能安生下来了吧,可是他还是非得把大夫包好的伤口拆开,死活说他们包得这不对那不对,跟强迫症似的。
而为了避免大夫发现包扎的方式不同,在每次大夫来换药前,林回今又不厌其烦地按照大夫“错误”的包扎手法还原到原来的样子。
这不仅意味着麻烦,还意味着……乌攸要承担双倍乃至数倍的包扎时的痛苦。
说实在的,林回今并不是一个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医生,刚开始那两天,他下手没轻没重,疼得乌攸只想尥蹶子踹死他算了,可林回今又特别要面子,看着乌攸疼得想挠床的架势。一边强忍着心中翻涌着的古怪情绪一边硬生生地给自己撑着门面:
“知道痛啦?知道痛就好,看你下次还圣不圣母了,你不知道你自己力气有多大?一巴掌糊她熊脸啊白痴。”
要不是这货的技术在进步,包扎一次比一次熟练,上药的时候也不是拿着棉花蘸药硬往伤口上戳,乌攸非拧了他的脖子不可。
除了偶尔林回今会主动给她添点麻烦外,只能卧床休息的乌攸实在是闲得发慌。
左右扶风院的最大隐患翠萝已经拔除了,而没等祝姨娘把新人派上来顶替翠萝的位置,乌攸就已经把灯笼安排成了扶风院的二等丫鬟,名额一满。就不怕祝姨娘再动什么手脚。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她就怕祝姨娘觉得。好,你扶风院不让我往里插人,我就先找个借口,料理了你几个亲信的丫鬟。有了空缺,再往里加人。所谓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嘛。
反正,如果乌攸是祝姨娘,肯定会这样做的。
所以,她叫来灯笼、墨兰和蜀葵,对她们旁敲侧击了一番,至少叫她们清楚,她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管怎样,对外人来讲,她们已经和乌攸的利益牢牢绑在了一起,这些日子千万要谨言慎行,绝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一旦察觉到有些不对的苗头,就要来找乌攸商议。
乌攸可不想让自己栽害翠萝的手段被外人学了去,再来针对她的人。
经过一番提点后,就连心思不是特别灵巧的灯笼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几个丫鬟告退后,聚在一处,嘀嘀咕咕地商量对策去了。
乌攸已经提醒过她们了,具体如何防范,她也不能手把手地教导她们,一切就看她们了。
处理了丫鬟的事情后,乌攸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林回今身上,才发觉,最近他总是时不时地窜出去溜达一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乌攸问起他的时候,他总是笑嘻嘻地回道:
“我出去玩啦。”
鬼信!
你是去哪儿玩,才能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脸猥琐的奸笑啊。
但叫乌攸郁闷的是,这回林回今的口风极其严,不管她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死活坚称他只是出去玩玩,顺便给乌攸搞点儿能治跌打损伤的药来什么的。
更叫乌攸气闷的是,他每次回来,手都不是空的,不是拿着些很贵的糕点,就是拿回一两盒好用的胭脂水粉,不论哪样东西,价值都相当可观。
在某一天,他又不知道从哪儿顺来了两串冰糖葫芦,献宝一样献到乌攸床前时,她受不了了。
这种被人隐瞒着些什么的感觉真心不爽!
趁他的双手被冰糖葫芦一边一个地占着,乌攸伸手扭住了他的耳朵。
林回今躲闪不及,被拧得死死的,一脸苦相,咧着嘴歪着脑袋,特委屈地问: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就不吃啦……”
不理会林回今的恶意卖萌,乌攸沉着脸,手上加了两分劲,看到林回今那张俊俏的脸更加扭曲痛苦,才问:
“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会隐身是不是特别了不起?以前我叫你去偷翠萝的东西,你上瘾了?”
林回今举着两串糖葫芦,也不好随手放下,只能保持着一个无比滑稽的姿势,痛苦地答道:
“我我我我没有啊,我是拿钱去买的,我把钱都放到人家的帐台上了。真的,我发誓,快放手啊,疼……”
乌攸半信半疑地盯着林回今的眼睛:
“真的?你哪来的钱?”
林回今用盈盈的泪眼真诚无比地看着乌攸,说:
“偷的。”
……
……
乌攸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林回今说的是什么。
你居然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
第五十二节 钓鱼执法
尼玛你还是不学好!
看着乌攸一副要发作了的样子,林回今立刻心虚地抢了话:
“先别动手好不好,咱们俩好商量……哎哟!”
他的耳朵倒是被松开了,但脸一下子被乌攸一手一边扯住了,并被乌攸毫不留情地朝向两边做横向的拉扯动作。
林回今痛得连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他强忍着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放在了床旁的小桌上,免得把乌攸的床弄脏,才挥舞着双手想要从乌攸表面娇弱细嫩,实则却如同铁钳子一样的手中挣脱出来。
可他的身子一个不稳,一手撑到了乌攸受伤的膝盖上。
光这一下,乌攸就彻底弃甲投降了。
看乌攸捂住受伤的膝盖,脑门一个劲儿往外冒汗,林回今慌了神,蹲下身子来手忙脚乱地替她拆开纱布。
果然,原本她快要痊愈的伤口又开裂了。
林回今咬着牙,诺诺地低头说了句“对不起”,就取来他配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动手涂抹乌攸开始流血的膝盖。
林回今陡然从死不正经变成这副样子,倒叫乌攸不习惯起来,她抿了抿嘴唇,忍着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轻轻推了推林回今的脑袋,问:
“你偷的是谁的东西?”
林回今正认真地为乌攸涂抹着药膏,听到乌攸的话,仰起脸,冲乌攸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你不要管啦。”
乌攸顿时被这个闪烁着杰克苏之光的笑容镇住了,满心都转着一个念头:
哇,笑得好像萨摩耶哎。
但这个极度忠犬的笑容并没能勾起乌攸的其他想法,她重生的工作时间里,邂逅的男人可以编一个加强团,其中比林回今美色的,比林回今妖艳的,比林回今体贴的,比林回今可爱的应有尽有,她自认为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早就被磨成一块老橡皮了。
所以。铁石心肠的乌攸并没有被他的笑容彻底闪瞎狗眼,继续追问:
“要死啊你,快说,偷谁的钱?”
看这些东西的成色乌攸就知道价格不菲,但扶风院的账面是由蜀葵负责的,她并没有向自己报告账面有什么异常,所以基本可以肯定,林回今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其他人。
可林回今摆出一副烈士脸,视死如归地看着乌攸,说:
“我不告诉你。总之我不是在做坏事就对了。”
得。林回今这是不打算开口了。
可自己也不能真的揪着他打一顿逼他说吧。
再说了。这家伙的本心大概也不坏。应该不会去偷贫苦人家的东西来给自己买东西……吧?
乌攸叹了口气,这个下属啊,真是摸不清他的脾气。
见乌攸不再追问,林回今的笑意更加灿烂。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起那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乌攸,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
“那我再出去一趟……”
乌攸立马叫住他:
“去哪儿?”
林回今转眼间已经跑到了门口,听到乌攸的问话声,便回过头来,笑眯眯地说:
“我保证啦,我不做坏事。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出去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今天晚上我回来好好跟你交代,好了吧?”
说完,林回今便悄无声息地从紧闭着的门穿了出去。
乌攸端详着手里头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果和焦黄色的糖浆撩拨着人的食欲。乌攸张嘴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暂时相信这小子一回吧,他也许真的不是在做什么坏事情。
……
那才真是见鬼了!
林回今大喇喇地坐在了安莘的小床榻边,手里抓着一个顺来的香蕉,乐颠颠地看着这个哭丧着脸的小丫头上蹿下跳地指挥着奶妈和丫鬟替她找她丢失的东西。
安莘快要心疼死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邪,她心爱的小东西一件一件丢失,不管是阿爹赏她的羊脂玉五蝠如意簪,还是阿娘在她生辰的时候送她的金掐玉镯子,她宝贝什么就丢什么,什么贵就丢什么。
对此,林回今表示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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