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蜀葵敢这样讲,我翠萝也可以说,倘若我有半分诬陷于你。我甘愿老天爷下雨时天打雷劈劈了我!翠萝竟不知道,一个贼居然也可以在姨娘面前表忠心!”
蜀葵根本没有理会翠萝的嘲讽,凉凉地道:
“也别发那虚无之言,蜀葵说的只是离开安府。受官府处置,罪怕是也不致死,但你若是应了誓,那岂不是有了性命之虞,还是慎言为好。”
翠萝气结。一下子气上了头,口不择言道:
“那我也愿意去官府投案!我就不信你能颠倒黑白!”
蜀葵又低头朝乌攸磕了一记头,说:
“既然翠萝这样说,奴婢没有旁的好分辨,希望姨娘派人去查看奴婢的房间。也好给翠萝一个结果,还奴婢一个清白。”
乌攸望着蜀葵,面上没什么表情,转向了蔡婆子,说:
“蔡妈妈,劳烦您带上张妈妈去蜀葵的房间里找上一找,看能否找到翠萝遗失的东西,再来回报。”
蔡婆子行了个周正的礼,带着张婆子走向了蜀葵的房间。
乌攸再不管那两个跪在下面的丫鬟,垂下眼帘,专心致志地调戏起自己的手绢来。
林回今一直站在乌攸的身后,看着这跪在底下的两个丫鬟一来一往地斗着嘴,悄悄附在乌攸的耳边问:
“你是怎么把蜀葵调/教成这个样子的?我记得人家以前是个挺小清新质朴的妞儿啊,怎么被你改造成腹黑小白兔了?”
乌攸玩着手绢,头也不抬地说:
“我的本事。”
她宁可蜀葵变成个腹黑女,也不愿意她再像上辈子一样单纯一辈子,最后变成炮灰。
大概一刻钟后,蔡婆子带着张婆子回来了,她的神情有些古怪,等得到乌攸的眼神示意才走了上来,手里捧上了一串坠子,回禀道:
“旁的奴婢没能找到,只找到了这串坠子。”
翠萝的眼尖,立马就辨认出了这坠子就是乌攸曾经赏给她的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那花纹和质地她都太熟悉了,当即她便兴奋了起来,冲乌攸磕了一个头,道:
“姨娘,请为奴婢做主!”
蜀葵跪在一边,却不动弹,翠萝见蜀葵连半点要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言语中多了几丝得意:
“怎么了?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翠萝却发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蜀葵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笑意。
这人疯了?
等翠萝还没回过味来,蜀葵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说:
“姨娘,奴婢此身可以清白分明了吧?”
乌攸的脸上也出现了叫翠萝读不懂的笑容,她问翠萝:
“你是说,昨天你亲眼见到了蜀葵拿着这东西路过院中?”
翠萝一头雾水地答道:
“回姨娘,正是如此。”
乌攸唇角的笑意更加明艳灿烂:
“这样便好了,这东西是我昨日赏给蜀葵的,她叫小厨房新制出来的松子糕甚是美味,和她家乡里的特产味道相差无几,我一时高兴,就赏了她这么个小玩意儿。”
翠萝的心跳突然控制不住地狂跳了起来,她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大对了:
“姨娘……姨娘以前也赏过我这个东西……”
乌攸唇边的笑意不减,但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怀疑和不相信:
“哦?是吗?可是我赏出去的东西确实太多,我自是记不得的。”
翠萝的小脑袋瓜里的保险丝显然承受不住如此劲爆的反转剧情,“啪”地一声,断掉了。
第四十六节 你被抛弃了你造吗?
望着乌攸带着怀疑的眼睛,翠萝顿时慌了神,舌头也打了绊:
“姨娘……我……”
可还未等到翠萝分辩,蜀葵便出声道:
“回姨娘,翠萝如此诬陷奴婢,奴婢斗胆请姨娘为奴婢做主。”
乌攸赞许地瞄了蜀葵一眼:
不错啊小妮子,学会打蛇随棍上了,有进步。
乌攸的回答同样十分高冷:
“我会的。”
这三个字压得翠萝面容都扭曲了起来,她还没健忘到那种程度,刚才和蜀葵的赌约,她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蜀葵偷盗的话,她就要被投到官府里去……
不至于吧……
她抱着一线希望,朝前爬了几步,匍匐在乌攸脚下,额头上的汗水滴到台阶的青石板上,带着僵硬的哭腔说:
“姨娘,奴婢错了,是奴婢调查不清,就随意告状,让姨娘多费了心思,让蜀葵姐姐也蒙受了冤屈,全都是奴婢的不是。姨娘宽宏大量,求求姨娘千万不要把奴婢赶出府去,奴婢在外面没有亲眷,奴婢……”
说到最后,翠萝真的哭了出来。
她能不哭吗,一想到万一姨娘一生气当真把自己赶出了安府,她要往哪儿去呢?
丢脸什么的暂且不提,在安府里哪怕当个丫鬟,都比外面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吃穿用度要好,翠萝可不认为自己出去之后还能习惯普通平民百姓的生活。
关于她没有亲眷的问题……
其实她是有父母的,母亲是祝姨娘手底下的,专门做针线活儿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户,没有什么钱,可以想见,假如翠萝真的被送出去,那父亲必定会找个庄稼汉把她嫁出去。
她才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要知道,在安府,她吃得好。住得好,活儿也清闲,如果她想的话,打扮打扮,甚至有可能爬上三少爷的榻……
她宁可做那般低贱的事儿,也不要过那种每天缝缝补补劈柴做饭的苦日子,她还有那么多的好日子没过呢,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那样美好的生活,和眼前即将面临的凄惨现实分别摊在翠萝的面前,叫她的身上一阵寒又一阵热。瑟瑟地跪在台阶下。大气都不敢喘。
乌攸望着她颤抖的身子。摇了摇头。
这还没完呢,你就害怕成这个样子了,我真不知道,如果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后。你会不会哭着喊着求我让我把你逐出安府就好。
上辈子,你出卖了乌娘,是为了在祝姨娘面前能博一个荣华富贵,这一世,我就要你看看,你一心想求的荣华富贵,是怎样狠狠地反咬你一口的。
乌攸平静地眨眨眼,说:
“翠萝,这扶风院里似乎的确有贼。要不然你的东西何以会一件接一件地丢失?蜀葵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不计较,但是,出贼人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否则。总有一天会有人偷到我头上来的。翠萝,我说的可对?”
翠萝深深地理解了“骑虎难下”的意思,趴在地上一叠声地应答“是”。
就是等你的这个“是”呢。
乌攸笑眯眯地又埋下了一个圈套:
“翠萝,你说你看到蜀葵偷拿了我赏你的猫眼石坠子,你回去查看的时候,也发现东西丢失了。可是这样?”
翠萝紧张得舌尖发苦发麻,木木地习惯性地脱口答了一个“是”后,突然,一股强烈的不祥感袭击了她的心头。
果不其然,乌攸的下一闷棍狠狠地挥了上来:
“事情会有如此凑巧吗?蜀葵的猫眼石坠子碰巧叫你看到,然后你的猫眼石坠子就碰巧丢失了,难道这个贼人有未卜先知之力?刚刚瞧到我赏给蜀葵的坠子,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你的房里偷了你的坠子?”
翠萝饶是再笨也能察觉乌攸话中的意思了,她大脑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姨娘,就是借翠萝一千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姨娘造假上报啊,翠萝的东西是真的遗失了,姨娘若是不信,尽可……尽可……”
翠萝不敢说了,此刻,她终于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好像走入了一个预谋已久的陷阱。
乌攸却不再给翠萝反悔的机会,扬声对蔡婆子和张婆子说:
“蔡妈妈,张妈妈,听到翠萝的话没有,去她的屋子,也好好搜查一下,以证翠萝的清白。”
听到乌攸的吩咐,两位婆子不敢懈怠,朝翠萝的屋子一溜儿小跑而去。
翠萝已经被乌攸的数番抢白刺激得不敢再多言,两股战战地伏倒在地,挪都不敢挪一下。
乌攸拿起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两口茶,眼神却从茶盏和茶盖的空隙处溜出去,打量着下面跪着的两排丫鬟。
神色各异啊。
两个婆子不在,只有两个三等丫鬟,一个乌攸记得叫桐花,看面相大概只有十五六岁,不知道是因为没有见过什么大阵仗还是心虚,一个劲儿地把脑袋往下戳,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下“你看不见我”五个大字。
另一个叫茶梅的就坦然得多了,跪得笔直,低眉顺眼,好像眼前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
唔,太过镇静了啊,也蛮奇怪的。
对于墨兰,乌攸倒不是很怀疑,她以前是伺候韦姨娘的,和祝姨娘一向没什么瓜葛牵连,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
现在院落里能够信任的,也只有从安荣禹身边调来的蔡婆子,还有蜀葵了,其他的人,包括那个张婆子,都要好好考量一番。
把手底下的丫鬟挨个儿做了一遍排除法后,乌攸淡定地又喝了一口茶。
时间该差不多了吧?她们也该找到那些东西了。
这便是乌攸的计划,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个钓鱼计划简直是缺了大德。
之前,她让林回今频频潜入翠萝的房间中,偷盗她的首饰银钱,再偷偷藏在她自己房间的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叫翠萝是怀疑持有各房钥匙的蜀葵所为,再刻意赏给蜀葵和翠萝一模一样的猫眼石坠子,让蜀葵有意当着翠萝的面把东西掉出来,这样,翠萝必定会抓住这点,朝自己告状,到那时,一搜她自己的房间,却搜出了她所说的被偷的东西,那她的“居心”便可以想见了。
翠萝的性格,乌攸经过这些日子的摸索,早已经摸得透透的。
自作聪明,爱好荣华,为此不择手段,背恩忘主,这样的人很好害人,但也很好铲除。别看她在安府中混了五六年,可她毕竟是三等丫鬟出身,眼皮子终究是浅,一点点银钱就勾得她失了分寸,再加上她看着蜀葵眼热,想趁着机会把蜀葵扳倒自己上位,心实在是太急了……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乌攸这招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避无可避的绝杀牌。
大概半柱香过后,蔡婆子雄纠纠气昂昂地翠萝的房中钻了出来,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装饰用的大的白瓷花瓶。
这瓷花瓶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可蔡婆子却带着一脸的凝重与微微的愤怒,在路过跪倒在地的翠萝身边时,她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才对乌攸行了一礼,说:
“回姨娘,奴婢找到了这个。”
翠萝战栗着抬起头来,正好碰上蔡婆子把花瓶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
串在一起的银钱,缠丝金珠银簪,和那串丢失的坠子,噼里啪啦地落在青石台阶上,清脆的接连响起的响声,叫翠萝顷刻间瘫软在地上。
刚才她其实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这种可能,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可现在的事实已经赤果果地被揭了出来……
不行,她必须申辩!这是有人陷害!
翠萝想要往上爬,去抱着乌攸的腿哭诉,可她刚冒出一点儿向上爬的势头,蔡婆子就气势如虹地一把揪住了翠萝后背的衣服:
“你想对姨娘做什么?”
现在,除了知情人乌攸和蜀葵外,翠萝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没有一个人会傻到相信翠萝不是有意自己偷自己的东西然后栽赃给蜀葵的。
原因很简单啊,你翠萝平时就对蜀葵不满,平日里也没少吐她的槽,而且你东西丢了,你念叨得可不止一遍了。
话说你一个二等丫鬟,赏赐和月钱也不少,怎么丢了点儿东西,非要跟别人念叨一遍一遍又一遍,念叨到天荒地老,这种高频率的抱怨,在惹人厌烦的同时,也不免叫人怀疑,翠萝是不是有企图,想要反复强调自己丢东西的事实,以此栽赃给蜀葵。
要是翠萝听到大家的心声,估计得以头抢地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她现在就算是一头撞死,大家十有*也会以为她是畏罪自尽。
翠萝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伸手抓着那洒落一地的珠宝和银钱,捧到眼前,又触电般甩开,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我冤枉啊,姨娘,真的不是我,是……是有人陷害我……我是冤枉的,我对姨娘一片忠心啊……”
但所谓事实胜于雄辩,翠萝的眼泪此刻就算是逆流成河,群众也是长眼睛了的,在宅门里混了这么长时间,谁都不是白莲花,谁都不是白痴圣母。
围观群众已经展开了联想:东西都在你房里找到了,你就别嘴硬了。还有,你对姨娘一片忠心,和你自己偷东西然后陷害蜀葵有个毛线的关系?
可怜的翠萝啊,你已经被群众抛弃了,你造吗?
第四十七节 我是白莲我骄傲
乌攸一直没发声,等到所有的人用谴责的目光把翠萝从内到外地鄙视了一遍后,她才慢腾腾地开了口:
“翠萝,我赏给你东西,不是叫你用来害人的。”
翠萝已经被彻底干懵了,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四下环顾着,似乎在挑选台阶的青石板缝儿哪个更宽,好叫她一头扎进去。
渐渐意识到这个想法不靠谱后,翠萝也开启了危机自救机制。
她被蔡婆子抓着,动弹不得,痛哭流涕地告饶道:
“姨娘,奴婢真的是半分都不知情啊,奴婢的东西当真是丢失了,并非是被奴婢藏起来了,奴婢敢对天发誓……”
不只是旁观者,就连说这话的翠萝的气势也渐渐弱了下去:
指天画地地发誓?你骗谁呢?
这件事情,很考验临场应变能力的,如果放在乌攸身上,她必定不多申辩,二话不说先一头撞上旁边的柱子,当然要掌控好力度,这样一来,只要见了血,大家就算仍怀疑她,心中也会存一个疑影儿。
就乌攸的观察来看,翠萝不是没想到自残,至少乌攸看到过不下三次,翠萝曾经把眼睛朝柱子的方位瞄去,但她始终没有采取什么实质性的措施。
瞧瞧看吧,她连下跪磕头都不敢直接用头触地,雷声大,雨点儿小,可见是个豁不出去、受不了疼、下不了狠心的主儿。
翠萝偶一抬头,刚好撞上乌攸含着讥诮的眼睛,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完了,姨娘这是真的误解自己了!
到现在为止,翠萝还没想过味儿来,这个套是乌攸设下来请她跳的。
话说狗急了还能去爬爬墙,人急了的话。也会有两三分急智的。
一个主意奇迹般地出现在了翠萝已经麻木了的大脑里:
祝姨娘!
对了,求姨娘把自己交给祝姨娘处置!
祝姨娘是知晓自己的身份的,应该会为自己做主。不会轻易叫自己出扶风院,就算顶多叫自己受一顿家法而已。嗯,应该是这样的。
翠萝低着头,打量着自己一双白皙滑嫩的小手,又想起自己那张如玉的脸蛋,咬了咬牙:
我才不要出去嫁给村夫,把一双手熬成长满老茧的纺织妇的手,让自己的脸被厨房的油烟熏变成一个黄脸婆!
翠萝其实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小美人儿。她不信那个以爱好美色闻名的安荣禹三少爷会对自己半分想法都没有,只是她一直不去争而已,假若这次能够逃脱危机的话,她一定要努力争上一把。她是彻底看透了。身为一个丫鬟,连自己的去留都无法决定,实在是太不安定了。
只要把这场风波熬过去,她一定要趁着祝姨娘怀孕的当口争上一争。
只要把这场风波熬过去……
如果乌攸现在知晓了翠萝的想法,必定会大笑三声:
安荣禹。你知道你现在已经被认为是“人尽可妇”了好么,你看你每个丫鬟都认为勾勾手指就能把你拿下了,你个少爷在丫鬟圈里已经变得如此廉价了啊亲。
翠萝狠了狠心,把自己垫在地上的双手撤开,让自己白皙的额头与地面亲密接触了两下。一边暗自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含着泪花说:
“姨娘,翠萝真的是被冤枉的,求给奴婢一个申辩的机会……”
乌攸凝视着翠萝那一半是真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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